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想让精明如狐一样的萧天离他们收到任何有关宣遥国的风声,如果让他们知道瑾诺突然多了一个义妹,肯定会怀疑的。

瑾诺拍了拍齐倾墨的肩头:“这里宣遥国,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会知道你在这里,相信我。”

齐倾墨点头不再言语,目光中再看不出半分其它神色来,只有一片澄澈,笑着追上叶凌奚追问着那红提种在哪里。

瑾诺身边多出一个人来,正是祭语,她眉头轻皱:“主子,手下愚见,把齐倾墨留在宣遥国并非好事。”

“怎么说?”瑾诺缓步而行。

“如今临澜国和青沂国都在找她的下落,而且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若是让他们知道齐倾墨好好地活在宣遥国,只怕他们会…”祭语担忧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明白了。

“只怕他们会兵临城下,让我交出齐倾墨?”瑾诺接道。

“手下僭越。”祭语请罪。

“你不必如此紧张。为了齐倾墨一个女人兵临城下这种事,萧天离有可能做出来,但殷笑闻是绝不可能的,祭语,没有哪个国家会为了一个女人,举国兴兵。”瑾诺用很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事实,虽然这事实显得如此残忍,那么多人说过爱齐倾墨,愿意为她去死,但没有谁会为了她赌上一个国家的命运。

这无关乎爱得深或浅,而是责任与使命,不允许他们做出此等荒谬的事来。

祭语虽然赞同瑾诺的话,但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可是临澜国已经出兵青沂,我想,过不了多久两军就会交战了,萧天离这么做算不算幼稚?”祭语用了很直接的词形容萧天离的行为,跟着瑾诺久了的好处就是,对这天下皇权没有半分狂热的敬意,那只是一种被百姓赋予的权力而已。

瑾诺笑道:“你还是小看萧天离了。齐倾墨死于青沂国的确足以让他发疯,可是他不会疯到让数十万人去送死只为了报仇。你不要忘了萧遥,那才是临澜国最大的一张王牌。临澜国皇帝素来疑心极重,却信任一个手握重兵的弟弟,原因就是这两兄弟有着同样的目的,一统天下。萧天离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来。”

“原来他也不过如此。”祭语稍撇了下嘴,有些不屑。

“都说你小看他了你还不信,他对齐倾墨用情之深,不需要任何人怀疑。他敢从我这里出发只身犯险入青沂国这件事,就算是我,也要考虑再三才敢行动,可他没有任何迟疑。”瑾诺依然轻声说道,只是声音中微微透着些无奈和遗憾。

“这两人活得都太辛苦了,不如不见。”祭语最后下了论断。

“真能不见就好了。”瑾诺似自言自语一般,祭语知道他有事要想,递上密信就退下了。

拆信一看,他不禁摇头一笑。

红提是种在大棚里的,所以常年都有,只是这种种法太过费时费力还费钱,红提又不好保管,别的地方就无法在四月吃到罢了。齐倾墨跟叶凌奚在藤架下嬉闹了会儿,又在街市上看了许多新奇玩意儿,最后还去了叶凌奚一直跟她说起的双鸯池,那里果真是一处奇异之地,鸳鸯从来成双成对,那里却全部只有鸯,不见鸳。

不过满满一池煞为好看。

叶凌奚拿着铒料逗着池子里的鸯,齐倾墨累了坐在一边的凉亭里喝茶,爬在栏杆上好不惬意。

“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此处。”瑾诺递过一方锦帕让她擦擦额头的汗滴。

“好啊。”齐倾墨随手擦了下,懒洋洋说道。

“柳安之,我突然想吃糖葫芦,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街角有买,你可以帮我买一串回来吗?给凌奚也带一串吧。”齐倾墨亮晶晶的眼睛戚戚哀哀地望着柳安之,那样的眼神之后谁还能说不?

等到柳安之走远了,瑾诺才说道:“你把他支开,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以前我总叫你玉菩萨,因为你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但这一次,玉菩萨你救错人了。”齐倾墨转过身来看着瑾诺笑说。

“不,这一次是我救人救得最正确的一次。”瑾诺说道。

“你可知,救了我会将整个青沂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爱民如子,怎么忍受让他们遭受战火涂炭?”齐倾墨说。

“有些事,不是你知道做不得,就可以不去做的。”瑾诺起身,看着亭外不远处的小径上,夕阳里有一老农牵着牛儿回家,牛儿马背上坐着个娃娃,娃娃手里一只短笛,笛声悠远清亮,你看,宣遥国的人们过得如此的平静幸福,他也知道,不该毁去。

“你想走了是吗?”瑾诺知道齐倾墨不会突然提起这些事,定是今日在街上的事让她心生不安,怕被人发现她在这里,所以她要去一个更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连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瑾诺,我不想害得你的国家战火纷飞,只要你始终保持中立,青沂国和临澜国暂时都不会动宣遥国,你还有许多转圜之机。”齐倾墨是真的替宣遥国着想,这梦幻一样的国度,谁也不忍心看着它饱受战火的蹂躏。

瑾诺叹声一笑,全是无奈,将怀中刚刚祭语送来的密信递到齐倾墨眼前。

齐倾墨迟疑着要不要接过来,这毕竟是宣遥国的国事,她难道要插手吗?

“没关系,看吧。”瑾诺宽解道。

齐倾墨展开信纸一看,信是萧天离写的,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信中内容说的莫百衍与叶凌奚已订婚数月,两国可觅吉日,择日成婚。

萧天离这么做,很明显是知道了一些蛛丝马迹,想借着莫百衍来青沂国提亲的机会,一探虚实,这样简单粗暴的计划,甚至可以看出萧天离根本没有想过要用计谋,他直接而清楚的告诉瑾诺,他要来问一个肯定答案。

“我将你从青沂国的皇陵里带出来的时候,就想到总有一天,他会发现是我做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他的确花费了很大力气。”瑾诺有些无奈地说道。

“如果是你做的这一切,他怎么能查得到?”瑾诺的力量齐倾墨是见识过的,那遍布天下的商号,构成了天底下头号的情报网络,如果瑾诺有心隐瞒一件事,萧天离在没了细雨阁的情况下,要查清楚只怕难上加难。

瑾诺很高兴齐倾墨虽然避世,但头脑一样灵活机敏,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睿智的齐倾墨,说道:“他是很难查到,但临澜国的皇帝做得到,临澜国有一个很神秘的情报网,叫百书人,就算是我的人,也打不进去,他们无影无踪,却又无处不在,我也没有办法。”

“这么神奇?”齐倾墨这才想起以前自己做的那些有多可笑,或许在皇帝老头儿的眼睛看来,只不过是跟过家家一般玩闹一样,枉费自己还费尽心思。

像是看透了齐倾墨心中所想,瑾诺说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如果临澜国皇帝真的什么都知道的话,萧天越就没那么容易被你们打倒了,而且那段时间,皇帝的注意力并不在你们身上,百书人全力忙活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齐倾墨想不出来在当时的情况下,还有什么事比夺嫡更能引人侧目的。

瑾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齐倾墨真相,最后还是敌不过齐倾墨的目光,战败一般说:“寻找上一任圣女留下的东西。”

上一任圣女,那不就是自己的娘亲吗?皇帝找娘亲留下的东西做什么?难道是在齐府找的吗?当时的四夫人有没有与皇帝接触过?

突然齐倾墨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着瑾诺。

瑾诺就知道,不管齐倾墨多久不用脑子,多久不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诡计,可是只要她愿意去细想的时候,那一切就都瞒不住她。

于是他点头:“是的,东西在我这里。”

第306章 一个故事

依然美如仙宫的无忧宫中,月光下那一盆凌月花果然散着柔和莹润的光泽,带着几分朦胧的美感,齐倾墨坐在窗下的软椅上,怀中抱着一个首饰盒,轻轻拂过上面的纹饰,久久地沉默着。特么对于151+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齐倾墨与瑾诺第一次见面时,是四夫人让自己去丰城的天宝阁替她拿一套首饰,齐倾墨打开一看,发觉其中有异推说过几日再来取,然后就遇上了瑾诺。

瑾诺说想借齐倾墨怀中的首饰一看,齐倾墨好一番横眉冷对不理不睬,当时的两人如何能想到,日后竟成了类似朋友的存在?记得还有一个冲突莽撞的姑娘叫祭语,因为自己不肯给瑾诺看首饰,她就一掌击碎了首饰盒。

想着往事,齐倾墨嘴角泛起一丝回味的笑容。

“拿到手了,不看看吗?”瑾诺走进来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这套首饰是前一次祭语来时,从临澜国辗转几次送回来的,当初将这套首饰放在天宝阁的人是齐倾墨的母亲,也是上一任的柳族圣女,柳一南。

这其中曲折的故事,如果齐倾墨不问,瑾诺不知从何说起。

齐倾墨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步摇,一项圈,一戒指,与当年所见一模一样,像是岁月不能在它们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金步摇上面的鎏的那几缕流苏,在月亮下摇晃着依然优美雍容,钗头细细镂空的那两只火鸟,还是如同就要活过来一般,如孔雀开屏一样的尾巴上宝石也依旧闪亮。

项圈中间是一粒齐倾墨叫不上名的珠宝,微微泛着红光,项圈里面雕刻着花纹,纹路清晰可见。戒指上有着与项圈配套的的宝石,套在手指上,显得一双手细长莹白。

“整个无忧宫所有的金银珠宝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一套首饰珍贵。”瑾诺笑道。

齐倾墨一惊,无忧宫里的珍藏她是知道的,整个宣遥国皇宫里最好的东西都堆积在这里,怎么可能比无忧宫里珠宝加起来更珍贵的存在?

瑾诺替她解惑:“因为这套首饰是历任圣女传下来的,这里面藏了柳族阵法的布阵和破阵之法,只有得到这套饰,并且找到地图,才有可能找到柳族,找到圣女。”

然后他又笑道:“殷笑闻是例外,那是柳江南自己跑出来的,否则凭他自己,就算是有百万大军也别想破开柳族阵法,更别想找到柳族,那是数千年来柳族人智慧的结晶所在。”

齐倾墨拿着步摇发呆,这是她娘亲留下来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宝阁,为什么没有交给四夫人,为什么瑾诺会知道这么多,她有许多许多的疑问,但却突然发现,她似乎什么也不想知道。

她心底隐隐有些抗拒去知道那些尘封在灰尘里的故事,大概是想逃避吧,她不想再面对任何会让她觉得辛苦的东西了。

瑾诺并不催她,收好盒子放在一边,陪她一起看着窗外的月亮:“没关系,当初柳姑姑也没有想过要把一切告诉你,如果你不想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强迫你听的。”

齐倾墨的眸光一暗,从袖子拿出一张纸条,交到瑾诺手中,双目轻合,语气无奈而悲伤:“瑾诺,如你所说,有些事不是知道不可做,就能不做的。”

瑾诺展信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叶凌云公主。

“这是谁给你的!”这是齐倾墨第一次看到瑾诺惊慌的样子,从眼睛到脸色还有他问话的语气,都充斥着紧张和慌乱,甚至他都没有查觉到他的手指在发颤。

“所以,这是真的?”齐倾墨怆然一笑,靠在软枕上,闭上眼睛盖上疲惫,“告诉我吧,瑾诺。”

这是齐倾墨今日与瑾诺在城里,被百姓围住时有人塞到她身上的,她发现之后一声未吭,这也才是她真正提出想离开宣遥国的原因。

但瑾诺说起了她娘亲的遗物,说起了百书人,说起了许多她从前未能解开的迷团,她便想起了那个为救自己和哥哥,病死在病榻上的娘亲。她始终始终想不明白,以娘亲圣女的身份,为何会沦落到那般地步?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瑾诺的声音一向很好听,在经历了最开始的紧张惊慌之后,渐渐平稳,后来掺进了些悲伤,他的声音如同月光一样,温柔着,安静着,也寂寞着。

“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宣遥国老国主的孩子吧?”瑾诺用了一个比较特别的开篇。

“知道,听说你是收养的。”齐倾墨闭着眼睛回答。

“对,我是孤儿,当时被收容在济善斋里,我打小身子弱,又不是很爱说话,所以经常被年纪大的孩子欺负,被欺负以后我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有一天我遇到一个特别特别美丽的女子,她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男子汉不可以随便掉眼泪哦,那是你的母亲,柳族的圣女,我心中真正的圣女。”

瑾诺陷入了过去的回忆里,语气时而幸福时而天真时而难过,那个故事并不美丽,但瑾诺选择了牢牢记住美好的那一部分,永远烙在骨子里,一刻也不敢忘记。

柳一南带走了当时还不过五岁的瑾诺,带着他吃遍了整个宣遥国最好吃的点心,穿最漂亮的衣服,把他打扮得粉雕玉琢的,替他取名瑾诺,两人大手拉着小手穿过大街小巷就为了追一只在天上飞着的风筝。

然后柳一南追着追着一头扎进了一个男子的怀抱,那男子华贵俊朗,一把接住快要摔倒的柳一南,有些责怪道:“怎么带着孩子也不小心些?摔了可怎么好?”

柳一南调皮道:“孩子他爹跑了,正难过呢。”

那男子当时就怒了,板着脸道:“哪有这样当爹的,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把他给你抓回来!”

后来柳一南才知道,原本那男子是宣遥国的国主,叶江城。

于是当时天底最漂亮的女子和最英俊的男子就此相遇相知,后来相恋相爱。

这个以美丽相遇做为开头的故事,有一段美丽的过程,叶江城给了柳一南这世上最纯粹最美好的爱,而且叶江城也同样喜欢瑾诺,将他视为己出,小小年纪不懂事的瑾诺总是奶声奶气的叫着柳一南柳姑娘,而叫叶江城爹爹,这让叶江城高兴了好几天。

后来有一段时间柳一南说是要回一趟家,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回来,那些日子瑾诺除了每日爬在窗户上等柳一南回来,就是被叶江南抱在怀中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城外那条路,期待着柳一南的身影会在那里出现。

柳一南来了,还带了个侍女,柳娆,也就是后来的齐府四夫人。

柳一南与叶江城大婚当日,举国同欢,但却未邀请其余两国的人,那时候的瑾诺已经能听懂一些话了,总是听他们提到圣女,柳族,偶尔还会听到柳一南的哭泣声和叶江城的劝慰。

如此又过了两年,跟在柳一南身边的那个侍女倾心叶江城,几次哭着倾诉心迹都被叶江城拒绝,他说他此生得一南足矣,不再需要任何其它女子。

柳一南也知道此事,但她向来心地善良,虽知道柳娆心怀不满,却也没有多加苛责,只当她是少女情怀错投,等她日后想明白了就好。

哪成想,一夜祸至。

当时的柳一南刚刚怀上身孕,青沂国遇上了百年来最大的洪灾,山间林木被洪水毁于一旦,叶江城日夜辛劳不事休息,想尽一切办法却也未能阻止洪流,急得只差华发早生。

柳一南开启凤血环,预见未来以测吉凶,却欣喜地发现在三个月之后有解救之法,只是那时整个宣遥国已濒临崩溃,所以为时晚矣。当柳一南将方法告诉叶江城之后,叶江城并没有如何高兴,反而责怪柳一南为何要瞒着她私自开启凤血环。

那时小小的瑾诺藏在屏风后面,听着叶江城和柳一南认识以后的第一次争吵,他们吵得很大声也很激烈,只是说的词汇还太生涩,他听不太懂,大意是,叶江城担心柳一南用了凤血环之后,会被人带走。

那一夜过后,整个宣遥国都流传着一个谣言,皇后柳一南是个妖女,有人亲眼看见她为妖气血雾缭绕,所以才震怒上苍,降下大雨,惩戒世人。

这传言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广泛,到最后所有人都高喊着烧死妖女以平息上天的怒火。

叶江城用尽了全力保护柳一南,不让她听见外面的流言蜚语,更不许宫里的下人私传,但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柳一南哄着瑾诺睡着以后,她还是走了。

瑾诺哭了整整一个月,叶江城抱着他睡了一个月,半夜瑾诺惊醒,总能发现叶江城眼角的泪滴和梦中的呓语。

而后十年,叶江城穷尽全力寻找柳一南下落,未再娶妻,叶凌奚也非叶江城所生,是他兄长的女儿,临终托孤。并全力栽培瑾诺,教他君王之道,传他处世之经,把他做为下一任帝王培养。

七年前,叶江城忧思过度,英年早逝,弥留之际传位瑾诺,并叮嘱他一定要找到柳一南,和柳一南的孩子。

三年前,凤血环现世于临澜国。

第307章 还你一切

齐倾墨依旧闭着双眼,只是两鬓已让泪水浸湿,后来的故事,不用瑾诺说她也能知道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

娘亲带着柳娆流落至临澜国,想安静生下自己,但不曾想被齐治看中,无依无靠又不敢暴露身份的娘亲,孤苦无依,被齐治强掳进齐府。

“其实是这一切都是柳娆做的对吧?”齐倾墨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哭声强忍。

“是,那谣言是柳娆传播出去的,这才害得柳姑姑不得不离开宣遥国,不然老国主的皇位都保不住。后来到了临澜国的事我也查过,是柳娆故意引齐治发现柳姑姑的,齐治当时意得志满,看到柳一南之后色心大起,强行将姑姑纳入齐府,四夫人因牵线有功,所以齐治让她做了第四房夫人,而姑姑是第五房。”

“我娘当时知道这一切吗?”齐倾墨问。

“或许知道吧,但姑姑生性善良,虽聪明绝顶但不如你狠心,一直记着柳娆是她从柳族带出来的,所以一直不忍除掉她。”瑾诺感叹一声,若当年的姑姑有齐倾墨一半的狠辣,也不必沦落到那般田地。

“你之前不知道这一套首饰就在天宝阁吗?”如果一早就发现这套首饰,瑾诺他们怎么会查不到娘亲的下落?

瑾诺摇头说道:“姑姑很聪明,天宝阁是宣遥国的老产业了,经营已有数十年,除了替人打造首饰之外,还帮人保管珍贵物品。存放在阁内的东西不会有任何人打开去看,这是天宝阁的信誉所在,所以姑姑将这一套首饰放在天宝阁十数年不曾有人发现,也是常事。”

“后来柳娆将凤血环的消息放出来,引你来临澜国,又故意让我去天宝阁取那套娘亲遗留下来的首饰,与你相见,再接着拿我娘的事诱我接下凤血环,最后引导我第一次开启凤血环,她所做这一切,是为什么?”

齐倾墨不懂,如果柳娆因为得不到叶江城的爱而恨自己和娘亲,在娘亲死之后她有大把机会杀死自己,为什么要眼看着自己一个接一个弄死她的儿子,又引导自己知道凤血环的秘密?

“这一切,或许只有当面问她才能知道了。”瑾诺也许是这天底下除了齐倾墨之后,第二个最想找到柳娆并问一问柳娆当年做这些事,她的良心到底是不是狗吃了的人。

齐倾墨终于睁开眼睛,月亮盛开在她眼里,却显得寂寥万分。

原来她叫叶凌云,凌云之志,当初叶江城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希望自己活得开朗大气吧?

叶江城,父亲,公主,圣女,齐治,柳娆。

这几个词构成她一生,如此荒谬可笑又凄凉的一生。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宣遥国的原因,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只是代你保管。”瑾诺说。

齐倾墨看了看瑾诺没有说话,起身光着脚走到宫门口,外面的月亮如霜,照得有如白昼,整个皇宫都像是浸在月亮中浮着的仙宫,地上的白玉地砖并不冰寒,反而有着微微的暖意。齐倾墨走在月光下,走到台阶上,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瑾诺陪着她静静坐下,望着底下精致的亭台楼宇,真好,终于将这里的一切都还给她了,姑姑,爹爹,在天之灵,你们可有安息?

“我娘…在你哭的时候是怎么逗你笑的?”齐倾墨用有些生硬的口吻问道。

“我小时候很好哄的,只要姑姑说,男子汉大丈夫,再哭鼻子就要长尾巴了哦,我就吓得不敢哭了。”

“哦,那她有喂你吃过饭吗?应该有吧?”

“嗯,小时候我总拿不住筷子,她一着急,怕我饿着,就直接喂我了,没事的时候再教我拿筷子。”

“你小时候有没有生过病,生病的时候她会陪着你吗?”

“会,姑姑和爹爹都会。我出过天花,太医说熬不过那个晚上就活不下来了,姑姑和爹守了一整个通宵,眼都没合一下。”

“真好,我娘和爹,对你真好。”

“对不起,本来这一切,都该属于你的。”

瑾诺看着齐倾墨明明笑着,但泪流满面的侧脸,她微微仰着头,泪滴顺着她下巴滴在衣服上,一滴一滴,滴在他心上。

他知道齐倾墨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些非人的对待,那些痛苦的经历,都是瑾诺不愿相信的。齐倾墨本是宣遥国最尊贵的公主,她本该拥有着最完美的童年和最幸福的生活,如凌奚一般永远天真无邪,却完全走上了另一种人生。

“如果你愿意,我想将宣遥国还给你,这是你的国家。”瑾诺说。

齐倾墨摇了摇头,望着天上的繁星,不知道哪两颗是自己的娘亲和父亲,或许他们此时正在天上看着吧?

“不了,瑾诺,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国主,你不需要还给我。我想,他们在天上看着,也会觉得这样就好。”齐倾墨头靠在瑾诺肩膀上,似乎想借着他的身体感受一下当年娘亲和父亲的温度气息,那些她永远错过永远不能想象的温暖,一辈子都无法从别的地方感受到了。

所有她人生中的漫长曲折,仅仅是因为当年柳娆的嫉妒,这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齐倾墨觉得,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瑾诺揽过齐倾墨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肩头入睡,默默说着:“父亲,你交代我的事,我做到了。”

抱着齐倾墨入房睡下,瑾诺还刻意点了她的睡穴,怕她从梦中惊醒。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替她盖好了被子才走出去。

“你想跟我说什么?”瑾诺早就发现柳安之一直在了。

“你想留下齐倾墨,何必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柳安之有些愤怒,他看着齐倾墨心碎的样子,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要伤害她?难道嫌她的人生还不够凄惨吗?

瑾诺知道柳安之说的是什么,负手而立,说:“那纸条不是我给她的,如果我要告诉她,会用更温和的方式,我比你更珍惜她。你知不知道,姑姑当初刚怀上身孕的时候,怕我觉得被冷落了,抱着我睡了整整一个月,让我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那时候起,我就答应过姑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那今天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因为她有权利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她到底是谁,我也该把本就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这么多年,我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你就没有一点私心?”

“当然有,我希望她留下来。”瑾诺坦承地说道,“而且,就算她要走,也走不了多远,萧天离在找她,只要她一离开宣遥国,以临澜国的力量要找到她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青沂国殷笑闻也在动手,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不知道她还活着。”

“瑾国主,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齐倾墨心里只容得下萧天离一个人。”柳安之神色复杂,说出这话,他内心也并不好受。

瑾诺轻轻点头:“对,我一直都知道。”

千里之外的临澜国,萧天离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梦里有齐倾墨背对着自己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哭泣,他想靠近她,却怎么也走不近,好像那个距离是恒定的。萧天离往前一步,齐倾墨也往前一步,两人中间隔着永远的几步之遥。

大声呼喊,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音,不管怎么努力,齐倾墨都听不到,她只是永远地背对着自己,声声哭泣,有如子规啼血。

“爷,爷!”颜回听到屋萧天离的大叫声,就知道萧天离又做恶梦了,赶紧冲进去叫醒他。

萧天离猛地坐起来,满身都是冷汗,睡衣都湿了个通透。

颜回端了杯茶过来递到萧天离手边,萧天离麻木的接过喝了一口,却突然咳嗽起来,颜回赶紧拍着他的后背,却惊恐地发现,茶杯里有血丝飘落。

“爷,咱们传太医吧!”

萧天离摇了摇头。

“爷,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齐小姐去了,咱们总还得活着啊,爷您快醒醒吧!”

颜回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萧天离不吃不喝好些天了,一晚上总会惊醒五六回,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又不肯传太医,总说有些病,再好的太医也医不了。

萧天离对颜回的话像是充耳不闻一般,只摊开手心一看,里面是齐倾墨写给莫百衍的那封信。

这是齐倾墨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了,而且都不是留给自己的,信上写着若不想让萧天离死在青沂国,就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带回临澜。

所以忠诚如莫百衍,给了自己一手刀,打昏了拖回临澜国。

那信纸已经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的了,萧天离一直想知道齐倾墨自己的字迹是什么样的,总是看她模仿别人的字模仿得惟妙惟俏,却不曾见过她自己的字。

如今见着了,她的字,每一笔都金勾银划,透着肃杀,跟她的人果然一样,只是萧天离那三个字,每一笔都似仔细斟酌才缓缓落下。

紧攥着那一张薄薄地纸贴在胸口,萧天离独自承受着胸口无人可以诉说的疼痛,所有与齐倾墨的回忆似走马花灯一般在他脑海里混乱着四处乱蹿,却不做丝毫停留,他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等着就这样被思念折磨至死,不求医治。

齐倾墨,我真的很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