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姑娘被靖王这粗糙简朴的直男审美都给惊呆了。

“没有丫鬟呀?”她一边好奇地探头探脑,一边抱着靖王的脖子问道。

“没用。”靖王这王府里除了侍卫就是自己,还觉得蛮清闲的,想到皇帝的后宫倒是女人多,只是女人多得叫自己看见女人生理性就想要拔刀,靖王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碍眼,心思多。”

他实在见多了女子的百般心机,虽也知道这世间女子更多的是心灵美的好姑娘,只是想要分辨女子到底是真善美还是给他装白莲花儿,这也浪费靖王殿下的精力不是?且靖王自幼就在军中粗糙惯了,没觉得自己还得要个丫鬟服侍的。

阿妧动了动嘴角,看着对丫鬟都不感兴趣的靖王殿下。

是病,得治。

“我家青梅,就,就可好。”他还忍不住去跟靖王炫耀。

靖王回头,见这团子依旧红着眼眶,脸上还有伤心的痕迹,可是却会跟自己玩笑,想了想,就问道,“那回头我把她抢过来服侍你?”

青梅那丫鬟还在国公府里,靖王就觉得只怕现在国公府已经开始戒备森严,立志要跟他势不两立了。

“不用。”团子羞涩地摇了摇头,蹭了蹭靖王的脸小声儿说道,“有殿下在就足够了。”

她十分擅长甜言蜜语,靖王英俊的脸已经满意极了,颠了颠这胖嘟嘟的小东西,两个人就一块儿往馒头叔那忙忙碌碌穿穿进进的一个院子走过去,阿妧就见那院子比各处的都大,大门上还挂着刀剑,杀气腾腾的,仿佛是靖王的院子。

馒头正满头大汗地拼命想要把那门上的刀剑给抬下来。

“怎么了?”靖王见他动自己门上的刀剑,上前皱眉问道。

胖胖的馒头叔一下子就僵硬了,回头,见阿妧正看着自己,顿时泪流满面。

“您怎么能把她带来这儿!”

团子们最怕这等凶器了,这小东西看见了还不害怕死啊?馒头只觉得靖王怀里这颗团子只怕保不住了。

“放着挺好看,还安心。”谁知道这是一只不走寻常路的团子,就在馒头满心忧虑小东西大概要跟靖王拜拜的时候,却见阿妧十分满意地看着门上的刀剑,仿佛越凶越好的样子。

锦衣胖子震惊地看了阿妧许久,见她完全没有一点勉强,胖嘟嘟的小脸儿仿佛还眉开眼笑的,一时不知怎么,竟觉得自家殿下很有苦尽甘来的感觉。这才叫绝配呢,他家殿下总算是等到了属于他的

团子。

“您喜欢就好。您还喜欢什么?”馒头觉得这小东西与自家殿下有缘,决不能还给她家了。

若真的上门讨要哼哼,莫非以为靖王府的侍卫是吃干饭的不成?

他心里打着抢走不还的坏主意,脸上却露出敦厚的属于馒头们那特有的笑容,见阿妧似乎对只很亲近,就越发温和地说道,“昨儿殿下将房中属于自己的重剑送人,莫非就是送给了姑娘?”

见阿妧连连点头,还很感激地蹭了蹭靖王的脸,他愈发感到这小东西的宝贵,急忙和气地说道,“姑娘只管在王府住着,您不知道,殿下这王府之中,好东西特别多。赶明儿小的都给您拿来,喜欢什么有什么!”

他恨不能眼里放光,都恨不能卖了自家王爷了。

“有殿下就好。”阿妧就有些害羞地婉拒了馒头叔的热情。

太热情了,叫她吃不消啊。

“回头给姑娘多栽花种树,您喜欢狼么?殿下兽苑里还养着几只?”馒头叔殷勤地问道。

十姑娘在这样的热情里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白嫩嫩胖嘟嘟的小爪子,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喂狼的料,默默地摇了摇小脑袋,对馒头叔羞涩地说道,“饿了。”

馒头叔一声不吭地滚远了。

“怎么了?”见他是往王府外头滚。阿妧一下子就惊呆了

“去皇兄王府里去请厨子去。”靖王本身一向粗糙散养,吃什么都无所谓,因此王府之中的厨子饭菜也同样粗糙。他自己吃没什么,只是阿妧娇滴滴软乎乎的,吃那些饭菜可怎么行呢?

若不是馒头主动往他大哥的王府中去了,他都想亲自去抢个厨子来给阿妧做饭了。此刻他抱着阿妧走到自己的院子,就见院子很大,正当中是一大片的平底,四周都是兵器,仿佛是个小小的校武场,扑面而来的铁血强悍的味道。

阿妧最喜欢的就是这属于男子的硬朗铁血。

她转头崇拜地看着靖王。

靖王被这憧憬的小眼神儿看得十分得意,脸上却愈发露出沉着与冷静,不怒自威。

“你现在这里休息。”正房的两侧都是空房间,里头东西少得可怜,几个侍卫去张罗收拾,靖王便先将阿妧在自己的房间休息。

从前靖王并不觉得房中寒酸冷硬,只是见穿着精致的衣裳胖嘟嘟白嫩嫩的阿妧坐在贵重却没有半点儿雕花的平直的红木大床上,靖王突然发现了这屋子的冷硬与枯燥。

阿妧在这个房间格格不入,似乎从锦绣绫罗堆儿里来到了一个简单无趣的地方。默默地看了阿妧片刻,靖王霍然转身就要离开。只是阿妧最怕自己一个人被丢下,从床上爬起来就抓住了靖王的衣摆。

“殿下?”她叫了一声。

“我去给你预备被褥。”靖王见她惴惴不安,小身子绷得紧紧的,大眼睛里都是惶恐,不由放低了声音。

“够了。”阿妧急忙抓着他的衣摆,在这铺了薄薄的被褥的床上打了一个滚儿表示自己很满意。

她恋恋不舍,一刻都不愿和自己分离,靖王就觉得这真是可爱乖巧极了,目光越发温和。

“再去给你拿两件素色的衣裳换下来。”见阿妧这才迟疑着松开自己的手,靖王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见她滚进了被子里表示自己乖乖的,这才走出了卧房,却见远远的两个侍卫为难地站着。

靖王的心中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眉目冷峻地问道,“怎么了?”他的声音极低,仿佛恐惊扰了正在房里的阿妧,那两个侍卫的声音也急忙低沉了起来,不安地说道,“宁国公世子来了。”

真是夭寿啊,人家大哥找上门来了!

“若可以,殿下多留胖林姑娘几日。”

软乎乎一团,还会笑很讨喜的胖团子,谁不喜欢啊?

靖王听见来的竟然是林珩,顿时就觉得有几分棘手了。

只是不出动世子大人是不行的了。

宁国公大人出门八卦了一圈儿,回头弄丢了自家团子,一路是哭着回了国公府的。他自知不是靖王的对手,因此好容易等林珩回了侯府方才哭着将团子被拐走的事件前前后后都说了,郑重地拜托了儿子一定要将闺女给带回来。

这林珩哪里还坐得住呢?在国公府连口茶都没喝就径直上了靖王府的门,清俊清贵的青年坐在靖王府的客厅,就见门外窗外,总是有侍卫们似乎不经意路过的痕迹。

见了这些侍卫们紧张警惕的样子,世子大人默默捏了捏眼角。

他家团子只怕肉包子打那个什么不大好讨还啊。

没见胖狐狸把侍卫大哥们的心都征服了么。

“殿下。”林珩头疼得要命,就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靖王大步走来,见靖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跟拐带了自家团子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一般,宁国公世子都要气笑了,清俊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方才沉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喂!起码得给点心虚的表情吧?且叫林珩说,靖王这等干巴巴的破王府,那是娇养的阿妧能住的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来接十妹妹回府。”他轻声说道。

“不还!”就有侍卫躲在门口,对靖王低低地怂恿道。

林珩的眼角一跳!

“你听见了?进了本王王府的团子,还没见被人抢回去的。”靖王冷峻着一张英俊的脸,说着非常邪恶的话。

林珩眯着眼睛看着无耻的靖王。

许久,他方才低声说道,“殿下,咱们讲讲道理,十妹妹是我家的。”

“本王没说不是你家的。”

靖王这打定主意耍无赖,林珩在心中忍不住大逆不道诅咒了一下,只是他虽然也习武,却远不是靖王的对手,更不是那些在外虎视眈眈的侍卫对手,一时就茫然了。

话说都赖宁国公!

若不是宁国公兴冲冲带着阿妧去看热闹八卦,能被抢走了自家软乎乎会叫大哥哥的小妹妹么?!

“本王只是留她住几日,过些日子就会还给你。”见林珩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不善,显然是要将拉入日后往来黑名单,靖王抬手亲自给林珩与自己倒了两杯茶,两人对视了一眼,尴尬的沉默过后,谁都没喝。

靖王也不在意,修长的手指搭在简简单单的白瓷茶碗上,垂目说道,“你们府上这两日不太平。我清晨去国公府,听说寿安侯夫人上门”见林珩一愣,靖王的眼底就带了几分厌恶地说道,“那女人既蠢又毒,心狠手辣,若见了阿妧,只怕要对她不利。”

“殿下。”林珩的嘴角就抽搐了起来。

寿安侯夫人乃是宁国公夫人的妹妹,自然也是靖王的亲姨妈。

骂亲姨妈又蠢又毒,这真的好?

“她不是还想把自己那个蠢蛋女儿嫁给你?据说最近要天天上门,那国公府简直是个狼窝,什么时候她走了,什么时候本王送阿妧回去。”

靖王见林珩露出几分意动,越发正义关怀,充满了急公好义及时雨的英雄风范。

“本王都是为了国公府!”

第32章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殿下?”

林世子简直要被气笑了好么?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人呐。

“不必谢。你我表兄弟,为你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本就是应该的。”

靖王的正义凛然简直连靖王府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林珩的口中却溢出了一声轻叹俊逸的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厌倦无奈地靠在椅子里无力地说道“母亲与父亲都说了许多遍,只是姨母就装作听不明白。殿下也知道姨母在寿安侯府过得本就艰难若是母亲都不给她体面,只怕她日子过得就更坏了。”

宁国公夫妻关起门来过消停的日子,那小日子过得挺美。只是这夫妻俩都性情比较温柔宽和总是心软一些。对阿妧这个被父不喜就愿意过继的小庶女是这样,对寿安侯夫人也是这样。

只是他的终身可不是心软就能解决的。

奈何寿安侯夫人就当做听不明白人话。

宁国公夫人已经出离地厌烦了,已经表示寿安侯夫人再敢带着闺女过来就要在国公府的大门外写个牌子了。

寿安侯夫人与狗不能入内。

这虽然泰半是气话,然而宁国公夫人是真心不想再看见这亲妹妹了。

这哪里是妹妹,简直跟催命的差不多。

“不过是歪缠的小人乱棍打出去就是。”靖王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倒是粗暴简单,林珩便皱眉低声说道,“哪里能这样做。如今皇后娘娘在宫中本就谨慎若是在外母家还有纷扰娘娘岂不是更多了一份担心?”

寿安侯夫人与宁国公夫人同是皇后的姐妹若是在外不和会叫如今朝中的人怎么看?更何况,也会令本就与皇后不睦的寿安侯越发疏远。若不是因这些,宁国公夫人才不会捏着鼻子容忍寿安侯夫人。林珩想到母亲的这些隐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片刻。

“十妹妹留在殿下王府中几日也好。”

林珩也担心骄横的寿安侯夫人会迁怒阿妧这个南女所出的庶女。

因为寿安侯身边也有好几朵儿南朝的解语花儿呢。

“行。”林珩一向是能做主的人,既然他点了头,自然宁国公就不敢说什么了。

只是林珩顿了顿,便轻声说道,“我想去见见十妹妹。”

“她睡了。”

靖王虽拒绝,只是林珩却想念阿妧得很,到底两人一同往内室去了。

见阿妧睡在靖王的大床上,那宽大的床铺之中一颗毛茸茸的小团子窝成一团,正乖乖地,起伏着自己的小肚皮,林珩的目光便温柔起来,也不敢走近唯恐叫阿妧被惊醒,远远地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方才退了出去。他犹豫了一下,仔细端详靖王许久,见他光风霁月,这才斟酌地说道,“十妹妹就托殿下照顾了。”

“呵”靖王一眼看出他想了什么,都被林世子的龌蹉惊呆了。

这家伙竟然还以为他能对团子做什么不可言喻之事不成?瞧瞧那打量探究的目光,当靖王殿下是个瞎子?

“本王还不至禽兽到这个地步。”他眯着眼睛对露出几分羞愧的林珩说道。

一个团子他还能对只团子做什么?!

“不过是”不过是当看到靖王竟然愿意叫阿妧睡在自己床上的那一瞬间的异样罢了,见靖王冷冷地表示自己对团子没有非分之想,林珩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和声说道,“是我想得多了些,只是殿下也知道,十妹妹虽记在母亲的名下,到底为难了一些。她往后的前程已经在我的心中。”

他委婉地表示往后阿妧嫁人自己都已经想了很好的道路,显然靖王殿下不在这名单之中。

靖王不想说话。

他简直要被林珩这奇思妙想给震撼得人生都颠覆了。

见他一脸不悦,林珩也不想多说什么,又见门外靖王府那位名字奇葩的馒头叔满头大汗地带着许多人捧着柔软的被子褥子地快步而来,林珩到底还要回宁国公府去处理家事,便对靖王告辞。

只是他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便轻声说道,“老太太去二叔府中这么一闹,只怕家中就要不大安宁。殿下也知道,二叔府中有那毒妇,老太太当真是恼了。我听父亲说,竟还给了二叔几鞭子,二叔脸上也带了伤只怕大妹妹二妹妹,老太太是决不能叫她们继续住在侯府了。”

乐阳郡主那样狠毒,太夫人很担心这毒妇祸害完了庶女就来祸害嫡女。

因此,太夫人强烈要求两个嫡出的孙女儿来国公府住着。

靖王想到阿萝在阿妧面前痛哭说出的话,想到乐阳郡主这回竟然给阿萝背了黑锅,脸色不变淡淡地应了一声。

“乐阳确实是个蛇蝎毒妇。”靖王殿下还给人家背锅侠盖了个章。

“不过,哪怕是旁人做的,也不过是被乐阳逼上梁山。若这女人在侯府之中从未作恶,怎会被人陷害?当初步步逼迫,非要去人家府中去做小妾,轻贱卑劣,抢了别人的丈夫,如今就算被人陷害,也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见林珩诧异地看着自己,仿佛不明白他口中为何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靖王便冷淡地说道,“古来后宅纷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祸害的人太多,如今倒了霉,实属活该。”

林珩听得满头雾水,想了想就笑了。

“殿下还在为十妹妹抱不平?”

靖王倒是真的对阿妧十分上心,此刻能说出这些话,显然也是因见乐阳郡主欺负阿妧得狠了的缘故,因此林珩也不在意,告辞走了。

见他修长优雅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靖王这才冷哼了一声,见馒头叔满头大汗地叫人抬了许多的被褥,上前摸了摸,只觉得松软温暖,这才满意地叫人去给隔壁厢房铺床。

当阿妧被惊醒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软乎乎的小身子叫靖王面无表情地抱着,正走在有些微冷的廊下。她摸了摸身上披着的软乎乎的披风,伸手就抱住了靖王的脖子,小小地打了一个还带着几分奶味儿的小哈欠,探头,见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旁的厢房,就急忙问道,“我住在这里么,殿下?”

她见靖王点头,就蹭了蹭他的脸,见他沉默着看着自己,急忙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来。

靖王想到林珩对自己莫名其妙的那些猜疑,又见小团子干干净净地对自己笑,心里越发觉得林珩龌蹉了。

都说宁国公世子是个特别文雅的人,其实那心里想的哟

简直不能提。

“喜欢你看到的么?”

靖王推开门,就见明亮跳跃的烛光将极大的厢房给照亮得分毫毕现,见小团子嗷地叫了一声,就有些得意地问道。

厢房的风格可就跟靖王正房的风格完全不同,充满了柔软细腻,又简单又精致的女孩子的气氛。当阿妧对自己叫了一声谢就匆匆忙忙从他的怀里爬出来,在铺了许多层被褥的大床上打滚儿,圆滚滚的小身子都沉没在了松软的被子里,靖王的目光就温和了起来。

他侧坐在床边,看着一颗毛茸茸的胖团子来来回回地滚动,最后趴在他的手边一动不动了。许久,方才听见小小声儿的道谢。

“谢谢您,殿下。”

小团子小心翼翼地拿胖嘟嘟的小胳膊抱住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在本王府中,你可以随意,不必有半点拘束。”他都看阿妧活得累。

小团子抖了抖脖子上的狐狸围脖儿,怯生生地抖了抖,见靖王垂头看着自己,许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

“好好睡,过些天带你上街去玩。”靖王亲手给阿妧解了外头的衣裳,低声说道,“你先凑合着一晚上,明天我去给你拿新衣裳。”

他把阿妧给揣进了软软的被子里,见她傻傻地依旧抱着自己的手臂,依恋得如同当年曾经在兽苑里见到的不能离开母兽的幼崽儿,目光越发温和了起来。直到小团子打着小呼呼睡了过去,方才起身离开。只是他却并未见到,当他离开的瞬间,阿妧默默张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靖王宽阔的背影消失,给自己关上了门,直到看到上房起了火光,这才又安心地睡了。

她一夜睡得香甜极了,第二日,就见靖王正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床边。

“穿上。”靖王殿下就丢来了一套颜色十分素净的小褂子,不仅颜色素净,上头虽然有些银线暗纹,却并没有奢侈得叫人不舒坦。

“一晚上就做好了呀?”阿妧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