夕颜瞬间双眼血红,狰狞的杀气透体而出。

自雪兰殿发生意外之后,夕颜身上便有了携带防身武器的习惯,她不是这里的人,不习惯用这里的刀剑,手上拿着一寸长的匕首,一身紧衣,动起手来也轻便了不少。

没有刀剑的长度,掌心大小的匕首,锋利无比,灵活的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纤纤细手,快如闪电,刀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尤其是那雪白的颈项,脆弱无比,只轻轻一划,瞬间便有一个生命在夕颜的手上终结,所经之处,只看到一片雪花在她的身边绽放,挨着她的人还没看到她的武器,就已经满眼震惊的倒在了地上。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想,挡我者死,夏夜白站在她的身后,出手极快,一个个人冲上来,然后一个个又不停的倒下,完全让夕颜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挡在她身边,挨着她身边,想要对她不利的人一个个纷纷倒下,掌心之上的匕首就像是拿着死亡镛刀的死神,不停的收割着生命,不停有人冲上来,然后又有人不停地倒下。

没有表情,没有温度,也不需要表情,杀人更加不需要温度,只有杀气,浓烈的杀气充斥着这一整片天地,以往那双清澈慧黠的眸燃烧着的是漫天的怒火,那里面住着的是一个嗜血的灵魂。

鲜红的血液,充斥在自己的眼球,杀人,杀人,把那些想要置她与死地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也不留。

冰冷无情,一击毙命,此刻的莫夕颜完全就是冰冷的机械,杀人的机器。

杀人,就和骑马射箭一样,要那么多天花乱坠的招工有什么用,一招,只要一招就已经足够的,致命的一招,纵然是再厉害的人,也必死无疑。

夏夜白背对着夕颜,只感觉到那冰冷而又嗜血的杀气,并没有看到夕颜杀人的动作,而莫青彩云还有那些黑衣的影卫却是一清二楚,她们这些人,尤其是彩云,身为杀手,自然明白那样的动作和招工意味着什么。

不是没有见过夕颜杀人,知道她的招式奇快,那一招一式,是完全的简洁和利落,无声无息,置人于死地,一个人可以,两个人也没什么问题,可这样多的人,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躲在树丛中的乌为汗看着自己从匈奴带来的精卫,这些年在皇城安排的这些人,瞬间就变成的冰冷的尸体。

如鹰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盯着拿着匕首的夕颜,那身绛紫早就换成了别的颜色,鲜红,那锋利的匕首也满是鲜红,可那张脸,却依旧干净,没有半点的血迹,凝滞白玉一般的肌肤,圣洁高贵,像是盛开在春寒这地的雪莲,浑身上下充斥着嗜血气息的雪莲,完全矛盾的集合体,却让人如何也无法移开眼来。

隔着重重茂密的树木,乌为汗仍然能感觉到那凛冽而又冰冷的嗜血杀气,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这个人,睚眦必报,绝对不能留,今日杀她不成,他日必定是匈奴最大的绊脚石,不要说是成就他心里霸业,整个匈奴休想再有安生。

芷凝与她年龄不想上下,可论本事,两人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要是他有这样一个好本事的妹妹,这样一个文才武略的妹妹,何愁匈奴大业不成。

其余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夕颜的厉害,一个个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去,越来越多的人扑了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一尸首,堆积成山,一地血色,逆流成河。

夕颜身上也受了伤,不过对她而言,只是不是致命伤,那就不是伤,眼看着自己的人一点点的倒下,他们的人马上就要赶来了吧,传闻中的傻了居然有这样的身手,又有自己的势力,身边还有这样一个能干的人,将来要是登上皇位,哪里有他匈奴的立足之地。

既然得不到,那就彻底毁掉,乌为汗的鹰眸闪过阴狠,手向后摊开,马上就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弓箭递到他的手上。

那两个人背贴着背,只要一箭射中,两人人都会受伤,其中一个人必定会死,不过他乌为汗还至于这么自大,他还有后招。

乌为汗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使了个眼色,后边的人点了点头,前进了两步,对着那挟着雷霆之势的利箭一起,齐齐喊了声“杀。”

气势滔天,完全将那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盖过,夕颜眉一挑,看着朝着自己飞射而来的利箭,手上的动作未变,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刀剑的声音,还有众人急促的喘息声,万物皆有灵性,即便是这样的冰冷的利器,金属发出的碰撞声和利箭携风而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分辨能力,而视听觉无异于常人的夕颜就会。

那些影卫见夕闭上眼睛,虽然有些奇怪,她们这一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方才的夕颜已经让他们的心完全臣服,现在这样的时刻,除了杀,也没有多余的思考太多,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偶尔有影卫倒下,而更多的则是那些穿着羽林军军服的匈奴人。

夕颜闭上眼睛没多久,方才那些护在夕颜和夏夜白身侧的羽林军也开始动了,他们的身上同样藏着锋利的匕首,转过身子,齐齐朝着夕颜和夏夜白冲了进来。

夏夜白看着那些拿着匕首朝自己而来的羽林军,面具下的那双被血染过的眼眸也忍不住闪过震惊,这样的时刻,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些方才誓死保护自己的人会突然倒戈相向。

不过这些人毕竟不是自己的人,眼底的震惊就只有一瞬,手上的动作更快,将身边的人通通处理掉,他相信夕颜的本事,他可以将这些人处理掉,她也绝对可以。

因为背对着夕颜,他却不知道,夕颜的视听异于常人,早就在所有人未察觉之前发现了那朝着他飞射而来的利箭,此刻的她闭上眼睛,身边乒乒乓乓的全是刀剑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呼吸声,根本就还没到那些人的异样。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夕颜笑了笑,举起手上的匕首,一旁的莫青转过身,看着那朝着她举起匕首的羽林军,顿时大骇,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立时就变了,这样的状况,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

“小心,夫人。”

此刻的那些影卫早就杀红了眼,她们也没想到这些琉璃正规的羽林军会对夕颜他们痛下杀手,听到莫青的声音,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中箭,也没仔细想。

夏夜白听到莫青的声音,顿觉不妙,转过身,那匕首就要刺在夕颜的身上,他想要把她推开,转眼便感觉到那携着雷霆之势而来的箭羽,心念陡然一动,绝对不能让颜颜受到伤害。

脑子里这样想,身子却比自己的思绪更快的做出反应,身形如豹,将夕颜扑倒在地上,而另外一边的匕首喷喷刺在他的后背,一切快如闪电,夕颜瞪大眼睛,看着将自己护在怀中的夏夜白,倒下的瞬间,手上的匕首用力,那刺中夏夜白人顿时就分成了两半,鲜血溅在脸上,浓郁的血腥味将她的整个人包裹了起来,眼看着那箭就要经过,夕颜压低身子,与夏夜白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

错愕并未持续多久,夕颜瞪大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夏夜白,脸上的银白色面具早就没了本来的亮色,夏夜白同样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夕颜,带着隐隐的笑意,头趴在她的身上,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那樱色的唇顷刻间也染上了如霜一般的苍白,夕颜仰着头,眼眶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那眼泪就是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将刚溅在脸上的血渍洗干,露出那张同样苍白的脸,衬托的那双眼,越发的杀气腾腾。

莫青等人已经完全呆住了,看着背上不停的流着血的夏夜白,顿时杀红了眼,锋利的飞刀插着完全就是他们心脏的位置,彩云也是一样,他们想要冲过去,重新将夏夜白还有夕颜护在怀中,可是刚才那一群躲在自己身后的饭桶,一下子变成了与自己不想上下的高手,这些人,他们分明就是装的,他们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刻。

“杀。”

乌为汗从密林丛中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十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皮肝黝黑,眼睛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的锋利,朝着夕颜冲了过去,同时也阻隔了彩云等人朝着夕颜和夏夜白靠近的步伐。

厮杀声越演越烈,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举着匕首,磨刀霍霍,想要对夏夜白和夕颜开刀。

“你有事我就有事。”

夕颜的双手紧握住夏夜白的双臂:“我要把他们全都给杀了。”

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不该听夏夜白的,那些人生不如死有什么意思,现在好了,她应该早就把他们都给杀了,把他们的势力全给铲除了,如果他们什么都没有,那匈奴王子怎么能在琉璃策划这样大型的刺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以前的做法,根本就是养虎为患。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冲了过来,夕颜将夏夜白扶了起来,那双眼睛泛滥着的是滔天的怒火还有杀气,那种恨不得杀尽天下人的狠意,让看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今后的下场,不是她死,就是他们生不如死,该怎么选择,完全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杀戮,无止尽的杀戮,两方的人马,只有一方的人全部死光才会休止。

夕颜的手环在夏夜白的身后,明显能感觉到那流动的粘稠的液体沾满自己的整只手,夏夜白笑的有些虚弱,看着像潮水一般涌动而来的刺客,想要让夕颜松开他的手,可话到嘴边,看到那张满是坚定的脸,顿时将话吞了下扶持,如果换成是他,他也绝对不会松开她的手的。

悬崖边上,夕颜紧紧的搂着夏夜白,看着眼前飞溅的鲜血,方才才抑制住的酸意突然又开始泛滥,她强力克制着,一遍遍的告诫着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哭有什么用,只有懦弱的人才会选择用那样的方式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和委屈,她不是弱者,无论是武媚娘还是莫夕颜,她都不是弱者,不是,永远都不是。

可是怀里的那个人,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慢,那身后的鲜血差点把她的整个人都淹没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克制不住了,哽咽着,想要大声的哭出来。

她知道有多能忍,而那个位置,夕颜有种想要嘶吼,放声大哭的冲动,匕首很长,贯穿了前胸,那个地方刚好是心脉的位置。

“萧剑呢,萧剑去哪里了?”

惊天动地的声响,划过这一片喧闹的炼狱场,悲戚的闻着也忍不住落泪,那是孤狼的叫声,在失去自己心爱的伴侣之时,他们就会发出这种让人的心也为之颤抖的叫声。

夏夜白勉强撑着的身子,慢慢的,一点点的,无力的瘫倒在她的怀中,夕颜仰天大叫了一声,山林间的飞鸟全部窜了出来,吓得四处乱飞,乌黑的发丝飞扬,愤怒了,咆哮了,这三分的天下似乎也要改变。

乌为汗吓了一跳,转过身,取过弓箭,同时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使了眼色。

十年的布局,今日毁于一旦,但是如果能把那两个人给毁了,那便是值的。

拉弓,瞄准,射箭,而方才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人身着黑白相间的衣裳,个子娇小,就像是七岁的孩童一般,走起路来,完全没有一点声音,速度却比那离弦的箭一般,完全不想上下。

夕颜已经杀纸了眼,越是这样,她对四周的一切就越发的警惕,看着那两道飞窜而来的身影,夕颜也忍不住震惊起来,这世间,居然有这么快的速度,那娇小的身子,就像是两道旋风,还有那携着雷霆之势的夺命箭,身边还有那如泉水一涌动着的刺客,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夕颜便分析出了其中的利弊。

“我能应付的来。”

夏夜白低低的说了声,这个人的速度奇快,想必是很小就接受这方面的特训,能有这样的速度,那身手和内力必定只是泛泛,若在平时,这样速度,十个八个夏夜白都可以躲开,不过现在他受了重伤,其实他是想叫夕颜放开他的,心脉已断,又流了这么多的血,怕是萧剑,也无力回天了。

看着夕颜眼底的那一丁点的希翼,这样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了,夕颜看了夏夜白一眼,心里大恸,现在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怀抱着夏夜白,躲开那冲在最前方的利箭,右手的刀光闪过,血影飘飞,地上突然多了个脑袋,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夕颜心里放不下心,将自己那边的那个人解决了以后,马上转过身,夏夜白手上的软件已经飞了出去,刚好插在那人胸口的位置,夕颜心里一松,而另外追随着旋风而来的人突然冲了上来,围绕在夕颜和夏夜白的周围,尤其是夕颜的身边,像是要把她拖住一般。

他们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从夕颜的身上下手太难,夕颜身边的夏夜白虽是绝顶的高手,可刚才却替夕颜挡了致命的一刀,身上受了重伤,眼见他手上没了武器,趁着他们移动的瞬间,那人朝着夏夜白的胸口就是重重一击。

夏夜白向后退了两步,马上就想到另外一件事,身后就是山崖,而夕颜此刻正紧紧的抱着他,他若是摔了下去,夕颜恐怕也会遭逢不测,正是这片刻的犹豫,脚上的动作已经放慢,那刺客见了,顿时大喜,一掌打在夏夜白胸口的位置,夏夜白却没料到,这个人居然有如此身后的内力,整个人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一退,立刻一脚就踏下了悬崖,夏夜白警铃大作,心里顿觉得不妙,千钧一发这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的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夕颜,而他则朝着悬崖的方向,直接坠落了下去。

夕颜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心也在瞬间被掏空一般,手上的匕首直接划在将夏夜白打下山崖的羽林军的颈脖上,眼睛通红,像是快要喷出血来一般,身形快如闪电,几步朝着悬崖冲了过扶持,想也不想跟着夏夜白跳了下去。

“公子。”

“夫人。”

“主人。”

数十道声音响起,几十个人朝着悬崖的方向冲了过去,拦路者,死。

乌为汗看着那两道先后坠落悬崖的身影,眼底又一丝歆羡,心里略有些感慨,这样的女人,难怪。

转而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山崖如此之高,夏夜白又身受重伤,那个女人身上没有致命伤,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要活命,难了,虽然损兵折将了不少,不过也多亏了那个女人,能把这是心腹大患给杀了,值。

“撤。”

再迟些,等他们的援兵到了,他再想要脱身,再无可能,不过还是必须以防万一。

乌为汗向后退了几步,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人拿着火把,将地上枯草点燃,秋天本来就极其的干燥,更何况这还是山间,星星之为也可以马上形成燎原之势。

彩云见四周起火,顿时大骇,挥了挥手,摆了个手势,那些影卫顿时朝着她的方向聚集。

“莫青,撤。”

彩云面色冷酷,那双眼眸,依旧是冰冷的一片,像是冬日里凝结成冰的寒霜,而她的冬日,则是永远没有夏天。

“我不走,我要去找公子和夫人。”

莫青本就不擅长进攻,这些人又是高手,身上早就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要不是身手灵活,怕早就躺在了地上。

“这里有路可以通往悬崖底下,走。”

莫青听了,眼睛顿时一亮,将身边最后一个人杀死,冲到彩云的跟前。

而那些随后赶来的人,无论是羽林军,还是天机楼的人,只看到一片汪洋大火,林间的动物乱窜,哪里还有夕颜和夏夜白的身影。

“你这个傻瓜。”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扔回悬崖上,她还跟着跳下来,练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最是清楚,心脉已断,就算是颜颜把他救上去,他也活不了多久,何苦还要这么做。

夏夜白的声音很轻,现在的他浑身无力,即便是想吼,也不可能了。

“快放手。”

此刻两人的身子都是半空悬挂在悬崖上,夕颜的右手紧拽住山崖边上的一棵树苗,另外一只手则牢牢地拉着夏夜白,虽然是山崖上的树,不过却很是茁壮,即便是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也没有林断裂的趋势,不过右手却因为太多用力的缘故,掌心已经裂开,不停的流血。

夏夜白任由夕颜拉着自己,也不敢挣扎,心里却希望她能放开自己,她的力气虽然大,不过现在的他根本就是凌空的,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那些救援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夕颜紧咬着牙,拽着他的手,就是不肯放,看着夏夜白,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像在责备他的自作主张:“夏夜白,你说我是你的命。”

你是我的命,虽然莫夕颜从未对夏夜白说过这五个字,不过这五个字早就烙在了她的心中,夏夜白是莫夕颜的命,不仅仅是命那样简单而已,还是她一生幸福的寄托。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地球少了谁,都可以继续转动下去,莫夕颜没了夏夜白,也可以继续活下去,但那样的莫夕颜就和以前的武媚娘没什么两样了,不过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而那样的日子,她已经过的够久了,她也受够了。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说道这越发紧的握住了夏夜白的手,她不会放开夏夜白手,这世间,有谁可以看着幸福从自己的身边经过,然后偷偷溜走。

夏夜白定定的看着一脸坚决的夕颜,那双眼睛满是执着和决绝,笑着点了点头。

夕颜一只手拉着夏夜白的手,另外一只手握着山崖边的那颗树,垂着眼睛,虽然是山崖,满是枯黄的野草,将嶙峋的石头掩藏,不过有些地方还是可以落脚的。

虽然这个样子有些吃力,不过力气大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完全体现出来了,夕颜攀着树的手微微的动了动,她不敢太过用力,唯恐弄断了他们二人现在的救命树。

夕颜拉丰夏夜白的手,来回试了好几次,她不容易踩在悬崖上找了个位置站定,有了着力点,这种感觉就像是踩在大地上,整个人都安心下来了不少。

“夏夜白。”

夕颜与夏夜白对视了一眼,彼此眼底的耀眼光芒,足可以与日月争辉。

夏夜白点了点头,顿时明白夕颜的意思,心里虽然知道做太多都是徒劳,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

不离不弃,生死与共,而他现在心里想着的却是,两人能不离不弃已经足够,至于生死与共,他心里清楚,颜颜一旦失去他,心里会很难受,痛不欲生,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激红玉的存在,那个女人,会让她一天天慢慢好起来的,他却不知,他若离开,红玉必定也早就不在了。

夕颜握着夏夜白的手微微的动了动,掌心向上,扣住了他手腕的手指,夏夜白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之上,身子用力的动了动,很快就找到着力点,另外一只手也放在夕颜的掌心上,双手用力一撑,夕颜拉着他的左手向上一提,两人的动作默契无比,眨眼就越到了夕颜的怀中。

“颜颜。”

他侧过身子,对着夕颜笑了笑,伸手就要取下脸上的面具,夕颜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云,放在他身后的手突然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回去再给我看。”

“颜颜,没能保护好你,真想对你说那三个字。”

那口吻是悠闲的,却又带着深深地歉意。

对不起,很想对你说那三个字,但是你最讨厌的似乎就是这三个字,既然讨厌,那他便不说,再心底悄悄的对你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很多很多的对不起。

从大婚到现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却一直胡搅蛮缠,什么也没能为你做。

“一直保护你,那是我的职责和使命。”

夕颜的双眸满是认真。

夏夜白嘴角向上翘起,紧咬着苍白的嘴唇,像是在强自撑着什么:“颜颜,这辈子,能认识你真好。”

顷刻间,眼泪籁籁而下,夕颜紧握住她的手,不停的点头:“我知道小白嘴馋,颜梦楼的小吃街什么都有,将来的话,每天早晨,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我会陪着你,还有我们的小孩,一起去吃早餐,你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不是说要让我给你生一堆的孩子的吗?我就只给你一个生,你还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不能食言,只要不食言,夏夜白便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夏夜白的眼睛眯起,又睁的大大的,看夕颜,笑着点了点头:“除了我,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

夕颜吸了吸鼻子,看着夏夜白,脸上绽放出大大笑容:“萧剑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她的声音很大,口气满是坚定,却给人和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夏夜白没有说话,松开环住夕颜手手,脚下用力一蹬,双手握住了上面的石头,夕颜看她这样,脸上有由得露出了笑容,刚向上走了几步,顿时觉得不对劲,好浓的烟味,上面有人放火。

夕颜看着遍布四周的枯黄干燥的野草,暗叫了一声糟糕,抬头看了一眼,那火势已经蔓延到山崖边上了,顿时,悬崖边上的那些野草也暖意燃烧了起来。

夏夜白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转身看了夕颜一眼,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

“颜颜。”

夏夜白一只手握住石头,另外一只手递给了夕颜,夕颜笑了笑,两人的脸上皆是坦然,紧紧的握住了夏夜白递过来的手。

生不能同生,死也要同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人一起的话,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单了吧。

商途官道 124 千年寂寞

夕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苍翠的草地上,像在坐在上等的毛毯之上,异常的柔软,动了动身子,并没有原以为会有的酸痛之感,她皱了皱眉头,蓦然想到什么,忙睁开眼睛,打量了四周一眼。

明明已经是秋天,但周围的树木却还是郁郁葱葱的,青翠欲滴,嫩绿的小草,正吐着新枝,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找不到一丝秋的味道,不片的草地,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长满了各色奇异的花草,蝴蝶翩飞,找不出一丝的萧瑟和破败之感。

距离她现在所在位置的五米处,是一条小河,泉水淙淙,清可见底,水草漂浮间,鱼儿在水中畅游,河流的对面,是一座山,因为临近河流,山坡上长满了各种绿色的灌木,很是茂盛,几乎有膝盖那么高。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的充斥在鼻尖,带着点点的水汽,随风扑打在脸上,没有半分的寒意,说不出的舒服。

景致虽美,夕颜却无心欣赏,方才悬崖边的草木着火,她与小白三人同时从山崖上跌落了下来,她打量了四周一眼,并未发现小白的踪迹。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他们已经死了吗?她可不认为自己这样的人死后还能上天堂,满身的杀戮,满手的血腥,她这种人就是要下地狱的,至于天堂,是为白凤那样的人准备的。

夕颜从草地上爬了起来,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好痛,她没死,从那么高的悬崖边上摔下来居然没死,夕颜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薄薄的笑意。

既然她福大命大没能死成,那些人的死期就要到了,双手紧握成拳,清澈坚毅的眸底闪过一丝阴狠,不过小白呢?小白去哪里了?他们两个明明是手牵着手一起摔下来的,怎么没看到他呢?

“小白。”

“夏夜白。”

刚舒展开的眉头不由的紧皱了起来,他不是应该就在自己身旁的吗?怎么没看到他?他受了重伤,会去哪里?夕颜的心不由的跟着慌乱起来。

她知道这样叫根本就没用,小白身受重伤,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会昏迷过去,哪里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是她就是如此的希翼着,希望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然后回应自己。

因为担心,她整个人已经快要爆炸了,她真的不知道,除了大叫,还能做些什么来缓解心中那无法抒怀的惶恐和不安。

森林很大,和方才那狩猎场有的一拼,找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无异也是大海捞针,夕颜急的在原地打转,急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两边的眼眶顿时也红了,那伤口,贯穿了前胸后背,筋脉受损,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她知道那伤口意味着什么。

“小白。”

夕颜将附近的地方找了一遍,连人影都没瞧见一个,阳光暖暖,洒在身上,她到底昏迷了多久,现在这个地方的时辰和外边是一样的吗?许是太地着急的缘故,一阵下来,顿觉口干舌燥。

夕颜看着悬挂在上空的太阳,只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身上没了力气,这么大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没有方向的无头苍蝇一般,似乎她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也不知道红玉还有没有在等着自己,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她明明说过会回去的,结果,她现在连出去的路都不知道。

这一刻,她真觉得累,不单单的是因为身体的疲倦,而是心,心太累了,红玉离开,小白不在,上一刻明明还是天堂,而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连活着的勇气和力量都没有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生存,她的手沾满了鲜血,她一向是个惜命的人,可现在她却不想活了,恨不得躺在这草地上,闭上眼睛,然后就那样永远的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那样就解脱了吧。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小白还没找到,如果躺在地上,长眠不起,无论天堂还是地狱,生生世世,他们就注定会错过了,经历了那么多,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却那样短暂。

一直保护他,是她的职责和使命,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如果她不在他身边,他被那些小鬼欺负了怎么办?

还有红玉,她说不定还在那个地方等着看自己最后一面,等着她去见她,她要快点找到小白,然后出去,她要去见见红玉。

阳光洒在脸上,刺眼耀目,红红的眼眶忍不住掉出眼泪来,夕颜吸了吸鼻子,朝着河谷迈步,口好渴,肚子也饿了。

草地在上方,高出河谷两米的距离,夕颜沿圈在 台阶走到了河畔,突然瞪大了眼睛,河谷的对面山坡上,茂密的灌丛间,那戴着银白面具的不正是她找了好久的夏夜白吗?

夕颜心里一喜,也顾不得口渴不口渴的问题了,更不管自己是不是畏冷,那一瞬的光芒,夕颜已经下了洒,河水并不是很冷,温温的,浸泡在身上,很是舒服,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刚好到夕颜腰上的位置。

夕颜以最快的速度越过河流,上了岸,飞速跑到夏夜白的身边,身上绛紫的衣服沾满了血迹,刚被水一泡,那艳红的颜色跟着渲染开来,紧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笨重,跑起步来的时候,身上的水珠飞溅,轻盈的步子也显得有些蹒跚起来。

狼狈的进修,不是没有,现在的她不是最狼狈的,但是心,却是最累的。

夕颜奔到夏夜白的跟前,将他从地上抱在了怀中,伸手取下了他脸上的戴着的银白面具,头几乎与那嫩绿的草色融为一体,衬的那张脸越发的苍白如纸,他可能是在这灌丛中躺了不少时间了,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睫毛上也沾满了水珠,夕颜伸手在他的鼻尖探了探,那微弱的气息扑在她的手上,夕颜觉得整颗心也都跟着兴奋跳跃了起来。

她用力的揉搓他的双手,用力的哈气,想要将他的身子捂热,他的身子,应该是像暖炉一样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冷冰冰的。

“夏夜白。”

“夏夜白。”

她拍了拍他苍白的脸,叫了几声,可怀中的人却没有半点的反应,越叫她就越是害怕,眼泪掉的飞快,一滴滴打在夏夜白的脸上。

“小白。”

“小白。”

怀中的那个人,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她心里惶恐,身上的力气好像也随着他的温度一并被抽了去,害怕担心,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那堵着自己的胸口的东西一点点被移开,一点点消失,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随着那消逝的东西,一并没了,那种感觉,从未有过。

想要哭,想要大哭,想要将堵住在自己胸口的东西重新回来,她哽咽着,不时发出抽噎的声音,仰望着天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嚎啕大哭。

她短暂的一生,叙写着的从来都是不幸,被父母抛弃以后原本可以跟着奶奶过平凡安静的生活,却被母亲骗去卖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讨厌谎言,那五年的生活,生不如死,她尝试着相信别人,最后得到的却是背叛,她的世界,再无信任二字,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把自己当成了冰冷的杀人工具,只是工具而已,工具没有感情的,也是不知道冷暖的。

等她有所成就的时候,那抛弃她的父亲不有将她卖了的母亲居然抱都会她的大腿说对不起,看着他们脸上那虚伪的眼泪,她心里开始厌恶那三个字还有眼泪。

她一直以为,这辈子,她不会大笑,更不会有大哭的机会,因为冰冷的机器是没有快乐和伤心的权利,也不会有那样浓烈的感情。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难道是她这两年过得太好了吗?所以上天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既然是惩罚她,为什么要伤害她身边的人呢?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伤痛,为什么不让她笑的时间久一点呢?为什么别人可以和自己的心爱的人长想厮守到白头,而她却不可以呢?

她不是个喜欢掉眼泪的人,没人疼没人爱,眼泪那东西又有什么用的,吃苦受累,她从来都是把眼泪屯在心上,然后咬牙熬过去。

眼泪,只有软弱无能的人才动不动就会哭鼻子,她从来都是坚强的,坚强的人是不会掉眼泪的,但是她也只是个常人而已,也会累的,也会疲倦,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夕颜紧紧的抱着夏夜白,头贴在他的胸膛上,那里没有温暖,也没有该有的强有力的心跳。

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整个山林间,上空飘荡着就只有她凄厉的哭声。原来不是不会大哭,而是还没遇上让自己肝肠寸断的事情,没了责任和使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白。”

“夏夜白,不说过的,要陪我一辈子的。”

夕颜呆呆的将夏夜白抱在怀中,呆要的坐在地上,眼泪完全不受控制,流满了整张脸颊,她忽然间想起了好多事,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那一幕幕主像是被电影一般,在脑海不停地闪过。

“夏夜白,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婚那天,李建辉笑话你,结果我把他的牙齿全部打掉了,小白,你真是没用呢?居然会被王权那样一直死老鼠欺负,你这个傻子,就知道欺负我,你上次的咬的那个地方。”

夕颜顿了顿,抚上了自己的脖子,收住了眼泪,低低的笑出了声:“脖子到现在好像还是痛的,慧春坊,倚翠楼,东震府,慎王府,雪兰殿,小白,你明明说过的,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一辈子对我好的,你说我是你的命,现在你不要命了,连我也不要了。”

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可现在,她的一辈子好像缩短了,要是怀里的这个人都没了,她拥有的再多,又有什么意思?没人和她分享,即便是拥有了整个天下,那又有什么意思?

低头看着怀中的夏夜白,无意间发现地上的匕首,顿时觉得不对劲,小白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从悬崖上摔下来,这伤口不可能是他自己清理的,那会是谁?是谁做的?掌心摊开,没有血迹,是谁给他止血的?

清丽的脸上还挂着涟涟的泪水,夕颜的脑海顿时闪过那身着艳裳的身影,一双眼睛瞪大,抱着夏夜白,看了眼分叉的路口。

血迹?夕颜吃了一惊,将夏夜白搂在怀中,沿着血迹,一路跑的飞快,刚才有人来过,到底是谁,有那样大的本事,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即便是摔在草地上,不可能一点事情也没有的。

事情好像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想到那张妩媚多娇的脸,还有那神秘的须发花白的老者,夕阳颜的心惶惶的,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

山林间,到处都是树木,不过还好,不像深秋的早晨那样,雾气弥漫,夕颜抱着夏夜白,两只眼睛除了留心脚下的路,还细心地观察着四周,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那双眼睛,红红的,盈满了更多的泪水,极力的在寻找些什么。

夕颜身上原本就受了伤,没什么力气,再加上手上还抱着夏夜白,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夕颜的额头渐渐地岑出了冷汗,脸色苍白,整个人喘着粗气,放弃,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