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斥责着，双腿也还在继续跑动，迈在前边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这座山的出口位置：“不要以为有呃——”
像是有无形的锋利刀刃横切而过，中年男人脸上还保持着训话的严厉表情，但他的头颅却已经从脖子上滚落到了旁边地上，一下子身首分离，瞳孔深处刚刚冒出恐惧甚至都来不及散开。
“罗瑟”年轻男子张嘴只发出这几个音节，眼前的血腥景象让他的恐惧感一瞬间攀升到极点，直接丧失了迈动双腿的能力，四肢僵硬地像樽石雕一样被定在原地。
虽然形貌不同，年轻男子却本能认知到在前边的那只鬼是他之前在研讨会上见过的那一只，对上那双颜色猩红的眼睛，年轻男子就有种喉咙被死死箍住的窒息感觉。
这是和恶鬼一模一样的眼睛，丧失了活着时候曾经作为人的人性，而彻底变成了怪物。左边的半张脸变得如同恶鬼一般扭曲可怖，右边的另外半张脸却依然是苍白俊美的样子，这种分裂的不协调感让这张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美感。
肢体僵硬着，大脑却以比平常更快数倍的速度运转，年轻男子动作迟钝地往后退了几步，取出两张符箓紧捏在手上，勉强抬起手来对准他的目标。
但也就在抬起手的这一瞬间，年轻男子紧接着就发出了表达痛苦的哀嚎声，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空缺了的右手。
他的手他的手被对方砍下来了
这时年轻男子再往后退去一步，相同的剧痛登时就再从腿上传来，于是他重重摔到了地上。
“不、不是我没有”精神高度紧绷，腿部受伤严重而无法再移动身体的年轻男子看着愈渐朝他逼近的身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想杀他的，是上头的人他、他死了你也就自由了，不用再被一名天师奴役，你其实应该要感谢我们——”
言语阻挡不了那个身影的靠近，年轻男子的瞳孔因恐惧而不断放大。到放大到极致的时候，再一次的剧烈痛感席卷而来，他眼前画面陡然黑暗，之后就再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驭鬼一门的天师在驭鬼身上设下的统御术法有两种解除方法，一是老老实实摸清术法回路去解，二是让施术者死亡。
一直到死的这一刻，这名年轻男子都没有发觉，在他恐惧着的那只鬼身上，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被人为施加统御术法。
在杀死第二个活人以后，鬼域主人猩红得如同鲜血一般的眼睛微微变动了下眸光。
“阿衍。”低沉冷淡的声音充斥着沙哑，但在这沙哑干涩的声音里更多透着的是一种茫然情绪，微低着头垂落着眉眼的鬼域之主现在像一只找不到心爱主人的大猫，对熟悉气息的消失感到迷茫不解。
没有了为什么没有了
是因为这些人抢走了，所以他才找不到。这些人不该活着，人间界也不该继续存在，再一次确认这个想法，鬼域主人原本就极尽猩红的双眼色泽持续加深，像两块冰冷的血玉。
从失去最心爱的事物，又亲眼目睹对他而言最为残忍的景象，这位鬼域之主的精神状态就在往极不稳定的方向发展。
恶鬼是普通的鬼在彻底迷失扭曲之后的形态，任何一只鬼都有可能迷失成一只恶鬼。这个过程在有史以来的记载里都是不可逆的，一旦成为恶鬼，被彻底抹除的人性就不会再有回来的可能。
谢婪现在在想的是，七月十四的鬼门大开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两天之后，也就是这一年的七月十四日，在整个玄术组织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忆里，这都是他们最印象深刻的一天。
各个地区的鬼域之门源源不断地涌出本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界的鬼魂，在普通人眼中他们的世界仍与往常无异，但在开了天眼的玄术组织人员眼里，他们的世界是快要被这些来自鬼域的鬼占领了，天空一片血红色。
几乎到处都是，走到哪里都看得到，这种数量简直骇人听闻。就算对方不做出恶意攻击，人间界的鬼魂数量再这么增加下去也必定会造成阴阳失衡，到时候什么天灾都有可能发生。地震、海啸之类，随便来一种都够人间界喝一壶。
“不止是普通的鬼，人员回报说鬼域之门那边现在涌过来了成群的恶鬼。”说着这句话的年轻天师处于一种头皮发麻的状态，他在脑子里想象到了‘成群恶鬼’是什么样场景，顿时手脚冰冷。
“这到底是怎么了，鬼域为什么突然和平协议才刚刚修订签下不久，难道鬼域那边现在想要撕毁协议？？”由紧张心理而说出这番话，可这名年轻天师心里实际已经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方要撕毁协议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他只是不明白鬼域一方为什么突然发难，如果不准备和平共处，不久前又何必答应修订协议，当时就该发难把去鬼域进行协商谈判的那些个老前辈都留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才来。
“”众人之中明白真相的赵大师和罗大师各自保持缄默，赵大师忍着脾气不一掌拍桌子上，憋着这口气不得不重重呼吸了几下才稍微缓解。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需要一直对外的非常时期，他们绝对要先跟赫伦国那边先怼起来。那天坤仪山山崩伤亡惨重，事后有人报告说在靠近坤仪山某个偏僻出口的位置找到了两名赫伦国天师的尸体，并且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搜出了引爆器。
到这种程度，个个都是人精的特殊部门成员哪还能不知道这次事件的缘由。
你说赫伦这一个国家要找死也就算了，干什么拉上整个人间界陪葬。从确认的死亡名单里看见一个顾姓的熟悉名字，加上天际持续不散的异象，赵大师就知道这次事情是绝对好不了了。
要是这次人间界扛不过来，在死之前他说什么都要去跟赫伦国的那些王八羔子好好算算这笔账。
数不清数量的鬼魂通过各个地区的鬼域之门持续涌入人间界，今日是七月十四鬼门大开之日，鬼域之门对通过两界通道的鬼魂数量不设限制。
人间界的玄术组织对此严阵以待，已然部署好了各个防御措施，眼看着一场或许没多少希望的生存战役就要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已经确认死亡的黑发青年在一个相对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睁开了眼睛。
“咳咳”昏迷了好几天才终于醒过来的顾大大先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半，抬起一只手捂着嘴唇持续咳了好几声。
诶，还好他不偏科
第118章
没能在狭小空间里再待多久, 在顾衍清醒过来之后，这个逼仄狭小的空间就开始自行崩解。而崩解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个空间把它的主人给送了出去，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周围场景说实话有点狼藉, 顾大大不知道自己在空间里昏迷了多久, 但看现在他还有力气动, 估计时间也没过去太久。
话说回来那天后脑被抵上一把枪再听到扳机扣动的声音的时候，顾大大想都没想就把保命用的替身术法给祭了出来。
这和替身假人的作用有点类似, 不同的是术法要高级一点, 使用之后不是只传送到近距离的地方, 而是进入一个绝对安全的异空间, 修习咒术达到一定境界的天师都会给自己准备这么个保命术法。
论不偏科的重要性——
从空间出来, 现在出来的地方其实还是在原来位置，被炸药爆破洗礼了一通的坤仪山现在破损不堪。人间界现在又都忙着应付鬼域, 华夏这边当然也没有空派人整顿这座山，所以现在在顾衍眼里就是又破又乱的景象。
“嘶”站起身来之后压低声音倒抽了一口气, 顾大大低头往自己的左边腿上看了一眼, 之前他从上边摔下来的时候崴到了左边这只脚，昏迷着的这几天，左脚的脚踝位置是肿起得越发厉害。
作为一名天师，顾衍从清醒了回到这外部空间的一刻当然是察觉到了周围情况的异常。不说别的，光是他稍微抬头一看，就能看到被渲染成了一片暗红色的天空。
再者天师对一界的阴阳平衡都很敏感，人间界现在的阴气至少比他昏迷之前感觉到的重了数十倍不等，能导致发生这种变化的事情用膝盖想想都能知道。正是因为猜想到了，顾大大现在的眼皮就正一个劲地跳啊跳。
由于用替身术法承受的这次攻击非常致命，他在进到保命用的空间以后就进入了昏迷状态，没能及时出来找回自家恋人
想也知道恐怕他家球球是以为他死了，现在人间界才会成了这个样子。经历了数个世界，顾衍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因为某种人为原因而离开，那他家球球极有可能会一言不和就当回毁灭世界的反派大Boss。
顾衍把身体重量大部分交给倚靠着的树干，半边腿不太能行动真是一件十分不友好的事情。之后他微眯着眼往四周搜寻，他记得自己摔下来的时候，身上的手机是摔出去了，掉落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种脚崴了的硬性伤害又不能用咒术治疗，以自己这暂时半边残废的样子要走出这坤仪山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等他走出去，估计人间界都要被鬼域攻陷了。抱持着这种想法，顾大大果断选择寻求支援。
视线在周围地区巡了几圈，终于顾衍在一棵翻倒下的树木旁边眼尖看见了自己久违的通讯工具。忍着刺痛步伐缓慢地往那边靠近，等走到的时候，顾衍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冷汗，脚崴了还要走路的痛苦谁试谁知道，和被针扎的疼痛指数也差不多了。
把已经裂屏了却还坚强活着的手机捡起，顾衍动作迅速地翻起了通讯录，并且很快找准了联系人。到了人间界之后没给自家恋人塞一部手机，这是顾大大目前感觉自己做得最失败的事情。
手里握着的手机很给面子地还有剩下10%的电量，‘嘟嘟’的声音只响了没几下，联络很快就被接通了。
惯例电话接通之后要先说一个‘喂’字，不过出口的声音比顾衍想象的要更沙哑一些，喉咙干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与这边还算平静的声音相反，电话接通之后另一边人的情绪那是像山洪暴发一样的激昂，顾大大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好一段距离都能听见那边又是拍桌又是物品翻倒的声音，还有听到那边人用苍老的声音吼出‘马上定位’这几个字。
“小顾你就原地待着什么也别动，待会就有部门人员过去救援。”赵大师把刚才那四个字吼完，现在就边咳着边喘气，还心心念念叮嘱电话另一边的人不要乱动。
人生大起大落一天就让他全给经历完了，这整个过程对一个心脏本来就不太好的老人真是有够刺激，赵大师现在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我不乱动，前辈你先缓缓气。”也动不了。顾衍边说着就原地坐了下来，崴了肿得老高的一只腿放在前边，对自己的这一现状也是有点无奈。
这个世界的天师虽然会咒术，能用灵力对付鬼怪，但这和修真世界远远不是一个级别的。天师作为普通人，身体还是脆弱了点。
10%的濒危电量实在支撑不了多久，很快手机屏幕一暗，通话就被强制切断了。
要去救援的是拯救世界的关键人物，这句话没毛病，赵桓给部门人员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这次救援任务的等级毫无疑问是特级。把话说完之前，赵桓已经动作迅速地把速效救心丸这身上常备药递给了他的师父。
只等了十分钟左右就等来了直升机，半边脚处于暂时残废状态的顾大大不得不让过来救援的部门人员稍微扶他一下，医疗人员也跟着来了，上到直升机以后二话不说就开始了治疗工作。
所以等到从直升机下来，赵大师看到的时候左边脚上缠了好几圈纱布的黑发青年，人还活着，没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周围不明真相的同僚只以为赵大师是特别喜欢这一名后辈，所以才对对方的安危这么高度关注，而现在又这么情绪激动。
等到私人的工作室里，赵大师给了自己徒弟一个眼神，后者很懂眼色地马上拉过来一张椅子停到黑发青年后边。
让徒弟帮忙着把青年辅助行走用的医用拐杖收在一边，赵大师满脸的复杂神色，捏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道：“你家那口子以为你死了，现在要拉上整个人间界给你陪葬你知道吧根据情报人员汇报的情况看，他是已经回到鬼域去了，现在人间界这边涌进来这么多鬼，他哪条神经一动下个命令，人间界过会就得玩完。”
这句话听得顾大大眼皮一跳，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可是相隔两界，他怎么没办法马上联系上对方。
顾衍不是不急，相反他对安抚住自家暴走的恋人是有同样的急切，他坐在这里是为了从对面人口中得知自家恋人的情况。现在知道了自家恋人的所在位置，顾大大只有一个想法：“我需要人员掩护我进去鬼域，我要见到他，才可能让他停下来。”
事实上现在救下人间界对顾衍而言都只能算是其次，他纯粹只是想早点把自家球球抱回来顺毛安抚，他知道他这次是把对方吓狠了不好好顺毛着哄是安抚不下来的。
“这当然没问题。”赵大师语气坚定地一口应下。就是护送人员全灭都必须把青年送过去，不把对方送过去，那结局就是人间界全灭，孰轻孰重根本都不用计量。
现在想要进入鬼域，毫无疑问是要经历一场恶战，两界通道都快要被涌入人间界的鬼魂挤满了，这些鬼魂对在通道里遇见的活人可不会手下留情，更别提现在鬼域里的住民对待外来者的态度。
虽然各国被挑选出来的精英人员都不明白这个荒诞的指令是怎么通过上层审核的，但他们就是确确实实接到了这个命令，他们要在这种高度危险的非常时期护送一个人进去鬼域，尤其这个人还是受伤了行动不便的病人。
这命令真的没有在耍他们——？
然而这火速发布下来又火速要求立即实施的任务确实没有半点要撤回的样子，任务等级在特级以上，这绝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人间界存亡在即，即使只一线希望他们都不会放过，现在这些精英人员也只能相信这要他们全力掩护安全送至鬼域的黑发青年是什么至为关键的秘密武器了。
“准备好进入。”商业街这边早就在国家部门的指令下清了场，来到这个地区鬼域之门附近的精英小队人员是都做好了殉职的准备。
行动不便的顾大大现在是享受高级待遇被推到了轮椅上，为了方便护送，毕竟让一个目前半只脚不能动的人拄着医用拐杖参加高危行动那简直是往死里增加难度。
与其让对方自己艰难地走，不如他们推着走，护送人员都有这么个相同一致的心理。
腿不能动，还有手，顾衍这一路并没有让自己成为累赘，反而能算是开路先锋。咒术都像不要灵力一样地砸，大大减少了护送人员的压力。
他家球球估计正躲在书房里看他的画像，不为什么，顾大大现在莫名就是有这个直觉。
第119章
两界通道内涌出的鬼魂虽多, 其中恶鬼的数量也多多不少，但怎么说这次组成护卫队的都是各方面能力十分优秀的精英人员，要护送一个人穿过两界通道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鬼域里进入了外来者，从来自人间界的活人进入到鬼域的一刻, 他们的行踪基本就被许秋掌握着。他的能力是没法和他的上司比, 不过能当上鬼域的二把手, 当然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没有一定的能力和手腕，坐在二把手这个位置上是会被其他鬼拨皮拆骨。
“好胆量。”许秋说出口的是赞赏语句, 这名年轻又面目俊秀的鬼实际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近来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 他从自家上司回到鬼域之后, 不仅没有能如愿放个小假期, 反而还忙得更加焦头烂额。
可是许秋半句抱怨都不敢有, 要说是以前，他还可能顶着自家上司的冷脸, 暗示着提下对方该接手处理鬼域事务的事情。
可现在，他连往对方靠近点都不敢, 就更别说去直面风暴了。
几天前发觉对方回到鬼域, 许秋本来是感动着自家上司终于肯回来了，第一时间就出去迎接。
结果他见到自家上司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一双血色猩红的眼睛，还和记忆里一样是深色袍服，苍白的肤色与此形成鲜明对比。但那张原本是没有半点瑕疵的俊美面容，现在左边的半边脸却变得扭曲可怖。
就像是恶鬼
普通的鬼在迷失扭曲成恶鬼之后，各方面能力会大幅上升，代价就是丧失神智，沦为彻底的怪物。
猩红的眼睛和半边可怖的面容都显示着自家上司是正在迷失扭曲成为恶鬼，许秋当时整只鬼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去深想这是什么样的恐怖事情，稍微想下心脏都能受惊狂跳不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并没有彻底扭曲，保留着部分冷静思维，当天对他下达了攻陷人间界的命令。除了这道命令以外，再没有对他说过别的话。
要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对许秋而言并不难，问题在于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他改变不了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上司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这几天许秋除了开始执行‘攻陷人间界’的任务以外，期间也冒死去书房打扰了两次。
看见一次比一次情况严重，再这么下去，他所忠诚的王是真的可能变成毫无理性可言的怪物
转变为恶鬼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已知的所有案例都是如此，这让许秋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心情本来就烦躁至极，现在他还没对涌入人间界的鬼魂下令进攻，人间界那边的人反倒是主动找上门来，许秋不把这些闯入的外来者往死里折腾才是奇怪了。
“谢婪大人。”许秋刚刚给下属下达追杀至全灭的指令，眼前就忽然多了个熟悉身影，他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活人，一个不留。”在这张苍白面容上，俊美与扭曲混合，形成的是一种诡异又冰冷至极的美感，一如这道声音的主人所吐露的残忍言语。
由心爱事物被夺走而对生者产生一种本能憎恶，鬼域主人现在无法容忍生者的存在，只要感知到，就必须死。
“是，属下明白。”许秋低下头应声回答。他的王现在也许根本听不进外界声音，说出口的话只凭本能选择，但他依旧是忠诚于对方。
无论如何，他会是对方手中的刀，执行对方的所有命令。几百年前就选择了效忠，许秋从来没想过要后悔。
因为‘追杀至全灭’的这道命令，护卫队这一路过得很是艰难困苦，再没了刚进入两界通道时候的游刃有余。通道里的喽啰和现在派遣过来追击的精英怪是两个水平，根本不能比啊。
“到这里就可以了。”接近王城，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忽然就让周围人停下，而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医用拐杖这时候就再度派上用场。
顾衍的这句话是示意护送他到这个位置的人可以回去，这个位置已经接近王城，再硬闯的话，护卫队的人全灭的可能性非常高。到这个足够近的位置，他就有办法到达他想要去的目的地。
护卫队的任务是护送青年进入鬼域，任务有指明他们必须绝对服从于这名黑发青年的指令，但听到这一句话，护卫人员还是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迟疑着。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谢谢你们送我到这里。”习惯性是微弯眼梢的表情，顾衍对这次任务领队的队长点了点头。
时间并不充裕，鬼域这边随时有可能下达覆灭人间界的命令，而顾大大现在也只想顺毛戳醒以为他死了而暴走了的恋人，所以他没有再多说话，在把谢意表达完之后就拿出了进入鬼域前就准备好的传送符箓。
这道传送符可以把他传到想去的地方，但距离非常有限，这也是顾衍为什么抵达这个位置才想使用它的原因。
选择好目标地点，启用这道传送符箓大约需要十秒钟时间，顾衍没多考虑就把目标传送地点选在了王城内部他熟悉的那间书房。
当青年把咒术念完的一刻，还在迟疑着的护卫队成员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护送对象消失在了眼前。
传送距离不长，没什么眩晕后遗症，顾大大很好地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他把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事情和他预想的有点出入，他家球球没在这书房里。
虽然没有百分之百肯定，但以顾衍对自家恋人的了解，确实认为这间书房是对方回到鬼域之后最有可能待的地方。可现在结果出错，那他也只能再多费点工夫找了。
成队的活人在鬼域里晃荡目标很明显，只有一个活人反而就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并且王城最核心的这个地方，守卫却是最松的，因为他们的王不喜欢有人打扰，再者这座王城的主人本身就是鬼域里最令人畏惧的存在。
不在书房，那唯二的可能就是在主殿了。抱持这个想法，顾衍不加掩饰，明晃晃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有把握在这附近见到他的鬼不会对他出手。
“顾、顾衍大人”刚好在通往主殿路上的一名侍者看见正缓慢往这边走来的黑发青年，登时像是有点不知所措地左看看右看看，可附近也没别的人能给他出个主意。
他最近是有听闻鬼域要撕毁和平协议攻陷人间界的事情，照这个说法，活人该都是敌人。
可眼前青年是他们的王宝贝得不得了的，当初他还亲眼看见谢婪大人对这名黑发青年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的态度，就算现在鬼域和人间界对立，他也肯定是不能对对方出手的吧。
听见敬称，顾衍向那名侍者点了点头。当初在鬼域这边待的那一个月，王城最内部核心区域的这些鬼对他都基本脸熟了，这也就是顾大大为什么敢明晃晃走出在这边区域的原因。
从书房到主殿其实不算远，只是顾大大现在腿脚有那么点不便，就不得不走得慢了许多。
在这种重要时刻脚崴了，也真是没谁了。
想想如果说没赶上拯救世界的原因是脚崴了，任谁听了大概都会给出一个‘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
不过自己又不是为了拯救世界
私心来说这不是第一顺位的想法，顾大大只是想见自家恋人而已。
到达主殿，门口位置不出意外有守卫，主殿位置的守卫是换岗轮班的，现在守在主殿殿门的几名守卫恰恰好是不认识顾衍。
活人都必须死，让对方无知无觉到达这个地方简直是耻辱，几名守卫脸色一变，当即就动手了。
殿门传来的声响让许秋微沉下面色，他的感知能力只能知道鬼域里存有活人，具体位置需要派出人员搜寻追捕，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能避过耳目进入到这里来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是玄术界哪一个老不死的，许秋侧身看一眼自家在座上兀自冰冷着面容，猩红眼睛里一片阴冷虚无的顶头上司，不禁在出去时带了点迁怒情绪。
自家上司这么多年喜欢个人容易么，人间界那边活腻了的人就非要在这片逆鳞上动手脚，现在好了，都死完就高兴了。
一腔迁怒情绪正准备对那个撞到枪口上来的‘老不死’发泄，结果刚刚走到殿门附近，许秋差点没惊得把这整个殿门都给拆了。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黑发青年，许秋那叫一个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一下经历完了他这几百年所有心境起伏才勉强冷静下来组织语言：“您谢婪大人在里边，他现在非常需要您。”
随后想起了另一件同样的事，许秋赶紧又补了句：“谢婪大人现在的状态有点有点不正常，您可能需要做好防御准备。”
“只有您能让他冷静下来，拜托您了。”明知道自家上司现在处于一种半迷失扭曲的异常状态，已经本能憎恶生者，许秋还是想让眼前青年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