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方才被这水汽熏着眼睛了而已,你莫要慌张!”郭夫人拉过李未央的手轻轻地拍着,她不敢再看郭嘉的眼睛,生怕不经意间泄露了什么,让女儿也跟着一起忧愁。

郭夫人还在回府路上的时候,便想着今日郭惠妃向她提及的事情,思来想去,决定暂时不要告诉嘉儿,等先与老爷、儿子们商量一番后再决定怎么做。

“好了,娘也累了,想歇息一会儿,你先回去吧!”郭夫人慈爱地说着,眼中飘过一丝复杂,但她很快就敛下眼眸。

“恩。”李未央乖巧地点了下头,没有多言,随后领着莲藕便走了出去。

李未央默默无语地走着,心中已是浮想无数,郭夫人或许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可惜从下马车那刻起,对方看自己眼神的微微变化就已是被她察觉到了。那种不舍与难过,是她从没有见到过的……

郭夫人院子里的小花厅,一整夜都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裴后一死,整个裴氏家族也相继论罪,裴家算是彻底垮台了,正该是喜庆的时候。只是此时屋内气氛却过于沉默,众人的头顶仿佛都有一片巨大的阴霾,脸色深沉如死水。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郭夫人担忧地问道,此时的她已经全然没有了见郭慧妃那时的镇定。

“嘉儿是我的心头肉,况且她对静王并无男女之情,若是强迫她嫁给静王,只怕会耽误她的一生……”郭夫人看着郭素,缓缓说道。

郭夫人不想勉强郭嘉,而且她也知道这个孩子的脾气,她想要的是郭嘉的幸福而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虽然嫁给静王就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这对整个郭家而言都是无上的荣耀,但如果得来这些荣耀要用宝贝女儿一生的幸福去换的话,她宁肯不要。

郭素自然也明白夫人的意思,但是现在这个情形,想要直接回绝掉静王肯定是不行,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是他们不能忽视的。

郭导也是皱紧眉头,一言不发。他早就看出了元英对李未央的感情很热烈,很深沉。但是元英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李未央,不久之后元英就会登基为帝,身边自然不乏各类女子,更不用说李未央与旭王之间的感情不容外人插足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

郭素一双英眉紧蹙,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女儿的姻缘之事,还要考虑整个郭氏家族的利益荣辱:“夫人,你放心吧,一切我会妥善处理。到了必要时刻,哪怕与静王翻脸,我也会尊重嘉儿的心愿。”

一时之间,无人再言语。

皇宫。

元烈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元烈,我不会放弃她的,你还是回去吧。”元英一语道破对方来到此地的目的,对于李未央这件事情,他是不会退步的。

元烈浅笑了一下,元英这样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吧。”说着话,就见元烈笑嘻嘻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这是皇上写的继位诏书的摹本,你想不想知道这上面写的继承皇位的人到底是谁?”

继位诏书?

元英眼眸微眯,但却是寒光乍现。在这个时候,元烈拿出这份诏书来,明摆着就是威胁自己,他不用看也知道这诏书中的内容是什么。隐藏在袖中的修长手指已然蜷曲,狠狠地握成了拳头。

千算万算,竟然算错了这一步,没想到父皇还留了一手给元烈。

父皇,我们也是你的儿子,可你的心中只有元烈!

“你知道本王对皇位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我只想做个闲散的王爷便可以了,所以陛下的诏书上说明,若是静王不仁,秦王和晋王殿下都可即位,当然……若是他们都不幸,那还有其他皇室宗亲,总不会让这个皇位空悬。我提出的条件,你一定会好好斟酌一下的,对不对?”元烈勾起唇,露出一个让元英看了就生气的灿烂笑容。

用皇位换美人,怎么算都是一笔合适的买卖,元英是不会拒绝的。

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元烈继续说道:“只要你放弃她,这纸诏书便会成为一张空文,永远不会公诸于众。”

“……”元英冷冷地盯着笑容灿烂的元烈,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复杂之极,根本看不出来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只是沉默着,一语不发。

见状,元烈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好好斟酌!”说罢,转身便走了出去。

元英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变过,但是双眸却紧盯着元烈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也没有移开视线。他不是没想过斩草除根,若能现在就将元烈抓起来,而后夺过那份诏书,将其毁掉……不,不能这么做,元英又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个人可是元烈,若非有着万全的准备,那个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大摇大摆来找自己的……

元英蹙眉,一把将眼前的桌子掀翻,案上的奏章滚落了一地,该死的元烈!

今日,齐国公府看上去与往日里并无不同,郭素照旧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出门上朝了,而这次郭夫人却是将人直接送到了府外,那副神情竟然莫名复杂,带着一种忐忑不安。

御殿之上,文武大臣已然分列站好。先皇丧期,朝中各项事宜都由静王元英暂代。

“静王殿下,这是诸位大臣的联合上书,请您过目!”陈尚将一本奏书递给静王。

接过奏书,静王打开来看,顿时脸色大变,正要说话,却见陈尚突然撩袍叩拜在地,口中高声称道:

“静王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奏本乃是诸位大臣联合上奏的,恳请静王以国事为重,继承大统,如此方可安定民心,延续万年社稷!”

“臣等恳请静王登基为帝!”陈尚方才的话一说,其他的臣子全都跪伏在地,虽然这之中有一些并不赞同的人,但是眼下大势所趋,他们也只能跟随,一时之间,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已经跪伏在地,恳请静王继承大统。

“这……”元英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拒绝一般。群臣等见状,立即继续说道:

“殿下,皇位悬空会引得众人窥视,动摇国之根本,更会引得周边小国觊觎不已,若真如此,国之危矣……”

有些老臣不由得目含泪光,似要哭出来一般,更有甚者已然哭出声来,仿佛国破家亡的场景已经出现。

元英默默地扫视了下满朝大臣,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努力挣扎一样,过了半响之后,他的神色逐渐安定下来,眼眸也更加坚毅,就见他朗声说道:“既如此,本王定不负诸位大臣所望!”言罢,就见他转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御殿之上的那座金黄龙椅走去,待走到龙椅之前后,又慢慢转身,他凌厉的目光扫视过下方群臣。

这样的感觉,他等了究竟有多久,久到他似乎已经忘记了……

“臣等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群臣的叩拜声中,静王元英慢慢坐上了这把象征着帝王无限权力的皇位之上。

朝堂之上便开始论功行赏,郭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却隐隐有些焦急,若是元英今日颁布旨意让郭嘉嫁给他,他们就只能抗旨不遵了!

“齐国公!”元英唤道,也将郭素唤回现实。

“臣在!”郭素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此番齐国公府协助朕除去国之害虫,功不可没,可有什么想要朕赏赐的?”元英满含笑意地问道。

郭素心中微微一震,但脸上表情却是不变,“臣不敢居功,唯有殚精竭力,继续效忠陛下!”

郭素已然是齐国公的身份了,再往上也升不到哪里去,而且为了郭家人的安危,不居功是正确的选择,元英仿似看透了郭素心中的想法,依旧拟旨将郭家的人逐一加封。然而,旨意念完了,却也没有听到关于郭嘉的只言片语,更别提要让她嫁给元英了。郭素心中惊愕不已,但面上却异常镇定。

元英为何这么轻松放过了她?这根本不像他的个性!

散朝之后,郭素马不停蹄地赶回齐国公府,郭夫人赶忙步下台阶迎接。郭素才撩开车帘,就听到郭夫人的声音:“老爷,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吧,没事儿了!”郭素拉过她的手,安慰着说道。

郭夫人面上涌现出狂喜。

“是啊,天晴了……”一直等到父母亲进去,郭导才抬起头,望着天边消散的云,轻声说道。

虽然没有别人听到郭导的自言自语,但他的心却渐渐地放松开来,将来的生活,一定不会再这样险象环生了吧……

十年后

旭王府后院的一座院落内,有茶香弥漫在空中。

李未央端坐在桌前,面上带着笑意,眸中神色更是有着从未有过的放松,在她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套茶具,只见她芊芊玉手拿起水壶,微微一侧壶身,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柱便倾入茶碗之中。

而在她的另一侧,坐着一名异常好看的男子,他单手撑头,漂亮而又深沉的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李未央,嘴角含着的浅笑让人心醉神迷。

“怎么,看了这些年,还没看够?”李未央将碧玉莲花茶碗递到男子跟前,由始至终,她都带着笑容。

元烈握住她要缩回去的手,轻轻地揉捏着,脸上带着腻死人的温柔笑容,“就算看一辈子……也看不够。”那双晶晶亮的眼眸里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恋,李未央抽了两下没抽出手来,白净的脸微微地泛了红。不知是不是对方成亲后妖孽程度大大上涨了,每次对方来这一手的时候,李未央都觉得自己抵抗力大不如前,尤其是对方笑弯了眼凑过来时,她每一次都会忍不住红了脸,偏偏他还以此为乐,每每都戏弄于她,让她气不得恼不得。

元烈嘴角笑意渐深,却还不放过她,欺身上前,在她耳畔低声笑道:“未央……我们再要个孩子吧?”李未央听了就要推开他逃走,却被他反手捉住,暧昧的气息,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就在这个时候,煞风景的人出现了。

“娘,娘!弟弟抢了我的桂花糖!呜……”一道小身影从外面风一样冲进来,直接扑进了李未央的怀中,在她身后还跟着个小男孩,他也蹬蹬蹬地跑到李未央身边拉住她的衣袖,可爱的小脸一抬,道:“娘,姐姐吃了太多糖,所以我才不让她吃的,我没有欺负她!”

他们的出现,让元烈嘴角抽搐,不得不努力板起俊脸坐回了原位,看到他们眼中只有娘没有爹,更是有些吃味起来。

可还没容得他说话,又有一人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看其眉眼竟然与李未央有三分相似,不是别人,正是李未央的弟弟李敏之。如今的李敏之,身量开始长大,婴儿肥的面孔也变得俊俏起来,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总是闪着狡黠的光芒,他一把捏住两个小娃的脸:“繁花,兮月,你们俩又来闹了是不是?皮痒了吧!”

繁华在李敏之脸上“啪嗒”亲了一口,小脑袋靠在对方颈间左右磨蹭:“小舅舅,原谅我嘛!”

兮月完全没点小男孩的自觉,把自家老爹的无赖学了十分,装模作样地眨了眨眼睛,好似真要委屈得流泪:“小舅舅,放了我吧,我再也不胡闹了!”

李敏之嘿嘿一笑:“别装了,你们俩就是蔫坏!”说完,拎着两个小娃走了出去,小娃挣扎着,舞动着自己的胳膊表示抗议!

看着他们三个又开始玩玩闹闹,李未央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来。

本来还有些郁闷的元烈见到这一幕,心下一软,走过去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她这才收回思绪,低声笑着:“嗯,在想你……”和孩子们。

“真的?”

“真的。”她回应道。

温暖的温度,忽然就从指尖那里传来,不用去看就能知道,他的大手已经包裹住了她的,他们彼此之间十指相扣,彼此心无距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元烈曾经这样对她承诺过,如今他也的确做到了。十年不算长,可对于他们来说,这十年时间有着无数的点点滴滴,还孕育了属于他们的孩子,时间也绝对不算短了。

现在的她和他很幸福,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许会如寻常夫妻一般起争执,或许他们还会吵吵架,但是曾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他们更会珍惜彼此,不会轻易放弃彼此之间的感情。

“五哥还在四处逃窜吗……都十年了,他还是这样躲着子衿。”李未央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家书,叹了口气。

元烈不屑地道:“他是躲不过王子衿的手掌心的。”

李未央笑了:“是啊,子衿说过,哪怕用*药、勾魂汤,也一定会把他绑着带回来成亲。”

元烈接连摇头:“真是可怕的女煞星。”

越西的历史,新的一页已经翻开,属于元锦丰的历史早就过去了,人们似乎也已经遗忘了曾经的这位越西皇帝。静王元英登基后半年便突然暴毙,这件事情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的死对王朝本身影响不大,旭王和秦王都扶持性情温和的晋王登基,很快平定了局势,而新君的儒雅温和,大度雍容,慢慢抚平了人们心头的阴影。

李未央轻声问道:“元英他……”静王身体康健,又好不容易得偿夙愿,怎么会突然暴毙……

“谁让他总想着派人来偷遗诏,这是咎由自取……”元烈伸了一个懒腰,微笑地道:“对了,我还要写封折子,请半年的假,带着你去廖州看龙船……”

李未央不禁笑起来,仰头看了一眼天色,提醒道:“听说云州的蛋黄酥饼很好吃。”

元烈揽着她,轻一下重一下地啄吻她的唇上,手臂寸寸收紧,嘴角一勾,便是醉人的笑容:“那就请一年。”

(全文完)

------题外话------

编辑:尼玛没有洞房花烛啊,尼玛你去SHI去SHI去SHI!

小秦:(⊙o⊙)…这种犀利的文风,洞房花烛是亵渎……

编辑:裴后的下场太好了,尼玛你去SHI去SHI去SHI去SHI!

小秦:o(╯□╰)o裴后这种枭雄,必须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编辑:尼玛你去SHI去SHI去SHI去SHI!

不管肿么说,裴后是一代枭雄,是我最喜欢的女配,她必须这样成功的死!包括静王的死、疑难问题、客串、其他人的结局,番外见!番外更新时间会在群内和微博及时公布,感谢渣妹们的支持,尤其是各群的管理员大人,你们辛苦了!

☆、越西皇后(上)

宫里四处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宫女的呼吸声,便只剩下自己的心跳。皇后厌恶嘈杂的声音,所以每一个人都是敛气屏息,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皇后。

馨女官轻轻掀开了垂挂的纱幔,昭昭日光中,屏息道:“娘娘,该起了。”

裴怀贞睁开眼睛,看见阳光透过缝隙进入了重重帘幔,她的青丝垂在入宫前亲手绣的金缕玉枕上,散发出奕奕光彩。

她坐起身,馨女官小心翼翼地捧来贡茶,白玉一般的茶碗,碧青的茶叶在茶汤里浮浮沉沉,只要捧在手心里便能闻到那澄澈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宫女们手中捧着一溜的托盘,上面放着衣裙、发钗、凤冠,金光璀璨,珠华耀眼,一眼望去只觉眼睛都花了。裴怀贞放下茶碗,站起身,张开双臂,宫女们小心细致地替她穿上繁杂富丽的衣裙,她们跪倒在地上,匍匐的,恭敬的,用尽一生的虔诚替她抚平每一丝裙上的褶皱。

看着凹凸不平的铜镜,那里面的女子容颜绝美,气质超凡,穿着皇后的服饰,微微抬着光洁美丽的下巴,显露出一丝冷漠的骄傲。皇后,是啊,她是皇后,她已经是越西的皇后了。这样的尊贵,已经到了一个女人可以得到的极致,纵然后宫嫔妃众多,谁也无法动摇她的地位。

馨女官垂头道:“娘娘,裴将军觐见。”

裴怀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此刻抬起眸子,有一瞬间的怔愣。她的先祖是前朝郡守裴崇,裴崇的孙子便是助越西金赫皇朝生擒前朝末代皇帝的大将军裴信。到了她的父亲裴修这一代,更是帮助当今皇帝登基,立下赫赫战功,于是——她做了皇后。刚才阿馨提起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这裴将军便是父亲,后来才想起父亲还在边关,阿馨说的将军,应该是她的弟弟裴渊。

“请他进来吧。”

馨女官正要吩咐人拉起屏风,裴怀贞摇了摇头,她便急忙退了下去。

裴渊进入正殿,按照规矩行了礼,这才抬起头看他的长姐,有些担忧道:“娘娘,您比往日瘦多了。”

裴怀贞与一般大家闺秀不同,从小除了琴棋书画,还学习兵法历史制衡之术,六七岁的时候便能够像大人一样替父亲出谋划策,而且看问题的观点很独特,处理事情也都很圆满,母亲早逝,父亲事务繁忙,家中上下全都是靠她一人打理。父亲裴修总是带着她向众人炫耀自己有个如此出色的女儿,那时候,父亲还曾经向他们说过,家里的孩子中最有出息的便是这个女儿。

后来,父亲的话果真应验了,早慧的长姐成为了越西高高在上的皇后,但她原本应该是快乐的,可现在她的神情比以前更寂寞。年轻的裴渊壮着胆子道:“娘娘,是否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臣愿意替您分忧。”

裴怀贞却笑了起来,绝美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冷嘲:“裴家的围墙再高,也没有皇宫的围墙高。裴家的欢乐再少,也比皇宫的欢乐多。既然入了宫,快不快乐、高不高兴这种话,就再也不要提了。”

裴渊愣住。在他看来,姐姐裴怀贞是一个独特的女子,生来便有绝色的容貌,平常人只要看一眼她的面孔便会沉沦其中,而她也从不以美貌自矜。正相反,比起关注美貌她更喜欢读书,甚至达到了着迷的地步。城中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她们也读书,却都是为了表彰才名、提高身价罢了,姐姐却不同,读书对她来说是一种兴趣。裴渊小的时候,就坐在走廊下看着长姐,每逢她读书累了的时候,就会吩咐身边的丫鬟到花园里踢毽子、荡秋千,她自己就坐在一旁看着。裴渊很明白,姐姐的心中涌动着如火一般的热情,但是为了贵族的身份与荣耀,她可以压抑这一份对自由生活的渴望。

刚刚记事的时候,因为他是裴家第一个男孩子,所以上下对他非常溺爱。天冷了一直躲在暖和的屋子里,天热了总是在他的房间里放满冰块。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体总是很弱。为了让他能够强壮起来,姐姐不顾父亲和大夫的反对,亲自为他请了练武的师傅,逼着他下场子。那时候他真的很憎恨这个冷酷无情的姐姐,可她却告诉他,只有熬得过痛苦,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报复姐姐,他悄悄把剥了皮的死猫放在她的床上,她虽然脸色发白,却依旧厉声要求他立刻回去练武。可每次他疼的满头大汗,回到屋子里却发现早已准备好了点心和凉茶。他明白,裴怀贞的个性十分强硬,却是真的关心他这个弟弟。也许是从小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对于这个姐姐充满了敬畏,并不算十分亲近。

尽管如此,在他的心中,她依旧是高贵,美丽,鲜活的,散发着青春与朝气。

从前,裴家和越西的每个人都在说:裴怀贞是完美的化身。

可在闺中的时候,他还常常能看到姐姐的笑容,入宫后,他再也寻不到她面上一丝的笑影。

是什么,让她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尊完美的雕塑。

裴渊很明白,他低下头,拳头咯咯作响:“娘娘,昨日臣去御书房,却见到栖霞公主。”

裴怀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什么,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裴渊见皇后不说话,低声道:“娘娘,陛下喜欢谁就让他喜欢好了,您何必这样跟他掷气,听说陛下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到这里来了,您……”

裴怀贞冷冷地道:“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你多言了?”

她的声音如凝成的冰晶,听起来清冷、无情,但仔细去听,分明有一丝颤抖。

此刻的裴怀贞,并非真的无坚不摧。

裴渊却有些害怕,连忙再次跪倒在地:“娘娘,微臣有罪!”

裴怀贞看着他的头顶,冷笑着道:“父亲告诉我,家族需要我这个皇后,于是我就做了皇后。这个头衔,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你别看这宫中一个个都对着我低头叩拜,他们又何尝有什么好心思?我知道,一个女人到了皇宫里,如果皇帝喜欢,便可以生活得高枕无忧,如果不喜欢,她也只能怪自己不好。所以,他们人人都在背后说我性情冷漠,手段厉害,皇帝不喜欢是应该的,是我没办法笼络他的心。但有几个人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属,真正喜欢的人是栖霞?他们两人青梅竹马,患难情深,能相爱并不出奇。而我呢,因为是皇后,所以要举止得体,端庄宽容,别人可以讨好皇帝、谄媚皇帝,我却不可以。别人可以妒忌,我却不可以。现在连你,我的弟弟,裴家的人,竟然也跑来向我进言,你们希望我容纳那个女人,容许她继续在皇帝的身边,甚至希望我去讨好她,向她乞求分一点宠爱给我,是么?!”

说到最后,她已然有一丝疾言厉色,裴渊吓得够呛,头死死低着不敢抬头,后背早已湿了一片。

“宫里的各种大事小情就够我烦心的,但随时传入耳中的话,很多时候是你不想听也能听到的。皇帝宠爱栖霞的事情早已传了出去,谁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流言蜚语自然到处都是。可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爱着她,外朝一有风吹草动,皇帝便以为是我去告状,他对着我冷嘲热讽,百般羞辱!就这种情况,你还要我忍耐?!要我向她低头?!”

裴渊的身体在颤抖,他不知该如何抵御裴后的怒火。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可以不去理会,我不想喊冤,也不想解释,皇帝独宠那一个女人,朝中谁也不是傻子,他们在宫中早有耳线,何至于轮到我这个皇后去多嘴多舌?真正可恨的人是元锦丰,他不爱我,我不伤心,但他居然这样误会我、羞辱我!越西历史上有多少皇上宠溺一个女人,进而祸害朝政的例子?可见他根本就是个瞎子!外面传我是一个多么小气、多么霸道的人,甚至传言我为了得到皇上的宠幸,去向父亲哭诉,简直是可笑!我裴怀贞,宁愿一辈子守活寡,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