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幸好追上来了,我在他身上下了味药,解药在齐倾墨身上,三日之内他不接近齐倾墨,就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柳安之说得煞有介事,吓得颜回连连退了好几步,惊恐地望着他。

“亲姑奶奶,柳公子你不是神医吗?怎么干起这下毒杀人的勾当了?毒的还是皇上!”

“神医就不能杀人了?菩萨还把孙猴子压在山下五百年呢,瑾诺还坑了你们边关四十万将士呢!而且我谁都不杀,我就杀他!切!”柳安之冷嗤一声,撩下帘子进了马车,那鼻孔,简直要朝了天去,那神色,可真叫一个腹黑傲骄。

颜回啧啧几声,抹了抹自己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在琢磨着以后还是离这位脾气古怪的神医公子远一点好,怎么他跟着齐小姐久了以后,半点没学着齐小姐待下温和待友真诚的好习性,脾气反而越来越古怪了?

柳安之当然知道没有在萧天离身上下毒,只是吓唬颜回罢了。但他也的确知道萧天离会追上来,因为他曾告诉过萧天离,齐倾墨活不久了,真的活不久了,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去,如果他不想后悔终生,就陪她走完最后一程路。

如果这样萧天离还不来,柳安之才会给他下毒,不管用尽什么办法,也要把萧天离杀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齐倾墨。

柳安之才不在乎没有了萧天离的羲国朝堂会陷入什么样的混乱中,他不是齐倾墨,在经历无数的痛苦折磨后,依然会热爱着这个世界,他对这个世界毫无爱意,所以毁不毁的,全看齐倾墨高不高兴。

心思简单的人有一点好,容易满足。

皇上御驾亲临边关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地官员多数还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的圣主,摆了架势备足了礼仪沿途准备恭候圣驾,萧天离自己没住进这些官员准备的行宫,也没有吃他们备下的特产,反而是叫颜回和泠之继好好享受了一番,唯一的要求是叫他们把沿途所见官员供奉的东西一一记录在册。

齐倾墨在驿站客栈里提着笔总纳着颜回他们传回来的清单,一边写一边笑。

“你笑什么?”萧天离在桌子另一边批着奏折,这些是一些比较紧急和重要的大事,莫百衍拿不得主意,他要亲自批阅的。

“我在笑,颜回他们这些天的日子只怕过得提心吊胆的。”齐倾墨用笔抵着自己下巴,望着自己整理出来的清单越看越有趣。

“叫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他们有什么好提心吊胆的?”萧天离合上一本奏折,又摊开一本,朱笔蘸了蘸朱砂。

“你少来了,明明是他们去查看哪些官贪了不该贪的财,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齐倾墨轻呸了他一声,模样娇俏。

萧天离拿笔端点了下齐倾墨的鼻子:“知我者,媳妇儿也。”

颜回和泠之继看上去是过足了人前人后都有人侍候的好日子,毕竟他们可是打着御前钦差的名号一路落脚各大州府的,但也被这些个州府的底蕴之雄厚吓得不轻。

一人高的玉璧说拿出来就拿出来,金黄色的珊瑚有几个人见过?还有各种巧夺天工的物件儿一件一件摆上了,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颜回和泠之继也有些发傻,这些州官的私藏可都比得上皇宫里的收藏了!

这且罢了,毕竟是死物,可是这成排成排送上来的女子是怎么回事?还问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下官们愿意调教,以宽圣心!

宽你妹啊,你们这明明在圣心添堵好吗?!

这要是让那位姑奶奶知道了,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还有活路吗?不想一百种折磨死你们的方法她能叫齐倾墨吗?

所以颜回和泠之继在这金屋银床里过得如坐针毡,半点也不敢松懈,把看到的听到的一字不落地记在册子上,就连今日送进来的那姑娘身高几分,三围多少都一丝不苟的写上。

当然免不得要被泠之继半夜调教,威胁颜回眼珠子不要到处乱看,不然就给他挖出来。

呜呼哀哉,着着实实苦了颜回了。

齐倾墨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唤了萧天离一声,将清单递给他:“这些人比较可疑,你可以查一查。”

萧天离接过清单,只草草看了两眼就递回给齐倾墨:“就照你批出来的人去查吧,这些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国之败类,斩一个是一个。”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沉疴旧疾,而羲国的旧疾是最常见的,也是最难下手的,那就贪官横行。官官相护,不知道他们这根系到底有多深,会牵涉到朝堂上什么人。

齐倾墨开着玩笑:“你就这么相信我,都不去查证一下?”

“你挑出来的人我还不信吗?”萧天离说得理所当然,这世上谁办事他都不放心,唯独齐倾墨做的事,那定是滴水不漏的,“你来帮我看看这个。”

萧天离递过刚打开的那本奏折给齐倾墨看,齐倾墨也不把什么女子不得干政这种迂腐的规定放在心上,她这些年干的政可多了去了,三国的政事她都干预过!既然萧天离都不避讳她,又何怕多这区区几桩?

借着并不十分明亮的烛光,齐倾墨看下来是关于户部侍郎一职的任命人选,上面写着几个名字,看上去像是什么人推荐的。吏部掌管钱银,不仅是个要差,还是个肥缺,也难怪萧天离

不敢随便拿主意。

齐倾墨看了看,摇了摇头:“要我看啊,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能用。”

“哟,这么狠?”萧天离没想到齐倾墨一句话把他们全否定了,不由得有些好奇,笑望着齐倾墨。

“这几个刚才我在那份名册里瞅见了,只怕贪得不少,这几个,以前还在细雨阁的时候看过他们的卷宗,也不干净,是某人的门生…”

“那咱夫妻俩个琢磨琢磨用谁合适…”

月儿悄悄爬,风儿轻轻吹,时间啊,你慢些走。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第370章 险遭兵变

紧紧慢慢赶了十来天的路,终于来了瘟疫已经无法控制住的灾区,没有丝毫休息停顿,一行人卸下药材之后就投入了迫在眉睫的救治。

好在军医已经将感染了的人和未感染的人分开,吃穿用度也一应另行供给,军医或许医术不如柳安之高明,但常年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

柳安这也不再傲娇刁难,像个真正的大夫那样诊脉,查看病情,水源,食物,日夜忙个不停,忙着研究药方,忙着救死扶伤。

萧天离这位天子御驾亲临瘟疫灾区的消息给将士们带来不少信心,不管他有没有带着救命的良方过来,这种时候他不惧危险甘愿与他们这些普通士卒共同进退,便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足以收买军心。

所有人都忙得昏天暗地,齐倾墨与颜回夫妻二人帮着柳安之打下手,配药材,熬药汤,喂士兵服药,吃饭,整天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萧天离白天要帮着查看病情,安抚将士情绪,晚上要挑灯熬夜批阅奏折,齐倾墨好几次半夜醒来,他一手握着自己的手,一手还在提笔写字,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

粗布衣裳的齐倾墨完全是一副村妇打扮,甚至头上都只缠了布巾把头发裹起来,去了那些繁琐的珠钗,这样利落倒是方便她忙里忙外的。

“不是叫你不要离感染了瘟疫的士兵远一些吗?要是你也传染了怎么办?”萧天离抢过齐倾墨手中放药的托盘,薄怒着责备着不知道休息的她。

“没事的,柳安之说了,只要注意,是不会感染的。”齐倾墨笑着说。

“柳安之柳安之,你什么都听他的,什么时候听一听我的?”萧天离骂虽骂着,却也只是舍不得齐倾墨整日操劳,心疼而已。

柳安之从旁边钻出来,嗤笑一声:“有本事你也配个药方出来啊,我管保齐倾墨听你的。”

“你这张嘴,我早晚给你撕了!”萧天离可算是受够一直抬杠的柳安之,他是一天不气自己他就不痛快。

“成啊,到时候没人救你这些士兵你就等着哭吧。”柳安之可不怕他,洋洋洒洒的端着药大大方方从他面前走过,末了还嘲讽了一句:“你走不走,不走就让开,挡什么道?”

跟着后面的颜回和泠之继冷汗只差掉进药碗里,亲姑奶奶,柳神医果真霸气,如今这天底还敢这么跟爷说话的人,除了齐倾墨也就只有他了。果真是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当了皇帝也有吃鳖的时候。

“好啦好啦,先把药拿进去再说。”齐倾墨赶紧打着圆场,这两人年纪加起来都快四五十岁了,怎么跟四五岁似的?得天天这么哄着劝着才得平平和和地相处。

“看在你的面子,我不跟他计较。”萧天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嗯…可惜柳安之喜欢拆台。

“你倒是计较一个看看?”

齐倾墨抚额。

这瘟疫,或者是说这毒的确极为厉害,连柳安之都一度束手无策,只能先治标再治本,配了不少药先控制住病情不再蔓延,减缓了士兵的痛苦,但始终还是未能根治,死去的人每天依然是一个极为惊心的数字。

而且因为是得了瘟疫死去的,所以连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一把火全烧成了灰烬。可怜这些人,边无定河边骨都不能剩下。身为将士,却未能战死沙场,反而死得如此窝囊憋屈,甚至可怜。

望着眼前正熊熊燃烧着的大火,里面是许多许多的尸体堆成的小山,他们死去之后都不能分辨谁是谁,更不会有什么遗物带回老家,在萧瑟的秋景里,这一切看上去显得格外凄凉惨淡,活着的人心情亦十分沉重。

萧天离请了附近寺庙里的和尚来念经超度,对此齐倾墨没有反对,或许没有人比她更相信魂魄的存在了吧?如果念经真的有用,希望这些无辜枉死的人化解戾气,早日投胎。

转身看到的是到处倒着的病人,一排排一列列地躺在地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不知自己的生命是不是会跟着今天的日落一并沉下去,这种等待死亡的绝望心情是比死亡本身更令人害怕的。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有人爆出那个做村妇打扮,每日替他们喂药的女人是宣遥国的凌云公主,便是一石击起了千层浪,被绝望折磨得几近崩溃的人们终于爆发了出来。

“杀了妖女,杀了妖女!”

“还我兄弟性命!”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杀了她!”

“杀了她!”

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声像是要击穿单薄的军帐帐篷,守着帐篷门口的颜回和泠之继刀剑出鞘,严阵以待,可是拿刀指着自己人,他们内心却不是个滋味。这些人,这一切怎么能怪齐小姐呢?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怪就去怪宣遥国的国主瑾诺啊!

柳安之的反应更直接,对于这些不知好歹不知图报的人,他直接断了药,你们不是怪齐倾墨吗?那你们统统病死好了!

萧天离捂着齐倾墨的耳朵,不让她听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却还能笑望着她:“叫你不要来,这下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了吧?”可他明明不是一副事态严重的语气,因为他早就决定不管别人怎么说,世人怎么看,他都要护着齐倾墨,管他是洪水滔天还是遗臭万年,他萧天离都一肩扛了。

齐倾墨两只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腰,撒娇般靠在他胸口:“是挺严重的,不过在我意料之中了。”

“料到了你还来,真是胆大包天。”萧天离下巴抵在齐倾墨头顶,不轻不重地抱着她,这力度没有过紧,也没有太松散,就那么刚刚好,像是个习惯一样,给人无穷的力量和可以依赖的温暖。

“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咱出去看看吧。”齐倾墨说。

“我去就好了,你还是先睡一觉吧。”

“不行,我不出去的话,他们只怕要把你这个皇帝都掀下龙椅呢。”

不管齐倾墨和萧天离尽全力用多么轻淡的语气说这件事,都无法掩盖此时这危机的严重性。刚登基不久的萧天离,朝中动荡不安,前青沂国还有遗民在作乱,如果军中再出问题,那萧天离这把还没有坐稳的龙椅,真的要被居心叵测之人夺走了。

两只相握的手那么有力,十指交缠,无人能够分开,走出帐篷直面着外面数千手握着兵器,满脸恨意和戾气的士兵,或许兵变,就在刹那之间。

“妖女,受死吧!”一只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朝齐倾墨面门而来,颜回手急眼快一刀斩断,愤怒地望着下方的人,这些人,未免太不可理喻了!

颜回的动作更是直接激怒了士兵,在他们看来,这个敌国的妖女混进军中蛊惑君心一定怀着祸心,这瘟疫一直治不好也一定跟她给的药有关,这等妖女就该碎尸万段,以祭无辜死去的兄弟之魂。

齐倾墨却面色不改,看了他们许久,缓声说道:“不错,我的确是宣遥国的凌云公主,这场瘟疫也的确是宣遥国投毒引起的。”

众人皆是一惊,齐倾墨这般坦然的承认,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果然士兵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恨不得直接冲上来给齐倾墨一个刀箭穿心。

“你们如果不听我说完,你们所有人都会死。”齐倾墨不是软弱之辈,也不是背负了罪孽就底气不足连句大话都不敢说的人,相反,她的刚烈,一直都无人能及。

这句话之后,换了来短暂的安静,齐倾墨有机会把未说完的话,清晰地说给他们每一个人听。

“正因为这场瘟疫昌宣遥国引起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我是来赎罪的。不管你们信或不信,我来这里,就只有这一个目的,对于你们,我感到很愧疚。这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不管你们接受或不接受。”

说着,齐倾墨一提衣袍,便要跪下。

萧天离赶紧拉住她:“你不必这么做,快起来。”

齐倾墨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这一跪,是替宣遥国跪的。”

这一跪,以额触地,深深弯腰,虔诚至极。

“我羲国士兵病亡数万人,是你一跪就能跪回来的吗?你以为你这区区一拜,就能赎清罪孽吗?休想!”有人大声叫骂着,随即引来众人附合。

“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我除了抱歉别无办法,可是你们还活着,我能救你们。”齐倾墨知道对于已经离世的人,她做再多也无法弥补。同样,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永远别想轻易让活着的人原谅她,所以她不会做过多的无用功。

正如她所说,对于已经发生了的事,她无力改变。她的歉意是真心实意的,她来救人也是真真切切的,别人接不接受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本份,去做到极致,就算求不来别人的原谅,至少可以让自己稍许安心。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第371章 自染瘟疫

可是总是有那么一些有心人,不会让真心得到该有的对待,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挑拨。

“谁知道你是不是宣遥国派来的奸细,说是来救我们,其实不过是来将更多的毒药灌给我们喝下!”

齐倾墨的目光终于锐利,寻声望去,那人躲得再快,可他的面孔她也瞧见了,记住了。

并不善良的齐倾墨,在善良了许些日子之后,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锐色。

萧天离这一回没有等齐倾墨先说话,而是挡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像是能支起一方天地,给齐倾墨以庇护。凌厉的目光扫视过下方数千人,他声如洪钟,天生贵胄的他往那里一站,便是天子的威严,不容半分亵渎。

“她是朕的女人,仅此一项,便容不得你们质疑!”

就算是面对着滔天的流言蜚语,萧天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众叛亲离也好,遗臭万年也好,管他史官怎么书写,被全天下的人唾弃又如何,胸口翻滚着热血让他无所畏惧!

齐倾墨他是护定了,这一生欠她何其多,哪里容得下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暴君!昏君!”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骂声,声声若唾面。

“杀了妖女,为兄弟们报仇!”带头造反的人挥动刀剑冲上来。

萧天离长枪横扫,拔山盖世之气,怒视众人:“朕倒要看看,你们谁敢上来!”

“杀啊!”既然决意要引发兵变,甘作死士的人又怎么会临阵退缩?此时萧天离的怒火正中他们下怀,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短暂的冲杀被一声碎碗之声打断。

回首望去,不知齐倾墨何时已经走上了架鼓的高台,她脚下是一只被摔得粉碎的瓷碗,寒风凛冽,吹得她的衣服猎猎作响,头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三千青丝迎风而动,绝美容颜肃杀无比,那副画面,竟使人心颤。

“现在,你们可信了?”

“齐倾墨,你疯了!”这一声尖叫是柳安之发出的,甚至有些破音,吵哑不堪。

人们认识,那只碗是得了瘟疫的人专用的饭碗,因为柳安之说瘟疫是通过唾液和血液传染的,所以一切茶具饭具都需分开。尚未感染瘟疫的人无不离那些餐具远远的,那可怕的该死的瘟疫传染起来有多可怕他们都知道,不要说是他们用过的饭碗,哪怕隔得近了跟他们多说一句话,一点唾沫星子溅在身上都会传染上。

而齐倾墨,用瘟疫病人用过的碗,割破了自己手掌,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血淋淋地告诉众人,现在我齐倾墨也染上了瘟疫,我与你们的命连在了一起,是来救你们的还是来害你们的,你们可看清了?你们可相信了?

萧天离手中的长枪轰然坠地,顾不得身后是不是会来一场兵潮,疯了似地朝齐倾墨冲过去,他什么也没有想,甚至不知道冲过去该对齐倾墨说什么,大脑中只有一片空白,但他知道,他想过去,想抱住她,想哭一场。

“别过来!”齐倾墨却连退数步,一直退到高台边缘,厉声止住就要冲上来的萧天离:“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你,你下来。”萧天离压住颤抖的声音,站在高台之下,望着踩在高台边线上的齐倾墨,轻声中全是无可遏制的愤怒。

“你走开,颜回你把他拉开!”齐倾墨高喊着。

已经不知所措的颜回与泠之继听得这一声,连忙丢了手中的刀剑,跑过来拦住萧天离,苦苦哀求着:“爷,咱先退几步,让齐小姐先下来。”

“退什么退!她要死了你知道吗?再退能退到哪里去?”萧天离突然怒吼起来,冲着齐倾墨破口大骂:“你跳啊,你有本事你跳啊,你一天到晚有没有想过我!你他妈倒是去死啊,死了老子反倒清静了,不必再受你的折磨,你去死啊,去啊!”

“爷,你冷静一点,别这样,还有柳公子呢,柳公子一定会找到药方的,一定能救齐小姐的!”泠之继拼命拉住破口大骂的萧天离,眼泪簌簌而下!

“是啊,这不还有柳公子吗?他是神医,他肯定有办法的。”颜回也赶紧说道,一边望着柳安之,期望他能说点什么。

柳安之走到萧天离身边,轻声开口,话却让人惊心:“这一回我倒觉得萧天离说得挺对的,你一心寻死,不如就这么死了干净,我也不用费尽心思保住你的性命,去死吧。”

柳安之是何等拼命地维护着齐倾墨,甚至恨死了萧天离总是辜负她,甘心以命相守护,齐倾墨却把他逼得说出来这样的话来。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大概就是这样吧?

以她的身体再感染瘟疫,能撑过半个月都是奇迹了吧?拼尽全力想保住她的性命,可是她却全然不当一回事。真像是个笑话,而他们就像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当真可笑的很。

高处的齐倾墨心如刀绞,她当然知道这些不是萧天离和柳安之的心里话,只是对自己失望透顶,无可奈何透顶,她何尝想这样。

可是不管他们恨也好,爱也罢,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完的,不化解这场兵变,她故意染上瘟疫有什么意义呢?

斑驳泪痕下她的脸上面无表情,清冷地眼神望着下方众人:“现在,各自回营,该服药的服药,该休息的休息,如果我真是来害你们的,会比你们先死,到时候,你们再起兵变也不迟。”

或许是谁都想不到齐倾墨一个女子能爆发出这么震撼人心的力量,故意制造兵变的人也没有料到这个意外,也有人想起了这些天这女子是如何不辞劳苦日夜照料生病的士兵的。人心都是肉做的,此时此刻任谁都再生不起反抗的念头,而且诡异的,对齐倾墨说的话有一种莫名的服从感。

数千人惺惺然退去,不时有人回头张望那个傲立在寒风中的女子,疑惑着她的脊梁为何那般挺直。

骂归骂,恨却不是真的恨,萧天离和柳安之除了真的不想再看见齐倾墨那张脸以外,还是舍不得她真的就这么死掉。

齐倾墨被隔离在一个单独的帐篷里,感染了这破病,连个侍候的人都没办法安排,孤伶伶的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身子也越发无力瘫软,整日只能卧在床上,咳嗽一声接一声,直到咳出血来。

萧天离围了厚厚的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包得严严实实才被允许去看齐倾墨。坐在床边看她咳得眉头都皱了一起,又恨又气又怜惜,复杂的情绪折磨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口气叹了又叹,还是忍不住扶着她坐起来顺着她的后背,让她不必咳得这么辛苦难受。

齐倾墨轻轻推开他,离他远远的,怕将瘟疫传染到他身上,捂着嘴说道:“你少来看我。”

“我不来看你,你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萧天离见她离自己远远的,毫无道理的怒火无由来升起,恼人的话脱口而出。

“不会的,柳安之每天都有送药过来。哪天我死了,他会知道的。”齐倾墨还有闲心开玩笑,她的药是柳安之每天送进来的,不过柳安之也只是送药,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半句,不管齐倾墨怎么找话茬,柳安之就是不理她,齐倾墨只能感叹,他果然是真生气了。

萧天离懒得搭理她拿自身调侃的话,给她拉了拉被子,无可奈何地望着她,想说些什么话,却全部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其实这些天,我很开心。”齐倾墨离得再远了一些,小声说道。

“开心什么?”萧天离搭了一句。

“开心能够照顾别人,开心很忙碌,过得没那么空洞。如果我此时在宫中,日复一日地喝着药吊着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肯定不会像这些日子这么充实。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充实的日子,以前总是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没有过过这么平淡简单的日子。而且天离你也在我身边,柳安之颜回泠之继他们都在,我很满足,这才是活着的感觉,脚踏实地,以前都活得太过飘渺了。”

齐倾墨说的话,萧天离知道是真的,这些天齐倾墨的脸上都泛出健康的红润之色,虽然整天忙得团团转,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知足的,累了之后睡得也极为香甜,以前她总是多梦,这些天,连梦都不多做了。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他心里想的,他说的是:“你这是在交代遗言吗?”

齐倾墨忍不住一笑:“你怎么跟柳安之似的,说话这么刻薄?”

“谁能刻薄得过你啊?”

等着帐篷外的泠之继默默抹泪,她觉得她做为一个杀手出身的冷血和尊严已经让齐倾墨带走得一干二净了,变得容易心软,容易流泪,听着别人的故事,难着过自己的心酸。

双后合十,她默默地祈求着老天爷,让齐倾墨多活几年,让柳安之早些寻出求人的方子,让所有这些痛苦都快些散去吧。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第373章 瑾诺到来

瑾诺的到来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的,他脸颊削瘦,神色憔悴,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却不知如何开口打声招呼。

尤其是他与萧天离之间,真个算起来,这是两国皇帝,阵营圣立,是为死敌。更何况瑾诺那一把毒药害得萧天离大军尽数瘫痪,危在旦夕,兵变就近在眼前。

其实如果不是情势所逼,萧天离与瑾诺甚至可以成为极好的朋友,毕竟他们认识了许久,而且在宣遥国的那段时间相处得不错,更何况瑾诺曾经还替萧天离打过掩护让他混进了青沂国,去见齐倾墨。

但不同的野心,不同的立场,他们终于被历史的洪流推上了严酷的对立面,兵戎相见。

萧天离掌心几握几松,呼吸几平几喘,终究忍住了想冲上去给他几拳的冲动。而瑾诺也做好了被萧天离毒打一顿的准备,没想过要还手。但这不代表他认为自己做错了,于他看来,与其让宣遥国被萧天离糟蹋得山河破碎,他宁愿背上万古骂名,拼个你死我活。

至少这其间的手段有多卑劣,将会为后人如何诟病,并不是他在意的。

只是没有想到齐倾墨竟然会感染瘟疫,这并非是瑾诺初衷。

后来大家都看在齐倾墨的面子上,共同选择了沉默,让他来到齐倾墨养病的帐篷里。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祭语。

祭语话依然不多,沉默着向齐倾墨行了个礼之后就退了出去,但她眼中的感激和关切,齐倾墨全部都懂得。

“你怎么来了?”齐倾墨支起身子靠在枕头上,看着一脸内疚的瑾诺。

“听说你感染了瘟疫,所以来看看你。”未曾改变的是他的声音依然清雅端正,像是一曲天成的雅乐,舒服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