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座崭新宏伟的塔,这座塔高二百九十四尺,三百尺见方,共分六层,下面两层模仿四时,中间两层模仿十二个时辰,最上面两层是圆盖,整个塔的四周有九条龙,塔尖是用金子打造的凤凰,凤凰有一丈高,外表是黄金图饰,这是所有越西塔中最宏伟的,名为灵塔。这一座塔建于越西开国皇帝元年,经过历代皇室的维修,如今这座塔已经是第二十七次翻新了。

元烈看到李未央对这塔十分的感兴趣,便向她解释道:“过去这塔已经修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会动用上万的工人到山区采办木材,一次动工就要几年,耗资上亿,正因为如此,越西整个皇族宗室都很重视这座佛塔,历代皇帝登基都会在这佛塔上祭拜,同时还会在佛塔之中摆出祭坛,将所有的珍奇异兽摆放在祭坛之前。不光如此,佛塔之中还供奉着历朝历代共计三百零八位大师的舍利子,和许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佛教珍宝、书籍、字画。怎么,你会对这塔感兴趣吗?”

李未央望了那塔一眼,却是默默一笑道:“听说这灵塔当年维修的时候,是襄阳侯负责督造吗?”

元烈想了想道:“不错,到了当朝皇帝要维修这座塔的时候,负责督造的正是曾经担任过工部尚书的襄阳侯。”他说到这里,目光在李未央身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你不是对这塔感兴趣,而是对这修塔的人感兴趣啊。”他话一说完,已经下了台阶,却发现李未央还在定神地看着那座塔,他不禁笑容满面地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好的打算,又准备什么时候付诸实施呢?”笑容之间似乎已经将李未央的心思看透了。

李未央望了他一眼道:“是啊,应该什么时候付诸实践呢?”她的美目之中流露出一丝冷意,看向元烈道:“什么时候,会有东风呢?”

元烈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个吗?就要问钦天监了。”说着他已经上了马,向李未央道:“你放心,什么时候有东风,我会提前告诉你的。”说着他向李未央眨了眨眼睛,策马而去,旭王府的护卫赶紧跟上。

李未央目送他离去,却听到旁边的郭夫人问道:“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怎么我完全都听不懂呢?”

李未央微笑道:“母亲,我们是在说要挑选个好日子,去那灵塔上香,听说那是对百姓开放的神塔,母亲可曾去过吗?”

郭夫人想了想道:“那塔爬上去就够累的,实在没什么好看,不过你若是想看,改天我让你三个哥哥陪你去就是了。”

李未央看了一眼跟在最后垂头丧气的郭敦,笑道:“哥哥这回差点受到牢狱之灾,回去之后可要用艾叶熏一熏,好去去霉气。”

郭敦向清平侯府的石狮子啐了一口,冷声道:“差点就栽在这儿了,这临安公主真不是个好东西。”

郭澄拍了他一巴掌,冷声地道:“所以我跟你说不要去管这些闲事,这下可好,被人算计了吧,差点拖上我们全家都一起遭殃,大哥,二哥要是回来了,瞅见我们全家都被绑上了在菜市口砍了,那表情一定十分好看。”

齐国公冷声地咳了一声,几个人连忙住了口,毕恭毕敬地看着他。齐国公淡淡的道:“好了,不要胡说八道,咱们都回去吧。”说着率先上了马车。郭家三兄弟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拉着口中骂骂咧咧的郭敦离去。

两天之后,传来襄阳侯病逝的消息。郭家人毕竟和襄阳侯有交情,齐国公特意去吊唁不说,还送去了一份很重的唁礼,然后此事就这么了了。齐国公府事后虽然上了奏章,却听闻都被那裴皇后压了下来,犹如石沉大海,根本不曾到皇帝的手上。不过,大家心里也明白,纵然这奏章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临安公主也不过就是落个申斥,不会受到多大的罪责。郭家三兄弟在愤懑之余,不禁摩拳擦掌,想要寻个机会找临安公主的麻烦。李未央看在眼中,却像没有看见一般,静静的等待着从元烈那里传来的消息。

又过了两天,元烈那边的消息终于传来了。李未央打开了密信,看完之后微微一笑。

赵月道:“小姐,你好久不曾这样笑了,有什么事吗?”

李未央微笑道:“东风就要来了。”

赵月听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显然很是不理解。只是她看到李未央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便不再多问了。

这时听到李未央道:“你去向母亲说,我今日要出城,去探望永宁公主。”

出城探望永宁公主?这个时候?赵月不禁奇怪,如今齐国公府和临安公主势同水火,双方虎视眈眈,都是蓄势待发。若是李未央这时候出去,一定会十分的危险。赵月不禁劝说道:“小姐,这事情夫人怕是不会答应。”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母亲一定会答应的。”郭夫人知道赵月武功高强,又见李未央一直闷在家里不曾出门,担心她闷坏了。再加上这几日来临安公主都表现得十分收敛,甚至闭门不出。好像被裴皇后叫进宫里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在特意安排了郭澄随行,以及郭家三十名护卫保护后,齐国公夫人便放了李未央去。

李未央上马车之前,郭澄却还是有点不安,他低声地道:“你真的要选择这个时候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三哥不想为四哥报仇吗?”

郭澄闻言一愣,随即道:“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待会儿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不必多言。”说着,便率先上了马车。

郭澄看她神情举动十分奇怪,不免心头纳闷。只不过,他知道李未央不想说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勉强她的。想到这里,他便上了马,吩咐整个车队前行。

永宁公主自从元毓死后便搬到了郊外的佛堂清修。李未央照着自己所说的,去郊外看望了永宁公主,一直在佛堂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城,赶在最后一丝阳光落山之前进了城。进城后,她便向郭澄道:“三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其他的邀约,你带着这三十名护卫先行回府。”

郭澄闻言一愣,道:“嘉儿,现在这时候还是让我一起陪伴你吧,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没办法向母亲交代。”

李未央望了他一眼,道:“三哥,我已经说了,若是你想为四哥报仇,就要听我的吩咐。”

郭澄面上露出一丝疑难,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又望了一眼李未央镇定的表情,随后定了定神道:“你真有法子?”

李未央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吧,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此事十分蹊跷,你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报仇呢?郭澄闻言,知道怎么说李未央都不肯透露,他也是个聪明的人,便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吩咐身后的护卫道:“你们跟我先行回府。”说着,他深深地望了李未央一眼,便转身离去。

李未央只是淡淡一笑,吩咐掉转马车,向与郭澄相反的方向而去。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家家都闭了门户,街上变得静悄悄的,仿佛所有的人都已经回去了。他们走的这条路较为偏僻,与最热闹的夜市的方向截然相反,简直是越走越安静,赵月不禁心中毛毛的,她看了一眼李未央,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她低声地道:“小姐,这可不是回郭府的路啊,您这是……”

李未央望她一眼,语气恬淡道:“我与人约在了临江酒楼,你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偏要选择这样的路走,这里人烟稀少,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要如何交代。赵月不禁心生警惕,手也按在了长剑之上。

临安公主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李未央,从李未央一早出了郭府的门,便已经有人向临安公主汇报。她立刻便带了自己身边最后的二十名一流的暗卫和五十名公主府的护卫追踪而至。这二十名暗卫武功都是一流的,他们悄悄地跟在郭家马车的身后,竟无一人察觉。其余的五十个人,全都埋伏在城内。护卫首领低声问临安公主:“公主殿下,现在是动手的最好机会,那郭家三公子已经带着护卫回去了,不过……这郭嘉似乎要悄悄的去见什么人。”

临安公主冷笑道:“她能见什么人,不过是跟旭王元烈幽会罢了。”说到这里,她的面上罩了一层寒光,在阴暗的光线之下显得愈发狰狞而疯狂。

护卫首领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公主殿下似乎越来越不正常。那一日从清平侯府回来,她将府上贵重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随后,又杖杀了四名婢女,这才勉强消了气。谁知裴皇后又将临安公主召进宫去,狠狠的斥责了一顿,临安公主仿佛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等她出来后,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身形却越发的瘦削,几乎能见到高高的颧骨,实在是可怖之极。

护卫首领不敢再去瞧临安公主。事实上,他曾经试图向雍文太子禀报此事,可偏偏临安公主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机,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跟着他,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向太子殿下密报。如今,又设下埋伏击杀那郭嘉,若是成功倒也罢了,若是失败……护卫首领不敢再想下去。

如今临安公主见李未央落了单,面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狞笑:“李未央,我终于找到机会了,今晚便是你的丧命之时,我要让你为我的蒋南付出代价。”

这时候,李未央的马车已经驶入了一条巷口。临安公主冷笑了一声,挥手道:“进攻。”

刹那间风云变幻,二十名暗卫袭向李未央的马车,这些人转眼就到。赵月早已闻得风声,她抽出长剑,身形即纵,寒光一闪,转眼间便与暗卫们战在了一起。这些暗卫都是一流的高手,赵月虽武功高强,也被他们缠得不可脱身。李未央却看也不看一眼,低头吩咐马车快走,那车夫似乎早有准备,一抽马鞭,飞快地驾着马车向巷口奔去。那二十名暗卫便立刻抽调了一部分人手,追踪马车而去。公主府其他五十名护卫,都向巷口涌了过去。无奈巷子太过窄小,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赵月挡在所有人面前,使得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过去。

临安公主不禁恼怒道:“绕路!”随即立刻抽调了三十个护卫,跟着她一起策马向另一个巷口奔去,只要穿过这个巷口,抢先一步拦在李未央的面前,便可以将她击杀。

就在此时,临安公主却不知道原先赵月与那二十名暗卫缠斗的地方,不知何时,巷口上方冒出了十余名黑衣人,而且身手并不亚于任何一名暗卫,他们跳了下来,开始展开围攻。在暗夜中,这一群人脸上都带着森冷的面具,他们仿佛已经掌握了这场战斗的节奏,疾若雷霆,迅如闪电,一路风驰电掣的冲进了暗卫的包围圈。他们手上的弓箭和长剑都涂着剧毒,在阴沉的天色下,几乎隐不可见,仿佛一群冷漠的死神,突然锐不可当的降落在临安公主的暗卫面前,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将临安公主的二十名暗卫全部杀死。赵月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她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她立刻想到李未央刚才对她的吩咐,不要恋战,且退且走。

可是,她为了保护李未央,根本无法离开,只能死战到底。就在她抱着必死无疑的念头的时候,却从巷子的上方,突然出现了这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沉默的出现,却仿佛数柄出鞘的利刃,锐利迫人,在眨眼之间,就消灭了所有的敌人。

那临安公主府上残忍无情、武功绝顶的二十名暗卫尽数被诛。那些黑衣人晦暗的刀锋之上,还在不断的滴着血。赵月望着对方,在那冰冷的目光之中不由打了个冷战,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却听到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声地道:“旭王殿下有令,这里有我们善后,你可以去保护小姐了。”

赵月一惊,这才发现那黑衣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做了一个手势,竟将地上二十名被杀死的暗卫悉数扶起,眨眼之间,就已经全都不见了。

赵月环顾四周,除了巷子里乌黑的血迹,其余她根本找不到丝毫缠斗过的痕迹。而那群黑衣人仿佛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她不敢置信,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从前,她一直以为越西的暗卫是天下第一高手,却不曾想到旭王元烈不知何时竟培养了这样一批更为可怖的杀人机器。

此时,李未央的马车一路向前,竟然赶在临安公主追来之前便向前奔去。黑暗之中,郭府的马车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奔跑的方向,正是灵塔。

临安公主丝毫没有察觉那个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她只是厉声地道:“截住她!”可是,不管他们的速度有多么的快,那郭家的马车用的仿佛是千里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临安公主不禁恼怒,挥手道:“放箭!”于是,无数的箭向李未央的马车袭击而去,很快便将车篷扎成了刺猬一般。可是,出乎临安公主预料的,马车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一路向那灵塔而去。到了灵塔门口,车夫突然跳下了马车,随即搀扶那马车中披着斗篷的女子,一路飞快地走向灵塔。灵塔门口的护卫急忙阻拦,谁知就在此刻看见了对面大批的追兵,不禁大惊失色。

临安公主目光中充满了恨意,怒声道:“不要放他们进去!”

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守在门口的护卫不知为何突然倒了下去,那披着斗篷的女子已经身影一闪,进了灵塔。临安公主恼怒,声色俱厉道:“你们去给我将她捉出来!”话音刚落,却看到灵塔大门已经锁上。

临安公主面色微微一变,灵塔白日里供百姓们参观游览上香所用,可是每次到了晚上下钥时分,便会有专人上锁。而为了保护好塔中的宝物,灵塔的设计十分的巧妙,整个塔中只有一道门可以进入。若是封锁了这道门,那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去了。错过这个机会,再也不可能杀死李未央,临安公主不禁怒声道:“放火,将她逼出来!”

临安公主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十分的清晰,护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照她的吩咐在灵塔面前放火。要知道,这灵塔在历代的越西皇室而言,都是十分神圣而尊贵的。若是有人敢在灵塔前放火,那真是活腻了。临安公主却已陷入了疯狂,她完全不在意这是什么地方,哪怕是皇宫,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点火将李未央逼出来。她冷笑一声道:“既然她已经进去,那就一把火烧了灵塔,我倒要瞧瞧,等她被烧成焦炭的时候,是否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她说完,一把抢过身边护卫手中的火把,随即便向那灵塔走去。到了门口,一把将火把丢在了窗户之上。

这火并未立刻烧起来,火把滚落在地,很快熄灭。她不禁气急败坏起来,厉声吩咐身边的护卫:“放火箭!”可是,身边静悄悄的,没有人敢遵从她的命令。临安公主府的护卫都目光恐惧地看着他们的公主。

护卫首领不禁出言阻止道:“公主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这是灵塔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临安公主便抽出长剑,猛地砍下了他的头颅。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道:“再不遵命,你们和他的下场一样!”

所有的护卫看到那咕噜噜滚下台阶的头颅,不禁面色都变了,他们对望一眼,再不迟疑,拨开弓箭,燃起箭头上的火,将那带有火星的箭射向了灵塔。刚开始燃烧起来的只是第一层塔身,然而火星却很快的蔓延起来,因为不知为何,风突然大了起来。火舌被狂风裹夹着,不断往上烧,仿佛要将整个塔身都包围起来,那浓烟涌向天空,一下子惊动了全城的百姓,也惊动了望火楼的士兵。

望火楼就在灵塔不到五百米处,设有观屋数间,专门驻兵一百人,备有水缸,沙堆,水桶,梯子等专门用来灭火的工具。这么多年来,灵塔曾经遭到过三次火灾,却都是由于塔身太高引来了雷击。所以历代帝王都十分重视灵塔的灭火之事,专门设立了望火楼,昼夜有人值班。一旦发现异常情况,便立刻派出骑兵,直奔失火点,并立刻将此事报告京兆尹和戍卫的部队。可是,等这些人赶到灵塔,却突然听到“轰”的一声,仿佛有千万个恶灵由地狱之中喷涌而出,地面都跟着颤了一颤。随着这一声巨响,仿佛一团蘑菇一般的火云,在整个大都上空缓缓的绽放。烈焰冲天而起,将整个灵塔焚烧了起来。随着灵塔的左殿塌了一角,热浪仿佛流水一般滚滚而来,瓦砾碎石漫天而飞,不停地落在地上。

眼看着大火控制不住,这座伟大的建筑即将付之一炬,竟然有三名救火的僧人毅然奔向了火场,预备投火而死,追随着灵塔的魂魄而去,人们连忙死死拉住他们,阻止了这种以身相殉的行为。这一场大火仿佛龙奔蛇窜,犹如魔鬼巡城,一层塔身也不曾放过,吞噬着这么多年来精心收藏的佛教经卷,连骨头带肉,半点都不怜惜。大都的百姓们纷纷跑了过来,加入了救火的队伍,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最终只能看着那熊熊的大火把整个大都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的闪亮。

不到半个时辰,灵塔已经化为了一堆灰烬,昔日里那气派庄严的建筑,转瞬之间只剩下焦黑的残渣。百姓们流连不去,悲叹之声充满了整个大都,那浓烟经久不散,方圆数里还能闻到烟味。这时候,不知什么人突然叫喊起来:“是她,是她放火烧了灵塔!”

大家望过去,却是一个美貌的华服女子,正望着那灵塔,面上露出冷笑。百姓们一下都愤怒了,灵塔不仅是越西皇室的象征,更是百姓福祉的象征,历朝历代以来,皇帝都是在这里祈福,百姓也都是在这里请求天地保平安的。可是,这个女人现在竟然毁了他们心中佛教的象征,于是,无数人向临安公主奔跑而去,口中大声地喊道:“捉住她!绝不要放过这个女人!”

临安公主却在火塔的面前疯狂的大笑,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向她逼来。

临安公主的护卫率先察觉到了不对,他们意图将临安公主拉走,可是他们还没有赶到,那临安公主就已经被陷入疯狂的百姓们抓住了,他们抓住临安公主的头发,撕扯着她的衣服,疯狂地推搡着她。临安公主发出一声惨叫,她没有想到,这一场大火没有将李未央逼出来,反倒激怒了无数的百姓。她终于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大声地喊叫着:“救我!救我!”可是护卫们还没有冲上去,就已经被愤怒的百姓拉下马来。护卫拼命地喊道:“那是临安公主!是公主殿下!你们不可无礼,不可无礼啊!”可是,没有人理睬他们。

疯狂的人群已经将临安公主包围了起来,人们的脸上带着愤怒,异常的疯狂,他们抓住了临安公主,想要将她撕碎一般的可怖。他们将她按倒在地上,猛踩、猛跺、猛踢,临安公主在瞬间被踩瘸了腿、跺断了脊梁、抓花了脸蛋,不禁口中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十分的瘆人。

她尖叫着,拼命挣扎,然而人群过于混乱,也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们根本被灵塔被烧的事实逼红了眼睛,无数双手去撕扯着临安公主,仿佛要用她的罪孽来洗刷灵塔被焚毁的愤恨。在这样的撕扯拖拉之中,临安公主不停地惨叫着。护卫们大喊一声冲入人群,拼命想要驱赶他们。可惜他们人数太少,人群却变得更加混乱,尤其是后面的人推搡着,不断向前拥挤而去。临安公主更加爬不起来,五脏六腑通通被那些人踩住,最后把胸腔中的气管心脏肺叶也一起踩拽出来。甚至连她自己不知究竟是被人踩碎了自己的心脏,心碎而死;还是被人踩破了自己的肝胆,胆破致死;或者是被踩扁了肺,窒息而亡……这样的死法是极其残忍痛楚的,更是极度屈辱的。她清醒地瞪大眼睛,犹自不断地挣扎,汹涌喷溅的血,染红了整个地面,却是迟迟没有断气。

等到人群散开,那已经是一团肉泥,根本分不出原先的艳丽模样,护卫们瞪着凄惶的眼睛,每个人的脸上,笼罩着同样的紧张和恐怖。

------题外话------

望火楼确实是存在过的,而火烧佛塔的事情,历史上也有一位大哥干过,还是为了吃醋干的,那就是……薛怀义,可见疯狂的人很多,哈哈哈哈。

这章节里面一些暗线和觉得疑惑的地方,都会在下一个章节里面写,所以不必着急,还有,觉得本文死法恐怖的小盆友,记得以后只看过程不要看结尾,往往XX之死的结尾部分,都是让善良的孩子们不能接受的,要注意哟。

☆、213 风波乍起

整个辉煌的灵塔基本上已经烧得一干二净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残垣断壁,周遭围着的百姓犹自愤怒,好不热闹,即便雍文太子的车驾到了,也没人瞧他一眼。雍文太子怒声道:“临安呢?不是说她赶到这里吗?为何还不见她人影呢?”

没有人问答雍文太子,百姓们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皇室的太子,他们还在为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感到怒恨难消。此时,一个护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太子的眼前,痛哭流涕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雍文太子很快认出来这个人便是临安府上很得力的一个护卫,他快速下了马,一把上前抓住护卫的衣袖道:“我皇妹人呢?她到底去了哪里?”

那护卫面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他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雍文太子一眼,用手指着不远处,颤声道:“公主殿下她……被那些人……”

雍文太子一愣,随即目光便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除了一滩衣物之外,便是模糊的血肉,根本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人,雍文太子下意识地放开了那护卫,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随后他突然站住了,眼睛也猛得睁大,因为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幕!那华丽的衣裳早已经被人撕得粉碎,美丽的肌肤也已经变成了一滩血肉,艳丽的容貌根本变成了血泥,他甚至没有办法分辨出,躺在那里的一团东西到底是什么。心头掠过一丝不敢置信,他转过身来,怒声道:“临安呢?到底在哪里?!”

那护卫的手指着那摊烂泥,咬牙道:“太子殿下,临安公主被那些愤怒的百姓硬生生地撕碎了,他们还在她的身上不断地践踏,将她整个人踩成烂泥。”

雍文太子面上掠过了一丝惊恐,他又回头望了那摊血泥,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临安公主府上所有的护卫都已经消失了,有些是被那些愤怒的百姓打死的,有些是逃跑了,而这个护卫则是唯一的见证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摘掉了身上的披风,隐入了人群之中。

雍文太子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那护卫颤抖着声音将过程解释了一边,当雍文太子听说临安是为了追击李未央而放了一把大火的时候,他不禁跺了跺脚,痛心地道:“临安这个蠢货!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没有人敢回答他,他们也不知道临安公主为何会如此的疯狂,竟然敢做出放火焚烧灵塔的事情,太子的目光逡巡在那摊血泥和窃窃私语的百姓身上,这场大火,招来了数千名百姓,现在要寻找到杀害临安的凶手,就要把这数千人抓起来!这是不可能的,所谓法不责众,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雍文太子,一步一步向那摊血泥走去,最终他停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一根已经被踩得变形的发簪,这是临安公主最喜欢的凤头簪,原本是裴皇后的宝物,被临安公主央求了来,他总是见她戴着的,可是如今这簪子上早已经是血肉模糊,隐隐有白色的物体,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正因为如此恶心,才没有被那些寻常百姓拾走。雍文太子捏紧了金簪,面目之中露出一丝沉痛,他的目光终于望向了灵塔的方向,冷声地道:“找!一定要把郭嘉的尸体找出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报我皇妹之仇!”

听到太子这样说,便立刻有太子府的护卫冲入灵塔之中,他们四下搜寻了一番,又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挤过人群回到太子跟前,躬身道:“太子殿下!这一把火,许是太厉害,里面的人都尸骨无存了。”

雍文太子怔了一下,低声道:“这怎么可能,纵是这把火烧得太厉害,总有骨头在吧,哪怕烧成了灰也会有痕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护卫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壮起胆子道:“太子殿下,也许是人群太过拥挤,我们没有办法搜寻得很仔细,为今之计只能先驱散人群,我们再仔细灵塔搜查一遍。”

临安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自从安国公主死后,他的血脉至亲只剩下这么一个人,纵然临安如何的不争气,雍文太子亲眼看见她落得如此下场,自然也是痛心疾首,他恨不得将郭嘉的尸体当场找出来挫骨扬灰,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令道:“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临安公主为此殒命,你们去传令封锁城门,在这件事没有查清之前全城宵禁。”

太子在这里发号使命,护卫们就连忙去办了,此时京兆伊也带着人来,帮忙驱散人群,足足花了一个半个时辰才将人群驱散开来。雍文太子面色极为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刻他睿智的头脑已经被临安公主惨死的事实给震住了。良久,直到京兆伊提醒他,他才想起来,吩咐人道:“去把临安公主的尸骨收拾起来。”

护卫们十分恐惧,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去瞧一眼那团肉泥。当他们走到临安公主的尸骨之前,却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动手,最后只能取来铲子和刀剑,一点一点的将那些肉泥铲进了小坛子里,这可怖的一幕让向来杀人如同砍瓜切菜的护卫们,都忍不住别过脸去。弄到一半儿,其中一个护卫突然呕吐了出来。临安公主是活生生被这些百姓撕碎的,还被人疯狂地践踏,根本分不清原先美艳的模样,这让无数曾经见过临安公主真容的人,都暗自胆战心惊,他们可能一生都忘不了这幅惨状了。

收拢了半天却只是铲起一半的血泥,而护卫们经过仔细搜查,的确不曾在灵塔之中发现半点尸骨的痕迹,雍文太子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吩咐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立刻进宫去回禀母后。”说着他转身便要上马。

可是当太子的马队一路向皇宫的方向奔去,雍文太子却突然勒住了马,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若是临安公主追击李未央进入了灵塔,那么灵塔中为何没有李未央残留的尸体呢?就算她被烧毁了,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雍文太子看了灵塔的残骸一眼,心头涌上了一层阴云。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向这边驶来,马车之上恰好是郭氏的族徽,他勒住了马绳,大声地吩咐护卫道:“去问问,前面的马车里到底坐的是什么人?”

护卫依言去了,不多时便重新回转身来,回禀道:“回太子,马车里坐的是郭家的人。”

“废话!我会不知道是郭家的人吗?”太子怒声道,他显然是恼怒到了极点,竟然顾不得仪态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马车帘子突然掀起,一双素白的手露了出来,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接着,雍文太子看见了那张温柔而美丽的面孔。若在平时,雍文太子还能欣赏这张脸,可是此刻他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用力地捏紧了马缰绳,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失声道:“郭嘉?!”

李未央微微一笑,扬声道:“原来是太子殿下,我瞧见你来的方向,似乎聚拢了很多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吗?”

雍文太子的手不断地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郭嘉没有死呢?她不是应该在灵塔之中被火烧成灰烬了吗?然而不管他怎么确认,这个温柔美丽的郭家小姐都是活生生的,不是什么鬼魂。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李未央故意安排了人诱临安去了灵塔!她的目的,便是要让临安公主走向毁灭!想到这里,雍文太子越发的恼怒,他心头恨不得将那马车之上言笑晏晏的美人儿拖下来,当场砍成肉泥才好,可尚存的一丝理智提醒他,他是要除掉此人,但绝对不是现在!因为他看见那旭王元烈正一脸微笑地骑在马上,目光之中似乎颇有深意。

他心头一凛,终究强自压下滔天的怒火,用极端阴沉的眼神望了李未央一眼,冷哼一声,扬鞭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李未央微笑着望着对方马队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太子殿下似乎心情不好呢。”

元烈只是笑,眼眸深邃,那笑容之中却含了一丝冷酷:“是啊,刚刚损失了一个妹妹,当然心情不好了,不必理他,我要早点送你回去,不然你的兄长又要怪我了。”他说着,便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当郭嘉的马车行驶到郭府的门口,郭澄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看见马车到来,便立刻迎了上来,赵月掀开了车帘,向他一笑,淡淡道:“三公子,小姐已经平安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郭澄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刚刚听到人回禀说灵塔的方向产生了动乱,不知是怎么回事,四弟已经亲自带人去查了,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你们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危险吧?”

虽然他是按照李未央的吩咐去做,心中却很是不安,于是一直悄悄跟在马车后面一段时间,却不知怎么的,被突然冲出来一支报丧的队伍给打乱了步伐,竟然硬生生将李未央跟丢了。他从来不曾如此失手,可这队伍出现得过于蹊跷,不由让他产生了怀疑,便捉住其中一个人逼问,最终得到的消息却让他惊讶,竟然是有人给了这些人银子,让他们故意在这里挡道的。想也知道,李未央早已预料到他要跟踪,所以刻意安排了这些人来挡着他。再想要追,却已经不见马车的踪影,郭澄不得已回了郭府,但是却不敢进去,若是让郭夫人知道他没有好好保护郭嘉,一定当场打断他的腿,所以他只敢在外等待,现在看到郭嘉平安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旁边满脸笑容的元烈身上,不禁一愣道:“你怎么来了?”

元烈眼中晶光闪耀,却笑道:“我是护送郭小姐回来的,郭公子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呢?”

“哼,不是别人,偏偏是你,感情你随时随地都盯着我妹妹,你总不会告诉我,这是偶遇吧。”郭澄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道。哪儿有这么巧合?!事实上,自从上一次元烈在齐国公府帮助郭敦洗脱罪名之后,郭家人对他的态度便有了大为改观,至少密道是不堵了,见到他的时候最多只是冷哼一声,也不再拦着他去见李未央。所以旭王元烈这几日可以正大光明的来齐国公府拜访。

想要得到心爱的人,本就要有上刀山下油锅,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的准备。反正被对方瞪几眼,他身上也不会少一块肉。元烈笑了笑,主动下了马道:“刚才郭公子不是在好奇,灵塔为什么会有骚动么?”

郭澄心头不由警觉起来,挑起眉头看了看他道:“难道这件事情和旭王有关系么。”

元烈微笑道:“事实上人群的骚动是因为灵塔突然失火,而且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烧得一干二净,百姓们闻讯赶来,发现这把火是临安公主所放,一时群情激奋,竟将那临安公主活生生的打死在灵塔的门口,这件事情可还轰动么?”

郭澄一怔,随即看向了李未央,向她求证。李未央此刻刚刚下了马车,闻言顿了顿道:“三哥还是早点回去吧,四哥恐怕还要看一阵子热闹才会回来。”灵塔门口堵了那么多人,郭敦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掉转马头回来呢,想必堵也要堵一阵子,李未央是这个意思。

郭澄瞪大眼睛,怀疑地看着他们二人:“是你们动的手?”

元烈撇了撇嘴,冷笑一声道:“郭公子你这是什么话,临安公主自己放了火,惹恼了围观的百姓,怎么会是我们动的手,难道这把火是我让她放的么?”这话说得没错,无论如何,元烈都没有办法驱使临安公主放那把火。但郭澄还是觉得此事和这两个人有关系,他的目光惊疑不定,越发难以置信。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说过要为四哥出了这口气,如今已经做到了,三哥还怀疑什么呢?”

郭澄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震道:“果然是你们干的。”

李未央那深敛沉稳的眼眸亮光骤盛,噙着飘忽的笑意道:“是啊,三哥猜得不错。”纵然李未央不告诉郭澄,他联系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也一定会想起什么来,与其如此不如坦言相告。郭夫人面前,也方便让他帮着遮掩。毕竟,郭家的小姐三更半夜回来,无人能解释她的行踪,这也是十分奇怪的事情。

郭澄不禁望着李未央,目光却已经柔和下来:“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怎么办到的?”事实上他对于临安公主的死并不在意,只觉得大快人心,但若是这件事情牵扯过大,他可就要想想怎么替他们善后了。

元烈微微一笑,靠近他两步道:“郭公子不必担心,此事做得干净利落,绝不会有人查到郭府身上。”

郭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望着元烈道:“今晚你们将我支开,就是为了设下埋伏,诱杀那临安公主吗?可是临安公主不是傻瓜,她怎么会那么容易上当呢?”

李未央微笑道:“是啊,正因为临安公主不容易上当,所以我才会在马车里,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她还不会轻易相信,这出局也就布不成了。”

这般大胆妄为之事,她亦敢下手。郭澄闻言巨震:“你拿自己做诱饵?你进了灵塔?”唯一能解释临安公主放火焚烧灵塔的理由,便是李未央进了其中躲避。郭澄马上想到了关键之处:“既然她放火,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元烈微笑道:“我不是整日里在挖密道么?想要从灵塔的北面挖一条密道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郭澄更加不敢置信地看着元烈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把这条密道挖到灵塔去!”

元烈笑得更得意,在夜空之下,他的眼睛灿烂得仿佛天上的星辰,语气却是十分的欢快:“若是不能派上用场,我要这密道又有什么用呢?”

郭澄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这条密道安全么,会不会泄露出去?”

元烈微笑起来,口吻却很坚决:“挖密道的一共十四个人,他们彼此之间都不熟悉,我只让他们其中每一个人都负责一小段,十四个地方交集在一起,才能通往出口,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将这十四个人都分别送往了不同的地方派人盯着,绝不会出错的。”事实上,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通向何方,就算把他们十四个人全都聚集起来,也未必能得到什么证据,毕竟,大户人家在家里挖地道藏金子的多得是,狡兔还有三窟,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郭澄完完全全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元烈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灵塔是什么地方,他竟然也敢动手,这计策实在是太冒险了。

李未央见他目光之中似有无限惊讶,口气清淡地道:“纵然临安公主今日若不放这把火,我也会想办法让灵塔着火的。”

郭澄醒悟过来:“莫非你还安排了人手?不,难道说在临安公主身边,你也安排了人吗?”他很快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

李未央微笑着点点头道:“临安公主府的护卫之中本来就有元烈安排的人,在关键时刻,自然会起到作用,纵然临安公主没有下那放火的命令,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她动手的。”

郭澄摇头叹息道:“我明白了,敢情你是挖了个大坑给她跳,她还跳得兴高采烈,唉,堂堂一国公主,居然死得这么不体面,也是可惜了。”他没有看到这场景,当时临安公主被人活生生的撕裂,连肚肠都已经滚了出来,纵然是那些对她深恶痛绝的人也不敢看下去。郭澄眼光复杂地看了元烈一眼,说不清是钦佩还是感叹道:“那些百姓,是你煽动的么?”

元烈不禁冷笑道:“说什么煽动不煽动?这些年来临安公主做的坏事还少吗,百姓之中恨她的人本就很多,事到临头,只要找几个人,在百姓之中呼告几声,自然一呼百应,到时候谁还管她身份,公主也好,皇后也罢,就是满天神佛也救不了她。”谁都知道,百姓们一旦愤怒起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临安公主这些年来的确是做了不少恶事,风评也不好,这一次,她竟然还做出了烧毁灵塔的举动。要知道,这灵塔在百姓心中可是无比的神圣,那种场景,恐怕就连皇帝在场,都没有办法遏制人们心中洪水一般的愤怒吧。

郭澄心中不禁有一丝感慨,他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也不禁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最终,他只是看向元烈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会送嘉儿回她的院子。”

元烈望着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他上了马,带着一群护卫飞快地打马离去。

郭澄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感慨道:“此人年纪如此之轻,便有这等胆识,当真是天纵奇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看,出主意的人是你,实施的是他,这主意本就大胆,实施的人就更是毒辣,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李未央悠然地道:“三哥,便是我不动手,郭家也迟早会对临安公主动手的,只不过你们的手段不适宜用来对付皇室公主,因为不管你们怎么做,都会留下把柄,与其让你们来,不如我自己动手,干脆利落,不留后患。”

郭澄不禁点头,他明白李未央的意思,临安公主若是死在郭家人的手里,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遮掩,外人都会怀疑。因为临安公主和郭家是有宿怨的,尤其是在不久前,临安公主诬陷郭敦的那一件事,早已经人尽皆知。临安公主若是死得不明不白,这盆污水一定会被泼到郭家人身上,他们是无法独善其身的。如今李未央的主意可就大不一样了,临安公主是自己放火烧了灵塔,这本身就是大罪,绝非裴皇后说几句话,皇帝就会饶恕她。纵然皇帝不管,宗室们也绝对不会原谅对佛祖不敬的人,哪怕她是皇室公主也一样。再加上,临安公主是因为放火而惹恼了百姓,被百姓活生生的撕裂了。纵然裴皇后再愤怒,她还能一个一个的去找那些人,杀了他们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当时在场的有数千人,谁知道撕裂了临安公主的有哪些?又有谁知道那些人去了什么地方?不过是一窝蜂的乱民而已。怎么看来,临安公主都死得轰轰烈烈,而且,是让裴皇后压根都无话可说的死法,实在是高明之极。

李未央望了郭澄一眼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去想临安了,还是想想待会怎么去向母亲解释,咱们究竟去了哪儿的好。”

郭澄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未央,用一种几乎梦呓般的声音道:“是啊,该怎么解释呢?我现在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一丝清浅的笑容绽放在李未央素白的面孔之上,映得她眉目如画,更带了一种极致的美,却又呈现出一种淡然:“你干脆就说,我是为了和旭王元烈幽会才特意把你甩开的,这样一来,母亲也就不好问得更深了。”

郭澄想笑,却又笑不起来,大概是他这一天受到的震惊太多,根本就没有办法释怀吧。

李未央却已经不再理会,她知道,对方消化这个消息还需要一点时间,便对一旁的赵月说:“咱们回去吧,你身上的血迹,也该清洗干净了。”

赵月微笑,这就是她刚才为什么没有在雍文太子面前出现的理由,经过刚才的一番厮杀,赵月的身上满满都是别人的血迹,若是让雍文太子看见,一定会大做文章。此刻,她身上披了李未央的斗篷,快速跟在她身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郭澄还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唇边浮起了几许嘲讽:“这丫头,连我都蒙在鼓子里,真是厉害得很。”旁边,突然响起一阵轻笑,一阵风来,吹起了那年轻公子的衣袍,他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郭澄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五弟,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郭导微微一笑道:“郭家的作风太过光明磊落,不适宜对付裴皇后和临安公主此等狡诈之辈,嘉儿替我们做了,又有什么不好呢,三哥又何必总是忧心忡忡。”

宫门已经下了钥。雍文太子想要入宫,一样要层层的通报。最终他终于来到了裴皇后的宫门口,一路快步向前。这时,门口宫女拦住了他,“殿下,娘娘正在休息,请您稍候片刻……”话还没说完,说话的宫女就被太子踢倒在地,他快步而入,身后一列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的跟着,到了门口,他们便自动停下了。

裴皇后此刻已经坐在了大殿之上,她冷眼瞧着自己的儿子,冷笑一声,阴森森地道:“有出息了?长胆子了?这么晚了,突如其来的进宫。连通报一声都来不及吗?你可还顾及你太子的名声?”

雍文太子知道裴皇后说的没有错,这是后宫,不是太子的府邸。无论在什么时候,他要入宫都要经过层层的通报,而今天他却是因为一时恼怒,打伤了一个宫门口的将领,才冲进了宫来。他没有想到,消息这么快传到了裴皇后的耳中,不禁一怔,却看到裴皇后手中的茶杯用力地往桌上一掷,那茶盖滑出长长的弧度,一下子就在地上摔碎了。

裴后之威顿时震慑住了太子,一时之间,他没有说话,整个大殿里,静得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半晌后,裴后缓缓地起身,冷冷地道:“你可知错了吗?”

太子低下头道:“母后你可知道,临安她死了吗?她死在灵塔前,是被那群百姓活生生撕裂了的,母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后手上的一本奏章就砸到他的脸上。太子一愣,随即他缓缓低下头,默默地将那奏章捡了起来,看了一眼,却是一怔。

裴后冷声地道:“你可知道这奏章上说了什么?齐国公参了你的得力心腹吏部尚书田同修一本。说他贪污了五千两黄金,一笔笔一条条,奏章上写的清清楚楚,你有什么话说?”

雍文太子却浑然顾不得这个,摔了那奏章怒道:“母后,我是要你向你说临安她死了,你难道听不见吗?”他的声音已然带了一丝悲怆。

裴后却是不为所动,一双眸子冷若冰霜,道:“吏部这几年来不知道出了多少乱子,田同修手底下那些晋级的人全部都是他的门生,三年前这田同修奉旨修建河堤,所费者巨,一切银两都是他一手包办,原本只需花二十万两银子就可以办成的事,他足足花费了五十万两,事后还杀了想要告发他的督工,这样的胆大妄为,你竟然也敢收为己用?!”

太子根本不想听裴后提什么田同修的事情,他以头磕地,泪流满地地道:“母后,临安死了,你的女儿死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裴皇后眯起了细长的凤眼,冷冷地道:“你那心腹田同修弄权贪污,是真正的受贿贪赃,乱政祸国。你把他扶到这位置上,不过五年,他便已经如此。若长此以往,如何了得,此蠹虫不除,所有人都会以为那些银两落入了你太子的腰包。纵然你真的收了钱,也要做的干脆利落,要么不做,要么就要抵死不认,永除后患!”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后,像是突然愤怒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母后!你为什么对临安的死无动于衷?她是被那郭嘉害死的,被硬生生的诱入了圈套之中。你可知道她有多惨,连肠子都被那些人踩出来了!她的头上还一直戴着你给她送的那根簪子。母后,你看一眼吧。”说着,他将簪子甩在了裴后的脚下。

裴后表情阴晴不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没有什么好看的。你可知道,那田同修的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齐国公在奏章之中说,他做一件袍子,就得耗费三十二位女工,用整整半年的时间来制作,上面的金丝可都是用真金熔炼,不知耗费多少时光才能炼制而成。他吃一道菜,也要用到名贵的药材数十种,这样的人若是继续留在你太子的身边,只会败坏你的名声,你可想好怎么做了吗?”

“够了!”太子沉下了脸。

可是裴皇后却像是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他的愤怒,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只是略含了两分轻蔑,冷冷地道:“当务之急不是杀了田同修,而是你要立刻上一道奏章,向你的父皇请罪,让他原谅你错误地举荐了人才。至于这道奏章嘛……”裴皇后的目光落到了那地上的奏章之上,目光变得越发冷峻,“这不过是齐国公在给你一个下马威,你也想一想,要如何回敬才好。”

太子已经不禁泪流满面,他的声音带了无限的颤抖,他本以为自己今天带来临安的死讯,裴后纵然不愤怒万分,也会有所动容,可他看见了什么?裴后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感情,面上更无一丝的悲痛,她听到临安死去的消息,却是毫无知觉一般,只关心着朝政,只关心着齐国公府的进攻。

他不敢置信:“为什么,临安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生骨肉!她从前说过你对她忽视,你不在意她。我以为她不过是不懂事,我以为母后不过是感情内敛而已,可现在我才明白,你根本就没有感情!你不在意临安,也不在意我,甚至于你也不在意安国,你在意的只是你的权位,你在意的只是你的身份!”

雍文太子说完这一句,却看裴皇后目光变得酷寒,这一瞬间,她美丽的容颜上裂开了一丝笑,“接着说!你给我接着说下去!”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如坠冰窟,裴皇后身边的宫女无不低着脑袋,惊恐万分。

太子一句话也没有说,那模样像是愤怒到了极点,说不出任何的一句话。

裴皇后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成哑巴了吗?我养大你们,这么多年来,精心地栽培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吗?临安不顾我的旨意,擅自行动,她是在逼我,逼我替她报仇!而你,你也敢到我面前来叫嚣!”说到气恼之处,裴后突然狠狠给了雍文太子一个耳光,雍文太子半张脸都被打偏了过去,额头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裴皇后厉声地道:“若是你和临安一样的糊涂,一样的压不住自己的愤怒,那么很快你就要下去陪她了。若是我的儿女这么的没有用,留你们干什么呢?”

太子一怔,只觉得呼吸急促,仿佛有泰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下意识地便跪下了。大殿之内其他的宫女太监对视一眼,也齐齐地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他们过于畏惧裴皇后,以至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雍文太子早已被裴后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抬起头,表情凝重,缓缓地道:“母后息怒,是我错了。”

裴皇后眼中宛如秋日寒江,全无一丝可以分辨的情绪,却又隐隐透着冰冷之意,她冷笑一声,道:“你没有错,临安也没有错。你们只想着自己,却不想想我,不想想当今的朝政,不想想裴家花了多少的力气才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太子,不想想你身后有多少的人呕心沥血。那李未央不过是块石头,可你们这些瓷器一个接一个,飞蛾扑火的一般,去砸向那石头,自然会粉身碎骨。这一点,我早已经跟你们说过,可没有人听我的。临安落到这个下场,你是来指责我不成!”

太子深深低下头去,面目之上涌现出无限的悲伤,“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指责母后。”他短短的几句话在大厅之内久久的回响。

裴皇后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温情。她只是淡漠地道:“李未央擅长的是人心诡诈之术,根本就上不得台面。临安不自量力,班门弄斧不说,还想用对方最擅长的本事去对付她,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雍文太子一愣,却有些不明白。他看着裴皇后道:“母后,难道你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皇妹惨死吗?你不知道,那场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不是冲动,只不过我实在没有办法忍受,皇妹死得太惨了。”雍文太子深受裴后多年教导,绝非冲动的人,他还从来不曾如此失去冷静过……

裴皇后的目光阴冷得几乎能掐出水来,道:“想要动手却不了解对方的本事,这才是临安落败的原因。李未央此人虽然外表平和,内心却是冷酷无情。观其为人为人行事,实在是毫无顾忌。每每奇谋诡断,出人意料,而且思维缜密,果决狠辣,擅长险中取胜。临安与她几度交锋,都吃了不少的亏。偏偏还如此的不自量力,非要往别人刀锋之上去撞。我不是不恼怒她的死,只是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软肋之前,还是要等。”

雍文太子咬紧了牙关,看着裴皇后,“等?母后,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裴皇后淡淡一笑,语气冷漠道:“原本郭家虽然势力庞大,但是凭着我多年的经营,还是有七成胜算的。可是如今出了一个郭嘉,她莫名其妙把旭王元烈拉到了郭家的身边。这元烈上能讨好你的父皇,下又擅长谋划之道,从不拘泥形式,只为达到目的,行事作风难以揣测,既非小人,也非君子,实在是难以对付。这样的人,本就该十分警惕。如今陛下身边的郭惠妃,陈贵妃,皇宫中郭家安排的那些钉子,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身边,再者郭家人总是会摆出一副辅佐社稷的姿态,让别人尊敬他们,不戒备他们,表面上表现得十分厚道,实则暗藏祸心。如今他们已经摆明了反对你,要推翻你,你还不能心生警惕吗?贸贸然去动那郭嘉,是什么下场?临安变得这样,你这个皇兄不要负责任吗?为什么不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劝说她?从前你所学的不过是济世安民,兵法阵列之道,要学的还多着呢。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时机未到,不可以轻举妄动。”

雍文太子望着自己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地,“我不明白,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裴皇后望着他,微微一笑道:“最好的时机么,一则是找到敌人的软肋,二则就是将敌人的整体力量一一分化,你明白了吗?”

“一一软肋?分化?这就是说……”雍文太子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我明白了。母后,我一定会找到这样的机会,你放心吧。”

裴皇后淡淡地一笑,却是不置可否,找到李未央的软肋,并且分化敌人的力量,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十分的困难。李未央心思狡诈,要彻底消灭她,唯一的法子便是攻心术,从心理上彻底摧垮她,而对付郭家、元烈、元英的阵营,突破口也还是在那女子的身上。

“李未央,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悠悠的散开,一阵风吹来,吹得大殿的烛火摇了几摇,阴影里裴后的面孔绝艳倾城,冷若冰霜。

------题外话------

编辑:为什么你每次四个字的标题都重复……

小秦:因为我词汇贫乏……

编辑:为什么楼下根本没人关心女主在不在火场里?

小秦:她们都是只顾着试衣服,把钱包丢在柜台上的娃……如果让渣妹们上战场,恐怕,咳咳,前方冲锋陷阵,后面大本营被人端了……

☆、214 嫌隙初生

大火过后,皇帝做了四件事。第一,告太庙。到太庙祭祀祖先,汇报这次的火灾,皇帝因为自己的身体不佳,整件事交给了太子代为处理,第二,皇帝亲自写罪己诏,写明火灾是自己的罪过,愿意承担责任。第三,要求满朝文武三品以上官员,各抒己见,为此次突如其来的大火谏言纳策。在历史上,皇帝因为一场大火而颁发罪己诏是第一次,而临安公主为了复仇不顾一切,做出了不能挽回的蠢事,在这一件事上,她不懂得人情,也不懂得皇帝的心,灵塔并不是普通的佛塔,而是政治的标志,是越西皇族的象征,皇族在那里祭祀,供奉舍利子,风光而神圣,是绝对不可冒犯的。

皇帝做的第四件事,便是惩罚当天纵火的人,虽然大家都知道纵火的人是临安公主,可是她早已被撕成了碎片,谁也不会再去追究她的过错。目光便放在了临安公主府与她同去的那些护卫身上,大部分的护卫都因为与百姓发生冲突而被杀死,仅剩的几名就当成了罪魁祸首被处决了。

此时有人上书参了襄阳侯一本,说他当年修建灵塔之时,过分注重美观,用的都是极易燃烧的材料,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了有罪之臣,只可惜襄阳侯已死,不能再做惩罚,父亲犯罪儿子同罪,所以皇帝便下旨将他的义子革职查办,并且最终流放,永不叙用。游庆丰是何等骄傲的人,年纪轻轻就受到这样的委屈,在流放的途中,便服毒自尽了,这样整个事情才告一段落。

雅间之内,李未央听完了旭王元烈的话,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游庆丰是你派人动的手吗?”

元烈的笑容十分狡黠,语气却有些冷漠:“他之前故意放出消息给那临安公主,本就没有存什么好心思,我给他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自尽这件事,还真不是我动的手。”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若他当时没有发下那条毒誓,我也不会迁怒于他,怪只怪他心胸太过狭窄,又出尔反尔,明明已经答应了襄阳侯不再怨恨,却还是心怀怨恨,意图不轨,如此也是他应得的下场。”说着她已经站了起来,向窗边走去。

他们现在正是位于一间酒楼的二楼雅室之中,楼下便可以看见车水马龙的大街,小贩们在街边叫卖着,美丽的小姐们蒙着面纱在人群之中时隐时现,不时还有银铃般的笑声夹杂在市井的喧闹之中,李未央的目光最终却是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幕上。

元烈瞧她神情似有异样,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只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女孩正蹦蹦跳跳牵着自己父亲的手,她的右手里还举着一支糖葫芦,兴高采烈的摸样。那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只是,李未央为何会望着她呢?她有什么特别的吗?元烈皱了皱眉头,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念头。他望着李未央,却是淡淡一笑道:“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

李未央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这才望向他,目光之中露出几丝疑惑,元烈也不解释,只是笑着对她说:“你一定要等我。”

李未央看着他离去,神情之中便有些莫名其妙,她看了一眼赵月道:“他有什么急事?一定要现在去办吗?”

元烈和李未央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提起有什么事。可以这样说,只要能陪伴李未央,他便可以将所有的事都放在一边,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李未央不免觉得奇怪。

赵月想了想却也是摇头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旭王殿下有什么事,如果你想知道,我不妨跟去看看?”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算了,让他去吧。”说完,她的目光便投向那边的小女孩,此刻那孩子看中了一个旋转的风车,便央求自己的父亲想要买下来,撒娇不成便在摊子前面转来转去,舍不得离去,李未央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

赵月望了李未央一眼,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一丝疑惑,随即她很快想到了什么,心头不禁明白过来。那对父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了,李未央却还是沉默望着,不知过了多久,雅间的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元烈已经大跨步地走了进来。

李未央回头望了他一眼,却是怔住了,因为她已经看见了元烈手中的小男孩,大约四岁左右,眼睛大大的、黑黑的,脸颊红润,皮肤雪白。这孩子一看到李未央,立刻向她伸出了手,李未央心头一痛,快步地走了上去,自然而然地接过那个孩子,紧紧地抱住了他,随即她抬起头看了元烈:“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这孩子自然是李未央的亲弟弟李敏之。在这之前,她一直将他寄养在别院,托了信任的人来照顾,这件事情她甚至连郭家人都没有提起,只有元烈才知道,可是,他怎么会将他带到这里来呢?

元烈笑嘻嘻地道:“我瞧你刚才瞅着那小女孩目不转睛的摸样,就知道你想起了这个小子,所以特意带着他来找你。”

敏之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李未央的脖颈,那模样十分不安,仿佛他的姐姐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李未央心头有一丝难过,事实上,她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自己的弟弟,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始终都觉得谈氏和老夫人的死都和她李未央有关。的确,若非她过于专注报仇,轻忽了对他们的保护,何至于被裴皇后得手呢?所以她每次看到这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就会觉得越发的照出自己心底的丑陋和不安,以及那深深的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抹去的愧疚感。

李未央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就在此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之上,抬起眼睛,那人对她微笑道:“不要自责,当时若你在那别院之中,也只会与他们一起死去,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其中有无尽的深情,李未央一怔,随即她心头涌上一阵暖流,笑了笑道:“我没事,你不必为我担心。”

在李未央与元烈说话的时候,李敏之歪过头,看着元烈,露出好奇的神情,李未央这才注意到元烈手上竟然出现了一口牙印,她不由地失笑道:“敏之,你咬了哥哥吗?”

李敏之扁了扁嘴巴,水汪汪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泪光,脸也鼓成了包子状,看来是不喜欢这个元烈。

元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齿痕,道:“这小子真是彪悍,我只不过将他提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就给了我一口,看,都要出血了。”说着,他故意把手放到李未央的眼前晃了晃,仿佛故意让她心疼似的。

李未央看了一眼,小孩子咬的伤口又能有多严重呢?所以她只是笑了笑道:“敏之,下次有人来抱你,光咬他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你咬的也不是地方,若是刚才你一口咬到他的耳朵上,再使点劲,他的耳朵可就没有了,这才叫报仇呢。”

元烈不禁吃惊地看着李未央道:“心肠如此之狠,这是在教坏小孩子吗?”

李未央瞪了一眼元烈,只对着敏之道:“姐姐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赵月看到这一幕,心头不禁感叹,这大半年以来,李未央没有对李敏之表现出十分的亲近,这固然是有她的心结在,也是因为敏之在遭遇创伤后对于李未央过于依赖,而他的这个姐姐又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所以姐弟两之间,反倒不如敏之和小蛮之间的感情好。事实上还要多亏了小蛮的陪伴,敏之的性情才逐渐的开朗起来……这些日子不见,敏之似乎更加的依赖李未央,抱着李未央的脖子死活不肯下来,李未央也难得这样亲热地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