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娘的面容沉静,听闻此话略微睁了睁眼,朝夏青心笑着挥手道“知道了,你快去罢!心…”

她刚要叫夏青心的名字,帘子便被掀开。却是胭脂带了些吃食来,一边又笑道“姨娘醒了?这大冷的天气,一碗滚烫的小粥喝下去极是舒爽的。姨娘便快吃吧。”

以往沈姨娘对胭脂说话总是不自觉的先敬让三分,此刻她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多劳烦胭脂姑娘了。”一边自己又追着夏青心道“姑娘快去罢!我也用不着你来看我,平日里和我又不算亲近,现在见我要死了,想必怕人骂,倒是颠颠儿的跑了来。”

夏青心被她猛地推了一把,顿时退了好几步,她心知沈姨娘这是做戏给胭脂看,却不明白沈姨娘因何要这般做戏。

毕竟这府里上下想必没人不清楚,夏青心明里暗里有多关照沈姨娘和夏子然。

她正发愣,沈姨娘却又猛地俯身咳嗽几声,指着她道“你还不出去?!难道要等着我死不成?”

夏青心此刻当真是心神大乱,看看沈姨娘,再看看胭脂,顿时没了主意。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却又一时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静默片刻,她沉默的看了一眼沈姨娘,轻轻的退了出门去。胭脂却也知趣,见她出来,忙也提了篮子出门来,一边又唤小丫头进去服侍。

屋外的风将她的手吹的冰凉冰凉的,她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白芷刚好走到穿廊上,见她立在水榭望着湖水发呆,便忙走近前道“姑娘,因何站在这风口里?”

夏青心摇摇头,强自稳定了心神,道“咱们往老太太那儿去一趟。”

但她们才刚走出几步,便听见醉月阁里一声儿接一声儿的乱叫“不好了不好了!沈姨娘…”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俨然已经被风吹散。

夏青心却脚下一软,脑袋轰然一声炸响,瘫倒在地砖上。

夏庆松的五姨娘沈氏去了,死于溺水。

夏青心安静得令人惊讶,她跪在灵堂里,左手紧紧握住夏子然的手,脸色僵硬无比。说是灵堂,不过是清庵堂失修的小院子罢了,并没有人来这里上一炷香。

也是,一个姨娘而已,能劳动谁来上香?

她冷笑了两声,眼泪却掉在自己手上,灼的她生疼。

夏青心直到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那可笑的自信根本不值一钱的时候,才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看着前面不置一词的夏子然沉默。

她知道,这也是夏青筠要的效果,人只有什么都没有了,才敢背水一战,才敢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夏青心也不得不承认她赌对了,当看了只粗略的象征性的裹了几块白布的清庵堂和黑漆漆的棺木时,她心里的愤恨几乎将其他的情绪都掩了。

她知道,所有的姨娘死了都是如此的,不能进祖坟,没有牌位,有些甚至破席一卷便罢了,沈姨娘之所以没有到这个地步,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她总算生了一子一女,况且夏青心素日总算有些积蓄,才勉强搭了小小的灵堂。

可是平日里素来疼爱她的老太爷老太太竟也不肯来这里看一眼,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姨娘而已,对于她们并没有什么打紧,可死可生。就连当作是为了还有些利用价值的自己假情假意的来看看,她们都不愿意。

什么叫做人情冷暖,若是谁不知道的话,参照她便懂了吧?

夏子然小小的脸蛋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重,他静静地蹲坐在地上许久方才坐直了身子,他并不去和夏青心说话,也不看向任何人,只盯着屋里的房梁出神。

第二十八章 君看今日树头花,不是去年枝上朵。

白芷和连翘都跪在他们身后候着,看见夏子然如此,都不由得噤了声。

夏子然抿唇看了一眼夏青心,眼里却不再是从前那般的全心信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夏青心有些慌张,或许果真这些年的时光太悠闲了些,她几乎要忘记当年小梁氏的故事,那是近在眼前的教训。

小梁氏说的话历历在目,她临死前望着自己的那抹笑,现在还是经常的混着那年冬天白茫茫的雪,光临她的梦境。一次次的提醒她身边有多危险。但是她一直都太过自信,以为穿越者的这个身份可以给自己带来什么改变。

屋里罩着的白色帷幔被风刮起来,层层的飞扬在半空中,无端的添了些诡异的凄凉。

夏子然在这样凄凉的情景里盯着夏青心,声音带了哽咽道“是你害死娘亲的!”

连翘和白芷对视了一眼,忙抢上前去拉住他劝道"三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白芷也忙去扶住青心,勉强安慰到"姑娘宽心,三爷这是悲痛太过一时间乱了心智…"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子然一脚踹翻在地,年纪小小的夏子然原来也有这么好的手脚。他逼近夏青心,对着她的眼睛恨恨道"是你的懦弱,是你的忍耐,是你自以为是的保护,让娘沉浸在以为你无所不能的错觉里忘了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夏子然毕竟是小孩,他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的话反而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夏青心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响才道“然儿…”

她在现世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沈姨娘,一个是夏子然。前者是这具身体的娘亲,对她真心实意。后者是她从幼年时期便全心爱着的幼弟。

现在沈姨娘去了,夏子然若是再因为什么和她生分或者是有什么不测,她简直会扛不住。

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忍不住便将头埋进膝里,闷声的抽泣起来。

白芷和连翘哪里见过夏青心这样子,顿时都有些晃。还是白芷忍不住,爬起来跪着道“三爷如此说,姑娘是安心要害死姨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三爷还不清楚么?去年老爷新增的偏房去了,三爷可曾见过谁提过一句?姑娘纵使再能干,也干预不了这些事啊!”

夏子然刚刚是急怒攻心,口不择言下才说了那番话。现在见夏青心这般样子,顿时便心软了。

他又如何不知道夏青心对自己和沈姨娘好?只是沈姨娘这莫名其妙的去世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他有些受不住。沉默了半响,他终究是慢慢蹲下了身子,挽住夏青心的胳膊,轻声道“姐姐,对不起…”

夏青心埋首哭了半响,才擦干眼泪抬头看他,断断续续安慰了夏子然一番。但是她哭的太猛,一时间根本收不住,很快连话也说不出来。

夏子然像个小大人一般的拍她的背,道“姐姐别哭,我都不哭了。娘说男子汉不能哭,我长大以后要当官,要保护你们的…”

窗外的风声越发的大,月光透过被风带起来的帷幔洒了一地,整个清庵堂看起来冷清又可怖。

夏青心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更是止不住的想哭。她抽噎的扶着白芷的手站起来,牵着夏子然的手步入里间给沈姨娘的牌位上香,才又蹲下身子道“我一直以为然儿还小,是需要我保护的。”

“以前是。”夏子然在沈姨娘灵前磕了几个头,回头冲夏青心道“但是以后,由我来保护姐姐你。娘亲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没有姐姐了。”

沈姨娘的死,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何缘故。

无非就是夏青筠为了刺激夏青心争权位的决心而使出的一招极损的计谋,自然,沈姨娘初时的确被救了上来。

沈姨娘是自杀的,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存活只能给夏青心和夏子然带来威胁和负累,或许是实在对这个地方绝望。她是自己了断的…

但正因为这,和府里所有人千篇一律的冷漠,夏青心和夏子然才更恨。

“对不起,然儿。”夏青心半跪着将夏子然搂在怀里,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娘亲,但是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

沈姨娘的遗体在清庵堂停灵七天便草草的下葬,自始至终府里都没人来看上一眼。沈姨娘房里的丫环或调或卖或被打发到庄子上。平素冷清的院子,早没了半点生气。

夏青心有心要将法事做的好些,无奈规矩在那儿摆着,姨娘只能用姨娘的分例,且皇帝又是近段时间给太子择定的良娣,不可冲撞了喜事,便也只能选了块清幽的好地方下葬便罢了。

姨娘终究是姨娘,虽说是孕育了一儿一女,但老太爷老太太皆有明令下来,不需戴孝的。

夏青心却终究自己去寻了旧日里广安侯府苗氏姨娘的则例来,言明还是要守五七三十五的孝期。

老太太早差了人过来知会她近日都不必再去请安,她便也趁势让榴莲带话,求老太太将汀香榭旁边的云芝苑给夏子然住,老太太自然也顺遂推舟的应了。

她知道百花会完了隔七天便会有谢恩晏,此时胜负已分,整个宴会上便成了高级相亲会。但她此时娘亲刚去世在守孝期间,显然是参加不了了,也难怪老太太心思不在她身上。就算她明年还有用处,也断断没有今年的价值了。

老太太果然是老辣的姜,没有好处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就算看穿了夏青筠的把戏,她仍旧是将计就计的毁了自己今年参选的机会,也顺势将了夏青筠一军。

夏青筠不是不愿意去谢恩宴么?还因为不愿意去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耍心思,老太太逼着她去谢恩宴,说不得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早春的风依旧有些凉,听云轩的丫头婆子们来来往往热闹得很。

夏青心下了小楼上的帘子看着夏青筠被众人簇拥着远去的身影,顺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到地上,砰的一声,那动静吓了楼下的婆子们一跳。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这些婆子你推我我推你,竟没一人敢上去瞧瞧,连夏青心的乳娘邱嬷嬷也一反常态的改了那争先恐后的邀功性子,不敢去触霉头。

白芷便皱了皱眉,冲连翘使了个眼色,苦恼道"姑娘定是为了不能去谢恩晏动气了,说起来也怪我们姑娘实在命苦,怎么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了这个事!"

"可不是嘛?!"连翘刻意提高声音"咱们姑娘在百花会上可是得了赏的,本来应是她去谢恩晏才对,如今…诶"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若是姑娘,我也得生气,现在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的事情。"

白芷势要打她,瞪了她一眼,严肃道"这话在我们屋子里抱怨抱怨就是了,若是出去说了,让人以为姑娘不庄重,你可仔细你的皮!"她说着,又特特的看着众人,加了句话"嬷嬷们也要体谅体谅姑娘现在的心情,在外面少说几句才好啊。"

众人自然是唯唯诺诺的一片应和声。

旁边一个正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的小丫头眼睛一转,脆生生的应了是,转身却道要去二小姐那里拿鞋样子。白芷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夏青心在楼上听着这话,见雨幕里匆匆奔出去的身影,笑的愈发的好看。

冷兮将地上的碎屑都扫到玉斗里,小声道"姑娘是要让筠姑娘知道,您已经中了她的计了?"

夏青心已经有了些倦意,她侧身歪在榻上,扯过一旁的绒毯盖着,淡淡道"冷兮,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么?"

冷兮自然知道,那一晚沈姨娘溺水去世,自己因为那天成了汀香榭的人,便被改名为‘冷兮‘。

她上前去将炭炉里的火拨的旺了些搬到夏青心身旁不远的环箍上,道"姑娘说过,因为我看起来便谨慎小心。"

屋子里静了会儿,夏青心看着冷兮动,打了个哈欠"你说说看,大小姐会信么?"

"若是五小姐,说不定便信了。但是若是大小姐,怕是没这么简单便相信。"冷兮毫不掩饰的将话说了个清楚"再说大小姐似乎很忌惮姑娘你,我看她对您的事情只会更小心。"

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丫头,以后定然会有大用处。

她正皱眉想着,就听见门外传来白芷的声音,说是夏子然使了二门上的小厮来要一样东西。

夏子然现在就住在隔了不远的云芝苑里,最近他跟着夏子岐他们在族中的族学里上课,平日里倒也时常使小厮来传递些小东西。

夏青心便冲冷兮道“你下去看看,要什么,你们给他就是了。”

夏子然方才六岁,给他挑选的也是才未总角的小厮,按理说是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但是夏青心最近却实在有些草木皆兵,便事事都谨慎小心了些。

冷兮却了一趟,不一时又回来,朝着夏青心的耳朵小声道“是那位来了,要见姑娘您呢。”

下自信眉头微微皱起来,略微思索一番,朝冷兮道“去二门廊上找你表哥来,只说是你娘烦他进来带些吃食的。再去使一个可靠的婆子带个总角的小厮过来。让她们好好的守好门户,无论谁来,都一律不见。”

冷兮应了是,自去楼下将人极隐秘的带上来,又关上门出去交代完了,自己却在二楼门上坐针指。

“王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然如何敢闯入这里来?你可知这里是何处?这可是侯府姑娘的闺房,被人发现了,我一个死字免不了,王子你的名声却也不见得会好到哪儿去。”夏青心对他这种突然到访显然有些不满,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甚好。

恭王王子着了一身青色的衣衫,外罩了白色的白纱,倒是颇有几分像夏甫养着的清客打扮。

“有要紧事与姑娘商谈,自然得冒险走一趟。何况这府里有哪个是干净的?我不知鬼不觉的便混了进来便是最好的证明,我既然能进来,自然有把握不会被发现,你急什么?”卫瑾墨颇有些不以为然,嗤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坐在凳上。

第二十九章 睡浅梦初成,又被东风吹去。

夏青心从美人榻上缓缓的站起身来,到镜子前端详了自己一会儿“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卫瑾墨的眸子便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他略微走近几步,靠在屏风上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杜芳曦一争高下的女人。”

又是杜芳曦。夏青心自从五岁起就不断听各种人谈起这位传说中才貌双全的女子,虽然碍于闺阁礼仪未曾谋面,但心里早对她存了满满的好奇。

现在又听卫瑾墨提起,她不动声色的微笑,淡淡的看着他“我原先还一直好奇王子为何要与我提这些条件,现下想来,原来王子也是痴情人啊。”她说这话的语气老气横秋,一点也不像个在闺中的单纯姑娘。

卫瑾墨竟也没有过多的探究这些,不知道是没在意还是有其他的事情更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蹙眉道“你说什么?”

“我说王子要与人合作总该先尊重尊重您的合作对象,您要和我合作的目的总不会只是为了要我夺了杜芳曦的宠爱吧?”夏青心眼里满满的都是算计,笑得弯了眉眼“我看王子可不像这么闲的人。”

卫瑾墨见她眉眼中满是自信,心内为她的与众不同赞叹了一声,果然是可以和杜芳曦一拼的人。

知道选对了人,他饶有兴致的盯着夏青心黑如墨玉的眼睛,笑道“这件事于你没有坏处吧?现在,能助你的人只有我。同理…”他欺身逼近她,笑的如沐春风“若是你聪明的话,不要和我打小算盘。咱们最好坐下来商量商量以后的路,你说呢?”

夏青心坦然自若的对着他笑,竟没有丝毫扭捏,她回身一旋坐到榻上“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子不要告诉我,你帮我只为了要我打压杜芳曦。”

卫瑾墨只在杜芳曦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狡黠里带着几分可爱,谈笑间却可以定人生死。他有些晃神“你可知道你真的像极了一个人?”

“像杜芳曦?”夏青心勾起一抹笑“王子不会是要我直接抢了杜芳曦的良娣之位,好成全您的锦绣良缘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杜芳曦现在,死也只能死在太子府。

她这番话三分假意七分嘲讽,如同一盆冰凉的水从卫瑾墨头上淋下,浇灭了他所有的遐想。但他并不恼怒,依旧噙着适宜的笑看着夏青心“当然不是,你如此聪明,自然也猜得到我的目的。你要报仇,而我可以助你,作为回报,夏青心,你最好对杜芳曦的下半辈子负责。”

对杜芳曦的下半辈子负责?她不由得失笑,她这辈子除了对夏子然要负责到底之外,倒还未曾对谁动过这么重的心思。但是她迎着卫瑾墨的目光站起来,笑意盈盈道“成交。”

“很好。”卫瑾墨浅浅的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扔给她,“你最好有让太子神魂颠倒的能力。”

夏青心伸手接住那卷画轴,随手摊在旁边的檀香木方桌上,见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画上的女子美目含情泪光点点,身姿窈窕纤腰似不足一握,竟真有沉鱼落雁之容貌,她皱了皱眉“果然不负了这才貌双绝之说。”

卫瑾墨双手负在身后,并不去看那画,只冷声道“现在还如刚开始那般自信么?”

夏青心知道这是他在试探自己,但这个杜芳曦的确太过优秀,他有些怀疑正常得很。她便出其不意,伸手拔了用来绾发的桃木簪子,三千青丝便如同瀑布般垂落到腰上,回头对卫瑾墨绽出一个笑来“王子认为呢?”

她母亲沈姨娘当年乃是出了名的美女,夏庆松也是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充分继承了二人优点的她原本就有标准的美人脸,再加上她是现代来的,对化妆和妆扮一类的事情比古人丰富许多,古人的妆面要紧的是面,眉,唇,这几样她早学会了,而在其他方面她虽然不敢很离格,却也总有些改变的,足以令人不说惊艳也要惊奇一番了。

她在现代一直是个露不得额头的女人,在古代倒是圆了露额头的梦,但千篇一律的露额头的久了却又怀念起现代的刘海来,私自拿剪刀修了个平平的刘海,现在她将簪子去了,一头青丝披下来,五官显得更加小巧精致。连卫瑾墨都看住了,直愣了半日才出声道“你也不怕嫁不出去么?”

他说这话也不全是唬人的,大周令,女子并不能在外男面前披发,何况夏青心现在这幅样子。

夏青心脸上却一片平稳,丝毫不以为意的继续绽开一抹极浅淡的笑来,眼里匀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看着卫瑾墨,清亮得很。

卫瑾墨伸手掩住她的眼,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招数留着对太子使罢,我并不吃这一套。”

他在她耳边呼吸,呼出的热气痒的夏青心有些难受。她往旁边移了两步避开他,浅笑道“那咱们便是盟友了。王子可要对小女子多多关照哦。”

“关照不敢当。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算不能帮我,最好也不要拖我的后腿。不然,就算你的潜在价值再怎么大,我一样会放弃你,就像丢任何一个弃子那般随意。”卫瑾墨缓步踱到窗前,看着外面飘摇的落花,说话的语气冷淡。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不能帮忙还拖后腿的帮手。夏青心一点不觉得这残忍,她转过身看着欣赏风景的卫瑾墨“我知道。不过现在,我有一事要求你。”

卫瑾墨早知她特别,于是对她听了自己这番绝情的话还如此理所应当并不觉得奇怪。这会儿听见她说有事求自己,想了想笑道“关于你弟弟?”

“没错,裘老太爷是王子的启蒙先生,我想求王子说说情,请他将然儿也收进学堂。”她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一来夏子然遭遇娘亲去世的变故性情越发古怪,且冲动易怒,这并不是好事。二来,他也是时候读书了。

裘老太爷乃是当朝太子曾经的太傅,举朝上下都对他敬爱有加。且他学识渊博,能拜到他门下,夏子然虽然碍于庶子的身份不会太大作为,但是好歹也是裘老先生的弟子,总比现在好上万倍。

再说夏子然如今脾气越加的暴躁,实在是不适宜再这样呆在家里。

卫瑾墨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不怕我以容易暴露我们关系的理由拒绝你么?”

“若是王子连这点避人耳目的本事都没有,那青心和您的合作又有什么意义呢?”夏青心直言不讳回击他的试探,丝毫不让。

“你倒是会得寸进尺。”卫瑾墨嘴上讥笑着,却并不见不快。轻声道“我应了。”

只是,卫瑾墨怕真的是将自己当成了极有用的棋子了,不然如何能让一个庶子,拜入裘老先生的门下,这可不是凭着钱就能办到的事情。

夏青心这才放下心,目送着他出了槅门不见了身影,才朝着那通上小楼来的栏杆上细细敲了七下。

白芷和连翘一直在楼下候着,便极快的上了楼,向夏青心道“姑娘真决定了要与恭王王子结盟么?”

夏青心见只有她们上来,知道冷兮定然是跟着那个丫头出去了,便也不多问,只点头道“现在的局势,若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大树遮掩着,我们便会输的一败涂地。除了与他结盟,我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前有狼后有虎,若是不入虎穴,她迟早要坑在狼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