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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大人一怔忙摇头道:“哪里啊,还是那定安侯府的苏五姑娘,迟大少爷想让皇上给他和苏五姑娘圣旨赐婚,总归体面尊荣一点。”

秦严眉宇微蹙,道:“皇上赐婚历来都是给没定亲的男女,所谓赐婚赐婚,自然是无婚方赐,这迟大少爷和苏五姑娘已然有了婚约又何必再多此一举?这知道的,是迟大少爷亲口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吝啬,而百姓自然不会知道此事是迟大少爷自己求的,所以只怕会众口一词觉得朝廷亏待了迟家。若然如此,一来不利于皇上的龙威,再来只怕也会影响了那些富商捐银的积极性,韦大人觉得呢?”

韦大人闻言不觉脚步略慢,一思一想当真是这样,不由面露难色,道:“秦将军说的是,只是那迟大少爷再三拜托老夫定要求来赐婚圣旨,这…”

秦严却道:“于迟大少爷失望想比,难道韦大人更愿意看陛下圣明受损?”

韦大人面色一惊,忙道:“这怎么会!秦将军说的是,老夫今日看来只能让迟大少爷失望了。”

秦严却道:“这倒未必,迟家是义商,想必迟大少爷也是不好意思开口求更多的,这才会想着请道赐婚恩旨。迟家带头捐银,又一口气拿出八十万两银子之多,实在值得称颂和鼓励。前些日回春堂进贡的养荣丹以次充好,出了问题,内务府已经取消了回春堂进贡资格。如今几个大药行争相要取而代之,韦大人不防向皇上进言,让迟家的宣和堂顶替了回春堂给御药房进贡药材。这样的话,迟家生意可就有两样都成了贡品,这第一皇商算是坐实了,这份尊荣,想必比什么赐婚旨意来的实在的多,这个恩赏,迟大少爷只有惊喜的,只怕都不知如何感谢韦大人了。”

秦严自然不会好心的为迟家生意计议,他不过是定要让迟家将这次捐银的功劳给用掉罢了,这边皇帝御笔一批,成全了宣和堂,那边迟璟奕便再不能拿此事求什么赐婚圣旨了。

韦大人哪里知道秦严的一番算计,闻言双目一亮,笑着道:“秦将军这个主意甚好,得亏今日遇上了秦将军,不然老夫差点就铸成大错了!”

秦严却摆手,道:“韦大人严重了,相信凭借着韦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令皇上下旨宣和堂为进贡商号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韦大人点头而笑,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乾元殿前的广场,眼见皇上的御书房就在前方,秦严却蓦然顿住了脚步,道:“韦大人且先行一步吧,本将军突然想到点事需得先往慈云宫一趟,告辞。”

韦大人尚未反应过来,秦严便转身大步往内宫去了,韦大人不觉愕了半响,这才摇头不再多想往皇帝的御书房而去。

皇帝得知迟家已凑足了八十万两银,登时龙颜大悦,韦大人向皇帝进言宣和堂进贡一事儿,皇帝自然是一口便应下了,道:“朕一会儿便通知了内务府将这进贡药材的差事给了迟家的宣和堂。”

韦大人想到迟璟奕还在自己家中候着,不觉便道:“这回也多亏了迟家带头,微臣才能松上一口气,既是皇上恩赏,不防便让微臣带着内务府的公公给迟家送这份恩旨吧?请皇上成全,也好让微臣还了迟家的人情。”

皇帝闻言不觉一笑,道:“爱卿这可是拿朕的恩赏行人情啊,这算盘子打的精,不枉朕让爱卿做了这户部尚书。”

皇帝龙颜大悦,倒是调侃起了大臣来,言罢倒也爽快,当即吩咐小太监道:“去唤内务府总管来。”

两刻钟后韦大人便带着内务府陈总管一起回了韦府,直奔书房,迟璟奕听闻动静不觉目光一亮,站起身来,却见韦大人礼让着一个穿二品太监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迟家是皇商,迟璟奕自然也和内务府打过交道,定睛一看见是内务府总管苏太监,顿时一诧忙躬身行礼。

韦大人已是含笑道:“迟大少爷,今儿你可得好好谢谢老夫,你一准猜不到老夫在皇上面前为迟家请了份多大的恩赏。”

迟璟奕听韦大人这般说,分明这恩赏就不是赐婚圣旨,他当即心中便咯噔一下,垂在身侧的双手略握了一下这才勉强挽回了脸上的笑意,诧道:“皇上能为在下赐婚便已是最大的恩赏了,难道韦大人竟令请了恩赏?不知苏公公如何也随韦大人回府了?”

韦大人抚着胡子笑了起来,神情颇有几分自得,冲苏公公抬手示意道:“还是苏公公告诉迟大少爷吧。”

苏公公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皇帝定然对迟家更宠信一些,也不托大,态度和善的笑着道:“迟大少爷,方才万岁爷将洒家唤去御书房,亲自吩咐奴才,令迟家的宣和堂顶替了回春堂,以后专供御药房的贡药。皇上钦点贡药,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尊荣啊,迟家自今儿起可真是咱大丰的第一皇商了,洒家在这儿先给迟大少爷贺喜了。”

迟璟奕万没想到等来的结果竟是如此,心中有种极度的惊慌感滋生而出,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自己不管如何使力筹谋都会像今日一般,明明胸有成竹,最后却终是会棋差一招,失之交臂一般。

他眼前晃过璎珞的笑颜,一时心中微恸,略垂眸稳了稳情绪方才笑着冲韦大人行礼,道:“多谢韦大人为我迟家讨得此等天大的恩赏,在下中午在药膳楼设宴,还望韦大人和苏公公能给迟家一份薄面。”

韦大人便哈哈笑了起来,道:“早听说迟家新开的药膳楼不仅食物美味,且还能治病养生,只可惜如今雅间都排到了几日后了,今日迟大少爷做东,老夫可要好生去见识一番。”

130 身世

璎珞在振威将军府中住了三日这才回了定安侯府,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自从大国寺回来京城便有些私底下的风言风语,言道定安侯府的老夫人不慈,侯府各位主子都性子凉薄,为着此事,宋氏的母亲定远伯夫人还亲自登门和马氏念叨了些话。

马氏听闻外头的流言流语,愈发对璎珞厌恶起来,璎珞自振威将军府回来,马氏连见都未曾见她,便打发她回去秋水院闭门思过,禁足了起来。

璎珞也未表现出不满来,在廊下给老夫人磕了头便回了秋水院。

当日璎珞上大国寺去,云妈妈并未陪同,这几日璎珞未曾回府,云妈妈却也已经得知了大国寺发生的事情,如今得知璎珞后来,云妈妈早早便迎在了秋水院外,接着璎珞,免不了一番忧心忡忡的询问。

璎珞安抚了她两句,待进了内室云妈妈亲自伺候着璎珞换了件家常的半新不旧莲纹对襟长褙子,这才屏退了丫鬟,蹙眉道:“前两日府中也有下人偷偷嚼舌根,言道老夫人不慈,在大国寺时罔顾姑娘,还当众推了姑娘一把,后来还是大夫人打了两个嚼舌根的下人,这才算平息了此事。只是老夫人却因此病的又重了两分,姑娘回来老夫人可曾为难了姑娘?姑娘也真是,明明知道老夫人的性情,当时怎还往老夫人面前凑。”

璎珞见云妈妈满脸的担忧,却是抿了一口茶水,轻轻勾了下唇,道:“不过是令我禁足抄经罢了,如今我已经定了亲事,老夫人也不好太过苛待。妈妈放心,大国寺时是我故意往老夫人面前凑的。”

云妈妈顿时愕然呆住,她实在想不明白璎珞为何要如此做,半响才急声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原本老夫人就不喜姑娘和三少爷,如今因为姑娘老夫人又被满京城的贵夫人们非议,老夫人更加厌弃了姑娘和三少爷,姑娘固然过些时日便嫁出府去,可三少爷还在定安侯府,老夫人以后对三少爷只怕更要挑鼻子挑眼起来,三少爷年纪还小,又没了姑娘护着,以后可如何过日子?莫说是以后,就是现下,侯府奴仆们都知道老夫人厌弃了姑娘和三少爷,这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也是要使劲作践姑娘和三少爷的啊!”

璎珞闻言却一笑,安抚地拍了拍云妈妈的手,道:“乳娘莫急,难道没有这才大国寺的事情,老夫人便不厌恶我和弟弟吗?有宋氏生养的苏瑛琼,大少爷和二少爷在,老夫人便不会有对我和弟弟公正的一日。我眼见就快出嫁,弟弟还未曾长大,妈妈以为我会放心离开?”

云妈妈万没想到璎珞竟然会如此说,愣了下道:“可这是三少爷的家啊,难道姑娘嫁人还能带走三少爷不成?”

璎珞却抿唇一笑,道:“弟弟虽然比同龄人早慧,且如今也算性子磨砺了些,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我若然出嫁,便是鞭长莫及,他在这府中还不被算计作践死才怪。我早想好了,弟弟在念书上虽然有些天赋,但如今瞧来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博闻强记一些罢了,可若然走科举,不是那等天禀斐然的,如何能脱颖而出?弟弟总归是少了些灵性,再来当初在穗州时老爷不顾念弟弟,也不曾好好为弟弟寻好的夫子启蒙教导,我瞧着弟弟非但没比寻常学子领先,反倒被教地有些书呆子气儿。倒是在武学上,弟弟颇有些天赋秉异,那骑射师傅不过略教导一二,弟弟便已能骑射过人,先时瞧着有些太柔弱颓唐倒是不显,这大半年人也健硕了,个头也蹿了起来,瞧着身姿颇有些英挺敏捷之姿,纵我不是习武之人也能瞧出弟弟是块习武的料。”

璎珞的话令云妈妈惊愕地张口,道:“姑娘这是想让三少爷走习武从军的路?这如何使得,去了军营动辄便要上战场,刀口舔血,那可是挣命的活儿,三少爷纵在侯府被厌弃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说不得也能考个功名,可去了战场刀枪无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云妈妈说着面色已是微白,璎珞却道:“若然是从前在穗州时,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想到让弟弟从武的,正如妈妈说的,什么都没人平安来的好,那战场凶险万分,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没后台门路的人丢进军营中岂是随便就能出头的?弟弟去了也不过是给人踩踏的垫脚石罢了,指不定也要陪上一条小命。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妈妈莫要忘记了振威将军府是什么样的府邸。”

见云妈妈面色微变,若有所思,璎珞又道:“虽说定安侯府也是军功起家的,可自第一代定安侯去后,苏家便没再出过良将,在军中的势力早便丢尽。可将军府不同,便子嗣不丰,却代代出良将忠骨,在军中还留着势力,我是想着将弟弟托付给将军府的大少爷盛承义,也不指望着弟弟能建多大的功立多大的业,有将军府的帮扶看护慢慢累功将来做个千户小将却是不难。”

璎珞言罢,略敲了两下桌面,若有所思地道:“重要的是,这定安侯府就是一汪泥潭,弟弟去了军营便算是拔出了脚,脱离了老夫人等人的掌控,我也能嫁的安心一些。将来分家后,弟弟也算能立起门户来。更有,前些年我糊涂着,疏忽了弟弟,使得他的性子有些怯懦自卑,甚至自闭偏执,如今虽然我日日引导着已是好了许多,可只怕长久养成的性子不是那么容易更正的,他如今只怕也就面上瞧着好了罢了,军营历来是磨练人的地方,将他放在军营对他的性子也有好处。有盛大少爷看护着,弟弟万不会被人推出去做肉盾,太危险的事儿也不会落到他头上,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举都是利大于弊的。”

云妈妈见璎珞思虑的清楚,也被说动了,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倘若是送少爷到军营去,老夫人的喜爱与否便也没那么要紧了,且将来少爷怕免不了和府中再起摩擦,到时候有老夫人不慈的名声在,少爷也能少受些孝道约束,不至于太过被动。”

璎珞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而妈妈说的,侯府下人知道我和弟弟已经彻底令老夫人厌弃便欺上头来的事,那些欺的狠的,便也不用客气,我和弟弟总归还是这定安侯府的主子,闹起来便是老夫人再是不喜我们也不得不发落了欺主的奴才,至于其他,也不过是看人下菜碟,克扣些吃穿份例罢了,不过多打赏些,或是出府采买都是可的,左右如今药膳楼开了起来,我们也不差那些银子,等过了这些时候离了定安侯府便也罢了,没必要太过计较。”

云妈妈点了点头,璎珞这才舒了一口气,移步书房去抄写经书。

翌日,璎珞刚用过午膳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看书,外头便有人通报说是王雪瑶来看她,璎珞一怔忙站起身来,她迎到了秋水院门口,果见王雪瑶被段嬷嬷亲自领着走了过来。

两人进了屋,璎珞屏退了丫鬟,王雪瑶却是蹙眉道:“这可刚回府,你们老夫人便禁了你的足,也不怕当真坐实了不慈的名声,早知道这样,便留你一直住在将军府于我作伴才好呢。”

璎珞闻言笑着摇头道:“那哪儿能啊,我总归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再说了我这也不放心留我弟弟一人在府中。”

王雪瑶听璎珞提及苏景华,不觉面露复杂,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次来便是为了你这弟弟。”

璎珞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抬手示意了下王雪瑶,出去寻了妙哥和云妈妈,令两人严严地守护着屋子不让人靠近这才折回拉了王雪瑶进内室说话。

却闻得王雪瑶道:“那日从大国寺回去太夫人便悄悄使了承义哥哥去祁阳王府打探十二年前祁阳王和祁阳王世子的行踪,那祁阳王确实不曾去过穗州,可祁阳王世子却在十二年前往穗州去过!”

璎珞闻言手心不由渗出了汗水来,一时间有些茫然起来,楞了下才道:“祁阳王世子到穗州去做什么?”

王雪瑶岂能瞧不出璎珞的情绪波动,拍了拍她的手方才道:“祁阳王世子当年还不曾请封世子时便曾下场中得了二榜进士,皇上是个惜才之人,那时曾令祁阳王世子侍从圣上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颇得宠信。那时候恰穗州发生了私盐案,有密告参奏当时的穗州知府伙同穗州上下十数官员贩卖私盐,知法犯法。皇上便派了钦差前往探查,谁知道那钦差到了穗州没多久,竟然出了意外乘花船游湖时掉进湖中溺死了,皇上龙颜震怒,派了祁阳王世子领了钦差一职前往穗州再查私盐案,当时祁阳王世子曾因此事在穗州滞留了有小半年的时间,算算时间正是你弟弟出生的前一年。”

璎珞闻言咬了下唇,王雪瑶见她凝眉不语,心思沉沉,不觉叹了一声。

任谁怀疑一母同胞的弟弟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自己的生母可能做出出墙之事只怕心中也会过不去,更何况,璎珞和弟弟相依为命,如今忽而得知弟弟和自己可能不是同父所出,心中又怎能不难受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璎珞,半响才道:“你也莫多想,说不定只是凑巧罢了。祖母的意思是,这事儿你若还想再继续查下去,祖母便设法让你弟弟和祁阳王见上一面,若你弟弟当真和祁阳王世子有什么关系,祁阳王见了你弟弟起了疑,自然会主动去查此事,若是此事你不准备再查下去,祖母也只当没有这回事便罢了。不过也是你弟弟刚刚回京,寻常也不在外走动,见到的人少之又少,这才没有引人注意,以后随着你弟弟出门走动,他容貌那般肖似祁阳王世子,难保不会有人也生出疑问来…”

其实真是王雪瑶想多了,璎珞根本就不是原主,也不是这古代人,其实当真没觉得本主的生母出墙难以忍受,更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心里阴影,继而因有这样一个生母而自惭形秽起来。

她更不会因为苏景华可能和她不是同父所出就难过接受不了,她总归不是本主,将苏景华当做亲弟弟也不是真因为那点血缘,更多的是因为将对苏阳的感情不觉间移到苏景华身上。

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她和苏景华的姐弟感情突飞猛进,她也不怕苏景华得知此事对她这个姐姐疏远。

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璎珞相信即便苏景华真是萧家的血脉,即便苏景华知道了此事,也不会不认她这个姐姐。

她现在不是在难受,却是在想此事若然是真的,那么苏景华是继续做苏家的儿子好,还是离开苏家的好。

纵然苏家待他们姐弟不好,可如今她已经为以后铺好了路,她出嫁之后也会送苏景华去军营历练,前路已经明朗,她心中也已经有数。若然是离开苏家,那祁阳王府她却是一概不明,弟弟将来会如何,未来在哪里一时便有充满了未知和迷障。

定安侯府中已有这么多是非利益牵扯,更何况是那祁阳王府,弟弟若然真是萧家人,那祁阳王府却不知会否是另一个龙潭虎穴。

可若然此事就此为止,就像太夫人说的,弟弟容貌肖似祁阳王世子难保以后不会出什么事儿,与其那时候闹起来充满未知数,倒不如自己此刻弄个清楚,更有,若然苏景华真是萧家的血脉,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替他做任何决定,也不该隐瞒于他,更不该阻拦他寻回亲人。

苏家人不曾善待苏景华,那祁阳王府却子嗣不丰,当日见那祁阳王也是个不错的人,也许苏景华在苏家不曾得到的,在祁阳王府却可以得到家族的重视和庇护。

璎珞来回思虑着,一时竟觉左右为难,半响她才揉了揉眉心,回视着王雪瑶道:“瑶姐姐且容我两日,此事我不能擅专,且容我唤了弟弟来,和他讲明了原委,此事还是他来拿主意的好。”

王雪瑶闻言倒也不再多言,点头道:“你也莫为此事心思太沉,这苏家长辈待你们姐弟不公,我看你弟弟在苏府也得不到家族任何庇护,兴许此事是好事呢。”

璎珞送走了王雪瑶倒没立时去唤苏景华过来,一来怕下人们察觉到不对劲起了什么疑,再来她现在被禁足,老夫人也不让人来探望她。

奈何到了夜里,璎珞才招呼了云妈妈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片刻云妈妈便令伺候的丫鬟都散了,又留了妙哥守夜。又过了一个时辰,待得外头下人们都歇下了,云妈妈却挑帘到了廊下,招呼茶水房的姣儿烧一壶开水送进来。

待姣儿送水进来,璎珞迅速地和姣儿换了打扮,姣儿呆在屋中,璎珞却是打扮成丫鬟模样出了房,她趁院中无人往茶水房饶了下便偷偷顺着暗处往后院而去。

入夜后内宅各院早已落了匙,秋水院的后头却有个西角门,角门守门的罗婆子早已被收买,也得了云妈妈的吩咐,待得璎珞过去便开了角门,偷偷放了璎珞出去。

而璎珞出了角门却是脚步匆匆往前院的方向去,没走多远便在一条夹道中遇上来得信儿等候着的苏景华。

苏景华见璎珞过来忙迎上前来,见她身上穿着丫鬟的衣裳单薄的很,忙脱下肩上的斗篷披在了璎珞身上,道:“到底什么事情,值当姐姐这大寒夜的这般行事?若然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璎珞自然没什么功夫和苏景华闲谈寒暄,直接便道:“有件事姐姐问你,你定要老实回答。”

苏景华见璎珞语气沉肃,顿时也肃然了起来,道:“姐姐问吧,我何时骗过姐姐。”

璎珞点头,道:“老爷一直对你极为冷漠,全然没有半点父子之情,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苏景华万没想到璎珞会问起这个来,顿时面上便露出了慌乱心虚,挣扎痛苦之色来,饶是他很快掩饰了过去,故作诧异不解,璎珞却也瞧了个正着。

“姐姐怎么问起这个来,我怎知道父亲为何不喜于我,兴许是父亲不喜我害地娘亲血崩而亡,也兴许是嫡母在父亲面前撺掇之故,更何况父亲有两个嫡子,不看中我也是应该的。”

璎珞却冷了面色,沉声道:“你还敢欺瞒我!你竟是连我也信不过?答应的好,却还如何欺哄于我!你是要寒了姐姐的心吗?!”

苏景华见璎珞满脸冷厉,目光中却全是失望之色,顿时面色大变,忙道:“我说,我说!姐姐莫伤心,我说便是。我…我…”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哆喏了两下,脸色已经一片雪白,半响才微微闭了下眼睛,攥紧了拳头道:“我小时候也不明白爹爹为何会对我那么冷漠,有次我写了张大字,觉得进益了不少,拿着那张大字跑到父亲的书房去想要请父亲指点,当时恰父亲不知从哪里吃酒回来,醉醺醺的,看了我的字,非但不曾指点于我,反倒将我一脚踹在了地上,父亲当时骂我是…野种,还说枉费他待娘那么好,娘竟然背着他出墙,骂娘不愧是窑子里的浪荡货色,水性杨花…”

苏景华说着已是哽咽了起来,难以再继续下去,面上全是痛苦狰狞之色,浑身也微微发起抖来。

璎珞这一刻想起了头一回见到苏景华时他的自我放逐和自我厌弃,难怪那时候他会是那种心理状态。

苏景华是正宗的古人,他如何能忍受得了自己是奸生子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生活在苏府中,唯一的亲人他的姐姐还只知道管他要银子,毫无半分关切之情,这孩子大抵那时候就没体会过亲情,怕是觉得全世界都放弃了他,他不曾心性扭曲到无法扭转,已经是个心智坚定的了。

璎珞一时间又想起了第一次在普济寺后山她和苏景华叙话的情景,当时苏景华曾经提及过他们的生母,当时他问她,他们的娘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她的回答好像并不曾触动他,他还感叹了一句,说他们的娘是个青楼女子。

那时候她还曾教育过他,旁人都可以轻贱他们的娘,唯独他不可以,因为娘为了生下他,付出了生命。

如今想来,璎珞却是明白了,怪不得苏景华当时面色复杂,却原来竟是有此一出。

璎珞不由叹了一声,这一声叹却是惊动了苏景华,令他面色大变,急惶地抬眸泪光闪闪地盯着璎珞,上前紧紧抓住了璎珞的手臂,道:“姐姐莫怪我,我不是故意隐瞒姐姐的,我是怕姐姐知道了就不疼我了,我…我…”

璎珞却是抬手覆上了苏景华略微颤抖的手,道:“傻孩子,我不怪你。你也无需因此事感到羞耻,这不是你的错,姐姐也不会因为此事就不疼爱你了,我们是血脉相联的姐弟,你永远都是姐姐最在意看重的弟弟。”

璎珞的话令苏景华顿时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到底年纪还小,这么长时间这件事压在心中像一块重重的石头一般令他不得喘息,此刻说出来,又得璎珞如此宽慰,顿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璎珞上前一步抱了苏景华,静静拍抚着苏景华的背,陪伴着他,待得他情绪平静了下来,璎珞才道:“今夜唤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知道。”

她不再绕弯直接将事情说了一遍,苏景华顿时便愣住了,璎珞见他不说话,一时也不多言,只将自己的打算,还有自己的思虑都和苏景华细细的说了,言罢才握着苏景华的手,道:“你愿意继续在苏府,能不在意这些,那此事便到此作罢,你若是想一查到底,那其它的事情都交给姐姐,姐姐会安排你和祁阳王偶遇一次。”

见苏景华目光依赖而无助地看向自己,璎珞拍拍他的肩,道:“你马上也都虚岁十二了,算个大人了,这事你不必看姐姐,姐姐无法替你决断,端看你自己了。不管你如何决定,姐姐都会在你身边。”

苏景华闻言面色几番变幻,最后终是面露决然之色,道:“姐姐不知道,自从那次自父亲口中听到野种二字,我几度痛不欲生,不至一次厌弃自己,更不止一次地忍不住去想我是谁的孩子,去怪责娘为何要生下我,因为此事我自卑自贱过,自轻自闭过,也因为此事我对娘怨怪过,更是深恨我的父亲。”

想起那段暗无天日一样的日子,苏景华面上满是挣扎楚痛之色,璎珞不觉紧了紧握着苏景华的手,苏景华方才醒过神来,继续道:“若非姐姐在普济寺用非常手段将我拉了出来,只怕此刻我还是那副不死不活,连奴才都能打地我抱头求饶的鬼模样,这件事若不弄清楚,我只怕永远都会留着心结,永远无法正视自己!我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来到这个世上的,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祁阳王府的血脉!我想弄清楚这一切!”

苏景华说着眼眸愈发明亮起来,仿若寒星看向璎珞,道:“所以姐姐,你帮我见见祁阳王吧!”

璎珞见苏景华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多劝,只叹了一声,道:“这样也好,弄个清楚,总比糊涂着强。总之不管如何,你都还有姐姐,姐姐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

苏景华回握住璎珞的手,重重地点头和璎珞相视笑了起来。

131 又出幺蛾子

璎珞要安排苏景华和祁阳王见上一面,首先要做的便是让老夫人解除对她的禁足。

她还寻着机会,不想翌日清晨,昌平侯府倒是送来了喜讯,却是大姑奶奶苏瑛琼在清晨的时候顺利为昌平侯世子添了第三子,昌平侯府前来报喜,并且邀请老夫人三日后带着定安侯府的女眷们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

苏瑛琼一直养在老夫人的身边,又是侯府这一辈的头一个孩子,彼时宋氏又是刚刚嫁过来,正是老夫人疼爱宋氏的时候,再加上苏瑛琼容貌是几个孙女中最肖似老夫人的,她自己又是个伶俐稳重的性格,极是讨人喜欢,故此各种因素综合起来,使得苏瑛琼一直是老夫人最为疼爱的孙女。

即便苏瑛琼已经出嫁多年,可老夫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不忘送去昌平侯府。这次三房进京,因苏瑛琼身怀有孕,可月份已经很大,怀的又不大安稳,故此一直未曾被昌平侯夫人允许回娘家来,苏瑛玥倒是前往昌平侯府去看过这个大姐姐,璎珞和苏瑛紫作为庶女,大抵是苏瑛玥有体己话要和苏瑛琼说,怕她们去了碍事,彼时却不曾令她们随行。

今次苏瑛琼又顺利产下一子,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很,当即病体便轻便了一些,下令三日后侯府的女眷都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

苏瑛莺算计出大国寺的事情来,一来是想害的璎珞名声被毁背负上善嫉的名声,再来她是料想青桐这个通房给定安侯府这样的笑话,尚未过门便有通房寻上了门来,说不得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便要起波折。

可她没想到一场风波轻轻松松便让璎珞给躲了过去,不仅没能毁掉璎珞的名声,反倒是成全了她的美名,更没能令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生出任何波折来。

苏瑛莺一时间怒火攻心,暗自骂璎珞果然是个没用窝囊的古代女人,这样的事情都能忍受的下来。倘若是她,哪里容得下通房存在,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让事情过去的。

只是这件事儿虽然苏瑛莺没能达到目的,但是老夫人心中厌恶璎珞,对苏瑛莺的恼怒便少了许多,此消彼长便也解除了对苏瑛莺的禁足。还吩咐三日后苏瑛莺也跟着阖府女眷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提前解除了对她的禁足,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阖府女眷中间自然不包括被禁足的璎珞,璎珞正想着等三日后侯府女眷们全部前往昌平侯府去参加洗三礼,到时候她倒是可以偷偷出府一趟,安排下苏景华的事,却不想她思虑的好,奈何有人却不肯给她清净。

却是当日傍晚,一直养病的苏瑛玥出了院子,前去给老夫人晨昏定省,并且还奉上了一条新做的抹额。

暗红色的锦缎面儿上细细地绣着墨绿色的松鹤纹,针线绵密,活计鲜亮,一瞧便是用足了心思的。苏瑛玥是三房嫡女,自回来京城后老夫人因宋氏和苏瑛珍的事情,心怀愧疚,对苏瑛玥便多有疼爱。

如今她大病了一场,老夫人自然更为心疼怜惜了,眼见苏瑛玥憔悴的可怜,老夫人将她抱进怀中抚着她咯手的背脊,叹息道:“都病了,还做这样的活计干什么,你的孝心祖母还能不明白吗?上次为那么点小事儿你父亲便重重的罚你,可怜你受了风寒病了这么些时日,当真叫祖母剜心一样疼啊。”

苏瑛玥却是柔柔一笑,道:“上次是我做错了事情,父亲对我失望,责罚于我都是应该的。我虽病着,可也听闻祖母也一直卧病在榻,我只觉和祖母祖孙连心一般,日日也不得安宁,总想着能来侍奉汤药,只可惜我的身子越是着急便越是不争气。不能像其她姐妹一样侍奉在祖母跟前,我这才为祖母绣了这抹额,聊表孝心罢了,祖母可莫嫌弃孙女活计不好。”

老夫人想着苏瑛玥被罚跪祠堂,当时她却因一时气恨没能拦住苏定文,为了璎珞那种混账东西,竟眼瞧着苏瑛玥这样孝顺的孙女受了这么长时日的委屈和苦楚,不觉心中愧疚更盛,见苏瑛玥非但没心怀怨怼,还有这番孝心,便拉着苏瑛玥的手很是赞许了两句,又道:“今日便留下来陪着祖母用膳再回去吧。”

苏瑛玥笑着应了下来,她陪着老夫人说话难免就谈到了三日后去参加姐姐洗三礼的事来,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够给小外甥添盆,便只打了个小长命锁,虽没多贵重可盛在小巧精致。也不知道五妹妹和七妹妹都准备送小外甥什么添盆,她们总归是庶女,只我才是哥儿嫡嫡亲的小姨,这添盆礼若是还不如两个妹妹那便不像话了。”

老夫人闻言顿时笑意便收敛了,沉声道:“你七妹妹是去的,只你五妹妹已经被祖母禁足了,那个孽障,且让她成亲前都在府中呆着吧,祖母没准备带她去昌平侯府给你大姐姐添堵。”

苏瑛玥闻言面上一诧,似这才发觉说错了话,不该提及惹了老夫人生病的璎珞一般,忙起身要往脚踏上跪,道:“是孙女说错了话,惹地祖母生气了。”

老夫人见她诚惶诚恐的倒不好再多言,忙心疼的拉起了苏瑛玥,道:“瞧你这孩子,祖母又不是冲你使火,怎便惊慌成这个样子,果然是受了委屈,连性子都弱了起来。”

苏瑛玥顺势又坐在了老夫人的身旁,面露犹豫,最后终究是劝说道:“祖母,孙女觉得祖母应该解了对五妹妹的禁足。”

见老夫人目光一诧,脸色微沉,苏瑛玥焦急地道:“孙女不是为五妹妹求情,五妹妹惹得祖母生气,祖母责罚她,孙女也知孰是孰非,岂会为这样的逆女求情?孙女这全是为了老夫人着想,虽然孙女一直在院子中养病,可也听到了一些外头的事情。如今大家都在传,说迟家为这次雪灾捐了八十万两银子,连早朝上皇上还对迟家赞不绝口,并且还让迟家名下的宣和堂取代了回春堂,迟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时,不少的贵胄府邸都在响应皇上对迟家的赞誉,争相捐银捐物,这次大姐姐家的小外甥洗三礼,各府贵夫人们齐聚,到时候是一定要谈起雪灾一事,谈及捐银还有正在风口浪尖的迟家的,而五妹妹又已和迟大少爷订了亲,自然也会跟着被提起关注,而大姐姐是我们嫡亲的姐姐,这样的场合五妹妹却不曾出席,知道内里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不知道的只怕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到时候孙女只怕祖母又要被气坏了身子。”

苏瑛玥的一番言辞倒是令马氏心中微惊,她原本厌恶璎珞,不想带璎珞再出门自然没有多想,如今听了苏瑛玥这一番话却是暗自着火,知道这次是不得不对璎珞解禁令她前往昌平侯府去的。

一时间马氏心中堵的难受,竟然觉得拿璎珞毫无办法,璎珞将她气地连连卧床,将家里搅合的一团混乱,不得安宁,可她做祖母的如今竟然连禁她的足都不成了,这像什么话!

苏瑛玥见老夫人明显已经被说动了,只是却分明心有不干,一言不发,便又劝解道:“姑娘们想要参加各府的宴席不过都是为了多露面,好将名声传扬出去,说得一门好亲事罢了。如今五妹妹已经订了亲,出席这样的洗三礼本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更何况五妹妹她因先前出的事情生恐大姐姐会不喜她,而昌平侯府又是大姐姐的家,五妹妹说不得根本就没想前去,还乐的被祖母禁足受罚在家的。祖母如今解了她的禁,带着她往昌平侯府去,大姐姐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她却少不得要提心吊胆的,如此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马氏闻言面色和霁起来,缓了声音道:“好了,你一片为祖母设想的心祖母都明白了,一会子祖母便派人去秋水院传话解了五丫头的禁足,令她跟着准备好三日后前往昌平侯府去。也就是你,真真是个软心肠的,能不计前嫌的,为她求情。”

苏瑛玥腼腆一笑,挽着老夫人的手臂道:“我这都是为了祖母着想,哪里是为她。”

秋水院,霜杏笑着进了屋,脆声道:“姑娘,好消息,老夫人刚刚解了姑娘的禁,令姑娘三日后也陪着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呢。”

璎珞正坐在美人榻上闲闲地翻着本医书,闻言抬眸望向霜杏,心中郁结不已,纳闷的很。

那昌平侯府洗三礼,她只以为可以因禁足避过了,没想到马氏竟解了她的禁,这却是为何。

璎珞面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和惊喜,道:“是吗?老夫人罚我禁足这还没两日呢,怎么就突然解禁了呢。”

霜杏却笑着道:“今日三姑娘到福禄院去陪着老夫人用膳了,三姑娘离开老夫人便解了姑娘的禁,定是三姑娘为姑娘说了好话。”

璎珞闻言诧异地扬眉,接着面色复杂地道:“三姐姐一向不喜欢我,如今怎么…”

她喃喃着,声音渐转消弭,霜杏却是也收敛了笑意,微蹙眉道:“上次三姑娘才因陷害姑娘而被三老爷惩罚厌恶,她如今好容易才养好的病出门走动,该是不会再打姑娘的主意吧?那昌平侯府是大姑奶奶的地儿,姑娘若然在那里出了什么事儿,大姑奶奶和三姑娘反倒不好扯清,三老爷又岂能不怪罪她们?所以奴婢想着,三姑娘许是为了向三老爷表现她已知悔改了,这才替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

璎珞闻言面露赞同之色,瞧向霜杏,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好丫头,难为你虑事这般周全,提点于我,若不然我非得提心吊胆不可。”

霜杏不觉面上一红,道:“姑娘是水晶玲珑的心肝,哪里就需要奴婢提点,姑娘净取笑奴婢。”

她说着却是走到了大厨柜前打开柜子将璎珞新做的几件未曾上身的冬装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拔步床上,比对着搭配颜色,道:“昌平侯府不比咱们定安侯府,侯夫人是个重规矩礼仪的,昌平侯府富贵喧天,这回小少爷的洗三礼不知有多少寻常不得见的贵夫人都会前去,说起来这还是姑娘跟着三老爷回京后头一回参加宴席,这装扮上可不能马虎一点。这回装扮的妥当,姑娘也能给人留个好印象,姑娘多结识些名门闺秀,等嫁进了迟家也能被多看重一些。”

霜杏说着将配好的三套衣裳指给璎珞看,道:“姑娘快看看,这套玫瑰红的胜在娇艳喜庆,这套秋香色的穿着要温婉娴雅一些,这套水蓝色的穿着清新舒爽,一准也是好看的,姑娘中意哪套?”

璎珞目光在那三套衣裳上扫了一眼却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摆手道:“我瞧着都挺不错的,这还三日呢,还早,到时随便选一套穿着也就罢了。”

霜杏却不赞同,道:“那哪儿成,虽是还有三日,可到了当日匆匆忙忙的,哪里能收拾妥当。姑娘现在选出来,还要按着衣裳斟酌梳什么样子的发髻,戴什么样的顶簪压鬓珠花挑心步摇,挂什么配饰荷包,外头搭哪件斗篷,穿哪双靴子…便连画的妆容也要多试几样,姑娘这一个月瘦了些,这衣裳都是刚下雪时添置的,只怕腰身都不合适了,趁着这两日奴婢还要修改一下,还得仔细的往香笼上熏上一日。云妈妈你说是不是?”

霜杏说着,见云妈妈带着妙哥进了屋,便笑着扬声问道。

云妈妈和妙哥显然也得知了璎珞被解禁的事情,面上皆带着笑意,闻言云妈妈道:“霜杏说的是,姑娘既要前往昌平侯府便需早准备,不然到时候岂不忙乱。”

霜杏便笑着回身拉了璎珞到拔步床前再三劝着她选一套,璎珞被她催的厉害,这才多瞧了几眼,选了那套玫瑰红的。

霜杏便又拉着璎珞试了衣裳,按坐在梳妆台前和妙哥一起为她挑选头面,很是比划了一阵子这才选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流苏步摇,一支金厢猫睛流苏斜簪,两支金镶玉宝蝶赶花压鬓,并一支累丝玲珑宝簪。有挑选出红宝石倒挂莲花的金耳坠,霜杏这才将选出来的发饰都单独收拢了,抱着衣裳欢欢喜喜地出去。

璎珞望着她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梳妆台上轻敲了几下。

虽则平日她的衣裳等都是霜杏在打理,平日里出门也多是霜杏安排这些穿戴之物,可璎珞总觉得霜杏这次有点太过重视,虽然她表现的并不很明显,可还是令璎珞直觉不大对。

霜杏乃是老夫人赏的人,虽然上次在楚衣阁霜杏表现的毫无破绽,这么长时间她在秋水院中伺候也是谨小慎微,恭敬周到,不曾有半点错处,可璎珞还是不能相信她。

这样完美的霜杏,愈发令璎珞觉得有假,人怎么可能不出错呢,除非是时刻都提着心,战备状态之下。

霜杏一直小错都不曾犯过,只能说明她从来没将自己当成主子,而是随时在做戏企图哄得自己的信任。

“姑娘,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三姑娘真会那么好心,替姑娘求情?只为了挽回老爷的宠爱,向老爷表示悔过之意?”云妈妈见璎珞出神,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道。

璎珞目光流转瞧向云妈妈,道:“三姐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谁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不过这下也好,她也不用再想法子让老夫人解她的禁了,昌平侯府也是军功起家,不同于定安侯府,如今还算门庭昌盛,世子的嫡子过洗三礼,想必到时候振威将军府,还有祁阳王府都是要去人,这下也不用刻意安排了,只要请盛承义弄清楚祁阳王的行踪,让苏景华守株待兔便好了。

“姑娘,那昌平侯府不定有什么等着姑娘呢,要不到那日姑娘装个病,躲过去吧?”云妈妈忧虑的声音传来。

璎珞却一笑,道:“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到时候劳烦妈妈好好检查下霜杏准备的衣裳首饰,莫出了岔子便好。若然是我们草木皆兵了,装病岂不是徒然人笑话?若是真是她们有所谋划,我便是装病只怕也是躲不过的。妈妈放心便是,早先在穗州时那般孤立无援,我尚且无惧,如今便更不会心生胆怯了。”

132 相见

一晃便到了三日后,清晨天还没亮璎珞便被唤醒来梳妆打扮,用了些简单的早膳便往老夫人的福禄院去。

她到时老夫人已准备妥当,花厅中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璎珞果然便看到了苏瑛玥,她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裳,鲜亮喜庆,赫然坐在老夫人的身旁。

苏瑛玥大病了一场,先时是因为被苏定文禁足,后来更是病的起不来床,算起来璎珞自那次楚衣阁之事儿后便没再见过她,如今乍然一瞧,她整个人都瘦弱了两圈,便是穿戴的喜庆鲜亮,瞧着脸色亦不是很好,不过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

两人目光相接,璎珞略福了福身,而苏瑛玥却是站起身来还了个半礼,道:“姐姐一直缠绵病榻,还没来得及恭喜五妹妹定亲之喜,五妹妹莫怪才好。”

璎珞淡笑,道:“三姐姐的病如今可大好了?”

苏瑛玥望着璎珞白里透红的脸色,容光焕发的模样,双手微微攥起,道:“已经大好了,劳五妹妹担忧了。”

两人不和乃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不过略寒暄了两句便罢了,璎珞坐下没片刻,管事婆子便来报,道:“老夫人,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三老爷和二少爷,三少爷也都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老夫人这才扶着段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带着一众女眷往二门去。今日侯府齐家前往昌平侯府贺喜,二门处的马车长龙一般,依序各自上了马车,待得出府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女眷坐马车,而外头苏定文带着苏景飞和苏景华却是骑马,没走出多久,后头传来一阵惊叫声,苏定文回头就见一个骑马的护院不小心,马蹄狠狠跺进了路边一片泥坑中,不巧的是苏景华刚好打马从旁边经过,那马蹄践踏起的泥星子尽数都甩在了苏景华的衣裳上。

竟是斗篷,裤腿和长袍上都沾上了脏污,那护院惊地忙下马请罪,苏景华蹙眉唤了护院起来,打马上前冲苏定文见礼道:“父亲先行,容儿子回去再换身衣裳。”

出门做客,女眷一般会让丫鬟们多带一套相仿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然男儿却没那么麻烦,如今苏景华身上弄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好看,今日昌平侯府必定宾客盈门,太过失礼,苏定文闻言点头,道:“速速去吧。”

苏景华这才调转马头又往定安侯府奔回,只他转过街头,眼见着苏府的车队已经走远,却是没再往定安侯府去,而是果决地又调转了马头。

振威将军府和祁阳王府做为大丰顶尖的勋贵门阀,都坐落在一处,本就只隔着两条街巷。

今日昌平侯府有喜事,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楼氏却是不去的,只令盛承义带了贺礼前往,而祁阳王府因祁阳王恰好在京,祁阳王妃又多年不曾出外交际,祁阳王便亲自前往。

故此两人便在振威将军府前头的街巷碰上了,笑着见礼后一并打马往昌平侯府去,刚行出没多远,就听前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如今天色尚早,这前头街巷又直通振威将军府和祁阳王府等不多的几家府邸,并不会有什么闲杂人来往,听到动静,祁阳王和盛承义都不觉听了说话声,凝眸望过去。

却见前头的拐角处,很快驰过来两骑,明显是谁家的公子爷带着个小厮。这边儿的几家府邸可不曾有这般年纪的公子哥儿,这人是谁,因是疑惑祁阳王不由愈发定睛去看。

只见那公子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劲瘦如松,身子随着马背上下起伏,祁阳王终年在军营,却是瞧的出,这公子骑术不错,是个好苗子,不觉赞了一声,愈发转不开目光。

那公子穿着一件二色金团花宝相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腰带,外罩一件石青色起花八团倭缎面灰鼠里斗篷,因没及冠,头上不过束了个纂用青色缎带扎着,额上倒是勒着一条暗红抹额。

随着他越弛越近,祁阳王便瞧清了那公子的长相,面若冠玉,浓眉大眼,挺鼻薄唇,极是英气俊秀,只是却也极是熟悉,熟悉的好像时光倒流,那个一直是他骄傲的大儿子又回来了一般。

祁阳王如遭雷击,瞪大了眼,连手中缰绳都不自觉扯紧,一下子停马在街,脑中一阵惊愕,叫道:“肃哥儿…”

祁阳王世子的名讳却正是萧岚肃。

一旁盛承义也停了马,诧异地瞧向旁边愣在当场的祁阳王,道:“郡王没事吧?这是定安侯府的三少爷苏景华,华哥儿这位是祁阳王。”

盛承义的话唤醒了祁阳王,他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何时,那马上的少年已经骑马到了近前,正目光明亮,有些好奇有些诧异地瞧着自己。

离地近了,祁阳王发现这少年竟更像是自己的大儿萧岚肃了,五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萧岚肃自幼便是按世家继承人的要求严苛教养的,小小年纪时便一副沉稳冷肃模样,而眼前这少年瞧着有些单薄跳脱。

若非如此,祁阳王真要以为是时光倒流了,他震惊地盯着苏景华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那边苏景华却已下了马忙忙向祁阳王见了礼,心中亦是有些翻江倒海,祁阳王这才回过神来,竟是翻身下马亲自扶了苏景华一下,将人托了起来。

苏景华勉强稳住心神,又冲祁阳王道了谢,这才笑着冲盛承义道:“盛大哥这是要前往昌平侯府去吗?”

盛承义便笑着道:“正是要往昌平侯府去,你怎这大早上的来了这里?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