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烈见她脖子上犹有鞭痕,不禁怪道:“你被打了还这么高兴,莫非傻了不成?”

赵月笑容满面地在脖子上摸了一把,道:“这东西么,只是寻常的血浆,是恶心了一点,胜在真实啊,闻一闻,还有血腥味道呢!”

元烈看到这里,便全都明白了过来,挥手赶苍蝇一样把赵月赶了出去,回头便又追问李未央道:“这是什么意思?苦肉计么?”

李未央忍不住笑道:“你都知道了,还要问我做什么?”

元烈的眼睛更加明亮:“话却不是这么个道理了,我一心想着你,爱着你,你却总是把事情都藏在心里,岂不是叫我难受吗?”

李未央只觉得头痛,与这个人讲什么都是讲不清楚的了:“我在郭府也不是行动自由的,哪儿能什么都告诉你呢?更何况——”

元烈委屈道:“从前我还有个眼线,如今赵月一心向着你,从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也不肯把消息透露给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为你做点事情么!”

李未央说也说不过他,干脆道:“本来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了,的确有事情要找你。”

元烈立刻转幽怨为喜悦,变脸如同翻书一般,十分荣幸的样子:“什么事?”

李未央瞪了他一眼,道:“三天后,郭平府上要举行一场寿宴,你也来参加就是。”

元烈抱住她的腰,笑眯眯地道:“好啊,你参加我就参加!”

李未央被他闹得面红耳赤,甩了几次甩不开,不由得气急:“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这样胡闹!”

元烈完全不以为意,琥珀色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芒道:“谁让那些人老是阻拦我,我如果再老实,你就要被他们卖给元英那个傻子了!”

你才是傻子!李未央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反正怎么说他都死皮赖脸不在意,不由叹了口气,道:“你总是这样胡说八道,叫我都不知怎么回答你。”

元烈扬起眉头,似笑非笑道:“那就告诉我,到底在那宴会上,你要做什么?”

李未央微微一笑,幽幽地道:“我要杀人。”

元烈同样笑了起来,李未央看他一眼,道:“你不怕?”

元烈笑容更深,却多了一丝飞扬跋扈的味道:“这世道本就是如此,你不杀他,他便要来杀你,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此刻,他敛了笑容,正色望向她,显然说这话是十分认真的。李未央心头一震,正想要说什么,却听一人轻声笑道:“哎呀,旭王殿下真个叫有本事,这么围追堵截你也能跑的进来,长了翅膀了吧这是!”

此刻,原本应该已经和李未央闹翻了的郭导正站在门口,元烈看到是他,又听如此讽刺的话,倒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道:“你们如此日夜看守,尽职尽责,便是说一声鞠躬尽瘁,死而后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总有法子进来的,你们便省了这口气吧。”

郭导吊儿郎当,从小便总是被教训,他的面上那抹慵懒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反倒微笑道:“可惜这毛病我们总是改不了。上回打了一场,却不知道再打一场,到底谁输谁赢?”

元烈面不改色,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笑道:“好啊,既然这样咱们就打一场,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我赢了,你可不能再阻拦我!”

这两个人没事就要杠上一杠,若是他们打起来,恐怕还要惊动其他人,被郭澄和郭敦见到,只怕也要来打一架,横竖他们在家里头没事干,三天两头上演全武行。李未央却很不高兴,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看笑话么?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以为她给旭王元烈灌了迷魂汤了。现在,外面人已经在怀疑,郭嘉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把旭王骗得团团转,就连静王元英似乎也想要娶她做王妃,她可没用什么卑劣手段,是他们自己有事没事往这里跑……

李未央冷冷地望着他们道:“若是要打,便出去打吧,我这小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损伤了我都心疼。”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还真的一同走了出去,李未央只听到外面院子里风声阵阵,不由头痛地扶额。这两个人,这一回真不知道要打上几个时辰了……

三日后,兵部尚书府邸

李未央跟着郭夫人下了轿子,齐国公率先进了兵部尚书府,而郭夫人则带着其他人紧随其后。郭平亲自站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们到来,便是满脸的笑容。事实上,如今那郭腾已经被流放,郭平却还有心思办寿宴,这已经是很奇怪的事情了。李未央明知道这一点,却是不动声色。

郭平握住齐国公的手道:“三弟,客人们已经到了,我带你进去吧。”简直是亲热得过了份,完全不记得上一次的不愉快。

李未央走进了这座宅子,郭平和郭腾不同,他的宅子并不十分华丽,反倒是十分的古朴、素雅。一路走进去,李未央甚至能够隐隐瞧见齐国公府的影子,那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是她寻常见过的,几乎是国公府的一个缩小版。她叹息一声,郭平执念之深,从这里的布置,实在可见一斑了。

他们一行人进了园子,却发现这里跟外面的古朴大方比起来,完全是另外一番情景,一潭碧水,悠然清澈,十几株红梅,鲜艳夺目,整个场景看起来颇有几番诗情画意。郭平微笑道:“这是舞儿亲自布置的园子。”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却听见齐国公道:“舞儿向来是个蕙质兰心的孩子,她也到了快要出嫁的年纪,大哥可想好她的婚事了吗?”

郭平爽朗地笑了起来,道:“原本我不想说的,毕竟这种事情还没确定,传出去也不大好。既然三弟问起,我便告诉你好了。太子殿下有意迎娶舞儿为侧妃。”

此言一出,郭家的人面色都是微微一变。郭夫人笑道:“舞儿美丽大方,温柔可人,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真是她的福气啊!”

郭平看了她一眼,面上掠过一丝得意,口中却谦虚道:“哪里哪里,我的女儿只有我自己最明白,若论起才华么,怎么也比不上嘉儿万分之一的。”

齐国公只是谦虚了一阵,并不多言了。李未央一边走一边想,郭平和太子即将联姻,若非确切的消息,他也不会往外说。可见,此事是真的了。联想到最近郭平和临安公主走得很近的传言,李未央已经心头有数了。

梅林之中有一片空地,原本想必是种着花木的,现在却被人清理了出来,特意搭了一座棚子,里面有十几桌酒席,穿着各色华服的贵人坐在里面,一边说笑一边喝酒。见到齐国公府的人,众人纷纷起来行礼。郭舞从一旁迎了出来,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淡淡施了脂粉,更显得肤光如雪,两行入鬓的黛眉,配合那双美丽的眸子,真是叫人不得不动容。她亲热地向郭夫人行了礼,随后上来拉住李未央的手道:“嘉儿,我可等你很久了!”这一点,跟她父亲的热情真是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郭嘉的感情多么要好呢。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让堂姐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郭夫人看着她们,仿佛十分欣慰的模样,随后道:“你们姐妹好好聊天吧。”说完,她便去和旁边的贵夫人们寒暄去了。

郭舞看了一眼李未央身旁的赵月,眸色变深,一转眼却是笑得更加热情:“我来为你介绍几位小姐。”说着,她便将李未央引入棚子里,亲自为她介绍自己熟悉的一些贵族千金。事实上,这里的大多数人,李未央都已经见过了。只不过他们对于李未央,还是十分好奇的。

李未央环视一圈,发现临安公主却没有到,不由扬起唇畔,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少得了她呢?正在想着,便听到园子里有人报道:“雍文太子到,临安公主到!”这一下,满园子里头的人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向来者行礼。

雍文太子身姿峻挺如松,穿着金黄色的锦衣,上面绣着蟠龙,显得贵气十足。那一双秀窄丹凤眼睛带着无尽的笑意,道:“不必多礼,大家都起来吧。”

郭平显得特别开心,的确,他的生日太子殿下居然亲自来祝贺,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了。

雍文太子一边迈步向这里走来,一边道:“还未恭贺尚书大人寿辰!我来迟了!”

郭平赶忙道:“太子殿下能来,已经是我府上的荣耀了,您快请上座!”

雍文太子微微含笑,吩咐随从送上礼物,目光却是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却停在了李未央的身上。在这个瞬间,他的笑容分明更深了些。而此时,临安公主也是满面的笑容,美丽的裙子上绣着艳丽的五彩凤凰,衬托得那张面孔更加娇艳,她看了李未央一眼,冷冷地笑了笑,却是带了一丝高傲。

李未央原本便知道临安公主会来,却不知道此事连雍文太子都惊动了。她不由自主地猜想,这一次雍文太子突然到来,又会给这个宴会造成怎样的变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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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送钻钻送花花送月票的各位同学,╭(╯3╰)╮今天很忧郁很忧郁,小秦还是不喜欢死人的……

☆、203 静王求婚

雍文太子在走过李未央央身边的时候突然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

李未央微微吃惊,因为她发现那双眼中透出冰雪一般的寒光,她微微地垂下头,避过了他的眼神。然而,她却不可避免地发现,雍文太子眼神之中隐藏了一股杀气。她不禁想:难道宫中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太子和裴皇后盯上了她吗?不过,她倒没什么可畏惧的。

雍文太子注意到了李未央,这仅仅是因为他天生有野兽般的直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女子,他总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仿佛被窥探了一般。对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他相信可以窥探他心意的人,世间并不存在。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打量着李未央,总觉得这个少女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气度雍容,神情淡然。他是知道自己的威势的,虽然平时他总是笑眯眯的,十分和煦的样子,可是,在朝中谁都知道,雍文太子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曾经有一个官员得罪了自己,他盛怒之下发作,那个官员却当场吓得晕了过去,至此之后,所有的文武百官见了太子,总是有些恐惧。便是临安公主,在自己的面前也常常是毕恭毕敬,可是李未央——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从容不迫。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变得更加威慑,李未央虽然低着头避开他的眼神,他却觉得对方并不是认输,也不是恐惧,而只是淡淡的嘲讽。想到这里,他突然站住了脚步。当着众人的面看着李未央道:“郭小姐,多日不见了。”

众人看到太子竟然停下和郭家的小姐打招呼,不免微微吃了一惊。

李未央抬起眼睛,淡淡地一笑,“承蒙太子殿下关照,郭嘉一切都好。”

李未央的话说出了口。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神情。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越西的大都。所有的人都知道,郭家的小姐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当然,郭家根本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每一个郭家的人面上都带着笑容,让大家感到亲切。但是他们能得到今天的地位,绝对不是简单的事。

太子只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便微微一笑,像是并不在意郭嘉的回答,目光反而转到了郭舞身上,那眼神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热情。被那样的眼神看着,郭舞含羞低下了头。

李未央在一旁勾起了唇畔,心道:看来两人的联姻是真的了,只是不知,何时才当众宣布了。按照郭平的性情,只怕今日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吧。

太子深深地看了郭舞一眼,转身离去了。太子身后不远处,跟着临安公主和蒋南,他们两人十分亲热的模样,笑容满面地走进来。堂堂一国公主,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样的一个男人,实在是一件引人侧目的事情,然而临安公主却仿佛以此为荣,像是浑然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不知为什么,蒋南和李未央的目光微微对视了一瞬,最终,反倒是蒋南先移开了目光。

众人纷纷落座,郭平见人到的差不多了。一拍手,便让奴婢鱼贯地送菜肴上桌。一时水陆八珍,美味佳肴,十分的丰盛。郭平亲自起身,将每一位贵客面前的酒杯斟满,才坐回了坐席,举起酒杯道:“至此时刻,在下略备水酒,恭请太子殿下和各位贵客,少饮几杯,稍后还有歌舞美人助兴。承蒙各位垂顾,今日必要尽欢,方不负良辰美景。”说罢,向太子先敬了一杯道:“太子殿下亲自驾临寒舍,那是蓬荜生辉之事,在下先行致谢。”

太子微笑着,回了一杯酒。众人闻言纷纷举杯庆贺郭平寿辰,场面一时非常热闹。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旭王殿下驾到!”

众人一愣,无缘无故的,旭王元烈怎么会来到这里?

郭平的笑容顿了顿,显然十分惊讶。其实今天的宴会,他确实邀请了元烈。只不过,他和他素无交情,元烈的性情又一直是十分的古怪。从来不参加这样的场合……他一直以为,对方根本就不会来参加这次的宴会。那则邀请,也不过是尽了心意而已。

元烈一身华服,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众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他的身上,随后就有好事者看了一眼坐在郭家人身边的郭小姐,心中都是窃笑不已。看来传说之中,旭王元烈对郭嘉一见钟情的事情是真的了,不但是处处维护,还如影随形。明明素日里和这兵部尚书郭平没有丝毫的来往,如今却出现在这宴席上,不是为了郭家小姐,又是为了谁呢?

临安公主看着旭王元烈,面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蒋南的目光却变得冷冽,他低下了头,掩饰性地喝了一杯酒,心头涌起一种复杂感觉,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等滋味。李未央,若是你知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又会作何感想呢?呵呵,恐怕你绝想不到,最终是我将你送上死路吧。脑海中突然涌现起第一次在大历宫道上见到李未央的场景,蒋南冷冷一笑,将被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元烈刚刚坐下来,郭平便亲自起身向他敬了一杯酒,大声笑道:“旭王殿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这些话他对太子也说过,如今对旭王元烈,便又说了一遍。李未央心头暗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元烈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向李未央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流露出一丝闪闪的笑意。李未央垂下了眼睛,微微一笑。众人刚要举杯,却又听到外面有人道:“静王殿下到!”

这下子就连郭平都愣住了!静王怎么也来了呢?众人正思虑着这个问题,便看见静王大跨步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面上的笑容和往日一般的和煦,只是当目光落在旭王元烈的身上时,那温和的笑容立刻便冷了三分。众人看在眼里,便立刻想起最近京都流行的一则小道消息,便是关于郭惠妃有意为静王元英迎娶郭嘉的事情,再看看元烈同样很不善的表情,众人很容易想到“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八个大字。不管他们怎么想,在座的三个当事人,静王元英,旭王元烈和那郭家的小姐面上都是一派淡然,丝毫没有什么异样。

众人瞅来瞅去都瞅不出什么来,便只能私底下悄悄地议论两句,转过头去继续推杯换盏。须臾之间,郭平便请出了一队美人为大家表演歌舞。舞姿虽然并不算非常出色,可是配上美景美酒,便让人陶醉了三分。有美人跳舞,很快便又传来美好的琴音。众人一瞧,郭舞已经坐到了琴前,正在为那些美人伴奏。

她的琴音初时很微弱,让人非得侧耳细听,渐渐的,琴声变得婉转盘旋,如同穿花拂柳一般旖旎而出,音律连绵不绝恍若高山流水,琴声反反复复,清新而流畅,让人逐渐生出一种荡起回肠的感觉。众人一边听琴,一边观赏那歌舞。李未央却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郭舞敢在这样的宴会献艺,想必是对自己的琴技十分的有信心,可是在李未央看来,对方的琴技也不过如此。她在大历听过不少这样的琴音,只觉得过于婉转低回,萎靡无力,令人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就在此刻,一旁的太子殿下却突然抽出腰间玉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刹那之间,恍若银瓶乍破,铁骑突出,急促的笛音仿佛千军万马一般,纵横驰骋。

郭舞一怔,随即她的琴音也随之改变。伴随着笛声的爆发,她的琴音变得浑厚沉着,杀机隐伏。那些歌舞的美人,舞蹈也变得铿锵起来,整个舞曲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李未央凝神细听,却觉得那笛音之中却似乎有一种豪迈悲凉的情绪,仿佛为众人描绘一副沙场秋点兵的景象。她微微一笑,看来这太子殿下实在不简单,心中颇有丘壑呀!

笛音慢慢从高亢恢复了平静,宛如一场大战之后的歌舞生平,让人们在心旷神怡之中变得沉醉。郭舞的面上露出一丝羞红,在笛音停了之后,她的琴曲也慢慢地跟着停了下来。一曲终了,掌声雷鸣,众人纷纷为太子殿下叫好。在座的谁都知道,今日若非太子殿下的笛音到了要紧处救了一把,那郭舞的琴曲根本是太过旖旎,十分平常,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

只不过他们是来参加别人的宴会,便纷纷开口将郭小姐吹捧一番。郭舞听了众人的夸赞,心中自然十分的喜悦。欣赏了美丽的歌舞,听完了琴曲。郭平站了起来道:“今日我院子里的牡丹都开了,都是从大历运来的稀有品种,大家若是喜欢,不妨四处游览一番。”主人都这样说,客人们便纷纷地站了起来。

李未央一路观赏着牡丹,一路渐渐与人群脱离开来,她向来不喜欢过热闹的环境,再加上今天她也有些话想要单独向元烈说。只不过元烈还没有来不及追上她就已经被太子缠上,太子盯着元烈说话,元英却瞅准时机,上前一步,拦住了李未央。

李未央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十分诧异,按说,静王今日不是不参加这个宴会么,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元英站的离李未央有一些距离,同样穿了一身华服,雍容的衣服却显得他更加出众,好像这锦袍天生就是他神采气韵的一部分。李未央信步向前走,仿佛没有瞧见他一样。

元英的声音悠悠地在她身后响起,十分轻松:“昨日母妃又再向我提起你我的婚事,似乎正在为此烦恼。”

李未央转头,元英却是望着一盆盛放的牡丹花,放佛没有在瞧她。

李未央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呢?”

元英轻轻地说道:“上一回,我只是一句话带过,这一回,我却亲自向母妃说,要迎娶你做王妃。”

李未央脸上却没有一丝惊讶,更没有欢喜或是反感的情绪,仿佛毫不在意,只是恭谨地道:“多谢静王青睐,可惜……”

她的话没说完,元英已经勾起了一抹讥笑,带着些许的了然,淡淡地道:“为了那个人?”

李未央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免挑起眉头,“我不知道殿下所谓——那个人究竟指的是谁?”

元英信手采了一朵牡丹,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径直拿在手中把玩,似乎并不在意李未央说的话,只是转开了话题道:“我原本不打算来参加,只不过听说那个人来了。我想既然同样都在追求你,我总不能落于人后吧。”

他竟然这样坦诚——李未央闻言,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正准备向前走时,元英却又向前追上几步,来到她身边,将一朵艳红的牡丹花塞在她的手心。手心划过柔润的触感,是他指尖带过的痕迹。

“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李未央一怔,再次开口。

元英的目光如流水一般慢慢地在她身上流过,缓缓开口:“郭嘉,我喜欢你,而且欣赏你。”见李未央不语,他笑了笑道:“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便没有得不到的。只不过,我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我相信,你应该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李未央手中把玩着他递来的牡丹花,避开了他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睛,只是淡淡地道:“什么是适合,什么又是不适合呢?”

元英笑了笑,流转的眼眸泛起一丝洞悉一切的光芒:“你进入郭府,总不能只是为了做一个区区的郭小姐吧?”

他如今已现雍容气韵,一派王者风范,李未央不禁凝神,低声道:“看来静王殿下到了如今,还是怀疑我进入郭府的目的?”

元英缓缓地垂下头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陈述事实。你一直唤我殿下,可叫那个人,你却是叫元烈。若是可以,也唤我一声元英吧,就像你的哥哥们那样。”私底下,郭家的兄弟们经常直呼他的名字,这也是关系格外亲近的缘故。

李未央只觉得他答非所问,淡淡一笑,将那朵牡丹花递还给他:“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奢望。我想殿下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若是我愿意成为静王妃,何至于等到现在呢。更重要的是,无论我进入郭府是什么目的,横竖是和殿下无关的。”

元英笑了,却不去接那牡丹:“难道你不想借助我的势力,来帮你达到目的吗?你一心进入郭府,要对付的人,一定是很难接近吧。有了我的帮助,你会更快的达到目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的敌人是谁,势力有多大,我都可以帮助你。”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仿佛并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来诱她上当。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进入郭府并非我所愿,但殿下说的对。我本身就是带有某种目地。只不过我既不想倚靠郭府的力量,也不想依附于殿下,我只想依靠自己。”

闻言,元英不禁怔然,细微的震惊只是一瞬间,随即他的心中渐渐明白过来,她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啊。元英觉得诧异,李未央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她应当知道怎样选择来说才是最好的。在大都,一个郭府小姐身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敌人势力定然十分强大,若是有了静王府的支持,她会更快的达到目的。按照她的秉性来说,应当不会拒绝才是,可是她还是一口回绝了,这是为什么呢?不用问他也知道,是因为某个人。

静王的眼神慢慢地投到了不远处正在与太子寒暄的元烈身上,冷冷笑道:“旭王元烈可以给你什么?明明可以走捷径却要装作毫不在意,你还敢说不是为了他吗?”他的眼眸之中渐渐泛起一丝冷凝,这是李未央从未在元英的目中看过的神情。元英总是微笑和煦的让人如沐春风,从来不曾让人感到寒冷,可是此刻她却觉得,元英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笑面虎的由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也许元英温和的表象之下,隐藏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本性——那越西皇室天身具有掠夺的本性。

其实李未央可以仔细地思考一番,并不急于给他答复。甚至于她只要安抚一二,便可以让对方为她做一些事,而且光明正大。她帮助静王,借刀杀人,令裴后和太子陷入绝境,不但她大仇得报,事后,她也可以选择归隐田园或者安享富贵,的确是个好法子。可是她平生行事,对敌人可以不择手段,却从来不会对亲近之人用这样的手段。静王固然与她并不亲近,可他却是与郭家息息相关。郭家人与她虽然没有血缘亲情,可是他们的一片拳拳之心,李未央纵然铁石心肠,也不能不动心。若是为了却私怨,撺掇静王与裴后杠上,一着不慎,必定连累郭家。

她叹了一口气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殿下对我有情还是无情,有心还是无心,都与我无关。我劝你也不要再想这个问题,我不答应,母亲也不会答应的。”

元英看着李未央,目光渐渐变深道:“你相信不相信,我会有法子让郭家答应的?”

李未央望着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冷然,“若是使用威逼利诱的法子,那殿下就不是元英了。我相信,你对郭家的重视远胜于我。若是惹恼了他们,你哪里来这样强大的支持者呢?”

元英笑了笑道:“看样子。嘉儿你对我十分的了解,更知道我的野心。”

李未央笑了笑道:“身为一个皇子,自然不甘心只是屈居人下,更何况静王殿下天生就有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魄力。只不过碍于裴家和雍文太子,只有按兵不动。我想你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劝服郭家追随于你,你想娶我也并不是全然是因为你喜欢我,更重要的是你觉得郭家人对我十分重视。所以,你是因为需要而娶我,不是吗?”

元英深深看进她的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未央并不是一个好欺骗的人,不管他有什么目的,都很容易被对方看穿。不错。他并不是因为爱或者喜欢才会迎娶她,他是因为——需要。这两个字虽然听起来十分的功利,但是对于皇子而言,需要远胜于一切。李未央若是嫁给别人,元英极可能会失去郭家支持。因为他太明白舅舅的性格,守城有余而攻势不足。郭家宁愿守着如今富贵安稳,也不愿再进一步去为他去冒险。可惜他需要的不是默默的支持,他需要的不顾一切、强大的后盾。然而此刻一切都被李未央看穿了,他还能说什么了。狡辩吗?不,元英不是这样的人。他想了想,面上的神色缓和下来,柔声道:“嘉儿,你觉得我不会赢吗?”

李未央望着他,淡淡地道:“殿下,不是我泼你冷水,依现在情况来看,越西政局颇为稳固,太子殿下既是裴后的嫡长子,又没有明显的失德,文武百官畏惧裴家权势,皆数倒向太子。殿下即便娶了我,得到郭家全力支持,苦心孤诣,惨淡经营一些年,纵然可以强行夺位成功,也不免遗臭万年。史书上会说,殿下是谋逆篡位,乱臣贼子。常言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自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却不要拖累一心为你着想的郭家才好。”话是这样说,她却是在提醒元英,不要妄图把郭家拉下水,谋逆一事,郭家绝对不会做的。

元英盯着李未央,越发赞赏她的冷静理智。他如今最为顾忌的,便是太子地位稳固,裴后势力庞大,只是他不露声色,淡淡一笑,道:“我当然知道局势如何,可我更相信,太子这副假面具不会一直戴着,他总有一天会露出本性,到时候,你便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这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嘉儿,今日对你的求婚一直都算数,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说完他看了远处一眼,笑道:“你另外的一个追求者来了,我该退场告辞。”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李未央目送着他的背影,却是叹了一口气。元英十分聪明,也很是谨慎,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竟然隐隐有帝王气象,又肯放下身段与人结交,绝非甘心长久居于人下之辈。将来他若是争夺皇位,必定是一场血战。他今日突然提起这件事,可见很快便有所行动了。可是对于李未央自己而言,她不愿意掺合在皇子之间的争夺。她的目的,不过是那高高在上的裴后而已。

元烈很快地走到了李未央的身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随即自嘲地笑了一下,勾勒出冷酷神情,他薄唇微启,低低道:“看样子,元英一定是说了什么。”

李未央微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什么重要吗?还是你依旧为他的话而在意?”

元烈的见识早已不同于在大历的时候,那时候他只是李家的三少爷,对于世情并不熟悉,对于人心他也看不透。如今他已经是越西的旭王殿下,历练的事情多了,心境看着都开阔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开朗,骄傲,还有一种凌厉的霸气。他微微一笑,面上却是无比的自信:“元英说什么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心,是否依然没有动摇?”

“动摇?”李未央笑了笑,“我倒是想要动摇,只不过对方要的不是李未央,而是郭嘉,你明白了吗?”

李未央和郭嘉到底有什么不同吗?看起来她们是同一个人,但事实上两者却有显著的不同。李未央是安平郡主,只是她自己,只是一个千里迢迢而来,无依无靠的女子。而郭嘉,背后则是强大的齐国公府,还有五个无比优秀的哥哥。得到了郭嘉,就等于得到了齐国公府的支持。这一点,雍文太子知道,元英知道,所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才是为了李未央而来的呢?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郭舞站在不远处,看着旭王和李未央站在一起,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心头掠过一丝妒火。从第一次见面,她的一颗放心,便落在了旭王元烈的身上,她从没见过那样的男子,从没见过那样潇洒的风姿,从没见过那样出众的相貌。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有一天,总要让这对所有女子都不屑一顾的男子,对她产生青睐。她费尽了一切的心思,去赢得他的注意。有一回,她刻意落了一方手帕在对方的面前,原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捡起罗帕送到她面前来,这样他们便熟识了。她也有机会多和他说两句话,让他为自己的美貌所迷惑。就像从前她一直所做的那样。

可惜旭王元烈看都没有看一眼,笔直地从那方罗帕上踩了过去。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这方被弄脏的罗帕一般,摔成了两瓣。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明白,旭王元烈是一个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他的眼中根本没有这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她托自己的父亲想方设法的邀请元烈来郭府,原本想要在他面前展示一番琴棋书画,让他明白自己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名门闺秀,引他来求亲。可惜,自己的父亲不够分量,旭王元烈早就把他兵部尚书的帖子丢到了一边,看都没看一眼。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和父亲一样对齐国公府充满了憎恶。想也知道,若她拥有郭嘉的身份,旭王元烈怎么会对她视若无睹呢。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自己怎么都比郭嘉美貌?不是吗?男人都应该喜欢漂亮的女子,怎么会对容貌不如自己的郭嘉这样上心呢?还不是为了齐国公府的权势!若非李那个女人的存在,自己一定能够成为堂堂正正的旭王妃。太子虽好,可惜她却只能做个侧妃,怎么会不委屈呢?!郭舞的心中愤怒的想着,不留意间,咔嚓一声,尾指的指甲断在了手里,她的面上掠过了一道寒光。不远处,蒋南向她走了过来,避开众人的目光,轻声地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郭舞冷笑一声道:“我做事情,南公子自然可以放心,那李未央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蒋南看了一眼她美丽的容貌,只是冷冷一笑道:“郭小姐,这么有把握吗?可千万不要到了关键时刻出什么纰漏,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啊。”

郭舞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眸却变得更加的冷酷,她的心中对郭嘉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充满了憎恶。如今她甚至比蒋南还要期待看到郭嘉的消失,所以她淡淡地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吩咐赵月。将那封密信放在了她的锦囊里。待会事情闹起来,她肯定是跑不了的。”

蒋南却不以为然道:“郭小姐你冰雪聪明,我原本应该放心的。只不过你不太了解李未央这个人。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她总是能翻身,若是没有完全把握,还是不要妄自行动。”

郭舞却是已经等不及了,她不想再看到李未央和旭王元烈亲密地站在一起,在她眼中,只要除掉对方自己就能够取而代之。没有齐国公府,父亲郭平自然能继承爵位,而她也可成为堂堂正正的国公小姐。到时候,旭王元烈能不高看她一眼吗?见蒋南始终心存疑虑,郭舞不免道:“这主意不是你出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反悔了吗?”

蒋南目光落在李未央的背影上,却是说不出的复杂:“后悔?我怎么会后悔?我只恨不能早一点看到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郭舞不禁扬眉问道:“难道南公子也有怜香惜玉心思?听闻你和李未央同样来自大历,又或者,过去你们之间不止仇恨这么简单吧?”

也许女人的心思格外敏锐,一眼就看出了蒋南的内心。他一怔,随后苦笑道:“她与我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点,郭小姐绝对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坏了你的大事的。更何况,就像你所说,这主意本身就是我出的。我又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呢!”事实上,蒋南只是觉得不安。明明大权在握,可他就是觉得不安。这一次蒋南已经收买了赵月,他相信计策一定能够成功。但是不知何故,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十分危险……

郭舞笑道:“放心吧,南公子。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待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蒋南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说着他转身离去,郭舞冷哼一声,鄙夷地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事到临头才来担心,还不如我这个女子。”

郭舞身边的心腹婢女低声道:“小姐,刚才奴婢奉小姐命令悄悄去与赵月接洽。她却递给我一个信封,说这上面便是那李未央与旭王元烈来往的密信。”

郭舞眉头一跳,顿时一把抢了过来。唰唰将那封信拆开,一瞧,却是一封空白的纸,上面什么也没有。她不禁皱起眉头道:“什么密信?这是耍我吗?”

随后,突然一只手斜伸出来,从她的手上抢过了那封密信,郭舞不禁怒道:“谁?!”转过头来瞧见是刚才明明已经离去的蒋南。她不由生气道:“你不是已经走了?”

蒋南笑了笑,道:“是啊。不过看到郭小姐手上似乎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特意来鉴赏一番。”转瞬之间,他已经将那封信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郭舞不禁上前一步,道:“还给我。这是属于我的东西。”

蒋南冷笑一声,道:“是吗?我刚刚明明听到这婢女说是赵月奉命送来给你。据说是那李未央和旭王元烈来往的密信,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该由我保管。”

郭舞面上掠过一丝难堪。事实上她很想知道旭王元烈都和李未央说了什么。在她想来这一定是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她在对李未央更加嫉妒的同时,心中也十分的好奇。但蒋南却不这么想。他总是觉得这封信有什么古怪,所以一定要亲自的研究一番。虽然是一片空白,可他知道很多的药水洒上去便可以让这上面的字迹显形。今天便可以除掉那李未央,但是多给她加一条与旭王元烈私通的罪行,又有什么不好呢?这样做只会把元烈一起拖下水。不知为何,他不希望放过元烈。蒋南的眸色变深,微微一笑道:“好了,郭小姐,我还等着你要演的那一出好戏呢。可千万别让我失望。”说着,他便转身,真的走了。

郭舞非常气恼地跺了一下脚,低声道:“不过是一介男宠,又有什么了不起!”

旁边的一个婢女连忙提醒她,道:“小姐,小心隔墙有耳。”

郭舞冷笑一声,道:“哼,他不过是仗着临安公主,才作威作福,且看等我做了国公府的小姐,谁还理睬他们!”说着,她轻轻地整理了一下鬓角,端起满脸的笑容从花丛之中走了出去。

众人欣赏完了美丽的牡丹花,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是,竟然迟迟不见郭平到来,临安公主面上掠出一丝怒色道:“主人去了哪里呀?怎么兵部尚书也是这样怠慢客人的吗?”

郭舞似乎十分的惶恐,连忙站起来道:“公主殿下息怒,我父亲应当是有一些急事要办。”

临安冷笑一声道:“把我们都丢在这里。他又有什么急事?难道父皇突然招他进宫吗?”这话说的十分尖酸刻薄,只不过她是临安公主,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人敢当众反驳。

雍文太子却是打圆场道:“兵部尚书向来事务繁忙,这倒也没有什么。我们暂且等上一等吧。”

李未央面上带着一丝冷笑,淡淡移开了目光,她知道,对方正在暗中策划着一切。郭夫人低声地道:“这个郭平,不知道又在耍什么把戏!”她的心头隐隐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然而郭家三兄弟,面上都带着笑容,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知似的。

蒋南看着这一幕,心头冷笑了一声,李未央,今天你与蒋家的仇恨,便划上了一个休止符了。恨你恨了这么久,你若是突然死了,恐怕我还会觉得寂寞呢,但愿你一路走好,可别怨我!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临安公主扶住他的手臂道:“在想什么?”

蒋南淡淡一笑道:“我是在想,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便和公主你一起游山玩水,畅游天下,岂不乐哉?”

临安公主大笑道:“就是应该这样,管这些烦心事做什么呢!”话是这么说,她心头却是觉得奇怪。最近蒋南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私底下在忙些什么。她跟他说话,总是觉着隔着一层心。更难得见到他的笑脸,知道他报仇心切。可是临安公主可是得了裴后的警告,不允许再对郭家随便做下什么,以免惹下更大的麻烦。临安公主虽然任性妄为,可是向来十分畏惧裴皇后。既然裴皇后都这么说了,她又敢怎么样呢?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临安公主虽然不曾亲身经历。可是大名公主的惨状,她后来也是亲眼见到的。想到大名公主竟然也折在了李未央的手底下,足见这个女子是多么的心思狡诈,让人觉得害怕,畏惧。

临安公主不是傻瓜,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她是不会去动李未央的。因为动了对方,等于动了整个郭家。尽管蒋南为此责备她,冷落她,她也不敢冒然行动。只能假意讨好,一心奉承。只是今日,为什么蒋南却露出这样的微笑呢?

临安公主心头越发的疑惑,却是不曾细想。就在此刻,众人突然见过郭平满面怒色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大批的护卫,刚刚站稳,郭平就厉声道:“把这里全部包围起来!”

众人面上皆是一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国公站了起来道:“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平却没有回答齐国公的话,而是快步走到雍容太子的跟前跪倒道:“太子殿下,刚刚我府上发生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请殿下为我做主!”

太子露出一丝惊疑,慢慢道:“究竟是什么事让兵部尚书如此的惊慌失措,这些护卫又是怎么回事?”

郭平的面上掠过一丝冷凝,仿佛事态十分严重的模样,他慢慢地道:“在我的书房之中,有一份关于越西军队的重要情报,乃是一封布阵图。可就在刚才,这份情报,不翼而飞了。”当他说到不翼而飞的四个字的时候,众人的面色都变得惊慌不安起来。兵部尚书所谓的重要情报自然是要送给越西皇帝的密折,可是这样的一份重要的情报,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可想而知,这将在整个越西,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雍文太子也是十分的惊讶,不由上前一步道:“郭大人,不必焦虑。将整个事情细细地说一遍吧。”

郭平面上自然是眉头紧皱,慢慢地道:“太子殿下容禀,原本我有一份密折要呈给陛下。一直悄悄的放在书房,但不知怎么回事,刚刚我回去书房的时候,却发现那装密折的匣子被人打开了。里面的密折已经不翼而飞。所以,我紧急封锁了整个院子,搜查了每一个进出的人。可惜,那些人的身上都没有密折。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在这花园里。客人之中,必定有奸细!”

“在花园里?这岂不是怀疑我们这些客人吗?”户部尚书第一个恼怒道。

雍文太子看了他一眼,却是挥了挥手道:“刘大人,稍安勿躁。我想郭大人必定是有依据才会这样说,且听他说完吧。”

郭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似乎十分惶恐地道:“这是自然的。微臣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怀疑太子殿下和众位同僚啊。只不过事关重大,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搜查,不能随便放大家离开了!”

齐国公的面上笼罩出一丝寒光,“大哥,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那密折是我们其中某一个人拿走了吗?我们取这密折又有何用呢?”

郭平的面上露出一丝冷笑,“是啊,从刚才起,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座诸位,都是越西的肱股之臣,又有什么必要偷取这样的情报呢?可是我思来想去,除了你们,这府上并没有其他人会拿走这份情报。所以,只能委屈大家搜一搜身了。”

“搜身?”郭夫人面色一变,恼怒道:“这里这么多女眷,难道你都要一一的搜过吗?”诸位女眷的面上都跟着出现极端不悦的神情,她们好端端来参加宴会,却莫名其妙却闹出了什么布阵图失踪的事情。谁会对那种情报感兴趣?难道他们都疯了不成吗?可是郭平信誓旦旦,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雍文太子淡淡地道:“这密折既然如此重要,为避免父皇雷霆之怒,大家还是不能轻易离开了。”雍文太子声音虽然轻,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众人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心中非常的不满,却又只能坐回了原位。太子看了大家一眼道:“诸位大人,就请到旁边的殿内更衣。请护卫一一检查过。至于众位夫人小姐嘛……”他的目光在李未央的面上一扫而过,微微一笑道:“只怕要委屈各位了,也让府中的婢女搜一搜吧。”

人群之中,李未央的双唇微抿,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偏生今天这笑容里,却夹了一丝令人心寒的意味,眼中跳动的,是勃然的杀机。

郭平却盯着李未央,此刻那个少女面临着这样的局面,依旧表现得安静而沉稳,她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狠厉,聪明,心思细腻,强大。只可惜,今日便是她的死期了……

------题外话------

编辑:你杀个人都这么困难

小秦:嗯,难产

编辑:要剖腹

小秦:(⊙o⊙)…

☆、204 蒋南惨死

临安公主见到这幅情景,不禁微微一笑,她虽然不知道蒋南的布置,可此刻正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她面上不露声色道:“皇兄,我看大肆搜索怕是不妥吧。”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如此重要的军队布阵图丢了,当然要找回来!便是父皇在这里也会赞同我的举动,皇妹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吗?”

临安公主笑了笑,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李未央道:“事情明摆在眼前,在座诸位都是越西的贵族,谁会无缘无故盗取这样一份情报呢?此人必定非我族类,这样一想,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她的声音柔美,语气温和,可是字字句句却是别有用心。在座的众人听了,目光便都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

临安公主的话很容易明白,在座的人都是在越西的贵族,没有人会出卖自己的国家,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郭家新认的小姐,她曾经在大历生活过,而且还是深受大历皇帝喜爱的郡主,又是李丞相的义女,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十分的复杂了。谁都不想被搜身,听到这里,便都怀疑上了李未央。只要检查她一个人就行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

还不等郭家人说什么,临安公主又道:“在大历好端端放着郡主不做,非要跑回越西来,不早不晚偏是这个时候,不让人觉得怀疑吗?”

郭夫人冷冷地道:“临安公主,没有证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的女儿决计不是那等出卖国家的人!更何况她从宴会开始以来就从未接近过书房,哪里盗得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呢?”

临安公主冷笑道:“郭夫人这句话可不要说得太早,她自己不去,难道不会让身边的丫鬟去吗?而且,我瞧着这院子并不是很大,人们又都聚拢在一起,她若是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去了,又早早地回来,谁能发觉呢?难道你郭夫人能够保证一刻也不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吗?”

郭夫人面上变得一片寒冷,她刚要开口,李未央却握住了她的手,向她微微一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所谓清者自清,我既没有盗取这份情报,又有什么好辩驳的呢?”

郭澄淡淡地道:“妹妹,话不是这样讲,咱们郭家人向来不会做鸡鸣狗盗的事,你既说自己无辜,那便证明给临安公主瞧一瞧吧。”

郭澄的话反倒激起了郭夫人的不满,郭夫人心道:你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反倒帮着外人说话?在这里被人搜身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情?!堂堂郭家的小姐怎么能沦为别人怀疑的对象?!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是李未央却笑了笑道:“三哥说的对,我既没有做这事,当然要证明给大家看,只是光我一个人证明还不够,在座的诸位女眷可愿意陪我一起走这一遭呢?”

在座诸人听了这话,心里头都有几分明白,这便是郭家小姐不好意思一个人接受盘查了。和郭夫人向来交好的侍郎夫人站了起来道:“既然这份军报这般重要,那么我们便陪郭小姐走这一趟吧,也当是做个见证。”

李未央笑道:“多谢侍郎夫人,只不过光是女眷接受盘查恐怕有遗漏,在座的诸位男宾是否也能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呢?”

太子淡淡笑道:“郭小姐所言到是十分合我心意,刚才我便已说过要搜查一番,可大家谁都不愿意被怀疑,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带头,请搜查一番吧。”说着,太子走到了侍卫的面前,示意他翻查自己的衣服。

然而那侍卫哪里敢真的去搜查金尊玉贵的太子呢?便只是伸出手在太子的胸前背后轻轻碰了碰,几乎没有都没有挨上去,便躬身行礼道:“太子的身上绝无此等物什,请大家放心。”

既然太子都这么做了,虽然只是做样子,可其他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元英和元烈对视一眼,心头却都不约而同掠过一丝冷笑。

众人纷纷都接受盘查了,当然女眷是特意隔开了一间雅室,由德高望重的贵妇人进行监督,一个一个的接受盘查。

等所有的人都转了一圈出来,桌子上倒是多了不少可疑的东西。郭平一样一样的检查,最终目光落在了一封信上,他拈起那张信封,抽出了里面的纸条,随后抖了抖,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这张纸却是完全空白的!并没有郭平所想的那布阵图。郭平微微一愣,便预备放下纸,转身去盘查其他的东西。

此刻只听到郭澄高声道:“稍等一下。”

郭平扬眉看了郭澄一下,郭澄大跨步地走了过来,一把抢过郭平手中的纸张,对着阳光看了看,随后又仔细辨认一番,才笑道:“这张纸张颇有奥妙,郭大人不妨请人用烛火来照。”

郭平面上露出一丝惊疑,他心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但是当着众人面他又不好说些什么,便命人去办了。蒋南冷笑一声,郭家公子自作聪明,他是故意让人搜到,到时候便说是在地上捡来的,反正那信可是元烈和李未央的情信,这样一来,他们自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很快便有人送了一盏蜡烛来,郭澄微微一笑,将那烛火点燃了,用纸在上面照了三照,随后将熏出来的字迹给众人看。

众人一瞧,面色皆是一变!

很快便有人将那张纸呈给太子,太子看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厉色:“郭大人!这可是你丢失的布阵图吗?”

郭平一愣,随即上前一瞧,面色顿时变了,这的的确确就是他丢失的布阵图!只不过这布阵图怎么会突然隐形的呢?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其中的关键,猛地回头,他厉声道:“这张纸究竟是从何人的身上搜出来的?!”

蒋南的脸色变得十分的可怕,他突然隐隐的明白了什么,随即便是浑身巨震!

郭舞认出了那纸条,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惊异,随即生怕扯出蒋南,赶紧道:“这还用说吗?这里唯一的一个大历人便是这张纸的主人吧!”

李未央却微笑道:“众人说得不错,只可惜我并非唯一来自大历的,在座的诸位中可真有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历贵公子,大家怕还是不知道吧?”

太子一听,面上出现一丝诧异,慢慢地道:“郭小姐此言何意?”

李未央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蒋南,冷笑一声道:“临安公主身边的这位南公子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太子殿下也不清楚吗?”

临安公主勃然色变,恼怒道:“郭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牵扯到南公子的身上?”

李未央慢慢地笑了,那笑容里含着一丝嘲讽,仿若叹息地道:“临安公主将此人留在身边多时,却不知道他的来历,这不是很奇怪吗?所谓南公子乃是大历蒋家的四公子蒋南,曾经的虎威将军,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样的人来到越西却隐姓埋名,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关于蒋南的来历,他们都曾怀疑过。只不过越西向来繁荣昌盛,引来不少异国他乡的人士,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刚才听李未央所说,这蒋南的身份倒真是不同寻常,大历的蒋家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豪门贵族,他们家的四公子,怎么会跑到临安公主府上屈尊做一个小小的男宠呢?这简直传出去都没人相信,滑天下之大稽!

临安公主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她没想到蒋南的身份被李未央一语道破,其实在这之前她也并不知道蒋南的来历。对于她来说,男人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只要能讨得她的欢心,蒋南恰恰合了她的心意。

当然在她倾心蒋南之后也曾经一度想要找寻他的来历,所以派人暗中查访,只不过最终得到的不过是只言片语,并不知他真实的身份为何。直到后来,他主动坦白一切,她才知道对方的身份,以及和李未央之间的深仇大恨。

在场众人之中,唯独郭平和郭舞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那一日在书房之中,蒋南已经明明和他们说的很清楚,他是来自大历的蒋家,与李未央有不共戴天之仇,只不过此刻被李未央当众揭穿实在是难堪,郭平面上不禁闪过一丝怒色:“郭嘉,纵然南公子来自于大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提这个做什么呢?”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是啊,我曾经是大历的安平郡主就让诸位念念不忘,怎么换成南公子大家就完全忘记了呢?这岂非是故意偏袒!”

郭平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他冷冷地道:“郭嘉,南公子的确是来自于大历,可这也不能证明布阵图是他偷的啊!”

李未央冷笑一声,问旁边的护卫道:“你们刚才搜索了半天,那张纸究竟是何人身上的,为何不敢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