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许多年后他才想起问赵惜月:“你当时嘀咕什么呢?”

赵惜月洗完澡一身清凉坐床上翻杂志,想想才道:“哦,我说你丫怎么这么死心眼,我这么好你居然不要。”

把赵惜月弄上车后,许哲就往她家开。结果开到小区楼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抬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这会儿把个醉醺醺的人送上去不妥。

他又开回学校,给齐娜打电话让她出来接人。结果齐娜说她不在宿舍,嘱咐他好好照片赵惜月。

许哲一下陷入尴尬的境地。副驾驶上一股浓烈的酒味儿,赵惜月睡得跟死猪似的,根本推不醒。

学校他进不去,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再说都这么晚了,他要这么把人送回去,让人看见影响不好。

思来想去他重新启动车子,一踩油门往自己家的方向开了过去。

第32章 吃亏

赵惜月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宿醉的脑袋一团浆糊,她就觉得头顶的天花板异常熟悉,连同那盏吸顶灯也同样眼熟。

她费劲地翻个身,正好看到大衣柜镶的镜子里,自己那略显浮肿的脸。她当时就想,这女人谁啊,怎么这么丑。

三秒钟后她意识那是自己,惊得尖叫一声,立马从床上蹿起来。

蹿得太猛供血不足,她一阵头晕又坐回到床上。

许哲在外面听到动静,在那儿敲门:“出什么事了?”

听到对方的声音,赵惜月情绪更加混乱,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外头许哲得不到回应,又敲两下门:“你没事儿吧,我进来了?”

“别别,你别进来!”赵惜月赶紧冲过去把门锁上,贴在门板上喊,“我、我还没起床。”

“好,那你赶紧收拾,弄好了出来吃早餐。”

“知道了。”

赵惜月蔫蔫地应一声,感觉许哲应该走了,这才起身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

进入六月天气已十分炎热,许哲家照例打着空调,她正好走在出风口,冻得人直哆嗦。然后她低头看自己的装束,就是昨天洗完澡换的那身运动装,总算放下半颗心来。

按许哲的脾气,应该不会趁她醉了占便宜才是。可也不一定,不说男人都是狼嘛,万一他兽性大发…

昨晚该不会是满月吧?

赵惜月敲敲闯得要炸开的脑袋,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收场。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先拾掇好了出去,才能从他嘴里套话。

于是她一头钻进洗手间,刷牙洗脸一通忙活,最后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走出房间。出房门前她还特意看了看那张床,双人床乱得一塌糊涂,上面全是被人睡过的痕迹。也看不出是她一个人造成的,还是两人一起完成的。

唯一庆幸的是床单上没有血,应该不是有事儿。可转念一想有些女的第一次不会流血,又或者许哲完事后龟毛地换了床单。

她越想越不安,走进餐厅的时候五官纠结在一起,看得许哲想笑。

“怎么,醉酒的感觉不好受?我早劝你不要喝,你偏不听我的。”

赵惜月冲他敷衍地笑笑,鼻子里闻着点香味:“你做什么呢?”

“鸡丝粥。”

“你们家有鸡肉?”

“没有,一大早去市场买的。”

“那你吃吗?”

“我有别的,你吃就好。”

赵惜月看看钟大概九点,也就是说许哲至少七点就起了,跑去菜市场买了只鸡,回家给她熬粥。

干嘛没事儿对她这么好,害她小小感动了一把。

鸡丝粥果然香,比从前那白粥好多了。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碗,捧着坐到桌边慢慢吃。要不怎么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出色呢,瞧瞧这粥煮的,他一口没尝却能把味道调得恰到好处,可见他这人有多厉害。

那边许哲端了面包牛奶过来,随便对付着吃了。吃完后就安静坐那里看赵惜月喝粥。

赵惜月觉得自己脸皮还算厚,可大清早让个帅哥这么瞧着,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你瞧我的粥干嘛,你想吃自己去盛一碗啊。”她故意这么说。

许哲却再次发挥他“实在”的本性:“我不是看粥,我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不大好看,醉酒后的人都丑。”

赵惜月摸摸脸颊:“嫌不好看就别看。”

许哲只笑不说话,更显得她恼羞成怒。

“你昨晚干嘛把我带你家来,你是不是想干坏事?”

“我要想干用得着耍这么下流的手段?你不是说很多女生喜欢我,我直接挑一个就是了。”

“那你怎么不送我回家?”

“夜里十二点,送你回家肯定吵醒你妈。而且还得解释你这一身酒味儿。”

“那你送我回宿舍呀,我记得你有齐娜手机号的。”

“打了,她人不在,把你托付给我。”

赵惜月暗骂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女人,怎么偏偏昨晚就不在。转念一想按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尿性,就算在也会说不在。

“所以你看,我只有把你带回来了。”

“那你带我回来后,有没有…做什么?”

“能做什么。你一身酒臭,还指望我占你便宜?我把你扶上床盖上被子就走了,在沙发上窝了一晚。”

赵惜月下意识去闻身上的味儿,好像不臭啊。但脸还是不自觉红了。

“你就该拦着我,干嘛让我喝这么多。”

“酒是你点的,我拦着你说我怕花钱。我劝你少喝点,你又嫌我啰嗦。喝的时候只顾高兴,这会儿倒晓得来怪我了。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赵惜月一口粥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

“别这么看我,真当我什么都不懂。”

赵惜月依旧震惊:“你居然会说这个?”

“谢志最近天天说,每次谈到齐娜必提这句话,我就拿来用用。”

赵惜月一想起那两个人也是满脑袋的包,上辈子的冤家说的就是他们俩吧。

吃过饭赵惜月乖乖洗碗,还把许哲的牛奶杯和碟子也一并洗了。洗完后她想回房拿东西走人,却被对方叫住了。

“还有个活儿你得干一下。”他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件衬衫来,塞赵惜月手里。

“这是你的衣服,干嘛叫我洗?”

许哲翻出被她一手拍油的肩膀:“你的杰作。洗手房有洗涤剂,你随便用哪种,想办法洗干净就成。”

赵惜月头上的包更多了。

这一滩油渍不大好洗,应该刚沾上的时候就拿洗衣液抹上,放几个小时再搓才有效。这都过了一晚上了,还能洗干净吗?

可因为理屈,她只能默默照办。

看她走进洗衣房的身影,许哲心情意外好。一件本来要扔掉的衬衣,现在倒有了新的用途。

他顺手打了个电话,打完后就进洗衣房做“监工”。赵惜月还在为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妈肯定急了,你把我手机拿过来我给她打个电话,一晚上没回家,她非打死我不可。”

“不用,我叫齐娜打过电话了,说你喝了点酒在学校睡。”

“你干嘛提我喝酒的事儿啊?”

“这样显得真实。要不你妈会以为你跟哪个男人干坏事去了。”

赵惜月心里想,那个男人不就是你嘛。

“那齐娜知道我上你这儿来的事的?”

“就是她让我带你回家的。”

“这个浑蛋。”

“别管她了,认真洗衣服,要洗得没有一点油渍才行。”

赵惜月搓得手都红了,还是不行。她立马求饶:“我赔你件新的吧,什么牌子的,多贵?”

“没牌子,我妈给设计找人做的,全球独此一件。你要赔也行,去找我妈拿原稿,再找制衣师傅裁一件。我妈看我面子上应该会给你打个折,那老师傅就不好说了,你准备个一两万应该够了。”

赵惜月赶紧把衬衣摁进水里,拼命揉搓起来。心里不免想,都是贪吃惹的祸!

费了半天的劲儿,总算把那油渍洗得一点不剩。赵惜月去阳台上晾的时候拿这东西对着阳光看,觉得自己真像电视广告里的全能家庭主妇。

给心爱的男生洗衣服,竟是件挺让人高兴的事儿。她把衣服套衣架上,没找着晾衣杆,又不会用许哲家的升降晾衣架,只能冲他喊:“许哲,你出来帮我一下。”

许哲踩着拖鞋出来,把衣架给她放下,又教她怎么用,两个人就这晾衣架讨论了好几分钟,最后同时抬头看那件衬衣。

那一刻赵惜月当真觉得,这怎么跟小夫妻俩过日子似的。

许哲也有相同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竖立的良好道德观正在慢慢崩塌。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和赵惜月有亲密的举动。

昨晚带她回来的时候,他扶着她下车进电梯又进房间,这一路她明明酒味很重,可他一点儿不介意,甚至有点不想放开。

后来把她扶上床后他又盯着她瞧了老半天,并不是像先前说的那么轻松。什么扔下就走完全是骗她的。

两个人站阳台上各怀心事,沉默良久后才想起来回屋去。赵惜月不敢再待下去,借口还有事儿拿起包就走。许哲因为晚上要上班也没留她,两人就此道别。

接下来又是几天不见。赵惜月那边工作忙得跟陀螺似的,还要照顾妈妈,有时候还被齐娜拉着出去吃饭逛街,事情一多就想不到许哲。

许哲比她更忙,他的职称考试已经结束,顺利考核后当上了主治医师。谢志因腿伤没赶上考试,不免愤愤不平:“你小子当真运气好,要不是我伤了,这回升谁还不一定。不过你怎么连住院总都没当,就直接升主治啊,你想气死我啊。”

这事儿许哲也说不好,医院里确实有这个传统,但并没有写进规章制度里。所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上面看他家的背景故意照顾他,他也不能直愣愣地跟人去吵去闹。

有时候他只是懒得理一些事情,并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

反正当什么都无所谓,好好治病救人才是正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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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六月是赵惜月最忙的一个月。

毕业论文答辩结束后,大学生涯也就算堪堪划上了句点。一个前她以为自己根本熬不到毕业。那时妈妈重病,她被钱逼得山穷水尽,差点就走上了不归路。

想不到现在她竟安然站在这里,跟同学们说说笑笑,穿着学士服人模狗样的拍毕业照,俨然一副新时代五好青年的样子。

那天天气特别好,太阳晒得人眼晕。厚厚的学士服穿在身上,闷得人人出了一头汗。赵惜月素面朝天倒还好,齐娜这两天爆痘,化了浓浓的妆来,一轮拍下来那脸就跟遭了灾似的,只得拉着赵惜月到旁边的树荫下去卸妆。

两人正忙活着,齐娜突然手一顿,抬起那张卸了一半的面孔冲赵惜月诡异地笑。

赵惜月被她这样子吓一跳,问:“怎么了,抽筋了?”

“不是我抽筋,是有人抽风。”

“谁啊?”

齐娜冲她努努嘴,赵惜月一转头,就看到许哲手插口袋慢慢朝这里走过来,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热得满得汗的赵惜月赶紧拿张湿巾,背过身去擦,再次庆幸自己今天没化妆。

齐娜在那里推搡她:“行了别擦了,挺漂亮的。都去过他家了,他还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儿。”

话音刚落许哲已经到跟前,他先跟齐娜打招呼:“是不是很热?”

齐娜没料到他这么问,随即见他抬手指指她的脸,厚脸皮的齐娜也是脸上一烧,赶紧借口告辞去擦脸。

然后许哲才后赵惜月的肩膀:“结束了吗?”

“嗯,合照拍完了,不过要跟几个朋友拍单人照。得等等齐娜,她那脸毁了。”

说到这里她打量许哲:“你怎么来了,又是母校一日游?”

“来找老教授谈点事儿,听说今天拍毕业照就来看看学弟学妹们。”

原来不是特意来看她的,赵惜月有点小失望。

“那看完了吗?”

“还没,有人不说要跟朋友合照吗?”

正说着几个跟赵惜月关系不错的女生涌了过来,一边拉她去拍照一边偷看许哲,边看还边笑,就跟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奸情似的。

赵惜月真想跟她们说不是她们想的那样,可那些人哪给她开口的机会,一个两个我了解我们明白的神情,倒叫她无从说起。

最后照片拍了一箩筐,半个小时眨眼就过。

这半个小时里许哲就站在刚才的树荫下,一直看着赵惜月。外语系的拍照安排在下午,这会儿过了最热的时候,四点多的阳光没那么灼人,只斜斜地照在他的腿上。

许哲安静靠在树上的模样,被许多学弟学妹偷拍,搞到最后不是拍毕业照,倒像是拍他个人的写真集似的。

有那些胆大的还凑过去表白,问:“师兄,你有女朋友吗?”

许哲不爱撒谎,直接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