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亲王看看老八,不好说他什么,只得朝下人发火:“怎么伺候的?看着主子走不稳也不说扶一下,要你们何用!”

老八和林若拙身畔伺候的仆役全都跪下来请罪。黄氏叹了口气,起身说情:“想是花园地滑,小女并无大碍,王爷请息牛”

有人递台阶就好办了,恒王妃立刻打圆场:“好了,王爷。别管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先给人家小姑娘看看要紧,别伤着哪里。碧波桃花羹最是易染色,这身衣裳是不能穿了。好孩子,去房里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吧。”

“真没烫着?”恒亲王问林若拙。

林若拙摇头,汤不烫,就是黏糊糊的在身上很难受。

王妃叫身边女官:“采香,你带林姑娘去客房洗漱一番,换身衣服。”

林若拙告罪离席,跟着这位女官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间独立的小院,内有数间客舍,精致整齐。一个丫鬟走出来,行了礼:“洪姑姑,香汤已经备好了。”

香汤就是洗澡水,洪姑姑一怔:“谁备的?”

丫鬟道:“是世子。世子听闻八皇子汤泼了林姑娘的衣服,说咱们府里不能怠慢了客人。天气热,索性备下香汤,姑娘好好沐浴一番,身子也爽快些。”

洪姑姑笑了笑,道:“既然世子已经备下,倒不好逆了他的好意。林姑娘,你看”

林若拙忙知趣的道:“我无妨的,只听姑姑吩咐。”

洪姑姑笑道:“不用慌,世子是好意。天气热,裙子薄,汤水想必也黏到了肌肤上,还是沐浴一下干净。”

林若拙能说什么。中级服务变成了高级服务,她就享受着呗。反正去宴席上也是展览给人看,洗个澡拖拖时间,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房间很大,一只巨大的浴桶泡进她整个人绰绰有余,热水氤氲袅绕,水面上还撒了些蔷薇花瓣,果然很高级。

林若拙爽快的在一众侍女面前脱去衣服,跳下浴桶。六岁的丫头片子,一副搓板身材有什么可害羞的。

洪姑姑扫过一眼她的身体,唇边笑意加深,问:“姑娘,水温可合适?”

“很好。”林若拙点点头。

“那姑娘就泡一会儿。”洪姑姑笑眯眯的吩咐两个丫鬟留守,帮她洗漱。带着其余人退了下去。

花园中,林若拙离席,老八正常去更衣(上厕所)。大摇大摆的离开。过了一会儿,小九捂着肚子也离席。恒王妃笑了出来,自我打趣:“难不成我这儿的花露更香甜些?一个个喝这么多,争着离席。”

恒亲王忽而想起:“阿瑜哪儿去了,刚刚离席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王妃也注意到,想了想,笑:“我知道了,这三个淘气包定是嫌坐在这儿气闷,说是离席,其实撺掇着一块儿玩去了。”

恒亲王一听,也不在意:“随他们去吧,小孩子都是坐不住的。”

黄氏看看零散的坐客,心里蓦然觉得有些不安。挣扎了一会儿,起身道:“王妃,臣妇想去看看女儿。”

今天这宴席摆的就不伦不类,满席上也只一个黄氏能和她说几句,恒王妃哪里愿意放人。笑道:“你呀,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我还能弄丢你的孩子不成?别担心,咱们坐着说会话,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却说洪姑姑离开浴房后想起一事,林家姑娘洗完澡要换衣服的。王府没有女孩子,去哪里找合适的衣服?总不能给人家一个千金小姐穿下人的衣服吧?就是一等王府侍女,那也是个下人。想来想去只能再去问王妃,便吩咐客舍众人伺候好,她去去就来。

恒王妃听得洪姑姑一说,果然是如此。也犯了难。恒亲王耳朵尖,立时眼睛一亮,精神振奋:“怎么会没衣服!阿瑜不是做了好多新衣么,穿都穿不完。我见身量都差不多,匀一身出来给林姑娘换上!”

男孩子童年期生长不若女孩子快,七岁的赫连瑜的确和六岁的林若拙个头相差无几。

恒王妃一听就傻眼了:“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恒亲王理直气壮反驳,两眼贼亮:“难道你还有其它的办法?还是现派人去林家取?让人笑话我堂堂恒亲王府连一件衣裳都找不出来?”

恒王妃叹了口气,明知道是王爷的恶趣味,却也是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征求黄氏的意见:“您看”

黄氏也是只有叹气的分:“…臣妇,无甚意见。”

王妃勉强笑了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孩子还小,才六岁,不妨事的。”

恒亲王却已兴致勃**来,哪里耐烦两个女人唧唧歪歪,早一连声的唤下人去取世子新做那身大红锦缎绣金麒麟的袍子,石青色绸裤,粉底鹿皮靴:“…金冠,还有金冠,记得给她戴上。就梳那个鬓发留两绺的发式。衣服若长了就现改,别不合身!”

那架势,打扮亲儿子都没这么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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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一盆水

恒亲王府的春天是非常美丽的,花园中养育着各色珍品,只要是有心人,哪怕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都能意外的找到惊喜,豆绿牡丹,皎白山茶,复瓣寿仙桃。精致的客舍也不例外,周围种满了一株株花枝压满头的海棠,掩映着厢房纱糊的窗户,花树低下,三个锦衣玉带的男孩头对头,凑在一块儿低声争执。

“我最大,个子最高,当然是我去看!”老八赫连璞跳着脚叫,“要不是我洒了她一碗汤,她能去洗澡?我的功劳最大,当然是我去看!你们两个给我垫脚。”

赫连瑜其实并不在乎客舍里洗澡的人是男是女,但是这种偷窥带来的刺激是别的游戏比不上的。再说,他自认这里面出功劳最大的是他,凭什么就得给人垫脚:“碧波桃花羹是我让侍女端给她的,洗澡水也是我命人准备的。要没有我,你撞了也白撞!”

小九急的团团转,好容易在这两人拌嘴的间隔找到机会,尖声叫:“不行!不行!你们一个都不许看,只有我能看!只有我可以看!”

“什么?”老八斜睨他,“凭什么只能你看?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因为她看过我,所以只有我能看回来!小九嘟了半天嘴,这个丢脸的理由死活还是说不出来。吭哧了半晌,结巴道:“因,因为,我最小,身子最轻,你们扛起来不费力啊。”说到这里,他忽的理直气壮起来:“对,就是这样!要给你垫脚,我可受不住那个重!难道你敢踩坏我?”

老八看看自己结实的身板,再看看小九秀气的模样,哑然无言。

皇子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老八的生母是个采女,三年前死了。他被张德妃收养。虽说成了四妃之一的养子,地位有所提高。然而第一玉碟未改,他还是低位采女所出。第二,五岁大的孩子已经很记生母了,张德妃嫌弃养不熟,收的就有些勉强。因为宫中再没有比他更年幼的孩子,养是养着了,到底不能指望他和自己一条心。故而老八始终和养母隔了一层。

要说张德妃待他其实也不差,毕竟是个儿子。后/宫里儿子总是金贵的。若老八一生下来就被这样带,或许懵懵懂懂的也过来了。可惜正如张德妃所料,老八清楚的记得生母是怎么待他的,对养母怎么都亲近不起来。皇子们凑一块儿时,底气也有所不足。

小九则不一样。小九赫连濯是李贤妃所出,目前宫中最小的孩子。单凭他幼子的身份,就在当今皇帝那里格外有些脸面。再则,李贤妃是四妃之中唯一一个文官家庭出身,父亲是先帝重臣。就看这一点,当今皇帝也得格外疼宠些,所以,别说老八拍马也追不上。就是同样四妃之一段淑妃所出的老七赫连熙,非到必要关头,也不愿和小九对着干。

小九的叫嚣还是很有资本的,谁也担不起‘踩坏’他的责任。赫连瑜第一个放弃,他也不是真想偷窥别人洗澡,就是觉得好玩:“行行行,你上就你上,哥哥我比你大,让你一回。”

老八看了看周围,花园清理的干干净净,连个稍大点的石块都找不到,值得也悻悻表态:“那就你先来吧。”和赫连瑜一块儿,蹲身伏在窗户下的墙脚边。

小九紧张的跺了跺脚,挽起袖子,紧了紧腰带。小心翼翼的一只脚踩上老八。重心移过去,另一只脚悬空,准备踏赫连瑜。这时候,他全身的重量都在老八身上。

“哎呦!你轻点!”老八牙一龇,往舌头里吸凉气。

“嘘,小声点,里面听得见。”赫连瑜急死了。这两个家伙,偷窥还这么大声,生怕不被人发现怎么的!

小九总算两只脚都踩稳了,拿指尖去捅窗纱:“里头的丫鬟你清走了?”

“不是我清的。”赫连瑜回答,“那丫头自己不要人服侍,遣出去了。喂,你看见没有,是男是女?”

小九狠呸了一口口水在手指,用力戳,气恼道:“你家这窗户怎么捅不开?戏文话本里不是说,手沾了唾沫,一捅就通的么?”

赫连瑜也纳闷:“真的捅不开?不会呀。难道话本里是骗人的?”

老八被他们啰嗦的不耐烦:“你们懂什么?要是骗人的,看戏的人不早起哄嘘他们下台了。分明是你没力气,下来,让我来!我力气大。”

小九哪里肯依,老八捅通了,那不是老八第一个看见。万一真是女的…不行,绝对不行:“你别吵,我再试试。”他又加上一根指头,使劲的戳。

林若拙打算好好泡一泡花瓣澡,便遣了那两个丫鬟先出去。天气热,水凉的也慢,她正阖上眼慢慢享受着,就听窗户外面嘀嘀咕咕,不知哪儿来的小孩说话声。

睁开眼,一看。喝!蒙了细纱的窗户外,一个半大的人头鬼鬼祟祟的左右摇晃,阳光照射,在房间地面留下一个清晰的阴影,连发丝和头顶的金冠都投映的清清楚楚。

这帮小破孩!

林若拙只用一秒钟就想明了前因后果。定是不愤她忽男忽女,跑来‘眼见为实’了?这群欠揍的小孩!就没想过房间里如果是真正的古代闺秀,会给人家造成多大的精神恐惧和名誉损失吗!六岁的小姑娘,搞不好被他们吓出病来都有可能!太不像话了!

沉着脸从水中站起,因为脏衣服已经被收走,只找到一块不大不小的擦布巾。幸好王府装饰奢华,房间处处悬挂着帐幔,一层又一层,有纱,有绸、也有缎。爬上椅子扯下一幅,全身上下裹严实了。将椅子搬到窗户下,抓过水瓢舀上满满一瓢水,爬上椅子,打开窗户。

一张忙的已经滴汗的小胖脸赫然出现。

窗户忽然打开,小九大吃一惊。还没看清对面的人脸,说时迟那时快,一瓢热水整头浇下,哗啦——

“啊——!”小九轰然摔倒,底下两个也被连累,东倒西歪。老八用力撅着屁股爬:“怎么回事,怎么摔了?”赫连瑜不小心被袍子下摆罩住头,什么都看不见,一边拉扯一边闷声大叫:“小九,怎么回事?”

小九还没答话,头顶又倾下来一大盆热水,团在一起的三人被浇了个从头到脚湿。

林若拙面无表情的收回铜盆。再一次感谢王府的服务周到,高高的架子上一盆热水,是给她洗脸洗手用的。挪过来刚好。

“你,你!你敢浇我!”老八总算爬了起来,抱着头大叫。

林若拙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水瓢霍的一声砸了过去,登徒子去死!

赫连瑜眼尖手快,飞快的扑倒老八,水瓢砸在身上,还好,没砸到脸。

“小小年纪,不学好!下流!无耻!”林若拙狠狠吐出几个字,“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锁牢!

小九傻傻呆在原地。见老八和赫连瑜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忙问:“你们都看见了,对吧,快说,她是男是女?”

“兄弟,这还用问?”赫连瑜咧着嘴拍他的肩,“这么大的反应,肯定是丫头啊!”

“丫头也没什么。”老八的注意点就不在这里,“你们说,我们怎么会被发现的?”

小九怒瞪他一眼:“还用说,肯定是你声音太大。”

老八叫:“那你早点捅开窗户不就好了。半天都没成,我说让我来吧。”

赫连瑜打了个喷嚏,这两位的关注点都错了好不好:“我觉得,我们得先换身衣服,你们不觉得冷吗?”

五月的风就是再暖和,显然也不是小孩子能穿着湿衣服吹来吹去的。三人齐齐感到了一身凉意。

“去,去我房里换,阿嚏!”赫连瑜话没说完,连打了两个喷嚏。更糟糕的是,他们这里动静太大,丫鬟们听见声音已经跑了过来。跑来一见三个湿淋淋的凤子龙孙,顿吓的魂飞魄散!

洪姑姑第一个接到消息,她刚捧着王爷指定的那套衣服走在路上,一听,立时将衣服扔给侍女:“你去给林姑娘换,我瞧瞧皇子和世子去。你,赶紧去给王妃报讯!”

侍女匆匆忙忙跑到宴上,悄声对王妃耳语。

“说什么呢。”恒亲王耳朵尖,也是等的无聊,大声问:“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恒王妃百感交集的看了他一眼,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那什么生的儿子会打洞。挥挥手,让侍女给他说去,自己对黄氏道:“出了点小事,我去去就来。你先坐着。”并严厉命令周围侍从,“照顾好林太太和林公子,不得有失。”

这边,侍女再次对恒亲王耳语完。恒亲王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声大笑,笑的前仰后合:“这群混小子!哈哈哈!”喷笑着再次吩咐侍从,“照顾好林夫人林公子。”

这意思就是不让他们离开宴席,不能走动了。赫连熙若有所悟,起身担忧的道:“王叔,小八小九他们去哪儿了?我想去找找。”

恒亲王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来。”

一转眼,姓赫连的走的干干净净,偌大一个花园宴上,就只坐了黄氏和林若谨,并周围一群名为伺候,实则拘禁他们不能离开半步的侍从。

“母亲,这”林若谨焦急的坐立不安,“会不会是若拙出事了?”

黄氏眼皮都不抬一下,端坐,低声道:“你急也没用,等着吧。”

这里是恒亲王府。赫连家的人不想让你知道,你就最好什么也别知道。

园中,二八妙龄的歌姬依旧轻吟浅唱,丝竹声声。宴席上的气氛却早已和先前迥然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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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后续

林若拙面若沉水,看着眼前那套金碧华彩的男装。大红绣金麒麟锦袍,镶十二块白玉腰带,束发紫金冠。很明显,这是恒亲王世子赫连瑜的衣服。

侍女恐她多心,特意笑着解释:“姑娘,这套衣裳是新做的,还未曾有人上身。姑娘且放宽了心。”顿了顿,她又重点补充:“是王爷特意关照取了这身衣裳给姑娘穿的。”

林若拙沉默着张开手臂,一众侍女训练有素的替她穿衣、系带、束发。

不一会儿,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赫然出现。

“真是俊俏。”领头的侍女抿着嘴笑,“乍一看,还以为我们世子多了个弟弟。”

“什么多了个弟弟。”恒王妃带着一队侍女走了进来,看见屋里的人,眼睛一亮:“呵!这么一打扮真是俊俏!”

她命众人退下,只留一个心腹使女。对林若拙笑道:“这小模样生的真好。要真是个小子,连我都想哄了你来府里读书,也免得我们家那小子一个人嫌孤单,成日里上蹿下跳,尽给我惹事。好孩子,吓着了吧。不怕,那群淘气包就是给开个玩笑,他们才多大的人,知道什么。没事的。”

林若拙不能再沉默,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王妃却已是很欣慰,柔声道:“你别慌。今儿呀,原本就什么事都没有。你看,你好好的在厢房沐浴。外头有侍女守着,窗户是锁牢的,连个破缝都没,能出什么事呢。不过在屋里打翻了一盆水,喊人来不及,慌的扯坏了一幅帘子罢了。”她略有深意的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容易毛手毛脚。这不,我家那个和两位皇子也是,好好的闹着要玩水,弄的全身都湿了,王爷正看着他们换衣服呢,再不准他们胡闹的。你可明白了?”

当然明白。这意思就是严令封口,什么事都没发生。三个小破孩没来偷看她洗澡,她也没泼三个小破孩一身水。

这也是常规的处理态度。真说起来,还是为她考虑了。女孩子注定弱势,名誉上沾不起丁点儿过失。况且王妃说的也对,窗户是锁好的,窗纱没有破,门外有人守着。若说偷看,从哪里下手?

的确,只要那三个小破孩没聪明的想到用工具划破窗纱。她其实可算是虚惊一场。

罢了,罢了。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不然她何必去泼一盆水,直接叫了丫鬟就是。为的就是当场报仇。所以,不了了之也没什么。

“我知道了。”她答道。

恒王妃舒了口气,欣然而笑:“这就好。来,咱们去席上吧。你母亲想必都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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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主院,一座汉白玉大池子,热气腾腾的聚了一池子水。赫连璞、赫连濯、赫连瑜三个泡在池中,耷拉着脑袋听恒亲王训话。

“能耐啊,真是能耐!”恒亲王嘴角抽动,“你们说我是该夸你们呢,还是该骂你们?现在就想着去偷看女孩子洗澡,你们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小九立刻为自己申辩:“王叔,我不是想偷看她洗澡,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

“这就更没出息!”恒亲王喷一口鼻息,“你不会问伺候她洗澡的丫头啊!”

小九委屈的道:“我怕丫头骗我。”

恒亲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智商,小九到底像谁:“我府里的丫头在这事上骗你?她为的什么啊?”他家堂兄多英明睿智一个人,李贤妃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李贤妃的父亲李大人生前可是先皇重臣,一度位列丞相。能是傻的?小九这算好竹出歹笋?

“还有,还有。”恒亲王呷一口茶润嗓子,继续喷:“用手指头戳窗户,亏你们想地出来!你们怎么没用脚趾头去戳?啊?”就算匕首、簪子没有,随便拿个尖锐的树枝划一划,那窗纱也就破了。这帮孩子该傻成这么样,才拿个手指在哪儿戳来戳去。

这回是老八控诉:“王叔,难道话本和戏上演的都是骗人的?怎么没人哄他们下台去!”

“话本,戏上?”恒亲王一愣,略一思索:“哦,戳窗户这招你们是从那儿学的?”嘴角抽了又抽:“…真是,好聪明。”

这回,连一直站在旁边当柱子的赫连熙都忍不住要抽。何不食肉糜,这群弟弟,真是丢死人!

果然,恒亲王喷骂:“戏上学的。你们有没有动动脑子!那戏上演的是什么人家被戳窗户偷听?那是平民,平民!你们三个,不会以为平民也和咱们家一样,用二两银子一匹的霞影绡来糊窗户吧!”

“那是用什么糊?”老八不耻下问。

“纸!”恒亲王吼过去,“专门糊窗户的纸!那也不是一戳就破的,得用水浸湿上一段时间,浸透了再戳。”

“哦!”三个小孩面面相觑。王叔(父亲)知道的好多哦,连这个也知道!

“还有。那霞影绡最是轻薄透光,那么大的日头,你只要站在窗户前头就有影子被投到屋里。”恒亲王鄙视他们的智商,“那戏上偷听的,都是房里敞亮,外头黑。才不会被发现有影子。”

“哦!”三个人又是齐声惊叹。原来有这么多学问,受教了。

“咳咳!”赫连熙用力咳嗽。诸位,重点似乎搞错了。王叔,你是要教导他们这种行为是错误的。而不是教他们如何偷窥不会被发现!

恒亲王此刻的心情可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子。学业不拔尖不要紧,习武没天赋也没关系。生为恒亲王府世子,其实并不需要他有多出色,纨绔一些反而更好。但是,纨绔也要有纨绔的尊严。干个坏事都漏洞百出,这像话吗?像话吗!撒着大把银子当街调戏民女的那不叫纨绔,那叫二百五!

两个侍者端着热腾腾汤煲走进来。

“王叔,姜汤来了。”赫连熙很有眼色的提醒,“还是赶紧让弟弟们喝一碗,去去寒。”

恒亲王冲那三个一努嘴:“还不上来喝汤!想泡多久?”

三人连忙你挤我爬的上了池子,几个侍从围过来,替他们穿衣、擦头发,喂姜汤。

恒亲王想了想,问领头的侍从:“丫头那里有没有送一份?”

侍从轻声回答:“送过去了,只是林姑娘说她并未着凉,无需姜汤。”

“她当然没着凉!”一听提及某人,老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好的很,有力气着呢!你们不知道,她用水瓢砸我,她居然敢砸我?!”

“是啊,怎么就没砸你脸上呢?”赫连熙冷冷接过话,“最好再留块疤,日后人家问起怎么来的。你就说,不是征战沙场奋勇杀敌,也不是护卫君上拼斗刺客,而是偷看女孩子洗澡被砸出来的。真是好光彩!”

“还没看见。”赫连瑜闷闷加上一句,心有不甘的问小九:“你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