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琉白无法,只得小声安慰着,轻轻抚着她后背,就像照顾一个孩子。“你不要哭了,今后表哥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六姑娘的哭声更大,埋首在他胸膛嚎啕大哭,眼泪濡湿双颊,浸湿他胸前衣襟,使得心头一时温温热热,一时又湿湿冷冷。

她哭得精疲力竭时才从他胸前仰起脸,眼睛红红肿肿似个白兔,抽噎着,却一脸郑重地道:“阿白表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他温和地拭去垂挂在她眼角的泪珠,看着她的眼睛颔首道:“莫说一个,十个百个也是可以的。”

她摇头,“只需一个就足够,”须臾似是想到什么,问他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难道…我没有死。

可我若没有死…我记得我不能呼吸,好难受,然后就没有知觉了。所以,我现下是在梦里么?”

“这不是梦,”他笑着刮她的鼻子,露出一口白牙,“是空空道长带你来找我,其余的我也不清楚。”

“喔。”六姑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并不知道空空道长是哪位得道高人亦或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言归正传道:“阿白表哥,你知道我家人的消息么?”

九月下旬时,卿家满门已被处死。那一日皇上圣旨下达,凤嘉清奉命监斩,午时三刻,围观百姓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没有什么‘刀下留人’,死了就是死了。

这话蒋琉白无从出口,六姑娘从他的表情里窥出端倪,兀然笑了,像涯边摇摇欲坠的小花,“阿白表哥,是不是只有我一人活了?”

“只有我一个人活了?”她重复了一遍,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盈满眼眶。

其实她也该死了的,她如今知道。

无他,蒋琉白知道这一切六姑娘迟早要面对,早不如晚,便尽量缓和地道:“… …是上个月,皇上命,凤嘉清监斩。”说到凤嘉清时他眼睛闪了闪,他考虑过,最后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隐瞒。

六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袖子吸掉眼泪,一句话不说直接在床上躺下。她觉得身体重得像铅块,沉沉地坠在海水里,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绞碎了肉一样痛!

凤嘉清,凤嘉清,凤嘉清!

此生宁可从未遇见过他,再没有更深刻的体悟!

她偏头看到一只白玉小像伏在枕头边,似极了她的模样。不觉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她摸了摸小像的脑袋,对上小像弯弯的眉眼,面容平静问道:“这是何物?”

蒋琉白瞥了一眼,不自然道:“你来时拢在袖中的,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看着手中的玩意儿,眼皮忽的一跳,旋即扬手扔到门框上,冷冷见着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像拦腰碎裂成两半,喉头哽了哽道:“不知来处的东西… …再不必留着了。”

蒋琉白看了看玉像欲言又止,吩咐侍女进来为六姑娘梳洗一番,自己则走了出去。六姑娘穿戴完毕走到庭院里,阳光洒在院中一串串黄黄白白的桂花枝头,香气浓郁。

她在蒋府的别庄,这里是城外,怎么也眺望不见城中景象。

一穿着青色比甲的丫头匆匆跑过来,皱着脸为难道:“少爷吩咐了不让姑娘乱走,吹了风于身子不益,您是不是随奴婢回屋去?”

六姑娘捻了捻手上柔软巧小的桂花瓣,顺从地点了点头,笑着道:“那便回去好了。”走了几步了,她和她搭讪,“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回道:“奴婢叫娟子,”她的眼神好奇地看着六姑娘,似乎也想问她是何人,怎么就金屋藏娇似的被蒋琉白安放在这里。

六姑娘眯着眼睛微微笑的模样,问道:“娟子,近来京中可有什么大事没有?你瞧我病了一场,如今无聊的很… …”

娟子眼睛一亮,热络道:“姑娘这就问对人啦,奴婢知道的可多呢!”她歪头想了想,“啪”地击掌道:“有件顶大的喜事,宫中皇后娘娘月前被诊出有喜了,怀了龙嗣呢!”

皇后有喜确实是举国同庆的喜事一桩,六姑娘示意她继续说,娟子沉吟了半晌,似乎实在想不出什么了,只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再有便是一件丧事… …尚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殁了,不过世子夫人尸骨未寒,府中竟就迎了貌美的妾室,外头都说是因这世子夫人是卿家出来的姑娘,这才——咦,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被风迷了眼。”她抹了抹眼角,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眼晕,便倚着廊柱,淡淡道:“你自去罢,我想晒晒太阳…哦,等你们少爷回来了便叫他过来,我有事情想说。”

娟子看这里风也不大,桂花幽香,便应了施施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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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的时候蒋琉白到了庄子里,不用娟子通报他便直接来寻六姑娘。

微风吹送,秋草郁郁,六姑娘靠在抄手游廊上给鱼儿喂食,一头柔婉的青丝只如未嫁少女般散在肩头,白嫩的手腕微微显露,脸上并未施脂粉,却也清新如这院中桂花,幽幽袅袅的动人。

他看了她许久,直到她自己发现他,“阿白表哥回来了。”她放下鱼食盒子走到他身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牢了他,“你答应帮我一个忙,还作数么?”

蒋琉白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摆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来。“自然作数… …”

“这样就好了,”六姑娘笑了笑,她今日的笑容似乎格外多。“皇后娘娘怀了龙嗣,待宫中大宴的时候,表哥能不能带上明儿呢?”

“你——”他不安地看着她,沉声道:“你道我不知你心中所想?明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六姑娘悠悠地在长廊上坐下,一脸笃定道:“我说要去便一定会去,你阻止不了我。”拉着他衣袍一角在自己身旁坐下,头靠在他肩上,柔声道:“既然阻止不了,还不如帮我。阿白表哥,明儿说的对不对,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 …

到了这一日,宫中大宴,处处张灯结彩,数十艘游船行在湖面上,连倒影都透着贵不可言的华丽盛大。

一艘轻纱曼垂的画舫上,铜镜前坐着一相貌绝伦的女子,她一颦一笑都艳极丽极,唇角一弯腮边陡然生出两只梨涡,便多出些许俏皮。

“蔓枂,你还不出来,都等着呢!”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船舱外传进来,六姑娘按了按脸上的人皮面具,应了一声,迤逦而出。

漆黑天幕上嵌了轮满弧的皎皎孤月,满天的星子如蒙了层柔纱。相邻几艘画舫上乐官奏响了古筝,恍如清泉淌过,淙淙之音如珠落玉盘。

最大的一艘游船上坐着闫潜及朝中大臣,此刻六姑娘所在的画舫慢慢朝那艘大船逼近,船身两端轻纱被松松挽起,她站在几名舞姬正当中,如众星拱月那般,她是那轮月。

一袭飘渺的轻纱,水蓝色的长长水袖抛掷出去,如一个延长的手势,她柔柔俯身,露出柔白的右手比在细眉上,是一朵兰花的形状,莲步轻移,宛若巫山云雾翩然而至,又似踏水凌波而来的谪仙,旋转舞袖,翩跹如蝶。回眸一笑,百媚丛生。

一舞罢,六姑娘微微喘着气,随着众人一同拜下行礼,有太监细长的声音隔着湖水传来,“传皇上口谕,赏——”

她卷了卷水袖,耳边传来其余舞姬兴奋雀跃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因没能上得闫潜所在那艘船而不甘。正此时,身后一阵轻响,“蔓枂姑娘留步,皇上宣你去呢!这下子你的福气来了!”

六姑娘一回首,看见一满面笑容的太监站在身后,她福了福身,那太监已催她,“快随杂家过去。”

皇上乘坐的船就是不一样,正中地带恍如一个宝殿,灯火璀璨,耀目不暇。

六姑娘甫一进入便引起一众人不同的视线,她踏着满绣精美花饰的鞋子,袅袅婷婷缓缓在正中拜倒,口中道:“民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闫潜瞧着跪下的人,不吝赞道:“你的舞跳得很好,颇有惊鸿之感,朕很是喜欢。你上前来,朕亲自赏你。”

六姑娘垂首应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顶着一张人人皆爱的面孔,仿若步步生莲。她的目光在两旁席位上扫过,她不是有意去看凤嘉清,只是一眼望过去,灰扑扑的人群中似只有他是鲜亮一点。

尔后,她看到他身畔那个女子,整个人如遭雷击,停步不前。

她以为会是怎样的女子,凤嘉清新宠的妾室,她以为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之貌。却原来——

他也看到她,顺着她的视线落在汉卿脸上,汉卿本低着头,感受到凤嘉清的视线便朝他看,两人目光相对。六姑娘心中锐痛,本以为再不会有感觉的心刹那间疼地抽动,对他来说她是已死之人,尸骨未寒,为什么他却带着一个容貌与她相似的女子在宫中参加宴会?

现在,他和别人一样,他果然也认不出自己。

“怎么了?”闫潜的声音从首座上传来。

六姑娘匆忙收回视线,螓首微抬,摇了摇头。

她终于走到闫潜身前,见到他的目光颇有些炙热瞧着她的脸,想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连闫潜也不例外。

他从内侍捧着的精致匣子里取出一只梅花银珠长簪戴在她发间。多情,自古帝王便是如此。六姑娘似娇羞地抬眸看他,有意无意躲避着他的眼神,是一副欲拒还迎之态。

她抬手去触摸那枚银珠长簪,抬袖时袖中寒光一闪,下一刻那寒光已握在她手心里,赫然是一把尖利匕首!

闫潜杀她家人,她便来行刺他。即便早知结局是飞蛾扑火。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她了无牵挂。

那寒光凛冽的匕首划破闫潜胸前衣襟,他侧身避开,匕首再一次扬起,堪堪在他脸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闫潜瞬间控制住她,翻身钳制住扣在面前案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前一秒众人还欣赏着这桃色的景象,后一秒立时成了惊魂刺杀,真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因是在湖上,也为着意安排侍卫,此时一众大臣有心表表忠心,却不知船上因何突然失火,于是乎事态向着所有人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船上乱成一团,不少大臣跳入水中,其余人等奔走呼号,狼狈不堪,大难临头各自飞。

六姑娘挣扎着,手上匕首挥舞,闫潜眸中狠戾,厉声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她哐当扔掉手上匕首,唇角竟翘起来,诡秘笑道:“你以为我是谁,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怎么有你这样的一国之君呢?难怪哥哥宁愿追随誉亲王… …还没有认出来我是谁?你当真以为卿家再没有一个活口了么?”

“是你!”闫潜倏然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张脸。忽觉身后寒光一闪,刀剑划破气流之声凌厉传来,匆忙间他拎起六姑娘迎向身后利刃。

六姑娘看着那柄长剑贯穿自己的身体,像慢镜头一样,顺着染上她血液的剑身,看见执剑的他。

“为什么…你会…刺杀皇上”她艰难地问,新房如枯竭的木枝开出红花。

正欲拔剑的手蓦然僵硬,凤嘉清狠狠怔住,喜悦尚来不及蔓延,已经被潮水般的惊痛淹没。他的手触在她脸上,撕下那张面皮,惊道:“明儿?!”

她脸上神色复杂,摇摇头,又点头。她想她若不是她多好,在她发现他竟为她弑君之后。

船已被烧的通红,闫潜紧蹙着眉宇,然而凤嘉清的眼中早已没了他,他一切的注意力都在六姑娘身上。慌乱之中蒋琉白匆忙出现,他站在火光外看了许久,终于冲进来拉住闫潜,“皇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闫潜深深地看了一眼案前眼中只有对方的两人,随着蒋琉白翻身而出。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然而有谁知道呢,除了他自己。霄三爷并没有死。

蒋琉白最后看了一眼隐隐为火光所困的二人,于他们,或许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凤嘉清抱着六姑娘坐在船头,火舌肆无忌惮舔舐着船身,眼前是粼粼映着满弧银月的湖水。

“凤…嘉清。”她吃力地念他的名字,眼中燃着最后一簇火光。

“… …我在。”他亲了亲她的眉心,想说的话,千言万语,囊括在那双狭长的凤目里。

“嘿。”六姑娘抖了抖袖子,从里头落出来一只通体莹白的小像。小像有碎裂的痕迹,却被拼凑整齐。她弯唇笑,梨涡甜甜的漾开来,“你刻的…真好,我很喜欢。只可惜,以后我再也…再也… …”

“嘘,别说话…”凤嘉清拿起那只小像,有炙热的气流扑在脸上,火光肆虐。他浅浅低语道:“明儿,我有太多话想对你说。”唇角抑制不住的苦涩蔓延。

对岸一大片的桂花树。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她虚弱地闭了闭眼,眼中的光愈见黯淡,“你闻见么?”她声音轻轻的,响在这片湖面上。

“什么?”

“今晚的风… …是桂花香。”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就真的完结了,看到催完结我很痛心啊... ...还有就是,下次再写这么苦逼(史上第一苦逼了快)的女主,我自己先杀掉自己!

对了,有个江湖文的旧坑,打算把它改头换面,重新写过。应该是轻松风格的,看看有兴趣吗,求先收藏下。不收藏也没有瓜西的

关于这个结局,大大们还满意吗?感觉还可以吗... ...本来有个番外的,但是,是很坑爹的番外我觉得还是算了。

写完了,感觉脱掉了一层皮,我要睡觉了,奋斗到现在啊!

晚安挥爪子!~如果有人想看番外就吱声,有我就写一写,拜拜

感情将旧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美满的番外奉上~ ^_^ .

满弧的银月悬在桂枝上,天幕里浮云轻薄。

宫中众人惊魂未定,尚围在湖边瞧着水面上那一团冲天的火光,目光所及,只见船身已燃到了极致,仿佛再也经受不住一点摧残。

耀目的火星子“噼啪”一闪,哪里还能看的见船身呢?

那不过是一条愤怒的火龙罢了。

#

正是丑时,顺天府一片沉寂,朱雀大街上连个鬼影也无。蓦然,从巷角响起湿答答的脚步声,每一步极重,又极轻。

人影拐出来,行至街巷。

但见一轮月,斜照两行孤影。

凤嘉清低头凝着怀抱中双目紧闭的六姑娘,心中霎时锐痛难挡,他往墙壁上靠去… …

闫潜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心知,然而这所谓生路,于他而言真就是生路了么?若没有她,再次失去她——叫他如何承受?!

面前一抹黑影压上面门,凤嘉清抬头,乍见一青袍宽袖的道士,猎猎的风吹得他袍袖鼓鼓,若有所思的眼神瞥了瞥六姑娘。

他们都没有说话,夜色寂寂,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良久,身着青袍道服的空空道长捻胡子道:“尊夫人一息尚存,何不救治?”

闻言凤嘉清再次探过六姑娘的鼻息,她因失血过多才致昏迷,他自然清楚,他更明白,那一剑虽未曾刺着身体要害,可六姑娘流那么多血,若非华佗再世,恐神仙也难救。

“如何救?”他动了动唇,嗓音干涩,望向面前人的目光奇异地亮了亮。

空空道长哈哈而笑,手中太极马尾拂尘扫过六姑娘的脸,“… …这三世的情缘,三世的纠葛,如今是第二世。

将军,凡世间种种,哪有轻易而来?若要得之,必得弃之。今生你与她缘分已尽,还是快快买上一副好棺材,好生操持身后事要紧。”

“道长!”

“你,莫要急躁。”空空道长云淡风轻地望了望中空月,缓缓道:“方才我已说过,尊夫人一息尚存,既如此,救她说难也不难,贫道大可助你。不过——”

凤嘉清不及他说完,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急道:“还请道长救人要紧!”

“… …如此,贫道便如你意。”空空道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剩下半截话便也不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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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六姑娘确实生机盎然。那尚存的一息延续下来。

又是一年桂花满枝头。

此际她坐在庭院里,秋千前后晃荡,鹅黄的裙角不时漫过鲜亮青草,“来人,本夫人渴了,拿酒来。”

话音才落,雪珠欢声立时围拢过来,两张脸俱是苦心婆心地道:“夫人啊,不可饮酒,饮酒伤身啊!”

“哼… …”她撅了撅嘴,想她穿越而来,发现自己已经嫁作人妇,这还不够惨的,夫君还被当今圣上指到漠北打仗去了,不仅如此,这家中竟然还有两只凶恶的老妖婆。

实在呜呼哀哉!

除此以外另外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妾在侧,一个名唤王宝敏的,整日里围着自己哭哭啼啼,她认识她个头啊。

这另一个就更是诡异了,名叫汉卿。她细心研究过了,汉卿的脸和她这张脸何其相似,实在叫人不自在。

虽说她说不上多么喜欢现今儿这位便宜夫君凤嘉清,可她一日为他老婆,终生有权管这后院。什么宝敏啊汉卿的,统统都给她滚犊子去。

“雪珠啊,”六姑娘站起身,略略理了理曳地长裙,抬头粲然笑道:“夫人我忘记了,说是——夫君他何日归来?”

雪珠亦笑,“就是明日了。”

虽说是失去了往日一干记忆,可如今清爽爱笑的六姑娘,于她是惊喜的存在。像是获得了新生,白纸一样干干净净,笑便是笑,哭就是哭,纯粹极了。

只是记性实在忒也差劲儿,说什么也不往心上去。

六姑娘沉吟一番,故作惊吓地捧住了小脸,“哎呀,我把那两个女人从家里弄出去了,他还不知道呢。”

欢喜很怀疑,呆滞脸道:“夫人,别装了,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 …”

不远处一株高大桂树下,凤嘉清一身戎装,风尘仆仆,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颜色。他正瞧得入神,忽然听见六姑娘惊叫一声,而她那惊悚如见鬼的表情正对着自己的脸。

这一点让凤嘉清很是无奈。

失去记忆的六姑娘把他陌生人一样看待,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便告诉她他是他的夫君,他们是皇上下旨赐婚,情深意笃。

他记得… …她那时把眼睛瞪得好似铜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