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离像是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一般,只觉得这话有点掉了他的面子,不由得面色一窘,看着皇帝,哪成想皇帝已经起身说道:“朕吃饱了,你们两兄弟多吃点。”

“这有膻味怎么还说不得了?”萧天离有些不痛快道。

萧天越饮了口酒,说道:“三弟你深受父皇喜欢,自然说得的。”

“那倒也是。”萧天离傲气十足。

萧天越起笑一笑,不再多说,往皇帝的书房走去。留得萧天离在饭桌上拿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往后一扔,正好落到后面陈老太监托着的盘子里,面上浮上一抹莫测的笑意:“这道羊肉以后还是少上吧,我想父皇肯定是不喜欢吃的,只是啊,要容得下。”

陈老太监微微点头称是,细细收好那帕子。

“郑母妃的身子如何了?”萧天离剔着牙吐着残渣,毫无形象风度可言,看得后方几个小太监心惊胆战。

“回宁王爷,未见多少起色。”陈老太监恭敬回话。

“嗯,在宫里好生伺候着。”萧天离说得好生潇洒自在。

外人听上去,萧天离这话可不是一般的托大了,甚至有些狂妄嚣张?这位陈老太监是谁,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见不是要敬上三分?萧天离这么大大咧咧地跟他说话,简直是变相地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可偏偏那位老太监脸上却毫无异色,依然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应下来,旁边的人不由得赞叹公公好定力。

类似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萧天离的胡作非为早已让许多人替他担心,但看上去皇帝对他的确万分厚爱,无论多胡闹的事,皇帝都容忍下来。倒是那位太子殿下萧天越,越来越沉稳了。

郑才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张太医天天往留月宫里头跑,急得满头大汗,方子不知开了多少,药不知熬了几瓦罐,可是郑才人还是日复一日的消瘦下去了,精神越来越不济,终日昏睡不醒。

萧天越趁着这个机会认真地扮演着一个孝子,每日下了早朝之后都会来留月宫坐一段时间,陪郑才人说说话聊解烦闷。

空荡简陋的留月宫里极为清寒,到底都是浓浓的药味儿,闻着便觉得苦涩难挡。但郑才人却不许下人开窗,似乎觉得外面的阳光于她而言极为刺眼一般。所以每次萧天越来留月宫的时候都觉得这里有种来自骨子里的阴寒,若不是为了博一点名声,他才不愿意天天往这儿跑。

第201章 此处无声

郑才人靠在软榻上支起半个身子,望着坐在旁边绣墩上的萧天越。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你就知道了。眸中透出些精明的色彩,也只在萧天越面前,这位曾经的皇后才会显露出她心计深沉的一幕。

“近日朝中如何?”她原本动听雍容的声音,让各色汤折磨得沙哑粗嘎,听着十分刺耳。

萧天越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恭敬地回道:“父皇近日经常留三弟在宫中用晚膳,于国事上三弟也进步得极快,父皇对他颇多喜爱,加上他本就在民间多年,百姓对他极为敬重,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三弟在朝中渐渐赢得不少老臣的支持和喜欢。”

郑才人冷笑一声:“那些臣子个个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你不必放在心上。”

萧天离拱手:“是,母妃。”

“齐治那边呢?”郑才人又问。

“齐治有些着急,虽然儿臣现在能压制得住他,但总有爆发的时候,儿臣很是担心。”萧天越面露难色地望着郑才人。

郑才人脸色几变,心中一阵抽痛,原本就腊黄的脸色更是减了几分生气下去,她脸色复杂地看着萧天越,这个她倾注了太多心血和希望的儿子,一步步扶着他坐上太子之位,怎么甘心眼睁睁看着萧天离将这一切夺走?

“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郑才人的声音微寒,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天越,似乎要把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母亲圣明。萧天离神色不动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望着郑才人。

郑才人眼中露出来恶毒的恨意来,这恨意让她病重的身子焕发出奇特的力量,一手拉住萧天越的衣襟恨声道:“我是你母亲!是我把你生下来的!你竟然…”

萧天越轻松掰开郑才人的手指,理了理衣襟上了皱褶,看着郑才人的时候眼色阴鸷,但语气从容:“母亲不是一早就教育儿臣,所谓天家亲情不过是一张遮盖丑陋面目的遮羞布吗?三弟连他生母宁才人的宫殿也舍得烧了,想必母亲也能体谅儿臣一片苦心。”

萧天越当然知道萧天离暗中做的这些手脚,但他不懂的是,萧天离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烧了宁才人的宫殿嫁祸给郑才人,逼迫郑才人搬离了坤宁宫,但这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实质性的打击,看来看去唯一的好处是皇帝念起了当年宁才人的好,给萧天离封了王。

萧天离,难道是在乎爵位的人吗?

萧天越有些想不明白萧天离的做法,而且以他多疑的性子,也有点看不透萧天离,那副狂妄的样子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所以他选择做一点点小的试探,看能不能探到萧天离真实的打算。只是这个打算,若让外人听了去,却极是狠毒。

郑才人狠狠地盯着萧天越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奶声奶气围着自己转的小家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曾经萧天越会为了救一只受伤的鸟爬上高树,哪怕被自己责骂也不承认自己做错了,那时的太子是善良的,后来,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毒辣,残忍,暴虐,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郑才人在心底无声地问着自己原因,但是她更清楚,善良的人,是坐不上那把椅子的。

她只是不甘心,萧天越不甘心,齐治也不甘心,所有的人都在不甘心。

他们的不甘心仅仅因为他们算错了皇帝的心思,没能明白皇帝根本没有想过要易储,萧天越一生顺顺当当从未经受过如此大的挫折,对于皇帝天威有着天生的畏惧,这导致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身为儿子,不孝致命。

身为臣子,不忠致命。

就在萧天越在忙着藏利爪收野心,潜心试探萧天离底线的时候,萧天离却推着齐倾墨在城中赏着着杏花。

有道是杏花春雨,今日无雨,甚至阳光极好,明媚却不耀眼。这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尽头的杏花林却实在美得令人讶异,浅粉色的花瓣儿飘零着,恰似一场雨,或许古人言的春雨,是这花雨也不一定。

鹊应和颜回泠之继早已去了别处嬉笑打闹,惊得杏花雨下得越急,繁复密集,人影穿梭其中,像是踩着花雨而来的仙人儿,美不胜收。

“你喜欢吗?”萧天离下巴靠齐倾墨头顶上,细看着一片儿落在她发间的杏花花瓣儿,只觉得这日子实在妙不可言。

“美好之物,为什么不喜欢?”齐倾墨脸上难得露出放松的笑意,拨弄着几片误入了她裙裾的花朵。

“你喜欢的话,我便在府中种上一大片,每年春天我们就看花,夏天了趁凉,到秋了就收杏子,冬天吃杏仁,好不好?”萧天离勾勒着一副美好的画面,自己却先沉溺了进去,若真是那样,该是何等风流快活?

“还可以采杏花做饼,树下小斟,再摆上一局棋,时间可以从晨光初升消磨到月色悄起,你喜欢执黑子,我的白子肯定会被你围杀得很惨,到时候你可得让我几子才行。”萧天离自顾自说着,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天似的。

齐倾墨望着眼前一片粉红的杏花林,听着萧天离的喃喃自语,轻笑道:“你这个快活的宁王爷,是真不怕别人再多参你几本,在府中种一片杏花林得占去多大块儿地,也不怕别人说你。”

“怕什么,本王哄媳妇儿开心,他们管得着吗?”萧天离简直是…跋扈极了。

齐倾墨拍了拍他的手背,只叫他把自己往杏林深处再推着走一些,并不再多说什么。萧天离这些天的压力齐倾墨很清楚,眼前的局势且不说他人,就连齐倾墨都有些看不清了。

萧天越在试着萧天离的底线,萧天离又何尝不是在试着皇帝的底线?而且这条底线如果触到了比萧天越更麻烦,谁也不知道那位皇帝老子到底准备拿萧天离怎么办。如果踩狠了,会不会落一个粉身碎骨的结果?

所以萧天离这个宁王爷这些天看似胡作非为很是猖狂,其实心里比谁都紧张。说他是在走钢丝,也毫不为过。

于是这样偶尔出来放松一次,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太过紧张的神经反而会让人变得迟钝,做出些错事来。

“不管怎么样,你还在我就很安心。”萧天离突然说道。

齐倾墨偏头,听着他这没头没脑的话,看着他一愣。

萧天离负手站在花雨里,他与齐倾墨之间有些话不必说也彼此明了,就像他每日的忧心,每日命悬一线的紧张,他不说,他也知道齐倾墨懂的,但每每只要一想齐倾墨还在,萧天离就很安心。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一看到你,我就有很有底气。”萧天离回头望着齐倾墨,漫天的杏花似乎被谁施了魔力,片片卷起飞起扬起绕在他身边,他一双沉凝如墨柔情如水的眼睛在花雨里绽放着灼人的妖娆与风华。

日夜相对,齐倾墨几乎都要忘了,萧天离是一个何等脱俗之人,这世间早已无人可及。

齐倾墨久久的沉默,他知道萧天离指的是什么,有的时候,谁都需要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地方,萧天离这些天很累,他看着自己能静心,能安心。

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升起,齐倾墨胸膛像是被谁塞进了满满的棉絮,又像是白云,柔软,轻盈,干净,充实,且带着某种淡淡的香味。

朱唇一勾,满眼的杏花绯红色都被她遮了去,墨发轻扬,缠绵着杏花勾织惊艳的色彩,这世上无人可及她风情万种,美艳天下。

两人便这么对视,仿似霸道地潋滟了天地间所有的风华光芒,染进了他们各自漆黑的眸子里,嘴唇间,墨发中,无人可以分去半分。

此处无声胜有声。

远处的鹊应三人挑了棵大杏花树排排坐在上面,晃悠着三双腿,嘴里不知是从里拐来的冰糖葫芦,三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在粉色的杏花林中格外好看,只听得颜回嘻笑一声:“你看咱家你跟你家小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儿,上哪儿再找这么一对壁人去?”

鹊应歪头不语,她不会再说萧天离与小姐不合适之类的话了,因为有些事,她知道得比颜回他们多。

“鹊应,你老实说,你家小姐有多喜欢咱家爷?”八卦本性暴露的泠之继问道。

鹊应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很喜欢。”

“这算什么回答?”泠之继明显不满。

“可是对我家小姐而言,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喜欢了。”鹊应摊手,表示无奈。

颜回泠之继抚额,他们怎么忘了,齐倾墨齐府七小姐,可不是个普通女子,很喜欢,的确是很难得的喜欢了。

许多许多年后,鹊应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都会难以抑制的心痛。小姐曾经说过,美好的东西总是太过脆弱,需要用很强大的力量才能守护住。

她不知道,需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守护住这一年这一刻这一场杏花雨中的这一双人,但她知道,为了这一刻的美好,所有人都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她宁愿,这一刻从未存在过。

第202章 陈老公公

后宫里向来是一个阴气重阳气衰的地方,历来的皇帝们喜欢藏美,恨不能把天底下的美人儿都收进宫里,然后无事翻翻牌子,随意懒散想起一个女子来,那女子还要欢欣雀跃半天。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有多少想不起来的女子被收进宫里后,只能像个人偶儿似的穿着精致的华服,等着青春和激情随着饱满细腻的皮肤一点点干瘪下去,然后满心苦楚吟一曲白头怨。

皇帝们就算知道这些女子的寂寞孤独,他也做不到泽被后宫,雨露均沾。又怕这些年青貌美的女子给自己戴上某种颜色的帽子,只好想出了灭绝人性的办法来,于是便有了太监这一畸形的存在。

陈老太监虽然身体畸形了,但心智比起一般的太监来说,还是健全许多,至少他还懂得知恩图报,也没有学到太多谄媚的手法,只是老老实实地服侍着皇上,偶尔念着宁才人当年对他的好,给三皇子殿下打打掩护通通消息。

皇帝很喜欢这个太监,因为他聪明但不自作聪明,圆滑却不诡诈多变,比起不少臣子来,陈老太监更合皇帝的心意。

当然,这是在皇帝不知道陈老太监跟萧天离暗中来往的前提下。

但是陈老太监今天没来值班,皇帝把手一抬自然有人把茶水递到他手中,只是低头一抿的时候味道有点不对,于是皇帝抬头看见了一个嘴边有粒痣的陌生小太监。

“怎么是你?”皇帝有些不悦的皱眉。

小太监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陈老公公病了,今儿是小的值勤。”

“病了?”皇帝更加不悦起来,陈太监侍候了他十多年,似乎从来没病过。

“是,陈老公公今日下不来床,这才轮到小的。”小太监抖得厉害,嘴边的痣都快要抖掉了。

皇帝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他怎么了?”

以天子之尊询问一个太监的病情,陈老公公果然在这宫里地位不凡,不过有痣小太监没胆子继续想太多,老老实实说道:“奴才该死,奴才不清楚,今日传完午膳之后,陈老公公便回去了,只说是累着了。”

“哼!”皇帝一拍桌子,震得桌上几本奏折都弹跳了起来,满屋子的人噗噗嗵嗵跪下大呼皇上息怒,有痣小太监把腰弯得更低,冷汗都滴到地上了,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龙颜大怒起来。

皇帝怒道:“叫他来见朕!”

有痣小太监全身冷汗打湿了衣衫,黏乎乎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但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在皇上面前的惊恐不安,反而十分镇定,连他嘴边的那粒痣都显得高深莫测了不少。

算算年头,他进宫已经四年了,当初三皇子救下了他病重将死的弟弟,还将多年前他们家的一桩冤案给平了反,他无以为报,心甘情愿易名换姓地进了宫,成了太监替三皇子在宫里头做探子。原本他以为这一路下来会很凶险,没想到三皇子将他放在宫中一放就是四年。

如今,终于是他这粒棋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小太监摸了摸嘴唇边上的黑痣,想着原来这些年自己在宫中顺风顺水果然是有原因的,谁能想得到皇帝最信任的陈老太监也是三皇子殿下的人呢?

这样想着,小太监越发觉得三皇子深谋远虑,对他信心满满。

他现在守在清玄殿外面,里面的陈老太监正和皇上说着话,看上去皇上气得不轻,可怜陈老公公一把年纪了连病了都不能好生休息一下,一个安生的日子都没有。他轻叹了口气,是不是自己以后也会跟陈老太监一样呢?

如果能像陈老太监一样在宫里有这等超凡脱俗的地位,就是累死了也愿意。

“说,到底怎么回事?”皇帝脸上看上去很是不快,有些阴沉。

老太监几乎贴在地上的身子一抖,然后说道:“皇上,是奴才年纪大了,老子,所以身子骨不如以往了。”

“莫非你年纪大了连记性也不好了?朕每日午后都要用一道薄荷茶,今日既然是你这老东西负责朕的午膳,怎么连这也忘了?”皇帝恶狠狠地骂着,十分难听。

“奴才…奴才忘了!”老太监一咬牙,狠声说道。

“放肆!陈老四,你可知欺君是何罪!”皇帝勃然大怒。

像是这一声陈老四似乎骂进了陈老太监心坎里,能被一个整日忙于朝政的圣主明君记得的名字,着实是一种莫大的恩宠,他深埋着的头久久抬不起来,沉默良久之后,似认命一般说道:“薄荷茶不干净,奴才倒了。”

皇帝眸光一寒,咬得牙齿咯吱作响,两侧的下颌骨突出,显然他在克制着心里正疯狂燃烧的滔天怒火,许久过后,他才挥了挥手让老太监下去歇着:“此事不得跟任何人提起。”

“奴才遵旨。”陈老太监应道。

外面的有痣小太监一见陈公公出来了,赶紧上去扶着,老太监却轻轻推开他,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头,浑浊的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小太监听的:“皇上喜欢看下人忠心耿耿的样子,只要肯为皇上去死,皇上就越不会让你死…”

小太监咧嘴一笑,嘴上那粒痣差点扬得飞起来。

齐倾墨坐在轮椅上,细长葱白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发出一阵极有规律的空空的声音,她虽然看着眼前的那棵桃树,但显然心思不在这里,更像是在等什么人。

鹊应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她低头轻嗯了一声,又对鹊应交代了一些事,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萧天离穿过漫天的花雨缓步而来,推着她走在宁王府精致的后院里,沿路阳光明媚,花红草绿,又有曲径来回轻绕,的确是说不出的幽静雅致。

“皇上怎么样?”齐倾墨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萧天离叹息一声:“听了你的话,没把毒直接下在父皇身上,倒是让那老太监遭了罪。”

“无妨,皇帝知道了就好。”齐倾墨眉头微收,对于萧天离之前的那个计划仍有些不满。

“为什么你那么反对直接对父皇用毒?如果直接作用在父皇身上,效果只怕会更好。”萧天离有些不解地问道。

就在前两天他们爆发了一次比较大的争执,或者说是齐倾墨与萧天离和青微两人发产生了比较大的分歧。

那天晚上齐倾墨与萧天离两人摸清了皇帝的打算之后,便知道不能再处于被动的局面,明面上他们要对付的是太子,暗中对抗衡的却是那个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全力应对,不然随时可能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不过这件事他们还是有一道优势的,那就是皇帝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看穿了他的打算,他们能大加利用的自然也是这一点。

如今的萧天越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的,认为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东宫之位,一旦失去了太子这个名号,萧天离会在极短的时间将他打落谷底,打得他从此不能翻身。

但是,他就算是想反抗也没有太多力量,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齐治,反过来说,唯一可以利用的也只有齐治。

齐倾墨和萧天离给他铺了一条看似十分光明可行的路子,但萧天越并没有将两只脚全部放上去,他小心谨慎地慢慢试了一步,就立即收回了脚,看事态的发展是不是真如他所渴望的那般。

说着十分简单,但事情却是严重得足以让皇帝怒火中火到再将皇宫血洗一次。

郑才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生病,以萧天离在宫中布下的人手,要让一个不受宠被冷落的才人得一场病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然后那位张太医自然而然就会被推出来给郑才人诊脉。

张太医早些年间能得郑才人十分信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医术高明,行事狠辣,更因为他是齐治的人,当初的郑家和齐家关系很是微妙,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便是都站在太子萧天越背后,这一点到现在仍然是一致的。

齐治从张太医那里得知郑才人的消息过后,又让张太医去探了陈老太监的口风,问问皇上对郑才人到底是什么打算,陈老太监当然十分清楚皇帝陛下的心思,郑才人早晚都是要死的,皇帝不会允许太子身边有一个如此愚蠢不堪的母亲。故而当日在殿外的那一句话,也不算是骗了张太医。

后来的事,就比较简单了,张太医可谓是左右逢源,既然皇帝,太子和齐治都希望郑才人死,那他只要弄死郑才人对三方都可以交出一个完美的答卷。

郑才人虽然知道自己被亲生儿子和齐治算计着性命,却毫无办法,于是便有了那日在留月宫里她与萧天越的对话,作为一个母亲,她是悲哀的,但如果做为一个一心想培养出优秀太子的权后来说,她算是成功的。

于她而言,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太子坐上龙椅,所以她很清楚齐治怂恿太子这么做的原因,她死得心甘情愿,只要能帮太子坐上皇位。

怎么坐上去呢?

首先,皇帝必须要死。

第203章 运筹帷幄

一个明知自己会死的人是会做出许多常人不敢做的事情的,尤其是像郑才人这种一向胆大手狠,对权力有一种变态欲望的女人,在临死之际,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特么对于151+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比如,毒害皇上什么的。

郑才人为了这一赌,基本上调动了她在宫中所有残余的力量,或威逼或利诱,全数押上,只可惜换来一个无声的结局。

齐倾墨与萧天离对坐许久,外面的黄鹂鸟鸣叫得欢快,屋内的人像是忘记了时间,萧天离咳嗽一声拉回两人的思绪,将问题重新提了上来:“为什么不让郑才人的药送到父皇嘴里呢?”

“因为没必要。”齐倾墨一笑:“你不可能让皇帝真的死掉,既然如此,只要让他知道有人要谋害他就够了,效果是一样的。”

萧天离默然,他的确不可能让皇帝真的就此死去,因为萧天越仍是太子,如果皇帝有个三长两短,萧天越便成了理所应当的继承人。

“青微说,如果让他喝下去,或许萧天越倒得更快。”萧天离轻轻皱眉,能将萧天越更快的置于死地,或许更好。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我比你更希望萧天越早些死,可是过多的动作反而适得其反。现在只是陈老太监中毒,皇帝不会把这件事闹到台面上来,但若皇帝自己中毒了,一路查下去,你能保证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让皇帝抓到把柄吗?到时候你引火烧身了怎么办?”

齐倾墨冷冷地分析着,显得残忍且直接,哪怕这事件事都是她安排的,但她也能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冷静看待,这便是她的过人之处。

“你只是想让皇帝认为萧天越急不可耐,这就够了。”齐倾墨最后下了结论,“所以那天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吵些什么,青微糊涂,我没想到你也跟着糊涂。”

听得齐倾墨略带怒气的话,萧天离有些苦恼地摸了摸鼻子:“青微并不是太懂这些阴谋诡计,她只擅长情报收集。”

“她不懂你也不懂吗?就算你要护着她也该有个度。”齐倾墨听他这样说,心里更加气恼,不懂添什么乱?

萧天离知道齐倾墨其实是吃醋了,心里头不由得升起几丝甜蜜之意,想起那日在细雨阁里讨论此事,吵得面红耳赤,齐倾墨用了极强硬的态度,不惜摔了一个很是珍贵的青瓷花瓶才镇住场子站住立场。

其实萧天离也知道,这两个人的想法其实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自己而已。但因为对青微的偏帮态度使得齐倾墨大为光火,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内疚,在某些时候,萧天离的确认为青微是比齐倾墨弱势的,所以对青微偶有些许偏心也是难以克制之事。

这会儿他已经知道错了,于是他又一次发挥了厚脸皮的作用,死皮赖脸地逗着齐倾墨说笑话,齐倾墨本也没想计较什么,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了一番嘴皮子,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

“郑才人送的那碗药,你已经让人换过了,陈老太监喝了最多会缠绵病榻数日,可是这对皇帝来说,已经是足够大的危险信号了。”齐倾墨又说道。

她与萧天离两人谋划了许久,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最后只是为了一件事情,就是逼得郑才人动那个念头,只要她的念头一动,皇帝的怒火就会应邀而至,萧天越就算是与郑才人撇得再干净,也会受到波及。

皇帝只是想逼太子成熟,结果没想到太子走上了另一条路,动杀父弑君的想法,就算皇帝再如何顾及史书上的清誉,也总不得他的命重要,此时此刻,他只怕对萧天越寒心到了极点。

萧天离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为这些事操心,辛苦了。”

“我并没有做多少,倒是你与青微费了不少心神。”齐倾墨推却了萧天离的怜惜之意,但眉宇间的疲惫却告诉他人这些日子她的心力交瘁。

萧天离笑了笑不再说话,只痴痴地望着齐倾墨的侧脸出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局,这样的局全天下只有齐倾墨能想得出来。

其实整个局布下来,出主意想计谋的人是齐倾墨,执行落到实处的人是青微和萧天离。

这就像是三个圈,最里面那个圈里的人是萧天越等人,中间的皇帝,最外面这个圈里站着的人才是自己,这三个圈从内至外由低到高,他们站在最外面最高处轻轻拨动一下,便可以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明明这一池春水是他们搅混的,但不管是萧天越还是皇帝,都没有任何办法顺着线头查到他们身上,谁也想不到,这是他们动的手脚,显得干干净净。

于无形中,他们已经隐隐掌握住了主动权,开始操控这个已经慢慢转动起来的命盘。

但这看似闲庭信步般的轻松布局,引诱,导向,却无处不包含着随时会覆灭的危险,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也丝毫不错,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萧天离才格外心疼齐倾墨,她精准地算到了每一个人的心思。

齐治希望太子早日登基,摆脱他现在危险的处境。

皇帝不想让郑才人继续苟活于世,影响萧天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