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忙,总是那样。”林沛白笑着回答,脱下外套,“想活动一下,就来了。”

太极女抿着嘴,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甩了甩手腕:“先练一练推手吧。”

他挽起袖子来:“好。”

贝海泽亦不赞同伍思齐的做法;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对表妹说:“阿玥,我们下楼去散散步吧。”

闻人玥看了看身上的蓝白格病号服,慢慢地说:“换……衣服。”

储物柜里都是些旧衣物,她随便拿了条荷色连衣裙。

现在能自己做的事情她绝不假手于人。

比如穿衣服,哪怕要花很久的时间,她也要自己做。

穿好衣服后,她站在洗手间里,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到底是镜中的女孩子确实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还是自己接受不了一觉六年的事实?

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小小的圆脸,深褐清澈的眼珠,挺直的鼻管,美而娇嫩的唇瓣——那个伤口已经好了,看不到了。

因为一直呆在医院里,久不见天日,加上身体被呵护的很好,她四肢纤细,皮肤细腻,和其他久病卧床的人并不像——除了皮肤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来,但那实在是很楚楚动人的。

“要不要戴上这个?”见表妹扶着墙慢慢挪出来了,贝海泽递给她一个荷色发箍,“阿玥,你仍然是很漂亮的。”

“这个,”她摇摇头,慢慢地回答——说的急了,会咬舌头的:“不是,不是。”

这不是她的东西,她记得很清楚,没有这个颜色的发箍。

贝海泽仍然帮她戴在假发上:“穿这样很好看。很有精神。”

坐在轮椅上,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已经不适合这样装扮了。

到底算十八岁还是二十四岁?

她叹了一口气。

“别叹气。阿玥。”贝海泽安慰她,“我们慢慢来。”

他推着表妹出门,右拐,坐电梯直达一楼,又缓缓将她推出新外科大楼的大门。

“阿玥,欢迎回来。”

闻人玥怔怔地看着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医院。

近处的草坪变成了停车场。远处有新建的PET中心,更远处还有几处建筑工地。

所有人,所有事,包括这家医院,这座城,都在飞速发展。

他说得对,要奋起直追。

第十八章

体检中心。

一份蓝色的体检册从窗口递了出来:“是空腹吗?”

“嗯。”一条纤细的手臂接过体检册。

“在哪层楼做什么项目,第一页写得很清楚。电梯口也有指示牌。还有,个人资料要填好。”

“谢谢。”

清脆娇柔的道谢声中,穿着白T恤的窈窕背影轻盈地转过身,走开。

先找个地方填表。

在体检册封面上划来划去的手指,白皙纤弱几近透明。指甲不长,修剪漂亮,涂着反差强烈的大红色蔻丹,艳俗的生机。

流转生波的杏眼,深褐色的瞳仁,清澈中又带着点媚意——目光从体检册上移开,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

对了,包里就有笔。

出门的时候特地带了一支中性笔,夹在记事本中。

忘性真大。

包裹在天蓝色修身牛仔裤的笔直长腿,款款走到一旁的候椅坐下。

自包中取出一只笔来,双腿并拢,权当桌面,开始填表。

姓名:闻人玥。

字并不美,但很规范。

每一横每一竖端正认真,每一撇每一捺潇洒飘逸,每一折每一点简洁有力。

性别:女。

当然。流转的眼波,纤细的手指,鲜红的蔻丹,不盈一握的腰肢,笔直的长腿,摇曳的风姿,是名艳女无疑。

年龄:20。

哎哟,又填错了。

每个季度的全身检查,每一次都会下意识地填错年龄,真是没记性。

笔头轻轻地敲打着鲜艳欲滴的樱唇。略顿一顿,笔尖轻轻落在纸上,将0上面添了一笔,改成6。

26。

对。是26。

不可以当那六年不存在,闻人玥。

再别扭也要面对。

闻人玥将表格填写完整,又检查了两遍确认无误,便合上体检册,拎起包,步伐轻快地朝一楼的体检处走去。

两个小时前,格陵国际机场。

一只便携式生物安全运输箱被戴着手套的海关人员小心翼翼地捧出,放于台上。

“一切正常。请您拿好。”

“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十分抱歉。”

“请您在这里签个名。”

一对乌沉沉的眼睛从《今日格陵》上抬起,瞥了一眼箱上的温度显示——零下70度,无碍。

修长且干燥清洁的手指合上杂志,一贯简洁而冷淡的声音:“辛苦了。”

接过海关人员递来的签字笔,他在手续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聂未。

他的字并不似任何一种帖体,但看上去非常漂亮舒服——和他刚毅硬朗的面部线条一样,有一种内敛而沉静的态度。

黑色衬衫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一截古铜色的手臂,结实而有力。

搁下笔,运输箱被平稳地拿了起来。

聂未转身,步伐沉稳地朝出口处走去。

“哥!”

在出口处等得几欲肝肠寸断的聂今,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望眼欲穿在看到聂未根本不紧不徐,静定自若时,立刻化作焦躁不耐:“怎么才出来!你干脆住在里面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