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还总假惺惺叫她去家里吃饭,一上饭桌就把好菜往她碗里夹,就跟知道她平时在家吃不起那些似的。

那个时候倪霏就讨厌沈乔,论长相她不比她差,学习也很好,唯独家境天差地别。

沈乔是家中独女,像公主一样娇惯着长大。她倪霏就是野草,凑凑和和就这么长起来了。

好容易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沈乔倒霉了,可一转眼的功夫,康泽又叫她抢走了。

倪霏坐在办公室里,恨得咬牙切齿,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都掐出血来了也没察觉。

第5章口味

沈乔的新生活过得还算顺遂。

徐芸芳对她有几分欣赏。她跟其他的缝纫工不大一样,她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哪怕山寨大牌的作品,她也喜欢加入自己的构思。

徐芸芳和她闲聊的时候透露,经她改良过的那几件款式,销售量比从前好了一些,有呈上升的趋势。

能得到老板的赏识,沈乔自然是高兴的。

兼职做得开心顺意,本职工作也勉强能凑和。

自打康泽那天为她说了几句话后,公司里关于两人的传言愈加甚嚣尘上。各种版本的猜测层出不穷,全都描绘得有鼻子有眼。

有些特别八卦的还来她这里敲边鼓打听消息,沈乔这点小精明还有,既不澄清也不否认,随他们猜去。

朝中有人好办事,她跟倪霏不对付,分分钟会被她找茬赶出去,若真能得总经理一臂之力,别的不说保住饭碗还是可以的。

倪霏想看她笑话,她就得想办法叫她看不成才行。

康泽那边应该也听到了传言,可他也不澄清,仿佛默认一般。有时候沈乔也很好奇,她真心不认识那个男人,无论对着那张脸怎么看,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总不能小的时候有过露水情缘吧。

听说康泽大她六七岁,三十来岁的人,搁现在还算一辈人,放在小时候那就是大哥哥和小豆丁的关系。

不可能见过。

这么帅的大哥哥,见过她怎么会没印象。

过了几天公司又有新消息传出,说当初康泽招她进来,是为了跟总公司新派来的潘经理别苗头。

潘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听说极为精明能干。在总公司民基地产也是响当当的名字。这回被派来这里,显然是上头有意压着康泽叫他不能施展手脚。

潘经理一来就大刀阔斧进行人事改革,到处安插自己人,连前台也不放过。康泽一怒之下也使了些手段,纵然没安插自己的人,也不能叫姓潘那女人如意。

当然这些都是传闻,是真是假不好说。

沈乔就想,搞不好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

使就使吧,有利用价值总还是好的。

除此之外唯有林忆的事情叫她烦心。她迂回着提醒过对方几次,但轻描淡写如何点得醒一个待嫁新娘。林忆知道她在徐芸芳那里打工后更是兴奋,巴不得找件全世界最漂亮的婚纱,叫她做件一模一样的出来。

沈乔就想,这事儿真残忍,不管告不告诉她,林忆都得受一回刺激。

长痛不如短痛,这事儿无论怎么铺垫怎么委婉,说出来都是得罪人的操蛋事儿。

于是某天晚上两人在林忆家吃过晚饭,沈乔眼见对方一副明天就要领证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就把那天看到的事情给说了。

林忆初时像听天书,听完之后摸摸她的额头:“沈小乔,你没事儿吧。”

“我很好,没喝酒也没磕药。我说的全是真的,你信不信我?”

“你觉得我该信吗?”

“很难相信,不过还是该信。走错这一步满盘皆输。”

林忆脸色一变:“沈乔,咱们这么多年朋友。”

“就因为是朋友我才这么说,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后悔个屁。”

林忆在客厅里烦燥地走来走去,突然脚步一顿:“沈乔,你是不是有点嫉妒我?”

沈乔没听明白。

“你跟莫淮安分了,就不想我跟杨一诚好是不是?”

沈乔突然明白了莫淮安之前说的那番话的用意。果然女人要当猪的时候,拦也拦不住。

“你是不是怕我结婚了就疏远你了?我不是这样的人,沈乔,咱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沈乔哭笑不得:“你当我这么幼稚。”

谈话陷入僵局,林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沈乔看了真替她着急。

“你听我说,杨一诚真的有问题。恋爱两年没发生关系也就算了,连唯二的两次接吻都是你主动,你觉得这合适吗?一个男人再绅士,对自己的女朋友也没这么矜持吧。”

“那又怎么样,他那是尊重我。”

“你就不怕婚后他还是这么尊重你?”

林忆语塞,想想那个画面不忍直视。可叫她放弃怎么可能,临门一脚改朝自家球门踢,她以后怎么做人。

沈乔依旧苦口婆心:“杨一诚就是个火坑,你现在及时收脚,最多烧掉鞋子。要是真跳下去,衣服裤子连肉都会烧没的。”

“那你呢,明知莫淮安是个火坑,你不也往下跳了!”

这下轮到沈乔语塞。她脸色有点发白,强忍着没发作,末了起身拿了包往门口走,走出几步又回头道:“林忆,你以为我愿意跳那个坑吗?当初但凡我面前还有别的坑选,我也绝不会选莫淮安那个。”

一场长谈不欢而散,沈乔到底没能说服林忆。

多年的友情暂时搁浅,沈乔又堵心又无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就不信两年来,林忆对杨一诚没有过一丝怀疑。

再纯情的男人,也不是杨一诚那个样儿。

细想下来,也就在徐芸芳那儿过得最畅快。

徐芸芳一直对她的缝纫技术有点好奇。这年头的年轻姑娘,会用这玩意的人不多,用得像她这么好的更是凤毛麟角,关键是沈乔对婚纱设计有独特的见解,不是一般只会照本宣科的人。

她明里暗里打听过几回,沈乔总是回避这个问题。一提起这个就得提起家里人,说起她的家族,又是一堆破烂事儿。

沈重业就是做婚纱起家的,她耳濡目染想学不会也难。

当然,她也真心感兴趣。要不是大姨和父亲通奸的事情爆发出来,她从前一直想着大学学个设计,毕业后就进父亲的公司工作。

子承父业嘛。

现在这话听来多讽刺。

沈乔活做得好,徐芸芳就有意提拔她,想找她设计几款新式的样品拿来打市场。

“整天抄别人的也怪没劲的,虽说这婚纱一条街上的店都跟我一样,但雷同太高咱们这市场就做不大。你会画设计图吗?”

沈乔会,还画过不少。和莫淮安在一起的两年,她心情压抑,常常靠画稿打发时间。她有一整本婚纱设计集,全是那两年里慢慢画出来的东西。

徐芸芳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沈乔当天回去就去翻那本册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着。

沈乔就想坏了,一定是落莫淮安那里了。那东西算不上稀世珍宝,好歹也是心血,要这么丢了也可惜。

可她人走了快一个月,那房子估计里里外外叫人打扫了个遍,哪里还有剩。

沈乔就有点沮丧,坐在书桌前想再给凭记忆给徐芸芳再画几幅。可灵感这东西就是个小妖精,你叫她她不来,怎么都不来。

画到半夜也没画出个鬼来,沈乔第二天上班有点没精神,趁午休的时候给从前家里的钟点工陈阿姨打电话。

陈阿姨很热情一人,接到电话就聊开了:“没有没有,东西都还在,没怎么变。莫先生叫我还按从前的时间打扫…对的对的,我还去的,今天晚上啊?我在的呀,你下了班过来好了。没关系的,莫先生人这么好,不会计较的。”

沈乔挂了电话就想,陈阿姨是叫莫淮安洗脑了吧,他这人跟“好”字不沾边吧。

下了班沈乔给徐芸芳打电话说了下情况,坐车回了从前住的碧波花园。

这个城市最高档的住宅区之一,门口保安林立。好在沈乔走的时间不长还有人认得她,轻易就叫她进了门。

她到门口的时候大概六点半,敲了门很快有人给开门,陈阿姨站在那里,脸色有点为难,虚掩着门不大想让她进去的样子。

沈乔冲她微笑:“陈阿姨,我方便进来吗?”

“这会儿不太行啊。莫先生回来了,带了个女伴回来,我这、我这不好做主。”

沈乔不想见莫淮安,转身要走,可想起自己那本“心血”,还有与之相对应的收入。

徐芸芳说了,她设计的东西卖得好,会给提成。

“我能跟莫先生说说吗?”

“他醉了,这会儿正在房里睡着,我怕…”

“阿姨,谁来了?”

一个女人走过来,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沈乔第一反应就是这人不是严晓婷,第二反应是莫淮安口味什么时候变这么重了。

那么浓的妆,妖娆的身材,交际花似的脸庞,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漂亮。

陈阿姨却似乎不喜欢她,故意嘀咕一句:“沈小姐来了,她从前住这里。”

女人眼前一亮,开始打量沈乔:“你有什么事儿?”

“没,拉了点东西想找找,没关系,我先走了。”

“没事儿,你进来吧。”

女人拉开门,大大方方请沈乔进屋。

沈乔也就硬着头皮进去了。东西放在卧室里,莫淮安正在里头睡着,沈乔推门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吵着对方。

她先在靠墙的柜子里翻了翻,没能翻到,又走到床边去开床头柜。

莫淮安今天睡在她平时常睡的那一侧,沈乔在床边蹲下来时,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儿。

但除了酒味,还有点别的味道。

那是莫淮安特有的味道,从前两人亲密的时候她总能闻到。

男人味,但不让人讨厌。

沈乔怔愣一下,突然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第6章巴结

沈乔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低头去看那手,是莫淮安的,再一抬头发现对方正睁着眼睛盯着她看。

他一点儿也不像喝醉的模样,幽黑的眸子里藏着深意。

沈乔吓坏了,有种做坏事叫人逮着的感觉。她正准备起身,对方却不咸不淡说了句:“你回来了。”

这话从前莫淮安也说过。在一起的两年里,他来得不算太频繁,但有时候过来凑巧她出去了,进门的时候他就喜欢问这么一句。

通常他都坐客厅的沙发里,手里捧点东西看,手边是杯茶。不清楚的人乍一看,肯定以为他们关系融洽。

事实上呢?

好像也没势同水火。她从头到脚一点跟莫淮安叫板的资本都没有。

两个人在酒意迷蒙里对视了片刻,还是莫淮安先收回目光,把手一抽扯过被子盖住脑袋,连个背影都没留给沈乔。

沈乔也不敢再待下去,匆匆找到那本设计集,飞也似的出了门。

客厅里时髦女人正在喝水,见她出来便站起身,像是有话要说。可沈乔这会儿心烦意乱,什么也听不进去,只道了声谢便拉门出去了。

身后是陈阿姨叫她的声音,她却来不及回应。

这一番折腾闹到最后,她赶到婚纱店的时候天都黑了。徐芸芳正在店里教五岁的女儿写自己的名字,见她来就拉了张椅子给她坐,拿过那本集子细细翻起来。

沈乔没学过专业的设计,笔触上自然稚嫩,但胜在想像力丰富,东西看起来别有味道。

徐芸芳的女儿轻轻放下笔凑过来瞧,看了半天指着一幅道:“妈妈,这个好看。”

“是吗?”

“嗯,我喜欢这个。我想要一件。”

沈乔就笑着摸她脑袋:“轻轻你要是喜欢的话,做件简单的给你,这个太复杂了。”

“我现在不能穿?”

“做新娘子的时候才能穿。”

“什么时候才能做新娘子?”

“等你长到我和你妈妈这么大的时候。”

“可妈妈长到这么大,也没做新娘子啊。”

这话说得敏感,屋子里的人一下子沉默下来。

徐芸芳是单亲母亲,沈乔只知道这一点,其他的背景一概不知。她也不想追根究底,她自己也不喜欢人家追问她的家事,同理徐芸芳肯定也不喜欢。

好在童言无忌,尴尬一阵子也就过去了。那天晚上沈乔没做活,就跟徐芸芳两人细细研究那些设计,商量做什么样的修改,如何推出新款式。

徐芸芳说得很明白,凡是她设计的作品,每卖出一件就给她提一成。

“钱不多,我这里不太宽裕你也看得出来。等行情好了我再给你涨,你拿纸来,我白纸黑字给你写下来。”

沈乔挺喜欢徐芸芳的性格,不拐弯抹脚也不装腔作势,什么都摆到明面上来说。

两人同样缺钱的女人,倒有点惺惺相惜。

沈乔一心沉浸在如何赚钱开拓事业的“宏伟”理想里,转头就把撞见莫淮安的事情给忘了。

到了晚上睡觉时才想起来,心还是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那时候是真醉还是假醉?

莫淮安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第二天起来时头有些疼。在沈乔住过的屋子里洗漱冲澡,换了衣服后开车去公司。

简志恒一早就得到消息,一见面忍不住打趣他:“昨晚干嘛去了,听说佳人有约?”

“约个屁。”莫淮安不想多聊,扔了份文件给对方,“叫人重做,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亲自给你做,不过昨晚的事情得说道说道。你很久没这么喝酒了,最近怎么了?”

莫淮安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电话就打,打完一轮下来发现简志恒还在,不由皱眉:“你是不是闲得慌?明天去非洲待一阵,把那边的分公司搞起来再回来。”

“得得,我不问还不成。”简志恒立马走人,到门口不忘提醒他,“晚上严小姐有约,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