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便也没旁的意思,即是答应就不会有反悔之事,亲家太太那边也要给个准信才是,我喊你来就是想知道,这六小姐,八小姐你属意谁?”

萧延亦目光微微一闪,没有说话,太夫人以为他不熟悉,就解释道:“六小姐我瞧着不错,聪明,大气,待人接物也周到机灵,八小姐嘛…年纪太小了些。”太夫人说着,目光又询问的看着萧延亦…

萧延亦忽然站了起来,一副无意多谈的模样:“这件事娘拿主意就好了。”他说完,便拂袖往外走:“外院还有事,我先去忙!”就走了出去。

太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就和吴妈妈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吴妈妈收拾茶盅,嘴角却是翘了起来,看来二爷和太夫人的意思一样,都是属意六小姐的,她又想到府里下人们的传言,说二爷对亲家六小姐格外的好,那一日三皇子来,亲家六小姐腿疾犯了,二爷可是丢了三皇子去照顾亲家六小姐的。

太夫人也露出欣慰的表情来,当初延亦的婚事他便是不愿,是她做的主娶了析华进门,原以为成亲后总能处出感情来,却没有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延亦对析华还是淡淡的…若是这一次娶了他属意的,夫妻恩爱,侯府的子嗣是不是也兴旺些?!

第二天佟析华大殓,大太太就带着几个儿女,送了三牲祭品过去,析秋依旧和佟析玉待在房里,比起侯爷逝世的排场,佟析华的也算得上隆重,看得出来萧家对佟析华的重视。

析秋依旧和佟析玉待在碧纱橱里陪鑫哥儿,佟析言和佟析砚就坐在外面,陪着各自未来的婆婆说话,又陪着大太太和太夫人招待客人,令析秋感到奇怪的是,五夫人和藤秋娘第二天都没有出现,她正暗暗纳闷之时,春雁把自己打听的消息转述给她:“我去后院和五夫人的院子看过了,五夫人房门关着的,对外称身体不适,而藤秋娘那边却是热闹的很,她贴身丫鬟去外院跑了几趟请侯爷,可侯爷都以抽不开身为由没有回来。”

析秋皱着眉头,按照五夫人姐妹的处事方式,这样的场合不会不出现,如果真如春雁所说,恐怕是真的病了!

“奴婢还瞧见,五夫人房里的晴霜带着一位婆子进了藤姨娘的房里,看那婆子的打扮像是特意换过衣裳的,怀里也塞了许多东西…像是…”她想了半天,后又惊呼道:“像是黄表纸!”

难道是巫医?民间有许多以鬼神驱邪之说为人治病祛灾的道婆,难道五夫人和藤姨娘是中了邪?

析秋不相信,她总觉得佟析华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让藤秋娘嫁进来,她若是不做些什么,她怎么会死的瞑目!

可是她做了什么?析秋不由暗暗好奇!

春雁看着析秋,犹豫了片刻,又道:“小姐,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她面露郑重的看着析秋,析秋便是眉头微蹙摆断她的话:“回去再说。”

春雁正要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喧哗声传来,析秋对春雁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春雁应声而去,小片刻又跑了回来,回道:“是宫里来的祭品,听说是皇后娘娘送的。”

皇后娘娘?就是那位生了太子,太子早逝又得了五皇子,却又在三岁时得了小儿麻痹症,落了残疾的皇后娘娘?她曾听大太太和二太太说起过,皇后娘娘颇为强势,三宫六院皆被她抓的滴水不漏,如今圣上龙体堪忧,后宫嫔妃争宠之心也淡了许多,以往圣上康健时,后宫之中每日上演的宫斗争宠的戏,可谓是精彩纷呈手段如百花齐放层出不穷,直至现在百姓之中还暗暗流传津津乐道。

皇后娘娘送来的祭品,难怪会引起这样大的躁动。

前太皇太后的娘家,和皇后娘娘走的近,对于众人来说,想必极具有冲击力!

析秋笑笑没有说话,指了春雁道:“你陪着我在这里坐着吧!”春雁点点头,就站在析秋身后,析秋就低了头去看摇篮里的鑫哥儿,笑着去逗他说话。

晚上,送走客人大太太便带着几个女儿回府,析秋刚出了佟析华的院子,就从角落里出来一个人,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宋妈妈!

几日不见,她似乎瘦了许多,脸上也有憔悴之色,和林妈妈并肩站在一起,正笑容满面的看着她们。

“太太!”宋妈妈上来和大太太行了礼,又转身和几位小姐见过礼,走到析秋面前笑着喊道:“六小姐!”

析秋眉梢一挑,飞快的看了眼大太太,她脸上就露出惊喜的笑容来,上去携了宋妈妈的手,泪睫于盈的道:“宋妈妈,您这两天可还好,我让春雁去寻您,可总也走茬了!”又上下看了宋妈妈:“你可是瘦了,快随我回去吧!”满脸的遇见亲人开心的样子。

大太太眉梢一挑,拿眼去看宋妈妈,宋妈妈心里正暗暗纳闷,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六小姐给她示好,她若不顺着台阶下来,还不知她何时能回府呢:“奴婢没事,奴婢就是想小姐了。这几日陪着林妈妈忙着大姑奶奶的事,也不得空来给您请安。”

析秋就点点头,说话声略提高了点:“大姐姐的事才是当务之急,您做的好也是我的面子不是!”宋妈妈就点头不迭,但心里却开始发毛。

六小姐这样让她觉得有点奇怪,可哪里奇怪她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这边佟析言等的有点不耐烦,就催析秋:“快点说,可别让母亲久等了!”

析秋就点点头,拉着宋妈妈道:“您累了些日子了,和我坐一辆车吧。”又去看佟析玉:“八妹妹不介意吧?”

佟析玉正要说话,大太太却停了脚步,回头看了眼宋妈妈,又去看析秋,忽然出声道:“也别急着回去了,你那里也没事,林妈妈这里又忙不过来,还是留在侯府帮帮林妈妈,也算尽了一份孝心。”

析秋诧异的抬起头去看大太太,又迅速垂下头,依依不舍的放开宋妈妈的手,叮嘱她道:“那您保重身体,若是少了什么,就让春雁告诉我,我来时给您带过来!”

宋妈妈错愕,林妈妈虽然忙,可她手下也有许多婆子丫头,又有秋萍秋露得力的相助,她留在这里又不熟悉侯府,根本帮不上忙,这一点大太太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还要让她留下?!

她不知道,析秋却是知道,宋妈妈留在侯府这两日,又日日跟在林妈妈身后,必然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若是房妈妈便是无妨,可是宋妈妈是她房里的妈妈,她适才又表现出与宋妈妈这样亲近,以大太太的多疑,必然会怀疑宋妈妈会不会把佟析华的事告诉她。

宋妈妈她那边是留不得了,她却又不能直接动,唯有借了大太太的手去处理!

“走吧!”大太太头也不回,便由房妈妈扶着拐了弯出了院子,析秋就满目不舍的看了眼宋妈妈,由春雁扶着跟着大太太走了出去。

独留下宋妈妈愣在当场,林妈妈朝大太太蹲身行了礼,就起身冷笑着推了推宋妈妈:“走吧,还有活儿!”说完,就当先转身回了院子,宋妈妈搓着手只能跟着林妈妈往回走。

等回到府里,梅姨娘早早的侯在二门口,见大太太回来,就殷勤的迎过来,亲自扶着大太太一路去了正院:“知道您忙着,定是也没顾得上吃饭,这怎么能行…”她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大太太打起帘子来:“奴婢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您好歹吃一点,这丧事前前后后还有许多事,您若累坏了身子,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

大太太就叹了口气,抚着额头道:“华儿福薄,我又不放心鑫哥儿,怎么能吃得下!”梅姨娘又为大太太换了外面的褙子,穿了件家常的对襟褙子,扶着她去净房,用帕子围在她胸前,又褪了手上的镯子,头发的发钗,拿了胰子净手又换了水,为大太太净了面,才又扶着她出来,坐在梳妆台前,取了凝膏香露为她抹在脸上手上,轻轻按摩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又转到大太太身后,给她捏了肩膀手臂,正要蹲身去给大太太脱鞋捏脚,大太太拦住她:“你在家里也忙了一天,快歇会儿!”

析秋看着梅姨娘这番作态咋舌不已,平日里梅姨娘也会日日来大太太这里走动,服侍大太太吃饭,可并没有看到她这般作态,仿佛要把大太太供起来才能安心一样。

“我不累!”梅姨娘还是为大太太换了鞋,又扶着她坐在桌子前面,替大太太呈了一碗鸡汤当归木耳的小米粥放在大太太面前:“奴婢熬了三个时辰,你尝一尝,说是补气宁神的。”她说完这些,这才想到房间里还站着佟慎之等兄妹,就红了脸对佟慎之道:“几位少爷,小姐也来吃些吧,奴婢熬了许多!”

佟慎之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佟析言不屑吃,佟析砚没有心情吃,析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佟析玉不敢吃…至于佟敏之在外院早就吃的饱饱的。

没有人捧场,梅姨娘尴尬的笑了笑,大太太就抬头看着佟慎之问道:“可写了信告诉你父亲?”佟慎之就点头回道:“昨日信便去了,想必要明日才能收到。”

大太太点点头又问道:“你姨母那边呢,可去了信?”佟慎之则点了点头:“信一起出去的,山东近又是兵部的邮道,今日应能收到。”大太太听完就挥着手道:“你们也都累了一天,各自去歇了吧!”

佟慎之就带头朝大太太行了礼,带着兄妹几人依次出了门,又在院外各自散了,析秋就和佟析言,佟析砚,佟析玉回了西跨院,又在角门边和几人分了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析秋便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喜蛋,她笑着走过去,拿着喜蛋去问春柳:“是司榴的吗?”春柳就点头道:“你们早上走后送来的,来旺家的…不,来妈妈说府里这样的情势,就不张扬了,就几处要好的婆子那里送了,还有就是六小姐,夏姨娘和七少爷各处拿了些。”

析秋就点点头,大太太如今心情不好,还是收敛点的好!

春雁把桌上的东西收好,却低着头站在房里没有出去,析秋就笑看她又转头去喊司杏和春柳:“你们也别忙了,都坐下来。”司杏和春柳面色一怔,就自己端了杌子坐了下来。

析秋又看着春雁道:“说吧,什么事?!”春雁抬头看着析秋,讶异她竟然早就知道了,就道:“小姐知道了?”她这么一说,司杏和春柳更是一头雾水,析秋就摆手道:“别管我知道不知道,你说出来我们也一起商议商议。”

司杏和春柳也起了好奇心,去问春雁:“你快说,到底什么事?打哑谜一样,我们都糊涂了!”春雁就面露郑重的看了眼司杏和春柳,垂着头道:“我今天在侯府里打听五夫人和藤姨娘的事,还听到婆子们在议论…”司杏一愣问道:“议论什么?”

“说大姑奶奶去世前,曾拉着太夫人的手,让太夫人答应她,等她死后在府里六小姐和八小姐之间挑一位嫁过去续弦,他们都在猜,最后嫁到侯府里的会是哪位小姐。”

司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嫁给大姑爷做续弦?若这件事是真的,八小姐还那么小,那只有六小姐合适了,她想也不想脱口去和析秋道:“小姐,您不能答应啊。”析秋就挑着眉头看她:“为什么不能答应?”

“因为…”司杏喃喃的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面色坚定的抬头道:“若是嫁去宣宁侯府,不等于还是在大太太的掌控之中,这与您一直说的自由背道而驰,所以你千万不能答应啊。”

析秋无奈的看着她,笑了起来:“嫁给表少爷,就脱离了大太太的掌控?”

“这…”司杏顿住:“可是表少爷对小姐好,又是远在山东,总比在京城的好!”析秋没有说话,春柳却打断了司杏的话:“表少爷再好,那还有个姨太太呢,姨太太那样的人不说会不会同意表少爷娶小姐,便是小姐嫁过去,也不会过的顺遂的!”

司杏还想辩驳什么,春雁皱着眉头看着两人道:“你们不要争了,眼下不是小姐想要嫁给谁,而是大太太会让小姐嫁给谁,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说完也不看司杏和春柳,就回头看着析秋道:“小姐,我们要怎么办?”

析秋赞赏的看了眼春雁,点点头道:“春雁果然长大了,看问题也不停留在表面了。”春雁被夸的羞红了脸道:“小姐还有心思拿奴婢打趣!”

析秋就端着茶盅喝了口茶:“春雁说的对,并非是我想要嫁给谁,而是大太太是如何决定的?!”以她对佟析华和大太太的了解,若是太夫人真的答应在她和佟析玉之间选一个嫁去侯府,那么那个人必然不会是她。

并非因为大太太不满意她,而是因为佟析玉比她更合适。

一个还有五年才及笄的孩子,嫁去侯府里能做什么,除了去照料鑫哥儿就是无论何事都要回来求大太太的意思,佟析玉又是那样的性子,这样一来大太太不但能处处了解鑫哥儿的动向,甚至能通过佟析玉的手,伸到侯府里去!

这才是大太太和佟析华最终的意思。

司杏向来不笨,经析秋点拨之后,突然就便清醒过来,她看着析秋露出惊恐的表情来:“小姐的意思是说,若是大太太定了八小姐,那么大太太就不得不尽快把您的亲事定了,毕竟长幼有序,八小姐总不能越到您前头去!”

析秋就认真的点了点头,司杏就噤了声没有说话,春雁就和春柳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看着析秋道:“小姐,您为什么不…”小姐为什么不去争一争,大姑爷虽是续弦,可是小姐若是过了这回,再想寻到比大姑爷更合适的人,那就是难如登天了!

春雁觉得,嫁去萧家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总不能让小姐任由大太太摆布,随随便便就嫁了吧?!

析秋垂了眼睛,忽又抬起头来,对春雁道:“你明天也不用跟着我去侯府,等我随大太太离开,就绞了太夫人送的金头面,拿去换了银子,去普济寺里为大姐姐点一盏长明灯。”她说着一顿,又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荷包交给春雁:“见到普宁师太,就把这个荷包给她,旁的什么也不要说。”

春雁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小姐什么时候和普宁师太有过来往?她接过荷包就朝析秋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析秋就沉了脸没有再说话,想到她和普宁师太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上次在普济寺的后山里,她们擦身而过却没有机会说话,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她过的还不好!

司杏拉着春雁出了门,隔着帘子焦急的去问她:“六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春雁就喃喃的摇了摇头!她若是能猜到小姐的意思,她就不会这样着急了。

司杏就叹了口气:“若是大太太真的定了八小姐嫁到侯府去,随便为小姐定了亲事,怎么办?”她看着春雁道:“我出去一趟,若是小姐问起来,你替我遮一遮。”

春雁没有答应,反而拉着她道:“你别去寻表少爷,即便寻到他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真以为姨太太会愿意让表少爷娶小姐?”那比小姐争取嫁入侯府还要容易许多!

司杏就泄了气,闷闷的坐在门外的杌子上,和春雁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又过了两日,大老爷和姨太太都回了信,姨太太说这几日就会上路赶过来,至于大老爷,则因为朝廷派了巡抚去巡视,如今正到了湖广永州地界,他一时走不开,遂定了三月初的启程,大太太收到信没有说话,房妈妈就小心翼翼的安慰她:“大老爷也是身不由己,您也体谅他!”

大太太将信扔在地上,红了眼睛道:“华儿生产时他便没有回来,后来又卧病在床他依旧没有回来,如今华儿没了,他还是没有回来…我真不知对于他来说,是家重要儿女重要还是他的官位重要!”

都说劝和不劝离的,房妈妈没有说话,大太太又含怒说了许多话,等她发泄了一通,房妈妈才笑着把茶递给她,大太太就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如今最要紧的事,不是析华的后世,而是她临终前托孤的事,如今大老爷不回来,那只有等姨太太到了,我再与她商量。”

房妈妈知道,大太太要商量的事并非是她难以抉择,而是有事要让姨太太去办!

五日后,姨太太到了京城,大太太早早得了信在家等她,两人关着房门说话,姨太太就迫不及待去问大太太:“姐姐,您信中说太夫人答应让您从府里两个丫头中挑一个去续弦,可是真的?”

大太太就点点头,姨太太一愣便是满脸喜色,毕竟多了一个像侯府这样的连襟,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那姐姐是如何决定的?定了谁?”

大太太沉吟了片刻,并未回答姨太太的话,而是问道:“我托了陈夫人去帮忙打听,京城里可有适龄的公子,一时半刻也不会有消息回来,叫你来,就是想知道,山东那边可有合适的人家?”

姨太太一怔,转眼之间就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您定了八丫头?”大太太就点头道:“我和析华的意思一样,八丫头年纪小,嫁过去这三五年也不能圆房,只能一心一意照顾鑫哥儿,有她在侯府里守着,我也能放心些!”

姨太太皱了眉头,抓着大太太的手:“侯府那边也同意了?”大太太就摇头道:“最近一直忙着析华的后世,哪有心思去说这些,只等过些日子析华的遗体入了土,再与太夫人说这事。”她一想到,自己女儿含恨而终,却让别人的孩子去享受她留下来的荣华富贵,她的喉咙里就犹如卡了一根刺,便是想一想也觉得难受!

姨太太就不赞同的摇着头道:“姐姐,恕我直言,这件事恐怕只能是你们一厢情愿,您想一想,如今侯府子嗣单薄,要的就是儿媳妇年纪大些好生养,依我看就是六丫头的年纪也小了些,太夫人又怎么会答应,让八丫头嫁过去呢!”

这些道理姨太太能想到,大太太何尝想不到,所以她才迟迟没有去和太夫人谈这件事,她也迟疑过,六丫头比八丫头机灵,做事也沉稳些,把她嫁到侯府只要她没有异心,对于鑫哥儿的成长来说可能更稳妥,可是六丫头今年十三岁了,再过个一年就很有可能生下子嗣,她就是平日再听话,可一旦有了自己的嫡子自然就会生出旁的心思,她又是鑫哥儿的嫡母,若是想动点手脚那简直易如反掌!

她不能拿鑫哥儿的未来去赌六丫头的忠心。

“这件事我会去和太夫人谈,我有法子让她们答应!”

姨太太知道自己姐姐的个性,纵然心里有许多话,也收了话头没有再说,而是提起析秋的婚事:“既如此,那么六丫头的婚事要早点定了才好,一来侯府没了多余的选择,只能定八丫头,二来,长幼之序,六丫头总要先订了才好!”

大太太就赞同的点点头,姨太太忽然眼睛一亮,就道:“你问我可有合适的人,我倒真想到一位!”

大太太挑着眉头笑看着她:“快说说。”姨太太就故作神秘的道:“姐姐可记得洪大人?”大太太就点点头,原来徐大人的上司,原山东布政司!

“那位洪公子去年年中成的亲,可今年年初那位洪少奶奶就得了病去世了,如今洪大人正满山东的,给他儿子寻填房呢。”大太太就露出怀疑的目光来:“这才半年,怎么就去了?”

姨太太就叹了口气:“那也是位福薄的,出身也不好,是莱州一位姓丁县令的千金,还是嫡出的,只是母亲去世的早,就由继母做主嫁给了洪公子,若说丁家比起洪家来,那就是一个犹如天上一个譬如地下,那位丁小姐才过去也还好,日日安分伺候公婆,可不知怎么了,才过了几个月就鬼迷了心窍,和暂住在洪府的一个姓柳的童生暗生情愫,竟卷了金银打算私奔,可没等他们逃出府去,就被人发现了,那丁小姐和那位柳公子一见逃跑无望,竟双双投了井!洪大人面子上挂不住,就对外宣称丁小姐是因病亡故!”

大太太就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种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儿,又是早年丧母的,便是嫡出教养上恐怕还不如大府里的丫头来的正派,能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正是这个理!”姨太太就点头道:“如今洪大人就想寻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和以前一样嫡庶不论,只要品行端正即可!”

大太太就露出嘲讽的笑容来,凭如今的洪家的家势,洪公子是残疾又是续弦,还有资格提出这样的条件来!

“姐姐,依我看洪家如今虽不如从前,但好在家境殷实,嫁过去也能衣食无忧,莫说庶女,就是嫡女选亲事又有几个能挑到这样的人家,如今时间又紧,六丫头能等,八丫头的婚事可等不得!”

大太太动了心,当务之急要先稳了侯府的婚事再说:“你可要去信去探一探洪府的底?或是去问问杨夫人?”

姨太太胸有成竹的摆摆手道:“不用问,洪大人必定十二分的满意,以如今佟府的门第,洪府可算是高攀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去年三小姐没有说成,到如今洪大人都不和徐府来往,依她说不来往也无妨,如今徐府难道还要靠洪家不成,可是徐大人却是一根筋,说洪大人对他有恩,此恩不报他便是死了也不会安心。

姨太太这才时时将洪公子的事挂在心上,想为他们寻门尚好的亲事,了了徐大人的一桩心愿!

去年因为此事和她们姐妹闹的不快,没想到兜兜转转她们竟又重提了这门亲事。

大太太没有说话,却也觉得这门亲事可行。

第二日大太太和姨太太留了几个孩子在府里,便结伴去了侯府,来来回回数日,到了三月底大老爷并没有如期而至,大太太去问佟慎之,佟慎之回道:“说是巡抚去了宝庆,要大老爷陪同,大老爷推辞不过只得去了!”

大太太听着没有说话,等佟析华发丧入殡,太夫人便正式下了帖子请大太太过府。

大太太和太夫人一番寒暄,等吴妈妈上了茶又退了出去,太夫人便开口道:“你我做亲家也近十年,两府来往也亲近,即是有关儿女的事,我也就直接说了。”她说着一顿,看向大太太,见她点了点头又道:“析华自打嫁进侯府,我便对她视如己出,如今她撒手而去留下鑫哥儿身子不好又还小,她临终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我答应她,在佟府的六小姐和八小姐之间选一位做续弦,这件事亲家太太也知道,如今析华入土为安,我们虽不着急成亲,但还是先把亲事定了再说。”最近侯府里,来来往往的女眷,有多少人盯着宣宁侯夫人的位子,光是提亲,暗示者就不下数十位,这亲事她即是答应了,就不会又反悔,未免夜长梦多惹人诟病,还是定下来的好!

大太太没有异议,就赞同的点头:“太夫人说的在理,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正好!”太夫人笑道:“我也请了钱夫人做我媒人,若是亲家太太也这么想,那便选定了日子,让她上门去提亲!”

这么说,太夫人已经定好了人选,今天来并非是商议人选的?

大太太愣住,就端了茶盅喝了口茶道,笑着道:“日子由您定,只是能不能稍稍晚几日,这几天府里的六丫头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同时忙两个丫头,我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六小姐?”太夫人面色一变:“亲家太太为六小姐定了亲?”大太太仿佛没有明白太夫人的意思,就笑着道:“可不是,是原山东布政司洪大人的嫡子,去年就提了提,我却是舍不得六丫头年纪小,想再等一年,没想到今年析华又…”她说着用帕子抹了眼角:“即是八丫头要嫁到侯府来,那六丫头的婚事也等不得了!”

太夫人用不认识的眼神去看大太太,心里便窝了一股火,当她侯府是什么地方,想嫁谁就嫁谁?那八小姐年纪这样小,难不成真要延亦等她五年?

莫说延亦能不能等,就是侯府如今也等不得,鑫哥儿的身体她心里清楚的很,能不能活着成人还是未知数,如今子嗣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吴妈妈隔着帘子在门外听着,就拿眼角觑了一眼对面的房妈妈,随即心底冷冷笑了起来:张氏可真是好算计,可这次也太露骨了,拿捏着太夫人好说话,便坐地抬了身价,想压太夫人一筹?

房妈妈侧开眼不去看吴妈妈,耳中又听到大太太的声音:“不知太夫人对八丫头嫁进来可有什么想法?八丫头年纪虽小,可胜在听话懂事,又乖巧稳重的很,自小也会体贴人,她嫁进来照顾姑爷和鑫哥儿,我也放心!”

太夫人没有说话,门外吴妈妈忽然掀了帘子进来,笑着朝大太太行了礼,又对太夫人道:“太夫人,五夫人那边说是出了事,想请您去瞧瞧!”太夫人目光一闪,就站了起来,笑着对大太太道:“亲家太太稍坐,老五那边最近身子也不安生,也不知怎么了,日日喊着肚子疼,身上也不利索,无独有偶,藤姨娘竟也是这样,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好,太医瞧了也不知什么症状,我心里也惦念的很,如今府里可不能再出一星半点的事儿了。”

大太太也站了起来:“这可怎么是好!”她上去挽着太夫人:“不如我和您一起去看看吧。”太夫人就摆着手,也顺势让开了大太太挽着的手臂,道:“不用!我去去就来!”说着,由吴妈妈陪着就出了门!

等出了门,太夫人便沉了脸冷笑一声对吴妈妈道:“我们去延筝那边坐坐。”

太夫人和吴妈妈出去,房妈妈就掀了帘子进门,大太太沉了脸坐在玫瑰红的冒椅上,手里紧紧的攥着帕子,显然也气的不轻!

房妈妈暗暗叹了口气,大太太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还不见太夫人回来,她冷着脸忽然站了起来,对她道:“我们回去!”房妈妈上去扶着大太太,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太要不然再等一等太夫人?”

大太太道:“不等了!”等出了侯府上了马车她压着声音对房妈妈吩咐道:“去和林妈妈说一声,让她把太夫人答应大小姐的事传出去,传的越远越好!”只要这件事弄的人尽皆知,太夫人又是好面子的,如今萧延亦刚刚承爵,他们只会求稳哪还愿多出事端?!

“去请姨太太来,我有事找她!”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88 对策

“走了?”太夫人坐在萧延筝房里,抬眼去看吴妈妈,吴妈妈就点点头回道:“是,奴婢瞧着脸色可不好看!”

太夫人就冷冷一笑:“不好看又如何…我答应析华,是觉得六小姐不错,她竟是不声不响自己定了八小姐,如今侯府正是多事之秋,八小姐那么个小人怎么能陪着延亦去扛起侯府这庞大的家业!”

吴妈妈就赞同的点点头,她也觉得佟府实在太得寸进尺了,想了想她又道:“太夫人和佟大太太做亲家九年,又和已故二夫人相处九年,奴婢对她们母女也了解甚多,以奴婢看,佟大太太既然把话说出了口,又先斩后奏的先定了六小姐的亲事,想必不会轻易妥协!”

佟大太太她不敢说了解,可是二夫人她却清楚的很,那一身的心眼和手段,不是和佟大太太学的,又是来自哪里?!

“不会妥协?”太夫人就笑了笑:“那便让她去闹!”她倒要看看,佟张氏能做出什么事来!

萧延筝坐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等太夫人说完,她似乎也听明白了一些,就皱着眉头和太夫人道:“这么说…府里传的话是真的?娘真的答应二嫂,从析秋和八小姐之间选一个做我的新二嫂?”

大太太就微微点头:“你也大了,知道到也无妨,不过这件事未定也不用声张!”萧延筝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眼睛一亮就道:“那么说,娘本是有意析秋的,可是佟家太太却定了八小姐,所以您今儿才在我这里坐了一上午,就是为了避开佟家太太的?”

“鬼机灵。”太夫人呵呵笑着,忽又沉了脸:“这件事暂时不要和你二哥说,免得他多想!”正说着,萧延亦自门外走了进来:“什么事不让我知道?”他掀了帘子大步进来,太夫人见到他就笑道:“真是说你,你就到了!”

萧延亦微微笑了起来,又去问太夫人:“娘和二妹妹正在说什么?”太夫人目光一闪没有急着回答,萧延筝却接了话回道:“正说您的亲事呢。”

萧延亦就是脸色微微一变,又看向太夫人,太夫人知道自己儿子向来聪明,事情但凡提了头,他只要细想一想就能想到其中原委,太夫人就顿了顿,把大太太刚刚在她房里说的话,转述给萧延亦听:“我不想与她争执什么,便借口老五房里有事,就到延筝这里来避一避!”

萧延亦脸色沉了下来,紧紧皱着眉头去问太夫人:“可说了六小姐定的哪一个府上?”太夫人就皱着眉头去想,吴妈妈就笑着道:“说是原山东布政司洪大人府上的嫡子,也不知怎么样,说是这两天就定亲!”

洪大人?萧延亦没有印象,他冷着脸没有说话,太夫人就想转移话题,问道:“朝中如今怎么样?”萧延亦收了心思,去回太夫人的话:“宣同董坤达回来了,恐怕这些日子不会安生。”

太夫人一惊,就问道:“怎么说?可是为了福建战事?”萧延亦点点头:“有人发现,大哥当时走的那条路的路边,落一柄弯刀,那把刀不是普通的刀,而是二皇子的岳家在福建的一个冶炼厂所治…二皇子正为这事去了宫里。”

二皇子的岳家?太夫人脸色骤然变的难看至极,她半倾了身子去问吴妈妈;“我听说二皇子妃临盆在即,生了没有?”吴妈妈就摇着头回太夫人的话:“应是没有,若不然该有喜报送来才是。”

太夫人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三皇子必定会抓住不放了!”看来宣宁侯府又将会被卷入漩涡之中了:“宫里皇后娘娘可有什么动静?”

萧延亦就微蹙了眉头,淡淡回道:“皇后娘娘昨晚传了太医,说是胸口窒闷,要沐浴吃斋四十九日,为天下百姓祈福!”太夫人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不过是借口罢了,这么些年还从未听过她信佛!”

萧延亦没有说话,如今局势微妙,如紧绷着的弦,仿佛只要一点轻轻一碰,就会引发轰然大波,他知道这局势要动是必然之势,不过是早或是晚罢了。

太夫人喝了口茶,看着萧延亦问道:“你办事我放心,只是有句话我还是要和你说一说。”萧延亦认真的点点头,太夫人就道:“侯府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如今又被卷入漩涡之中,你在朝中定要忍得住这一时,断不可贸贸然做出任何决定,你可知道!”

“娘!”萧延亦回道:“这件事我心中有数,虽福建战事事关大哥,我们必须会去查个水落石出,但现今稳住家中才是重中之重,儿子明白!”太夫人就放心的点点头。

这时门外萧延亦的常随就隔着帘子道:“侯爷,钱大人来了!”萧延亦听着就站了起来对太夫人道:“圣上留了他在宫中,此刻来怕是有要事,我去一去!”太夫人就点头道:“去吧!”萧延亦就由吴妈妈掀了帘子出去。

东昌伯钱忠长的胖胖的,看上去比萧延亦略长了几岁,一见萧延亦进来就笑着站了起来,对身边作陪的萧四郎道:“你二哥这笑容以往便就迷住了万千女子,如今这势头只会越来越猛,看的我好生嫉妒。”

萧延亦摇摇头没有说话,萧四郎却捧着茶盅眉梢一挑回道:“我可听说你昨夜又抬了一位进府,这半年已经是第三个了吧,该换我们嫉妒你才是…”钱忠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要谦虚一番,萧四郎却是话锋一转:“嫉妒你得了嫂夫人那样大度贤惠的夫人!”

钱忠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就指着萧四郎和萧延亦说话:“老四这么多年依旧不改,但凡说话总有一句能戳中你的痛处,让你连反击都无力!”

萧延亦就微微笑着,看着钱忠问道:“你从宫里直接来的?”钱忠收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认真的道:“皇上将董坤达查的案宗扔在了二皇子脸上,让他回去自己看!”萧延亦和萧四郎就双双眉头一蹙,这么说皇上是相信了董坤达,开始怀疑二皇子了?

萧四郎就缓缓抚摸着杯盅没有说话,萧延亦和钱忠又说了几句,钱忠就站了起来:“府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萧延亦没有留他,送他到门口又让常随送出府。

他转回头,和萧四郎对面坐在黄花梨木高脚扶手椅上,两人沉默了半晌,萧四郎忽然开口道:“你的亲事怎么样了?”萧延亦一愣,没想到四弟会问这事,他向来不会关心这些,他露出错愕的表情看着萧四郎,萧四郎就眉梢微挑道:“听府里下人们说的。”

原来如此,萧延亦就答道:“佟大太太和母亲生出了分歧,怕是有一番周折!”萧四郎就皱了皱眉,却突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边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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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正和姨太太在说话:“你今天就写信给洪家,让他们找了媒人来提亲,尽快把婚事定下来。”姨太太就惊讶的看着大太太:“姐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去侯府与太夫人没有谈成?”

大太太就冷冷笑着道:“说是看中了六丫头,嫌八丫头年纪小!”姨太太就叹了口气,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她劝大太太道:“那您有什么打算?”侯府的亲事最重要,若太夫人执意要娶六丫头,也不是不可,都是庶出的,六丫头和八丫头本质上没有分别。

大太太就目露厉光,握着茶盅道:“这是华儿临终嘱托,她既如此定就必然有她的原因,况且,我也觉得八丫头比六丫头合适。”

“姐姐!”姨太太皱着眉头道:“您可想过,若是太夫人不退让呢?前侯爷的死虽让侯府有些伤筋动骨,可皇上不还封了他一等忠勇侯,荣威大将军么,虽只是头衔并无实权,但足以说明侯府无论如今看着如何,可根基还在,你总不能为了这件事,去得罪了太夫人,最后大家弄的不欢而散,婚事不但成不了,反而变成了仇家,这岂不是得不偿失!”若是换做平日姨太太不会和大太太说这样的话,她心里清楚的很,无论佟府谁嫁过去都与她无关,但前提是,侯府这门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决不能丢!

大太太没有说话,姨太太心里也没了底,不知道她作何打算,过了半晌大太太终于开了口:“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你不要再说了。”依旧是一意孤行!

姨太太心里就暗暗摇了摇头!

姨太太当日就写了信由佟慎之借了兵部的邮道回了山东,过了五日后便收到了回信,洪大人果然很高兴,当即说请了杨夫人做媒,上佟府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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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雁小步跑着回知秋院,脸色白的毫无血色,她呼呼喘着气和析秋道:“小姐…那位杨夫人又上门了!”析秋眉头略蹙,杨夫人?春雁等不及她去想杨夫人是谁,就立刻解释道:“就是上次府里唱堂会时来的那位杨夫人。”

析秋微微怔住,佟析言和任府定亲后,她曾一次听房妈妈和大太太说话,说起姨太太生了大太太的气,说得罪了徐大人的上司,山东布政司洪大人…而当日杨夫人来时,就是为了洪公子和佟析言的婚事。

没想到过了一年,大太太和姨太太竟又重新提起这门亲事!

她露出讥诮的笑容来,看来大太太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春雁见析秋依旧是冷静从容的样子,就拉着她道:“小姐,您快想想办法,您难道真的让大太太把您嫁去山东?”析秋略蹙着眉头,大太太这样急切,看来那日去侯府和太夫人并没有谈好,所以她才急着把她嫁出去,这样一来太夫人在佟府的亲事上,就没了选择?

真是可笑!

析秋抓住春雁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明天一早,你再去一趟普济寺,请普宁师太三日后到府里来!”春雁知道,析秋这是有了对策,就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春雁慌忙的下去准备,析秋就沉默的坐在炕上,忽然门帘子一掀,夏姨娘匆匆走了进来,她脸色泛白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跌跌撞撞,析秋一惊就急忙起身迎了夏姨娘:“姨娘,您怎么了?!”她又朝屋里整理箱笼的司杏喊道:“快倒杯茶来。”

“姨娘!”析秋将夏姨娘扶坐在炕上,握着她冰凉的手问道:“我去让大太太给您请大夫来,您可是心绞痛又犯了?”说着她就要起身,夏姨娘一把拉住她,缓了口气道:“六小姐…我没事!”

析秋回身看着她,接过司杏递过来的茶喂夏姨娘喝了些,她脸色好看了些许,析秋见她无事才放了心:“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姨娘就握住析秋的手,析秋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六小姐,秀芝刚刚和我说,她听梅姨娘房里的丫头在议论,大太太要把你嫁到山东去,八小姐则嫁去侯府续弦,可是真的?”

析秋眉头一拧,夏姨娘终归还是知道了,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夏姨娘一见她做出肯定的答复,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你可知道那山东洪公子是什么人,你绝对不能嫁到山东去!”

析秋安抚的给她顺着气,夏姨娘就按住析秋的手:“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依了大太太,我现在就去给你父亲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他!”她说着就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要回去。

夏姨娘从未这样,永远似水流一般,匀速的做着任何事,析秋心疼的抱着她,摇头道:“是女儿让你担心了!”她又抬起来头,与夏姨娘对视:“这件事不用告诉父亲,当初大太太为三姐姐定洪公子时,父亲就没有反对,您又有什么把握,父亲对我会比对三姐姐更加上心?!”

夏姨娘愣住,析秋就微微笑着道:“您不用担心,女儿心里有数!”夏姨娘此刻已方寸大乱,女人的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她总以为大太太好歹能给析秋选一门正常的亲事,不论富贵不论身份,对方至少是个正常人,没想到却是个…

“那我们就去争一争,让大太太把你嫁到侯府去,不管怎么说洪公子是绝对不能嫁!”析秋按着她的肩膀:“姨娘,姨娘!”她蹙着眉头道:“您听我说…侯府的亲事不用争!”

夏姨娘就惊讶的看着析秋,满脸的不解!

这边析秋在和夏姨娘说话,那边梅姨娘和八小姐母女也正在说话,梅姨娘就笑眯眯的靠在椅子上,看着佟析玉道:“我总算没有白在大太太面前做地伏小这么多年,如今侯府的亲事总算落在你头上了!”她捂着嘴唇压抑着笑声大笑了起来:“我倒要瞧瞧,往后府里还有谁敢小看我们母女!”

佟析玉羞红了脸,垂着头道:“姨娘,这婚事还没有定呢,若是被旁人听到,会笑话我的。”

梅姨娘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胸有成竹的道:“你没瞧见今儿杨夫人来了?杨夫人这是提亲呢,六小姐的亲事一旦定下来,那府里还能有谁和你去争!”

佟析玉满脸酡红,脑中就浮现出萧延亦温润如玉的样子,往后他就是自己的相公了吗?她不敢相信,可这却又是真的!

“对了!”梅姨娘一下坐直了身体,佟析玉一惊问道:“怎么了?”梅姨娘就握着手对佟析玉道:“我要把我这些年的攒的头面首饰和银钱都准备准备,宣宁侯府是高门大户,府里光是打赏下人用的就是八分的银锞子,大太太那边不能指望她给你准备多少嫁妆,所以姨娘要好好给你算计算计!”她说完就忙忙叨叨的进了内室,在里面一通找…

佟析玉看着梅姨娘忙碌的背影,就微微笑了起来:“那您忙着,我去三姐姐那边坐坐。”说着她便出了门,一身石榴红的川红对襟褙子,如火般耀眼夺目,一路走过,府里的下人皆是低眉顺眼和她问好,佟析玉背脊挺的直直的,目不斜视一路穿过花园回了西跨院。

守着角门的婆子一见八小姐过来,就笑着迎上去:“八小姐,这一大早你这是去了哪里?”说着又从身后拿出把伞出来:“虽说才三月,可这日头晒了也闷的很,奴婢给您撑着伞!”

佟析玉目光微微一跳,就笑转了身看着婆子道:“那劳烦您了!”说着,由丫头扶着进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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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眯着眼睛怒道:“亏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竟散布谣言让人人都知道延亦和佟氏女定了亲!”这件事连娄老太君都知道了,想必这京城人人都知道了!

吴妈妈坐在一边,从马车的车壁暗格上,取出茶壶给太夫人倒了杯茶,也是铁青着脸色,太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两人沉默的回了侯府,太夫人下车时,正遇到从里面出来的萧四郎,她站在门口看着他怒道:“这几日都没见着你,你在忙什么,你二哥那里事情那样多,你也不想着帮一帮他!”她说完,又想到这次侯府爵位能顺利拿到,老四的功不可没,语气不由又软了软:“你也多在家呆呆,别总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