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那他也算挺可怜的。难怪养成这么个唯我独尊的性格。有时候家里太有钱也不是好事儿。”

“他们莫家从前经历过一些事儿。家族企业有一阵子差点倒闭,莫杰西的父亲为了挽救生意,放弃自己原本的事业接手生意,努力了很多年才有如今的起色。”

“他爸从前干什么的?”

“模特儿,超级巨星。”

听到这话赵惜月愣了愣,脑袋里嗡嗡直响。她不认识莫杰西的父亲,可不知道为什么,提到他的过去,她竟涌出一丝熟悉感。

又是像那个梦里做的那样,是儿时发生过却不再记得的事情吗?

“怎么了,想瞻仰一下前辈的风采?”

“没有。我就是在想,原本人可以变这么多。那莫杰西从前浑蛋,搞不好以后也会走上正道改邪归正。”

“他这几年变了很多,不再整天花天酒地,帮着他爸管理公司的事宜。我们霍莫两家是世交,莫叔叔和我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他的变化我爸爸看在眼里,有时候也会感叹。”

“可惜你跟莫杰西没成好朋友。不过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太不像话。”

“其实我跟他…”

许哲顿了顿没往下说,却成功激起了赵惜月的好奇心。

“什么,你别说一半藏一半。”

许哲一转头,看到赵惜月闪着八卦之光的双眼,忍不住笑笑:“其实我跟杰西是兄弟。”

“好兄弟?怎么看也不像,别勉强自己,性格不合没必要非要当朋友。你们两个的父亲是好友,你们不是仇敌就行了。”

“我说的不是那种兄弟。”

“那是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最常见最原始的那个意思。”

赵惜月眨巴两下眼睛,突然觉得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给噎着了,忍不住轻咳两声。

“你是说,你们…有血缘关系?”

“是,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其实是莫叔叔的儿子,我现在的父母只是我的养父母。这算是我最大的秘密,今天一并告诉你。”

消息太大,赵惜月一时有些消化不了。她呆呆坐在那里,想了又想。

“这怎么可能,你们长得一点儿也不…”

“不像吗?其实仔细看有几分相似。只是杰西平时比较痞气,很少有人把他跟我的长相仔细比较过。加上我们两个我像父亲他却更像他妈妈,所以…”

赵惜月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许哲和莫杰西,随便怎么放在一起都不像是亲兄弟啊。

他们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她觉得这个世界乱了。

“那你怎么突然想到跟我说这个?”

“作为杰西的哥哥,虽然有时候看不惯他的种种做法,但毕竟是我弟弟。所以想请你高抬贵手,别对他太狠。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们若真的结婚,他其实就是你的小叔子。”

小叔子!

赵惜月有那么一刹那甚至想放弃许哲。有这么一个烦人的小叔子,嫁给许哲的吸引力一下子少了两成。万一婚后他阴魂不散,岂不是避无可避?

“可他喜欢我,这你知道。”

“我知道。这更证明我们是兄弟,品味一样…”

许哲话里有话,赵惜月抄起枕头就打他的脸:“什么意思,品味一样差,都挑中我了是不是?”

“没这个意思,你别想歪。总之我会让他对你死心,你以后见着他躲着点,别把他搞残废就行。”

赵惜月心想那也得怪他自己。他这人醒着的时候偶尔还是靠谱的,就是不能沾酒。一沾就成王八蛋了。都说青少年才有中二期,他这都二十好几了,这中二期怎么还没结束,是不是长了点?

两人谈了半天睡意上涌,赵惜月打着呵欠缩进被子里,灯一关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睡到半夜里,突然醒了过来,整个人意外得清醒。她躺在黑暗里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像是莫杰西正在那儿说梦话,嘟嘟囔囔个没完,跟蚊子哼哼似的。

她本想借着这声音重新睡过去,无奈睡意已去竟是怎么也睡不着。身边许哲呼吸平稳,像是睡得正沉。她在那儿辗转半天,索性起身去上厕所。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一时好奇,绕到沙发那边看莫杰西的情况。

越靠近那地方酒味儿越大,好在莫杰西睡觉习惯还可以,醉了也不打呼,就是喜欢说梦话儿。赵惜月初时只有无聊,凑近了想听清他说什么,结果细听之下却听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莫杰西显然在冲人抱怨什么,说话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隐约能听到“爸爸”两个字。听他的语气,父子俩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赵惜月不由想起许哲说的情况,一个常年忙于工作的男人,肯定没太多时间照顾孩子。中二果然是中二,都喝醉了还在那儿抱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赵惜月笑笑,准备起身离开,刚动了一下却被对方一把伸手抓住,整个人往他身前一凑,撞到了他胸口。

这是要借酒占她便宜?

赵惜月有点恼火,伸手去推他,却听到莫杰西在那儿一个劲地叫她“爸”。

这是把她当作他的爸爸了吧。

他拉着她,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因为离得太近,赵惜月听得清清楚楚。莫杰西不是在抱怨父亲对他的成长不关心,而是在抱怨他做某些不正当的生意。

那些话初听是兴奋,听多了却是害怕。到最后竟扯到杀人上去了。赵惜月手脚冰凉,身体微微发抖,壮着胆子尝试跟莫杰西对话。

“你说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生意?”

“卖那种东西难道能见人?”

“什么那种东西?”

“别跟我装蒜。要不卖那些,你能有今天?那些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不是傻啊。抓住了要枪毙的。为什么要跟弘逸争,非得吞了它吗?”

赵惜月听到这里,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天莫杰西抱怨的那些话清晰地浮现出来。

吞了弘逸?莫杰西的父亲想要吞并许哲爸爸的公司?他们不是朋友吗?

一连串问号在赵惜月脑海里打转,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担心起来。如果弘逸真叫人吞了,那她怎么办,她爸爸怎么办?关键是许哲怎么办?没有了大财团的庇佑,霍家的那些人还能活下去吗?

他们知道这世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人在觊觎弘逸吗?

赵惜月挣扎着把手抽出来,下意识地起身想找电话。刚站直身子却又一愣,脑海里瞬间响起另一个人曾经说过的话。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孙月莹,曾经在她面前说漏嘴。显然霍家周围不止她这一枚棋子,孙月莹算是半枚弃子,而她正当时。可除了她们外,似乎还有一个人也一直隐藏在深处。

赵惜月低下头,看了两眼莫杰西,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年轻时的朋友,彼此熟悉,关系亲密。若有一天突然反目,会否一击即成?

赵惜月只穿睡衣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双手抱胸匆匆走进洗手间,慌乱间没发现房门什么时候开了,许哲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第79章 戳穿

被莫杰西这么一闹,赵惜月就把丢丢的事情给忘了。

等第二天想起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那天她休息,前一天被两个男人闹得鸡犬不宁浑身酸痛,第二天就和到了中午。等醒来一看许哲不见了,客厅里也没有那个醉鬼的身影,想来是许哲走的时候把他一并给带走了。

赵惜月百无聊赖,随便下了碗吃完,就窝沙发里出神。

这里还残留着一丝酒味儿。她不禁想起昨晚莫杰西说的那些话。虽然隐约猜到了会长安排在霍家的另一个眼线是谁,可她这会儿什么也做不了。

或许她该找个机会,暗中提醒许哲一下。所谓腹背受敌,霍子彥会想到跟他做了一辈子兄弟的那个男人,背地里正磨刀霍霍想把他的家产一并吞没吗?

一想到这种糟心事赵惜月就头疼。她现在从不敢想未来,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她觉得自己就跟条绷紧的弦似的,不断有人往上面放重物。她努力承受着,但总有到极限的那一天。

如果真的到了,弦崩断了,是不是反倒一了白了了?

赵惜月胡乱地换着台,这些年在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在眼前一一闪过,有些和善可亲,有些面目狰狞。

虽然心情沉重,和许哲的感情依旧不能松懈。

上了几天班后,两人约了某天中午在公司附近的商场吃饭。赵惜月挽着许哲的胳膊,全身跟没有骨头似的,就这么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

许哲不得不提醒她:“你现在算知名模特儿,注意点形象。”

“我戴着墨镜呢,没人认得出恶。”

“一副墨镜就叫人认不出来了,当明星当成这样,不觉得可悲?”

赵惜月拧着他手臂上的肉直笑:“以前大概会有点,现在嘛,都傍上你这只大金龟了,谁还在乎这些啊。名利都是浮云,高富帅才是硬道理。”

她这么直白,许哲听了反倒十分受用。

赵惜月就想起当年他送自己的那条项链:“许大公子这么些年来除了那条项链啥也没送过,今天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

“没见过脸皮比你更厚的,要礼物要得这么直白。”

“我怕我拐着弯说你不明白啊。毕竟你这个人,从前是出了名的高智商低情商的。”

“都懂得送你二十万的项链了,还算低情商?”

“偶尔爆发一次,不代表真实水平。您今天不表现一番?”

许哲假装掏出钱包看了看:“就一千来块,行,想要什么随便挑吧。”

赵惜月当然清楚他身上不止这么点钱,装着一副谄媚的模样将他搂着更紧一些,随即搭电梯上楼去找某间名品珠宝店。

结果刚出电梯门就接到齐娜电话。对方怒气冲冲,显然正在气头上,一开口便道:“你在深蓝广场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见着你了,跟你家那位在一块儿吧。我在二楼一家印尼餐厅,你们起紧进过来。”

“出什么事了?”

“我被只疯狗缠住了甩不掉,过来帮帮忙。”

齐娜匆匆说完,挂断了电话,一脸不屑地往对面谢志的脸上扫。这男人这会儿气得不轻,若他是根蜡烛,应该已经着了。

不知为什么,一见他这个样子齐娜心里特别痛快,好像报了多大的仇似的。可仔细想想,他们也没什么恩怨哪。

谢志这会儿满心震惊,连话都说不出来。齐娜他当然认得,但除此之外,她带着的那个小男孩他同样见过。

那不是赵惜月给许哲生的吗,为什么齐娜带着?

那孩子管她叫什么,妈妈?谢志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孩子问:“这孩子到底谁的?”

“关你什么事,你派出所的,查户口啊。”

“我问你,孩子是谁的?”

谢志突然提高音量,倒把齐娜吓一跳:“吼什么吼,吓着小孩子了。”

“那你告诉我,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怎么了,不行吗。谢先生,您这么突然蹿出来想干什么,绑架吗?”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干什么,我们母子两个好好吃着饭,你跑来大呼小叫干什么,还让不让人消化了?”

齐娜边说边往餐厅门口看,眼见赵惜月拉着许哲一起进来,不由松一口气。

赵惜月一进餐厅,看到齐娜和谢志两人跟两只野兽似的怒视着彼此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看怎么像欢喜冤家。若真的不在乎彼此,又何必为对方生这么大的气。

许哲有点意外,上前几步正要说话,齐娜抢在前头道:“许师兄你来得正好。你们是朋友吧,麻烦你把你朋友带走。他在这里妨碍我们吃饭。”

许哲就看谢志:“怎么回事儿?”

“这孩子…”谢志指了指丢丢。

丢丢年纪小个子矮,之前一直缩在桌子后面没露头,众人都没留意他。这会儿谢志一指大家就都看到了,头一个脑袋轰开的就是赵惜月。

我的妈呀,她突然觉得今天最有麻烦的人可能会是自己。

她下意识看一眼许哲,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杀伤力。她突然很想装晕。

丢丢被谢志一点,倒是大了点胆子,把脑袋探出一点,软软叫了声:“爸爸。”

两个男人互看对方一眼,还是许哲更镇定些,上前轻先丢丢的头:“你管哪个叫爸爸?”

丢丢毫不犹豫伸出手指,点着谢志:“爸爸,他是爸爸。”

那一刻,赵惜月和齐娜的心里同时蹦出两个字:完了。

两个男人表情各异。严格来说许哲没什么表情波动,甚至还淡淡笑了下,冲丢丢道:“好孩子。”

谢志却是一副被雷劈的模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结婚,一转眼却有个孩子管自己叫爸,他突然有些心慌不安。

那是他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漂亮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仿佛能把这个世界融化。

而他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甚至前一阵子还误以为他是自己朋友的孩子。

世事怎会如此荒唐?

许哲看看尴尬的几人,主动打破僵局。他拍拍谢志的肩膀:“行了,今天先到这里。跟我走吧,别吓着孩子。”

谢志已没了思考的能力,只恋恋不舍看孩子一眼,木然地跟着许哲走出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