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在乎,正好成全了她的虚荣——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生理和智商双重残疾:“我真的很想好好地考一次,结果还是砸了。”

实在对不起关心她的亲人和朋友,对不起帮她补习的小姑娘们。

桑叶子略安慰了两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本来闻人玮要来接姐姐,但是闻人玥拒绝了,“……只是我还有一点幻想。也许……会有第三个奇迹?”

桑叶子推心置腹:“阿玥,分数不重要,文凭不重要,找准自己的定位最重要。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是打击你,我是为你好。”

女孩子切忌心比天高,到头来只能命比纸薄。

“嗯。”闻人玥点点头,她太明白自己的定位了,尤其是经过了这场考试之后。

澳洲华人多,生活节奏慢,社会福利高:“我们家阿玥长得漂亮,做家务也利落,性格又温柔。妈妈会给你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做丈夫。”

不需要有太多钱,不需要有多帅,不需要有多聪明:“只要疼你爱你,安安心心过日子就够了。”

这样挺好。

想到要和挚友分开,闻人玥不禁有些心酸:“我会想你的。叶子。”

桑叶子抱紧了她:“只准想我,不准想别人。”

闻人玥不是考得差。是考得非常差。

那被高空掷物重伤头部的父亲已经出院,放榜这日又由女儿扶着来送锦旗。

“考得怎么样?”

那女儿说了一个分数,护士们惊叹道:“哎哟,考得真不错。难得,难得。”

父女都有些羞赧,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聂医生和林医生呢?真想当面谢谢他们。”

“聂医生和林医生在手术室呢。”

今日手术室里的话题先是非常严肃——南极的一座巍峨冰山正在朝奥克兰群岛边移动边解体,科学家们密切观望中;后来不知为何就绕到了许昆仑和贝海泽两位师徒身上。

林沛白直笑:“许医生在电梯口把他骂得……师父,您是没有看见,小贝那满头满脸的狗血啊!”

正在进行显微操作的聂未淡淡道:“不要和我说话。”

沈最立刻举手:“我知道我知道。许医生叫贝海泽教他发短信,怎么教也教不会!哈哈哈!”

现在的触屏手机都有手写功能,但医生的那手书法,大家心照了……软件的识别能力再强也没有用:“小贝自己用的又是五笔,那可难得教。”

“你们不知道吗?许医生换了个新女朋友。”将病理组织送去做冰冻切片后,连巡回护士都加进来八卦,“特别缠人,爱发短信。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鞋子,都拍下来发给许医生看。你说许医生能不回个‘好看,真不错,十分漂亮’吗?”

“太有压力了!”

“找个小女朋友就是这样。”沈最笑道,“不抓紧一点,说不定就被哪个小伙子给拐跑了。许医生有钱,可是没时间;小伙子没钱,可是有时间啊。”

“所以许医生才紧张的要命嘛。”

据说有时候下了手术,光坐在更衣室里回短信就是半个小时,贝海泽说我帮您发吧,他还不要:“那表情,比剜中肝叶上的肿瘤还痛苦。”

最近愈演愈烈,许医生也得把自己一日三餐吃的啥都拍下来给她发过去:“不然就是不爱她。”

真是腻歪死了:“这哪里是找女朋友,简直是找罪受。”

这叫情趣,小子你懂不:“再想想许医生那么大年龄,下了手术,精疲力尽去餐厅,吃了一半突然想起没有拍照,整张脸都黑了,赶紧把饭菜扒拉扒拉,码的好看点补一张——是不是很搞笑!”

大家都笑弯了眼。

显微操作仪旁的聂未也微微弯了弯唇角。

不过口罩遮着,没有人看到。

恋爱中的女孩子,总免不了会要求对方做出一些违背常态的滑稽事情来。

他有数了。

笑了一阵,突然又有人问:“这一个长得怎么样?比上一个呢?不是说上一个比他前三任老婆都漂亮么?散了?”

“上一个那真是长得美。”沈最兴致勃勃道,“我看和阿玥不相上下。”

聂未看了她一眼,沈最眨了眨眼:“随便拿来做个比较嘛。”

“哪里是散了,根本没有开始过好不好。”有小护士激动纠正,又左右看了一看,“我们这儿说话,隔壁听不到吧?”

许昆仑和贝海泽正在隔壁做手术:“隔音效果好得很,大胆地说!”

“许医生一开始不知道多喜欢‘上一个’,又温柔又体贴的女孩子。可惜啊——许医生和她挑明了之后,你猜她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她说——许医生,我一直当您是长辈而已。”

说起来“上一个”还和许医生吃了好几次饭,相谈甚欢;许医生以为得到了暗示才去追:“结果被发了长辈卡!绝对惨过好人卡。”

“哗”地一声,大家都震撼了。

许昆仑虽然已经五十二岁,但他有中英血统,目深鼻高,头发浓密,看上去最多四十左右,“上一个”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嘛:“长辈?那得多伤心哪!”

“其实想想也是,她虽然和许医生走得比较近,但见了面一直都是‘许教授,您好’,‘许教授,您走好’——就算亲呢,不过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互动。哪有现在这个的那股腻歪劲儿,连午餐吃了啥都要同步。啊,你吃番茄炒鸡蛋,那我今天也吃个番茄炒鸡蛋吧……”

站了五个小时的林沛白饥肠辘辘,制止道:“别再说吃饭啊。饿了。”

灵光一闪,他炯炯有神地望着师父。

如果眼睛可以流口水,早糊了满脸。

有一次他帮同事连轮了两个周末夜班,偏偏事情特别多,睡不好吃不好,真是惨绝人寰。

周一早上师父来了,看他一脸憔悴,奄奄一息,就把一个纸袋放在桌上:“吃了它。”

那客鸡蛋三文治和果蔬汁真是好味到天地不容啊!林沛白顿时打通了任督二脉,满血满气原地复活。

后来他从沈最那里知道,原来这样的好厨艺出自师父之手,轻易不示人。可见确实对他青眼有加。

此时不由得胆肥肥:“师父,都是他们说番茄炒鸡蛋馋的!徒儿想吃鸡蛋三文治了!”

“那你就想吧。”

聂未淡淡道。

“……!”林沛白简直要哭了,一对哀伤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师父。

“小林不哭,沈姐姐疼你。”沈最笑眯眯地摸出一块糖,“过来。”

病理检查出来,良性病变。

聂未将脊神经间的肿瘤细细剥下,扫尾工作交给徒弟,便出了手术室,换上白袍离开。

长辈卡。

他在寂静的医护专用通道里站了一歇,很是发了一会儿呆,才回到神外五区。

“聂医生。”护士同他说了锦旗的事情,他一愣:“今天放榜?”

怎么完全不知时日过。

他做手术一向关机。现在打开来看,一共有两通留言,聂今的废话;三个未接电话,陌生号码;四条信息,病人家属发来的感谢短信。

其他什么都没有。

根本不需中枢神经调控,他已经拨通了闻人玥的电话号码。

对方关机。

皱眉想了想,他又打给应思源:“闻人玥分数出来没?”

应思源正在主持一场答辩,走出会场接电话:“出来了。”

聂未竟有点紧张:“多少。”

应思源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略一踌躇,还是告诉了他——聂未心内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

一个考不上的考生还考砸了。

那分数真是惨不忍睹。

“她估过分,有心理准备。”应思源道,“我已经和她聊过了。”

她没什么,接受的很好:“就是觉得辜负了支持她鼓励她的亲人朋友,我对她说没事儿,别难过……她说她享受到了全力以赴的过程,结果并不重要。”

心内乱糟糟,聂未挂了电话又继续打闻人玥的手机,仍旧打不通。她又没有开通语音信箱。

这时林沛白也回来了,嘻嘻哈哈地同护士打闹:“快,有啥吃的。”

“林沛白!”

林沛白咬着饼干跑过来:“师父!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