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淮安没搭话,依旧喝他的茶。沈乔坐旁边有点局促,不动声色往一边挪一挪。

“电话我已经打了,这会儿严家应该正派人过去。”

“今天麻烦您了。”

“一物换一物,你不欠我什么。”

“那就谢谢您前两天救了我。倪霈跟我说了,你帮了很大的忙。”

“原来是他说的。”

这话一语双关,像是在说怎么不是康泽说的呢?

沈乔只能笑笑。

“曾文博会判几年?”

“这个要问法官,问我没用。不过他没勒索钱财,律师可能会往非法拘禁方面引导,到时候判轻判重就不好说了。你想他判多久?”

“我就想他以后别来烦我,判多久都没关系。他这样的,是不是要送精神病院?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会免于起诉?”

“人人都是精神病,医院哪里装得下。能设计跟踪划花你的车,穿戴严实实施绑架的人,像有病吗?”

这个不好说啊。沈乔觉得严晓彤看起来挺正常,做出来的事儿也不怎么合乎常理啊。

但这事儿太费脑子,她刚出院精神不济懒得去想。

应付了严晓彤一整天,她这会儿真是筋疲力尽。

屋子里打着暖气,还放着轻柔的音乐,沈乔身处其中竟有了几分睡意。

莫淮安也不说话,她靠在沙发背上本只想休息片刻,一转眼的功夫居然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莫淮安房里那张超大尺寸的床上,整个人顿时血液倒流。

她只是来送个解酒茶,怎么把直接把自己送对方床上了?

万幸衣服都还在,只脱了外面大衣。床上也没别人,只她一个而已。

她正暗自庆幸,突然听到里头浴室有人在冲澡,觉得十有八九是莫淮安,当下就起了逃跑的心思。

她都准备跟康泽好了,再跟这男人牵扯不清可不像话。

趁对方没出来,她果断下床,连保温杯都没拿就匆匆下楼。

一路碰到莫家的佣人也只当没看见,掩着脸从侧门拐了出去。

到了外头一时拦不上车,只能费劲巴拉走了好长一段路。大概一个小时后才在路口碰见一辆刚送完客的的士,沈乔赶紧过去,坐上了就跑。

她真怕莫淮安发现她不见了会追出来。

但打那天后,莫淮安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找过她。

整个十一月沈乔都在忙新店开张的事儿。

莫淮安先前给了她一笔钱,加上她自己的,还有徐芸芳关了老店卖了存货拿出来的存款,两人重新在婚纱一条街的主街上盘了个店面,开了一家新店。

新店专走原创设计,产品比原先更上档次。店里只经营婚纱及头纱手套等配饰,像原先那些礼服旗袍男装什么的统统不做。

沈乔想的是,东西简单高端,才更能打开精品市场。

店里的婚纱从两三千开始起跳,大部分定位在七八千左右。也有贵的好几万,当然私人定制的不在其中。那样的十几几十万乃至上百万都有可能。

沈乔跟徐芸芳也曾做过那样的美梦,要是哪天真接到个百万单子,怕是要美得飞上天了。

新店开张当天十分热闹,顾客进进出出很多,还有很多朋友来捧场。

有徐芸芳这些年认识的做生意的朋友,也有沈乔这边的。林忆带了新男朋友过来显摆,简志恒也派人送来了祝贺的花篮。

还有简心,人在美国回不来,叫了两个闺蜜过来,这两人本就对沈乔的东西感兴趣,来看过之后更是喜欢,当场就下定金准备签合同走定制了。

沈乔一下接两笔不小的生意,乐得眼睛都歪了。

但最让她意外的是,下午时分罗佑森居然来了。

再见此人印象还是不错,沈乔跟他聊了几句,头脑里先前某个模糊的片断当即清晰起来。

简心婚礼上洗手间走廊里和严晓婷争执的男人,好像就是他。

可惜当时被严晓彤打断了,不然可能真能听到点什么。

对这个罗佑森,沈乔总抱着一种惋惜的态度。

两人聊了几句,罗佑森留下礼物没有久留,沈乔店里忙得团团转也没留他。

到了晚间和徐芸芳凑在一起一盘点,发现今天的营业额十分不错,不由暗暗窃喜。

要每天这样该多好。

正想着,多日不见的莫淮安突然打来电话,几句话就把她招了过去。

沈乔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像他的使唤丫头啊。

-------------------------------------------------------------------------------

皇帝召见,不得不见。

沈乔的车正巧拿去修理,于是就搭徐芸芳的车过去。这车是她新买的,沈乔有点意外。

倒不是徐芸芳买不起车,只是这车档次不差,少说得二三十万。据她说她给女儿留的手术费一分没动,又拿了一笔钱出来投资新店,哪来的闲钱买这么贵的车?

而且最近徐芸芳也有点奇怪,店里来的时间少了些,还经常行踪不明。问轻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孩子只会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说有应酬。”

但应酬是什么,她连个概念都没有。

沈乔直觉徐芸芳有事儿瞒着自己,但不便细问。

更何况她现在自己还一堆破事儿呢。

莫淮安约她在一家餐厅见面,到了那里一看菜已经上齐了。

对方冲她一伸手:“吃吧。”

沈乔还真饿了。

为了做生意她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这桌菜算是雪中送炭。

吃饭的时候莫淮安问她生意如何。沈乔志得意满:“挺不错的,粗粗算了一下营业额,至少有五万。”

一天五万哎,要天天这样一个月得有一百多万呢。

沈乔从前再怎么被娇养,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莫淮安却很煞风景的打击她:“去掉人工租金其他杂费,也剩不了几个钱。你还挺容易满足。”

“我跟你没法儿比,你是做大生意的,五万还不够你一顿饭钱。我不一样,我守财奴,有点我就知足了。”

她跟徐芸芳早算过了,照目前的开销来看,一天零零总总也就两万左右,净赚三万还嫌少?

她给人当前台,一年下来也不比这多多少。

莫淮安嗤笑两声不说话。沈乔总算吃了顿安静的饱饭。

结果刚吃完电话就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康泽打来的。

“嗯,我在外头呢。今天挺好的一切顺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别,你别过来了,我自己会回去。”

一个电话打下来,沈乔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做贼呢。

康泽是她什么人,好像也就是个比朋友更亲近一点的人,怎么她跟莫淮安在一起,就这么怕对方知道呢。

早知道就不搭徐芸芳的车了,这下行踪暴露,对方想不知道都难了。

莫淮安喝了两口茶:“他找你你就去。”

“您还有话要同我说吗?”

“要说的多了,你脑子这么不开窍,又爱贪小便宜,教你一个比教十个还累。算了,来日方长,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忙你的去吧。”

沈乔知道自己资质愚钝,就想跟他多讨讨经验。

莫淮安的发家史,据严晓彤说那也是个传奇。本以为他是家境富裕的二世祖,靠着家里才走到今天。仔细一打听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严晓彤怎么说来着?胆大心细不择手段,别人想不到的招他全敢用。

“你就说最近吧,结结实实坑了民基地产一把,几乎挖掉人家半块肉。这两天董家可是上蹿下跳不得安宁,一个弄不好,民基就要破产。”

沈乔知道民基就是华兴地产的母公司,但顶尖的管理层她没见过。据说是姓董来着。

这么说来她这职还算辞对了?

想想又觉得好笑。她算哪个牌位上的人,就算母公司要倒,也威胁不到她一个小前台。

只是从严晓彤的话里可知一二,莫淮安这个人做生意,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

这样的人做丈夫简直糟透了,做生意伙伴倒是很不错。

于是她没马上走,端起茶壶给对方的空茶杯里倒满。

“我不着急,一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您觉得我们今天的营业额还不够,那往后要怎么改进?”

“靠卖那几件婚纱一辈子也发不了财。简心给你介绍了两笔单子,钱不算多机会不错,你抓紧着办。过一阵儿国内有个高端秀,到时候挑几件好的拿去参展,增加知名度,顺便认识几个同行。”

“那要不要往娱乐圈发展发展?前一阵儿有小明星找过我,说要谈合作的事儿。后来也没信儿,要不我主动一点?”

“十八线的不用理。你要做精品就不能阿猫阿狗都搭理。娱乐圈可以沾,挑一二线的做。不知名的就推了,别搞得跟猪肉盖章似的,随便哪块肉上都能敲。”

沈乔有点肉痛。她也想接一二线,可人家哪里会找她。简心那还是卖了莫淮安的面子才来的。

放弃三四线的小明星,她这一块损失可不少。

但莫淮安的意思她也明白,放长线钓大鱼,贪图眼前的小利把牌子做差了,再要起来就难了。

更何况她也拗不过他。这人说一不二,她要敢违背他的意思自己整点小花招,回头被发现十层皮也不够剥的。

沈乔现在的心态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以前是还债,现在是侍候财神爷。

结果还没巴结多久,康泽突然来了。

沈乔看见他有点发懵,赶紧从座位上起来。说好了不用接了,他怎么…

也是个自说自话的主儿。

康泽过来后和莫淮安客气地打声招呼,随即看沈乔。那目光像是在问:“好了吗?”

沈乔还没开口,莫淮安倒替她答了:“她吃完了,带她走吧。”

“谢谢。”

全程就这俩男人自己在那儿交流,沈乔觉得她简直都是多余的。

直到被康泽带出餐厅,夜风一吹她才有点反应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不放心你。”康泽把她塞进车里,直接往家开,“这么晚,你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

“我也不是一个人啊。”

当莫淮安是死人不成。

“你跟他在一起,我更不放心。”

沈乔当场语塞。康泽在吃醋这是很明显的事儿,她觉得自己还是免开金口得好。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康泽看看上头亮着的一排灯,转头问沈乔:“准备什么时候搬家?”

“有考虑过,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

“那就我帮你找。找个带保安的小区,以免再发生曾文博那样的事情。”

提到这事儿沈乔也有点心悸,于是乖乖点头:“行,那就麻烦你了。不过别太贵。”

能省则省,她离富婆还远着呢。

说完她就想开车门下去,手刚碰着门把手,就叫康泽一把拉了回来。

她一个不察,撞进了他身体里。

“哎哟…唔!”

沈乔还没坐稳,下巴已叫人捏住。下一秒康泽的嘴就吻了上来,一点招呼没打。

沈乔脑袋发懵,根本没时间体会这个吻。她想推开康泽,手忙脚乱间没能成,反倒不小心咬了对方一口。

嘴里有一丝血腥味。

康泽迅速放开她,捂着自己的嘴皱眉。

“你属狗的啊。”

沈乔十分抱歉:“没经验,你也不打声招呼。”

康泽心想要真打了,能不能亲上就不好说了。

另外他还有点怀疑:“你没经验,你以前跟莫淮安…呲。”

一说话嘴就疼,他赶紧抽张纸巾出来擦血迹。

沈乔十分尴尬。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没错,她是跟莫淮安好过,再不要脸的事情也做了,但唯独没接过吻。

无论什么情形,哪怕两人再兴奋再刺激,嘴也没碰到一块儿过。

莫淮安不主动吻她,她也不会凑上去。所以说她和这男人从没有过恋爱的感觉,真的就只是包养的关系。

男人可以跟不喜欢的女人上床,换多少个都无所谓。但吻这个事儿,有些人比较坚持,似乎只吻自己喜欢的。

所以沈乔从前就想,莫淮安一定不喜欢她,要不怎么对她的唇一点兴趣没有。

疏于练习的后果就是康泽遭了殃。

原本尴尬的气氛叫这么一咬倒轻松了一些。沈乔替他擦干净嘴唇后匆匆下车,连再见都顾不得说就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