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海泽:“到了车少一点的直路上就换你开。”

伍见贤:“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闻人玥:“叶子去学的时候,我陪她来着。”

伍见贤皱眉:“她怎么随时随地都要人服侍。”

伍思齐叹气:“我邀请叶子和我一起来,她又不愿意。”

伍见贤喝骂:“如果她跟你来,岂不是承认自己是你的女朋友?真不知道桑叶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等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女孩。”

闻人玥笑:“叶子就挺好。家庭好,工作好,长得漂亮……”

伍见贤冷哼:“好个屁。你除了读书不利索之外,其他的比她好千倍万倍。”

闻人玥转过头来:“见贤表姐,真好听,多说两遍呗。”

伍见贤伸手扯她耳朵:“好话不说两遍。”

“见贤表姐,轻一点,疼。”

“要是在古代,你就是思齐的媳妇,跑不脱!”

伍思齐和闻人玥两人异口同声:“我不要!”

贝海泽笑着停下车:“来,阿玥,换你开一段。”

闻人玥搓搓手:“好。你们都系好安全带。”

她开车稳准,精神集中,又很细心,贝海泽观察了一会儿见没什么问题,索性让她一直开到俱乐部去了。

“海泽表哥,回去也让我开吧——哇!”停好车,一下来闻人玥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好漂亮!好像做梦一样!”

每个女孩子心中都有一袭白纱,一匹白马,一位王子,一个婚礼。

婚礼在月轮湖边举行,婚礼后的宴会则是在俱乐部内。

聂今花了大心思,将婚礼现场布置得极其精致。小到一支签到笔,大到一面迎宾牌,都将鲁明忱的建筑背景和自己的音乐背景融合在一起,注入了不少心血。

婚庆公司的接待人员为女宾佩上晚香玉花苞做的腕花,要到了晚上跳舞的时候才更香,闻人玥喜欢极了。

她对于婚礼的印象停留在八年前男方到女方家里去迎亲,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充满世俗气息的喜宴。所以一看到聂今极具个性化的婚礼布置,顿时震惊的不行:“啊呀,细节好用心!”

婚礼LOGO由L和N两个字母组成,L拉着一车砖头,N坐在砖头上拉小提琴,拉出来的音符流淌了整个铺着雪白丝绸的桌面:“签到台好像五线谱一样呢!”

签到台从前到后,错落摆放着新人的合照,从初识到定情,从恋爱到结婚,最终从车上掉下来的砖头垒出了一栋小房子,仔细看又是一枚枚小音符组成的,每个窗口都有新郎新娘的面孔配上Q版身体,在客厅里看电视,在厨房里做饭,在书房里抢电脑:“在卧室里——呃,窗帘拉上了。哈哈!”

雪白路引上悬垂的花球,五颜六色,大胆撞色反而有种落差美:“哇,这种颜色的玫瑰好特别,上次我和应师叔去植物园都没有见过……”

闻人玥一直跑到心型花门那里去摩挲帷幔:“见贤表姐!这种雪纺混了丝绸变得好柔软!”

伍见贤赶紧把她抓回来:“喜欢是吧,等你和思齐结婚的时候,都用上都用上。”

除了闻人玥,大家都参加过不知道多少次婚礼了。现在的婚礼策划都做的很精致,只有她少见多怪:“让我拍两张照再走,让我拍两张照再走……”

身为严谨的医生很难和浪漫的音乐人产生共鸣,所以压根没有像闻人玥那样注意细节,只是略微地夸赞了两句,转而关心与其他宾客尤其是同行前辈们的互动:“爸爸他们下午有个会,可能比我们先到。”

医院的大国手们今天下午有个行政会议,散会后肯定是一起过来了。于是一行人签到后径直往俱乐部走:“走,去问候一声。”

闻人玥只得一边频频回头看一边跟上。

俱乐部的服务员得知他们是女方哥哥的宾客,带着他们穿过正在布置中的宴会现场,又走过一条幽静的长廊,打开一间休息室的大门:“请进。”

伍思齐才探了个头进去,立刻缩了回来。

“怎么了?”伍见贤奇道。

“全医院的大国手都在里面了。”伍思齐有点怵大场面,“吓得我。”

“瞧你那点出息!还敢说自己是伍家的嫡孙!闪开!”伍见贤骂道,令一众弟弟妹妹整理整理仪容,便叫服务员过来重新开了门。

这间中式布置的休息室,宽敞明亮,布局舒适,是月轮湖俱乐部所有休息室中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常有名流巨贾,影视红星光临,与格陵国际俱乐部的直升机坪休息室齐名。

但它从未有过这种荣幸,可以招待格陵医界的半壁江山。

平时大家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忙碌,不太有机会坐下来休息聊天,正好趁了这个机会好好寒暄。

喧闹的人声中,闻人玥一眼就看见了小师叔。

聂未穿手工定制的黑色正装,配一只象牙白的领结,正在与贝海泽的父亲,心胸外科的大国手贝中珏,以及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低声说着什么。

闻人玥曾经对桑叶子说过,有钱人不代表豪门。何谓豪门,她没见过,也不懂。

她只是紧紧盯着小师叔的同时,模模糊糊地觉得他身边那穿着登喜路西装的男人,不过是漫不经心地坐在窗下,自然地翘着腿,一只肘弯放在红木扶手上,微侧了脸与心胸外科与神经外科的两名大国手说话,一身贵气便已经扑面而来。

“……北京方面只准备对格陵发放两张干细胞临床研究牌照……”

贝中珏的坐姿很随便。他的腰骨不太好,为了放松脊椎,整个人是毫无形象地朝后仰,两只手交叉放在肚子上,两条腿撇着。

“……心肌的干细胞修补术是个极好的突破口……聂未,你怎么看。”

只有她的小师叔是始终如一的军人姿态,从宽肩到削背,从窄腰到长腿,都是挺直端正。

她的小师叔在这充满贵气的男人面前,也还是那种淡淡的态度:“那要看神经上皮细胞方面,能否解决畸胎瘤问题。”

他们说的话,闻人玥即使是在清醒状态下也一个字都不可能听得懂。

更何况她现在只是微张着嘴,愣怔地看着她的小师叔。

小师叔怎么可以这么帅呢!

聂未的头发一向理得很短——因为长期戴消毒帽,总免不了被压塌,已经适应了贴着头皮的发型。

自从回国后,他一直没有时间去理发,稍微长了一点,所以没有拗过聂今:“你是要挽着新娘出场的,得有个家长的气势……我保证只弄头发。”

今天她最大,聂未就默许了。

那造型师其实挺靠谱,见聂未的气质比较冷,所以没敢给做的太浮夸,只是把浓密的头发给分了一分,又拨了一拨,再拢了一拢。

见这本来就英俊迷人的帅哥略换个发型就更酷了,他马上跃跃欲试还想扑点粉,喷点古龙水什么的——结果被一把挡开,顿时到墙上挂着去了。

妹妹见哥哥真的要恼才算数:“算了,反正也不想你抢了新郎的风头。明忱!坐下!”

闻人玥只见过她的小师叔打领带,没有见过他戴领结。如果说打领带是一般的社交礼仪,那么戴领结则更为庄重典雅,兼之发际线与鬓角如刀裁出来一般,整张脸庞英挺逼人,一瞬间竟然看呆了。

连伍见贤扯她,叫她喊人都没听见。

聂未也是一眼看到了闻人玥。

他本来觉得头发那里不太舒服,有点反感。但见她目不错睛地看着自己,眼神朦胧,小脸红透,被伍见贤扯了两把都没回神,断然不是觉得他这模样可笑——顿时觉得被折磨了半个小时十分值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她一直是一条三色裙穿了又穿,今天终于换了一件崭新的无袖V领雪纺裙,淡淡的颜色如同从水中捞起的一幅荷叶,长度到小腿中间,纤腰间系着一条松松的金色链子,脚上的绑带凉鞋也是金色。

头发挽起来,戴一只同色的发箍,裙子颜色很相配。

上次看到她戴这只发箍,还毫无生气地坐在轮椅上;现在就已经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也许正是这种旺盛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才为他带来了不可思议的情绪波动。

正与聂未聊天的年轻男子对于他们这一段十四年的羁绊毫不知情,只是觉得一向冷静自持的聂大国手似乎失了神,便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位荷色美人,又转睛瞥了瞥聂大国手的表情——只有完全的旁观者与过来人,才看得出来这一段眼波频递,最是无声胜有声。

他不是会说出声来推波助澜的性格,便只是轻轻拍了一下扶手,抿了抿嘴,露出颊边的一对酒窝。

“小耳朵!小耳朵!”伍见贤不得不推了她一下,“舅舅,姨夫你都认识,还有师叔们,医院的前辈们……”

他们都已经自我介绍过,只有闻人玥一进来就跟丢了魂似的,比战战兢兢的伍思齐还上不得台面:“别傻站着,快问好。”

闻人玥哪里还敢再看她的小师叔,赶紧低下头:“我,我叫闻人玥。舅舅好,姨夫好,师叔好,各位前辈好。”

她并不在医务系统内,除了清明祭扫那一次之外,工作繁忙的长辈们不大和她照面,当然也不会亲昵:“唔,阿玥来了——对了,你不是参加了今年的高考么,放榜没。考得怎么样。”

这时候服务员也搬了软墩来,四人依次落座;闻人玥年纪最轻,辈分最低,坐得最远,接过了茶杯,摇摇头道:“没考上。”

他们便不再说什么,大概觉得没考上也很自然,反正对于她的未来都不看好。伍见贤,伍思齐和贝海泽自我介绍的时候,身为大国手的前辈还会自然而然地褒奖一番:“……哦,你就是贝中珏的儿子,许昆仑的关门弟子……来来来,老贝和老许介绍一下,这小伙子怎么样?……哈哈哈,当然是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了!……谈朋友了没有?……好好好,先专心搞事业!”

但闻人玥是高考落榜的大龄待业青年,大家实在不知该怎么抬举:“伍宗理前辈的小外孙女啊……长得挺漂亮的嘛。”

其实都知道她曾经昏迷又苏醒,伍宗理的遗产纷争也曾闹得沸沸扬扬,只不过伍家人都在场,便不好说这段公案。

偏偏不知谁感慨了一句:“这就是聂未的得意之作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