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顾藏锋早就查觉到青微了,只是不愿意与这个直接杀死鹊应的凶手说话,甚至如果不是为了齐倾墨,他甚至连萧遥的话都有可能不听,他更愿意单枪匹马杀了青微之后再自尽。

青微脸色一僵,还是走过去坐在顾藏锋身边紧握着手中的水壶,犹豫了很久后才有勇气说:“顾将军,鹊应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求你原谅。只是此去青沂国山高水远,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害到太子。”

顾藏锋站起来,在一望无际银月照亮的雪原里,他似一头孤狼,宽大的手掌揭下面具,那下面是一张越见削瘦也越见刚冷的脸,脸上的轮廓有如刀斧所刻,冷峻逼人,眼神更是冷漠得如同看一个死人,稍见丰厚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话绝不憨厚。

“青微姑娘,我现在不杀你的原因,是因为齐小姐还要留着你的命,如果她要杀你,当日在天牢之前,就已经将你千刀万剐了,你早晚会死的,只是看怎么死而已,所以我不急,我等得起。”

青微没想到会从顾藏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至少以为顾藏锋身为千人之将,至少深明大义知晓轻重,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罔顾大义,没想到,顾藏锋却是毫不在意萧天离是不是太子,做这些全只因齐倾墨一句话。

“她到底,哪里好?”青微这是第二次问同样的问题,第一次她问萧天离,没有得到回答,或许在萧天离眼中,齐倾墨什么都好,不好也是好,可是顾藏锋呢?凭什么顾藏锋也要为齐倾墨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肝胆相照?

顾藏锋冷冷盖上面具不再多看青微一眼,不屑地从她身前走过,自然也没有做任何解释,跟她每多说一句话,顾藏锋心中的杀机便盛一分。

齐倾墨哪里都不好,唯一好的地方,是将鹊应送到他身边,那个跟自己亲妹子一样的鹊应,他当做血脉至亲看的鹊应,是齐倾墨拼死相护不惜与萧天离与临澜决裂的人,仅这一点,便值得他对齐倾墨忠心。

有时候人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谁对自己好,自己便会对谁好。可惜这个简单的道理,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比如青微这种人,永远不能理解一身臭名昭著的齐倾墨,为什么身边会有那么多甘愿为她牺牲一切的人。

黑羽骑接替了金风楼接下来的任务,杀戮的钢刀一路杀到底,从一条血路里走到了青沂国边境,而睡了整整三天的萧天离终于伸了个懒腰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来。

“死了多少人?”萧天离一提身形落在顾藏锋身边的一匹马上,没头没脑问道。

金属面具下顾藏锋的声音都带上了金属的味道,透着冷气:“共杀敌七十八人,无一逃走者,黑羽骑未折损一人。”

“好,这样我就好跟叔交代了。”萧天离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笑得懒散。

“再过三十里就到会合的地方了。”顾藏锋好心多说了一句,看了两眼萧天离身上的衣服。

再好的丝绵在车上睡上三天,也会皱成一团,萧天离此时身上的衣服便皱得不成样子,低头一看,十分滑稽,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天初几?”萧天离笑完之后也不再上心,到了地方再换得容光焕发的也不迟,跟顾藏锋这些自己人有什么好讲究的?

“初三。”顾藏锋的回答很简洁。

“全速,我要今天赶到青沂国。”萧天离嘴角拉出一抹冷笑,提起围在脖子上的面巾盖在脸上,迎着满头满面的飞雪往前狂奔。

顾藏锋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只挥动套着手套的右手不知做了个什么手势,本是常速前进的千人队伍在一瞬间就飞腾起来,如同一块巨大的墨点在白纸上飞行,沉默有力。

第287章 金风细雨

十一月初三傍晚时分,夕阳金色的光晒在厚厚的积雪,晶莹剔透十分好看,这一日萧天离换了太子朝服,玄色深衣禇色刺绣,衣衿与袖口滚祥云图,下摆处刺着四爪龙图腾,神秘大方,长眉凤目间透着威严。特么对于151+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候在此处的部分人早早便前来迎驾,却不见太子官轿,反而只见一匹汗血宝马飞奔而来,其后跟着一千有如墨点的骑士,左手边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神驹,上坐一位面目清秀的佳人。

“恭迎太子!”众人心中虽十分诧异,但依着他们迂腐的性子依然按规矩行礼。

“免了,收整行囊,即刻启程贺城。”萧天离没有半分浪费半分时间在这些冗长琐碎的礼节上,连马都没有下,居高临下地对着一干官员吩咐道。

“…是。”官员也知时间紧迫,也不再继续坚持,好在行李贺品一早就准备妥当,重物都已提前运去贺城,轻装上阵倒也迅速。

萧天离下马喝了口水,让青微去换了身衣服,自己坐在临时腾出来的屋子里安坐了片刻。

一个黑影翻身入内,默然落下:“爷,丰城地动。”

“怎么样了?”萧天离转着桌上一只杯子面无表情。

“自今日凌晨起便开始了,一直到午间才结束,金风楼细雨阁…毁于一旦,地道全数坍塌,损失惨重。”那人显然有些紧张,说话也不太利索。

是啊,对于一个在金风楼呆了十多年的老牌杀手,眼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暗阁就毁在眼前,任谁看了都会难以克制的悲痛。

“老莫,你怪我?”萧天离清冽的声音有如外面的冰棱,毫无温度,只是想不到那人竟是很久不见的莫百衍。

萧天离只身回临澜,莫百衍其实也没有去宣遥国,而是在这里等一个萧天离说的很重要的消息。宣遥国养的神隼乃是灵物,这世间统共也只有这一只,半日可行上万里,这一回让萧天离借了来一路跟着南下去了临澜国,为的就是传今日初三丰城地动这一趟消息。

“属下只是不懂,地动已经够了,殿下为何还要让颜回他们提前拆掉金风楼细雨阁的梁柱,撤走地道密室的基石?”莫百衍的声音里第一次对萧天离产生了质疑,他不能理解眼前的主子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为何要一手毁掉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一切!

萧天离喉结耸动,有许多话到了他喉间又咽下去,莫百衍就当他不心痛吗?那里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家业,当初创立金风楼细雨阁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想到有朝一日,这份家业他会自己亲手毁去?

“有朝一日你会明白,到了我这个位置,有些事已经身不由己了。”萧天离最后只这样说。

莫百衍看向萧天离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和挣扎,他想问个清楚明白,细雨阁金风楼共计三百二十七人有何罪过?萧天离为何要借此事一举清剿?弹尽弓藏便罢,何必要赶尽杀绝!

这一次是一些常年隐于暗处的暗子,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了自己,轮到了颜回和泠之继,最后会不会轮到青微姑娘?

莫百衍不敢想,也不愿多想,从齐倾墨走后萧天离便像变了个人一般,时好时坏,任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有许多事连自己也不曾透露。

“爷,希望你最后会放过青微姑娘,她为你付出的太多了,你已经辜负了齐小姐,不要再辜负她。”莫百衍喉间发苦,涩着嗓音。

萧天离猛地一把提起莫百衍的衣襟,目光凌厉地看着莫百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莫百衍惊了一下,对视中却看到了萧天离目光中跳动的愤怒,像是要喷薄而出的火焰,紧咬的牙关咯吱作响,他以为萧天离会说什么,但萧天离最终还是,依然什么都没说。

沉默地松开莫百衍,萧天离转过身去平息了下起伏太过的呼吸,用尽量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你先去贺城找到宣遥国的瑾诺,与他一同去青沂国皇宫,顺便,去看看你的公主娘子。”

莫百衍彻底看不透萧天离的心思了,刚才他明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肯告诉自己。以前的爷不是这样的,不管是天大的事他也能嬉笑怒骂间解决,更不会如此的沉重。莫百衍沉默地点头行礼,便从窗子里跳了出去,消失不见。

正好房门此时被人推开,却是换了一身衣裳的青微,她着了娇俏的鹅黄色短袄,看上去十分可爱清新,冲萧天离一笑,不似齐倾墨那般倾国倾城,却也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味道。

“这么大风怎么开着窗子?”说着她便要去关窗,却被萧天离喊住。

“别关,就让它开着吧。”

“爷有心事?”青微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

“没有。”萧天离摇了摇头。

一千黑羽骑自然不可入青沂,于理于法都不合,而萧天离带他们本意也不是让他们护着自己在贺城大行纨绔之事的,毕竟这里是青沂国,是殷笑闻的地盘,他还没有猖狂到不分情势的地步。

于是一千有如墨羽的黑羽骑驻扎关外,萧天离只带了顾藏锋一人入贺城。脱去了盔甲和面罩的顾藏锋甚至算得上是个英挺的男子,热血方刚的模样让人格外容易心生好感。

一入贺城萧天离心中便满是不痛快,甚至是烦燥恼怒,只因为这满城的红色分外刺眼。看了片刻便躺进轿子里闷声睡大觉,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而在青沂国皇宫里的齐倾墨与他大概有着同样的心思,这满眼的红色实在容易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当初嫁给萧天离的时候,也是满目披红,她拖着重伤之躯还在对付齐家的那些人,正好那天,也是大雪。

如今想来老天待她真是格外严苛,连这样细枝末节的痛苦都不放过,一点点蔓延进她的四肢百骸。

“你还好吧?”墨七拿着凤冠霞披,手指不安地抚动着上面的金色凤凰,惴惴不安地问正对着白雪红绸发呆的齐倾墨。

“我很好。”齐倾墨用明明不好的声音说。

“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边的柳安之很是担忧,他敢用性命作赌齐倾墨绝不甘心嫁给殷笑闻,但她为什么要逼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情,是他想不通的。

齐倾墨涂了豆蔻的手指一点点拂过妆台,神色凄寒。

“这世上,哪里容得下我有什么反悔?”齐倾墨突然冷笑一声,“世人若知我齐倾墨两年嫁二夫,只怕会说我是一个无耻荡妇吧?”

柳安之心中着急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知道齐倾墨有什么大事要办,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准备将这事捅得多大,毕竟这里是青沂国的皇宫,她还怀有身孕,无论是什么事,对她而言此时此刻都不是最佳时机。

“明日就是大婚,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就放宽心一点吧,你总是忧思过多,这对胎儿不好。”柳安之不知说什么,只能让齐倾墨不要想太多。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下。”齐倾墨挥了挥手,靠在长椅上小憩。

听到二人离去的脚步声,齐倾墨微微睁眼,双手抚摸着小腹,目光迷离得不知在想些什么,间或又很空洞。

自瑾君走后,殷笑闻对自己这个如同木偶一样的人似乎也没了太大兴趣,前些日子还无事前来试探一番,齐倾墨也尽心尽力地做到神色呆滞,又有柳安之的药辅助,宫中那些太医诊脉诊来诊去也诊不出任何问题,殷笑闻便只好作罢。

后来他或许觉得也无趣了,便来得少了。

只是有一次他好像喝多了酒,半夜未带仆从只身来到她房间,坐在她床榻边上看了自己许久,齐倾墨不想睁眼演戏便装作假睡,却听到殷笑闻醉意朦胧间说了些她不愿听到的话。

“朕倒希望你永远是当初朕看到的那只小野猫,临澜国的时候你是何等的嚣张?行事手段连朕都为之折服,如今你这样,听话是听话了,朕的目的也达到了,朕却觉得,你不是你了。”

“要得这天下就要付出很多东西,齐倾墨,朕只能当你是下天下之局的棋子,甚至你去到任何一国,你都只是棋子,至少朕,不会骗你诓你。凤血环,天生就是个诅咒,你娘当初不是冰雪聪明吗,依旧逃不过。”

当时的齐倾墨差点没忍住问殷笑闻,你知道我娘多少事?对于那个神秘的娘亲,齐倾墨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而这些疑问就算是柳江南都无法解答。

当年的圣女柳一南,自己的母亲,容颜倾国,为什么会流落到齐府,受尽折磨而死?当初她的守护者柳娆,也就是相府的四夫人自从消失之后,又到底去了哪里?

太多太多疑团让齐倾墨无法解惑,别的事她或许并不关心是非黑白只求一个结果,但对于那个为了救自己和弟弟病死榻上的娘亲,她却无法释怀。

尤其是当她也快为人母的时候,这种感情越发强烈。

第288章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

这是瑾诺不请自来不问自进时看到齐倾墨说的第一句话,极没创意,但莫明让人生出亲近的味道。

明日便是大婚之期,宣遥国和临澜国的人都是要住在宫里的,瑾诺能到这里,齐倾墨也并不觉得意外。

齐倾墨懒懒靠在榻上也不起身,但笑意却是难得的发自内心:“好久不见。”

他依然丰神如玉,温润如玉,实实在在像尊玉菩萨,尤其是他一身青玉色长衣时,无处不透着玲珑剔透,这样俊朗美好的人儿,几乎要让人怀疑他是否是自九天而来的谪仙。

“没想到,我又来参加了一次你的婚礼,还真是三生有幸,如今看来,三国中你可只差没嫁过我了。”瑾诺调侃道,很自然地坐在了旁边的绣墩上,笑眼中满是重逢的欢喜。

齐倾墨让他逗得一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与他对望着:“瑾国主难道希望看到我三嫁不成?”

“若你要嫁我,别说三嫁,十嫁我也愿意。”瑾诺眉头一扬,十分好看。

齐倾墨摇了摇头,此嫁殷笑闻乃是无奈之举,若是可以,哪个女子愿意几嫁?

“公主呢?”齐倾墨想起叶凌奚已与莫百衍定了婚约,想必她该是与莫百衍一同来了宣摇才是,像她那样率真的性子,也只有瑾诺这般疼爱她的兄长才能宠出来。

“你这位二嫁夫君可是个急性子,一收到他的请帖我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奚儿累坏了,此时正歇着呢。”瑾诺说。

“辛苦你了。”齐倾墨客气一句,毕竟也是因为自己的身孕再藏不住,才将婚期定得如此之急。

“辛苦倒没有,说实话,若非是你,殷笑闻要这么急着成亲我或许还不来呢。”瑾诺说的是实话,若非殷笑闻要娶的人是齐倾墨,他才懒得这么千里加急一路狂奔。

齐倾墨仔细打量着久别重逢的故人,原来在临澜时自己对瑾诺多有提防,现如今仅有的几个可信任之人,竟赫然有他之名,这大抵便是世事无常。

同样的,瑾诺也在看着齐倾墨,她比以前更加动人,眉目间渐渐染上为人母亲的慈态,不似往日那般冰冷,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是醉人。萧天离之前给他的那些信中,小气得不得了,对齐倾墨提之甚少,生怕自己会对齐倾墨有什么想法似的。

原本他以为看到齐倾墨会很激动,甚至有可能难以克制,不曾想此时见了,却只觉得心中宁静,并无他想。

“为什么想要嫁给殷笑闻?可以跟我说说吗?”瑾诺看上去实在不太像一位一国之君,总是谦逊有礼,毫无隔阂。

齐倾墨笑了笑,轻叹了一口气:“为了报仇。”

瑾诺不由得眼皮一跳,他一早就想过这个可能,但没想到这竟是真的,齐倾墨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付出一切的人,只要这个目的值得她付出。而他想不明白的是,就算是嫁给了殷笑闻,又能报谁之仇?仇人是殷笑闻吗?显然不是。

“你也不必想太多,我行事一向如此你也知道的。”齐倾墨反倒劝解起瑾诺来了。

“我并不是想阻拦你,只是想问你,这么做是不是值得?”瑾诺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心疼,如果当年…如果当年那一切不发生,她的命运是不是完全不一样?不必受这么多的痛苦磨难,不必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倾尽全力,不必活得如此艰辛。

“值得。”齐倾墨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是的,一切都值得,只要他们也能明白自己心中的苦和难,只要他们也失去过至亲之人,只要他们也体验一回锥心之痛,那么他们就会知道,这一切都值得,没有什么不值得。

瑾诺突然眼眶灼热,其实今日来他本是想问齐倾墨,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只要她点头,哪怕狼烟四起,他也会带齐倾墨离开这里,可是齐倾墨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自己,她不会离开,哪怕前面是一条荆棘密布的道路,她也要一个人走下去。

这让瑾诺越发难过,为齐倾墨的一意孤行,不肯回头。

“我听瑾君说,你一开始不太信任他是吗?”连忙换了个话题,瑾诺不允自己想得太多。

“他太热心,我自然会怀疑。”齐倾墨刚想问瑾君此次是否有来,没想到瑾诺就已经先提起了。

“他只是听我命令行事,好在他多少给你帮了些忙。”瑾诺其实在暗中腹诽,萧天离这你可怨不得自己抢功,不这么说你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齐倾墨这么聪明的人,若说对瑾君的身份没有过怀疑谁人会信?

“他真的是皇商?”齐倾墨好奇道。

“自然。”瑾诺诚恳地点头。

“我看他倒更像个谋臣,或许你该考虑给他在朝中安排个官职了。”齐倾墨笑道,瑾君那人满腹谋略阴谋,若只是经商岂不是大大的可惜了?

瑾诺表情有些怪异,让萧天离给自己做臣子,只怕比杀了他还难,只好忍着笑意摇头揭过此事。

瑾诺一直在房中坐到月亮初升才回去,叮嘱齐倾墨好生休息之后,又说有事随时可以找他,齐倾墨却想着麻烦他的事已经够多,实在不好再使他为难,便也只是笑笑。

这两人在屋中对坐了许久,却不知有另一双眼睛也一直看了许久,几乎见齐倾墨笑得开怀便差点忍不住要跳下来,结果生生憋住了,只跟屋顶上的积雪过不去,一个劲儿在白雪上狠狠的蹂躏着瑾诺的名字。

好不容易等到瑾诺走了,他才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仔细看了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只差拿面小镜子对镜贴黄花了,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这个他已经熟悉了得一塌糊涂了的清风楼。

之前总是以瑾君的面孔面对着齐倾墨时,有了一层保护色他才能轻松自如,如今让他直面齐倾墨,心中却是在不停地打鼓,想着齐倾墨会不会一杯热茶泼自己脸上赶自己出去。

但出人意料的,齐倾墨见到他时,只淡淡说了一句:“殿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语气像是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用最疏离的语气,最冷漠的态度,最残忍的话语,告诉着萧天离,你只是一个陌生人。

萧天离满腹的纠结担忧为难欣喜都凝成了这数九寒冬里的冰块,继而又猛地被人敲碎,碎冰浮于冬水,点点滴滴都是着不了地飘渺的疼痛。

“我…我…”萧天离突然就结巴了,原本想好了的许多话全都说不出来。

“殿下若无事,便请回吧。”齐倾墨果真是千人见千人面,之前对瑾诺的如沐春风没有留下来半点,赠予萧天离只有满脸寒霜。

不然要她怎么面对萧天离呢?将满心满肠的痛苦流露在脸上吗?怪他当初为何总是要负自己吗?质问他准备如何为鹊应的死负责吗?还是说大哭大闹着说自己有多么想念他?

又或者,问一问他萧天离,愚昧如你,可是知错了?

都不需要啊,这些情绪,这些无用的情绪每一个一碰便是无法控制的痛,所以什么都不需要。

“倾墨,我来是想看看孩子。”萧天离心中骤然一痛,要等到这么久,他才能光明正大的以孩子父亲的身份提出这个卑微的请求,却只能面对孩子母亲的绝情。

“滚!”齐倾墨突然冷喝一声,“你有什么资格?”

“我是他父亲,这还不够吗?”萧天离近前一步与齐倾墨面面相对,中间不过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他都能看清齐倾墨睫毛的颤抖,看清她眉宇间的冷冽和忧愁。

齐倾墨被他击中软肋,无论她怎么否认怎么不去想,都无法改变腹中骨肉是萧天离血脉的事实,这种无法改变几乎成就了她所有的软弱,萧天离只需轻轻一提,便能让她痛得粉身碎骨。

“你出去!”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我,为什么写信给我?”萧天离看着齐倾墨的眼睛,让她无处可躲,那一封交给“瑾君”的信,虽只字未提有关思念的话,但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指最要害处,如果齐倾墨真的已经忘了自己,她何必替自己担心?

“你错了,我告诉你那一切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为你着想?”齐倾墨毫不犹豫就否定了萧天离的“自作多情”。

“你要骗自己骗到什么时候!”萧天离忍不住低吼一声,紧扣住齐倾墨下巴,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只是入手处的清瘦让他自责万分。

萧天离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就连语气也哽咽起来,眼泪悬而未落,满目心碎无处安放。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我认错,我愿意用余下一生来赎罪。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完全不必再嫁给殷笑闻,跟我走好不好,顾藏锋就在外面等着,有死士在宫外接应,国境处有黑羽骑一千将士随时待命,我是来接你回去的,跟我回家好吗?”

回家?萧天离你可有想过,这天下,何处还是我齐倾墨的家?

第289章 回不去了

齐倾墨轻轻推开萧天离,摇着头一边退一连笑,笑是苦笑,退至无路可退,她扶着墙壁几欲站立不稳,深呼吸几次才能成句:“你知道,不到最后这件事就不算完,你若早些信我,我又何至于此?你若早些信我…”

你若早些信我,我们又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萧天离,回不去了你知道吗?局已是死局,不能置敌于死地,那便拼个玉石俱焚,她齐倾墨此生便也足矣。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

到底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以前自己只想将萧天越拉下台来,便寻一处有桃花的地方与鹊应安度余生,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是了,是鹊应,是无辜枉死的鹊应,是你,是青微,是所有人,一步步逼着走到今时今日的。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就是瑾君了对吗?”萧天离突然说道。

齐倾墨目光闪烁了一下,静静抬头看着他却不说话。

“你看,你知道瑾君就是我,你不也没有将我赶走吗?为什么当我真的来了,你却避而不见,不肯面对?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什么要假装恨我?”

“不,我不知道你就是瑾君,原来你萧天离最擅长的事依然是骗人。”齐倾墨冷冷地说,毫不迟疑地抹杀掉心中刚刚升起的柔软。

萧天离哑口无语,他原本以为齐倾墨一早便得知自己那个宣遥国皇商的真实身份,原来还是他自作多情,高估他在齐倾墨心中的份量了。

“你走吧,我并不是什么齐倾墨,我是柳尘非,柳族圣女,殿下心心不忘的人,早就死了。”齐倾墨很努力才让自己看上毫不费力的转身背向萧天离,留于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再不多看萧天离一眼,哪怕她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梦起过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庞,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多看,再看一眼便会心软,便会让一切都前功尽弃。

萧天离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说话,他太清楚齐倾墨的性格,倔得跟块石头似的,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本来嘛,来青沂国他也没指望过齐倾墨会乖乖听话跟自己离开,只是想着,想着她好歹怀着孩子不是?总该为孩子想一想不是?

但齐倾墨何其自私?

“好,我走,但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回来。”萧天离知道再说无用,只能走过去轻轻从后环住齐倾墨的腰,埋首在她颈窝,闻着她身上久违的味道,自言自语:“没关系,没关系。”

齐倾墨两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泪水倏然夺眶而出,毫无征兆的滚落脸颊汇成小溪没入衣衫,坠落地面,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忍得全身都在发抖。

“等这里的事完了,到那时你能不能跟我回去?”萧天离几乎是卑微的乞求着,低沉沙哑的嗓子哀声问她。

“回去?殿下说话当真可笑,我是青沂国皇后,此处便是我的家,我回何处去?”齐倾墨惨然一笑,定定地看着萧天离,他让自己走,自己便走,让自己回去,就要跟着他回去吗?自己可是他的玩偶!

更何况怎么能回得去呢?当一段感情上纵横着狰狞惨烈的伤口,永远不能愈合无法修复,要怎么样才能笑颜如花的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是非恩怨,又岂是一句“对不起”便能解开所有的死结?一句“我错了”就能让鹊应活过来吗!

萧天离有如万箭穿心不能言语,倒退两步惶然看着齐倾墨,他原本以为齐倾墨心中还有他,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自己痴心妄想罢了,齐倾墨是真的将他忘了弃了,便再回不去了。

“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至少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忍心让孩子以后没有父亲吗?”萧天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还有孩子,自己是不是就还可以争取一下?

“孩子的父亲是殷笑闻,而不是你临澜国太子殿下,殿下误会了。”齐倾墨一旦硬起心肠来,就是再如何绕指柔的深情也感化不得半点,恰如顽石,哪怕她泪流满面,她绝不会有任何妥协。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齐倾墨你不要太过份了!”萧天离终于爆发了,忍不住大声吼道,他可以忍受齐倾墨对他的冷漠疏离,但怎么能让他原谅齐倾墨将属于自己的孩子认贼作父!

“此处乃是青沂国皇宫,殿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殿下若再无自知之明,休怪我无情!”齐倾墨终于下了逐客令,冷声喝道,毫无感情的眼睛直直迎着萧天离的崩溃。

萧天离忽尔不再言语,薄唇紧闭,点点猩红血迹在嘴线上一点点泛开,满腔希望而来,最终却落得这个结果,萧天离如何能想到齐倾墨能狠心至此?

“好,我走。”

萧天离他是那样好看,又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好看得就算将全天下最闪耀的珠宝放在一起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芒,让整个临澜国的女子为之疯狂,温柔一笑时,几乎要化了人的心肠。又高傲得从不肯向任何展露半分软弱与无助。

他那样笑着,那样的眉眼弯弯,带着苦楚的笑意隐忍着巨大的悲痛,高傲如他却将所有的倨傲和尊严放在掌心任由齐倾墨搓捏蹂躏成泥,却还装做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地与齐倾墨擦肩而过,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齐倾墨看着他远去跄踉在雪地里的背影,想起当日他以为自己中了毒昏迷不醒时,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媳妇儿”,自那时起,她便能确定瑾君就是萧天离。

之前齐倾墨一直觉得很奇怪,瑾君的有些神态和动作,总是让人觉得熟悉,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