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亲之后跟成亲之前没啥两样儿,依旧呆呆的一只,皇帝就笑呵呵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大概够呛。”阿妧想到霍宁香提及与平宁公主的那段感情时的悲恸,就知道她家伯伯这辈子大概不能再爱另一个女子了。可若是怀里揣着对平宁公主的爱再去和显荣长公主成亲,那岂不是两个最美好的女子都伤害了?

阿妧觉得这两位公主都是世间最值得仰慕的女子,是比男子还优秀千倍百倍的女中豪杰,这样的女子,值得一份最美好忠贞,心无二志的感情,不是么?

“为什么?”皇帝见阿妧跟自己唱反调也不恼,好奇地问道。

“若伯伯要成亲,早就成亲了,还能等到现在?”阿妧没有把霍宁香的感情铺开来给别人做谈资的兴趣。

“反正我感觉,若陛下问到伯伯,伯伯一定会拒绝的。”

皇帝见她说得十分郑重,果然就犹豫了起来。

“而是他们看起来当真相配。”

“若谦侯要娶亲,难道还能落得个如今侯府之中空无一人?这样到了这般年纪却依旧不肯娶亲开枝散叶的,泰半也都是因心里有人儿了,且想来对这份感情忠诚得很,无论心上人到底如何都不愿改变。”

皇后其实对霍宁香的印象不坏。

从前霍宁香抱不上皇后的大腿不过是因没有揣摩透皇后的心意,可当他终于想明白皇后的心思之后,谦侯大人就把皇后的腿给抱得紧紧的。

皇后就为霍宁香说了一句公道话。

“皇后说得也很有道理。”皇帝就摸着下巴说道。

“不过阿香心里的人是谁呢?”

“对陛下来说,谦侯喜欢谁很重要么?”皇后就嘴角抽搐地问道。

“自然是要紧的。若是可以,朕还要给阿香赐婚成全他的一番真心。”皇帝美滋滋地说了一句,见皇后无奈地笑了,就急忙说道,“皇后万万不要以为朕是在说笑。其实……”他就垂着一张大脸很羞涩地说道,“朕当真怪喜欢阿香的。若阿香给朕做了妹夫,那朕就开心了。皇后也想想,阿香这把年纪,却连个承欢膝下的孩子都没有,未免膝下凄冷。若是能娶亲生子,许还会热闹一些。”

“还有我与我姐姐呢。”阿妧急忙说道。

“可到底不姓霍。”皇帝就叹了一口气。

他曾经感到最大的遗憾,就是霍家满门被抄斩。

满门忠烈,却落得个断子绝孙,这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电光火石,阿妧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一转眼,她却想不起自己想要说点儿什么。

“真是可惜。”

“要不,朕再去问问显荣的意思?”皇帝就试探地问道。

“陛下,您就这么容不得显荣?”皇后就笑问道。

皇帝被戳穿了阴险的真面目,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这不是看她在宫里没劲儿么。”显荣长公主天天儿在后宫乱晃,吓得后宫嫔妃们都躲在各自的宫中不敢出来了。一想到这,皇帝就哀叹了一声,觉得妹妹这是不成全自己和皇后的意思。

阿妧看着皇帝陷入了一种十分纠结的表情里,就用力咬了咬牙。她将这件事给记在心中,因此当回了娘家,给长辈们磕了头之后,方才躲在无人处偷偷与阿萝说了,说完了就小声儿说道,“我瞧着陛下乐意给伯伯和长公主做媒呢。”

“伯伯不会肯。”阿萝就摇头说道。

“我也是这么说。只是陛下说得似模似样儿的。说若伯伯再不成亲生子,那霍家就当真绝嗣了。”阿妧没有与霍家人有过接触。

她记事的时候,霍家坟头儿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可是她心里却格外亲近这个家族。

也不知是霍宁香,还是阮姨娘的缘故,她觉得霍家很亲切。

“绝嗣?”阿萝就若有所思地说道。

“陛下心疼伯伯膝下没有霍家的孩儿。”阿妧就公允地说道,“其实陛下想得也没错。难道叫霍家到了伯伯这一辈儿就断了,往后霍家无人,伯伯膝下空空么?可是姐姐我跟你讲,虽然心里担心这么许多事,可是我却不愿叫陛下撮合长公主与伯伯。”她抓了抓小脑袋小声儿说道,“姐姐别笑话我。只是我不想叫平宁公主连伯伯这最后的爱都失去了。”她就小小地叹了一声。

她或许是多管闲事了。

可是既然霍宁香爱着平宁公主,两个人之间发生过那么多的事,又何必再叫另一个女子卷入其中呢?

显荣长公主也值得更好的感情是不是?

“我也曾听伯伯提起过平宁公主。”阿萝见妹妹一副小大人儿似的担忧霍宁香,她穿得今天格外贵重,小小的小姑娘还梳了一个格外端庄的发髻,挽起了宗室女眷最喜欢的发髻,摇摇摆摆看起来还是呆呆的,就笑吟吟地抬手戳了她的大脑门儿一记说道,“行了,你放心。回头我跟伯伯说,叫他多少留意一些也就是了。”保持一下和各位的距离也就算了,且阿萝在显荣长公主身边跟随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长公主的骄傲。

爱情与男人,是长公主绝不会与旁人分享的两样儿。

除非霍宁香把平宁公主全都忘了。

可是没准儿长公主又得恼了。

她家长公主对那位平宁公主,才真的叫一个念念不忘呢。

阿萝决定回头跟霍宁香说一说。

这是长辈之间的事儿,她不会插手霍宁香的私事。

不过皇帝的一句话倒是叫欣荣伯十分感兴趣。

“陛下怜惜霍家绝嗣啊?”她就笑吟吟地摸了摸自己尖尖的下颚,勾唇。

第257章

“姐姐你怎么了?”

阿妧就试探地问道。

她觉得一瞬间……自家姐姐就跟叼着了小母鸡的狐狸似的。

“没什么,陛下真是个好人。”阿萝就笑眯眯地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

她眼底的笑容真切,阿妧一下子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哼哼唧唧地往姐姐的怀里拱,今天穿着的衣裳微微散乱开了一些,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阿萝的目光落在妹妹的小脖子上一瞬,欲言又止,却最后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真是便宜他了。”

细细的啃咬的痕迹,还有深深浅浅的瘀痕,阿萝又不是个瞎子,自然是能看得见的。不过看在妹妹一脸幸福……看起来也不是很疲倦,欣荣伯就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算了。

她拉着阿妧回了太夫人的面前。

太夫人就问阿妧在靖王府过得如何。

听见小姑娘用一种特别得意的语气说靖王府上上下下都喜欢自己,太夫人就放下心来。

她安静地看了阿妧一会儿、

“老太太?”阿妧就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着问问你出嫁过得好不好,既然是好的,那咱们也就放心了。”太夫人招了招手,见阿妧乖乖地坐过来拱在自己的身边,下方靖王抬眼看来,眼底都是真切的在意,她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摸着阿妧的脸轻声说道,“你出嫁这三日,你父亲母亲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往后你要记得,你可要多念着他们,多回来看望他们。”她的下方,宁国公眼巴巴地看着闺女。

“那当然,不必老太太说。父亲母亲是我最重要的人了。”阿妧就急忙说道。

太夫人就笑了笑,之后揉了揉眉心。

她虽然难得糊涂,如今也不爱管一些闲事,只是也不是个聋子瞎子。

次子南阳侯到底都干了什么,她如今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只觉得痛心。

她当初管教儿子的时候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南阳侯会变成今天这样?

竟不给阮姨娘安葬?

“等过些时候,给你姨娘去磕个头。”见阿妧点头,太夫人就问一旁沉默不语的林三老爷道,“你可去瞧了?阮氏的确是葬在西屿山上了?”

她本不愿在今天大喜的日子问这个,然而想到若是不说清楚,阿妤与阿萝心里就总是挂念。因此林三老爷就沉默地点头,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来递给阿萝轻声说道,“六丫头,你也该知道,你生母过世已经多年,因此能证明身份的不多。”

阮姨娘亡故这么多年,早就只剩下了白骨。

因此,林三老爷也不敢肯定了。

“这是棺中尸骨握在手中的东西,因此你瞧瞧,能不能看出是你生母之物?”

阿萝垂头打开,露出了一枚小巧暗淡的戒指。

是阮姨娘到死都戴在手指上的那枚金戒。

她翻过来看,就见内里依旧刻着那两个姓氏。

一瞬间,阿萝的目光就柔软了起来,可是她的心里头却莫名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的确是母亲的东西。”

“那就好。”林三老爷就淡淡地说道。

“多谢三叔。”阿萝细细地看着金戒,见并无不妥,皱了皱眉,将心底的那一抹令人不适的感觉给压在心中,不愿在妹妹的大喜之日提及,

倒是阿妧的心里仿佛石头落了地,小小声儿地说道,“找着了就好。过两天,我们就去西屿山吧?”她试探地去看靖王,靖王就微微颔首,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晦气,顺着她说道,“过些日子,待你歇着,咱们就一块去看望她。”

“你有心。只是大新婚的还是不要去为好。”太夫人就叮嘱。

阿妧就乖乖地点头应了。

见阿萝的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阿妧就也觉得心里十分快活。

她给家中长辈请安之后,想了想就往谦侯府上去了,见过霍宁香,展现了一下自己的新婚生活很不错,这才快快活活地回了靖王府。

南阳侯府,阿妧压根儿就没想回去。

这一回王府不必出去,又是几日的缠绵。

馒头叔哭着挠墙,觉得这靖王夫妻太不是东西了。

说好的给馒头叔娶媳妇儿呢?

因馒头叔哭得厉害,且青梅的年纪也大了,因此腰酸背疼却美滋滋的靖王妃拨冗,给这两位举办了一场十分热闹的婚礼。

馒头叔开心了,侍卫大哥们也开心了。

只是阿妧却觉得不开心了。

听说最近侍卫大哥们经常给她身边的美人儿丫鬟们送吃的是什么情况?

就算是要送,也该送给靖王妃呀。

她觉得自己被侍卫大哥们抛弃了。

靖王面对小媳妇儿这样的抱怨也不说什么了,也觉得自家侍卫有些丢人,什么送吃的穿的,那都是当年靖王殿下玩儿剩下的。

这两口子关起门来胡天海地地折腾,折腾得靖王府就跟春天来了似的,这一天阿妧就突然听见有人来给自己传信儿,说是宫里闹出了事端来。她不过是听那传话儿的内监说了两句,仿佛隐隐是涉及赵妃,顿时就急了,急忙和靖王一块儿往宫里去了。

宫里倒是还挺太平的。

至少皇后是十分沉稳,没有任何异样。

阿妧一进宫就冲着皇后去了,见皇后仿佛并没有什么,就拉着皇后的衣摆连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您没事儿吧?”见皇帝在一旁脸色铁青,赵妃委顿在地上哭哭啼啼,阿妧都觉得厌恶死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赵妃这样折腾,皇帝还不能给她来一记狠的,难道给皇帝做了女人就是一道免死金牌不成?见皇帝的脸上铁青,她就撅着嘴问道,“我听说宫里出事儿了,陛下,到底怎么了?”

“叫父皇。”皇帝还沉着脸呢,还知道纠正。

阿妧仰头当做没听见。

她觉得得看一会儿皇帝对赵妃的态度来决定称呼。

要是赵妃再干坏事儿,皇帝还只是冷淡她却不惩罚她,那陛下就当真是一辈子的陛下了。

见阿妧的眼里露出这样的情绪,皇帝的眼底也多了几分复杂。

“陛下,陛下。”赵妃就流着眼泪伏在地上。

她一仰头,露出了一张已经开始衰败的脸。

少了红润与当年的清丽柔媚,反而多了几分疲倦,她的半边儿头发都白了,眼角也带了细密的皱纹,仿佛是这么多年失宠的生活带给赵妃了很多的伤害,她哪怕此刻流泪,也没有当年梨花带雨的美好。

只是她眼底还带了几分憧憬,见皇帝难掩厌恶地看过来,就急忙避开了一旁坐在皇后身边似笑非笑的显荣的目光爬起来,走到了皇帝的面前含着眼泪说道,“就算陛下恼了我,可是臣妾也还是要一心为陛下着想。这么多年,后宫空虚,想必是嫔妃们服侍陛下不好。如今臣妾也想明白了……”

见皇帝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赵妃露出一个惨然的表情说道,“只要陛下觉得快活,臣妾就算心里难过,也愿意为陛下去做。”

“陛下当年喜欢欣荣伯,臣妾都知道。还因此吃了好大的醋。”

赵妃见在座的都惊呆了,不由捂着脸哽咽,立在皇帝的面前低低地哭着说道,“臣妾也知道这么多年,陛下并未忘怀过欣荣伯。欣荣伯生得美貌,才情出众,若是陛下当真喜欢,臣妾,臣妾也不再嫉妒。您就把她迎入宫中吧。如今贵妃之位虚席以待,想必欣荣伯也会愿意服侍陛下的。”她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

突然想到了阿萝,并不是赵妃的心血来潮。

而是因她如今已经失宠,皇后得意,因此见不得皇后这样得到皇帝全心全意的喜欢。

对于阿萝,赵妃心里嫉妒。

可若阿萝进宫,如今首先受到冲击的,必然不是赵妃。

而是皇帝如今正小心翼翼地维护的皇后。

只要阿萝得宠,那皇后就再一次失宠,那只会更加伤心。

且到时候皇后与阿萝之间,难道不会升起另一场纷争?

阿萝是靖王妃的亲姐姐,皇后又是靖王妃的婆婆,日后只怕会从内里就开始瓦解,分崩离析。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将恭侯的爱女往皇帝面前一推,水到渠成。

想到这里,赵妃都迫不及待地想叫阿萝进宫来了。

那狐狸精摆出一副纯白如雪的样子来把皇帝当年骗得一愣一愣的,如今,也该叫皇后尝尝那滋味儿了。

“只是臣妾也知道陛下心里有些迟疑,因此才将恭侯府的那孩子留在宫中。陛下,进一个也是进,进两个却更加不会引人注目,因此臣妾之前的安排,都是为了陛下呀。”

赵妃之前将恭侯的爱女赵倩给安排在了御花园里,知道皇帝远远地来了,就叫身边的侍女把那赵倩往湖里一推,虽然天晓得赵倩为什么自己从湖里游上来了,都没需要皇帝陛下英雄救美,可是对于赵妃说,当时还是可以闹一闹别的。

就比如湖水将赵倩身上的绫罗打湿,露出赵倩凹凸有型的身材,那皇帝是不是也得负个责?

就因这个,因此宫里才闹出事端来。

皇帝觉得这是世上最荒谬的碰瓷行为。

皇帝远远走过,祸从天降,凭什么一个丫头鬼似的从湖里爬出来就得他负责啊?

然而阿妧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个。

什么?

叫她姐姐进宫?

这赵妃是不是疯了?

就在阿妧怒气冲天的时候,赵妃还在皇帝的面前哭泣,她就捂着脸颊哽咽道,“臣妾当年真的是大错特错了陛下。您这么多年对欣荣伯念念不忘,什么都想着她。臣妾心里只不过是嫉妒罢了。可是如今,如今真的不想再阻挠陛下。若陛下觉得张不开嘴,那臣妾愿意去跟欣荣伯说。臣妾给她跪下,求她,只要她能答应进宫来,那臣妾……啊!”

她才情真意切地表达自己的贤惠到了此刻,突然就感到自己小腹一痛。

阿妧已经如同一颗小炮弹一样撞在了赵妃的身上。

“坏人!不要脸!”阿妧从未想过赵妃这么无耻,嘴上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一头将赵妃撞倒在地,扑到她的面前,挥着小拳头就往她的脸上乱七八糟地打去。

“拿我姐姐做筏子,下作!”她只觉得心里气得够呛,哪里还管的上这是御前,自己是尊贵的靖王妃,自己屁股底下坐的是皇帝曾经最喜欢的嫔妃,已经眼里含着大大的眼泪就往赵妃的脸上胡乱地捶打叫道,“我姐姐清清白白的人,为什么要被你说这样的肮脏话?你心里龌蹉,自己当年把自己送到男人的床上去,你以为我姐姐跟你一样儿不要脸?轻贱无耻,你还拉皮条?你开的是青楼不成?”

小姑娘带着几分哭音的声音在胡乱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