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顾虑没有了,却生出新的隐患来,这世子之位也不能再等了。

心思转过,他转身又回了太夫人了院子。

太夫人见他回来先是一顿,随后又了然,她的儿子她最了解了,便问道:“是为了鑫哥儿的事?”

“是。”萧延亦看向太夫人,沉吟了片刻,道:“娘,我想先将鑫哥儿的世子立了,您若是没有意见,我明日就递了折子去礼部。”

太夫人端着茶却没有喝,沉思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道:“也好,原是考虑鑫哥儿身子不好免得将来有变数,如今他生龙活虎,每日下午还能和晟哥儿围着花园走一圈,越发的健壮了…”说着一顿又道:“承宁那边你可商量过?”

“等批文下来再告诉她不迟。”这些事本就早就定了的,鑫哥儿是嫡子又是长子,立他为世子无可厚非,说不说有何区别!

太夫人听着却是拧了眉头,道:“你啊,看着脾气好却是最倔的就是你,这样的大事你怎么能不和她商量呢,又恰好落在她有孕的节骨眼上,你让她怎么想。”

萧延亦自然明白太夫人的意思,若说刚刚他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二夫人商量,现在他却没有半丝犹豫了,沈氏的孩子,藤氏的末路包括鑫哥儿的身体,都是和此事脱不了关系,世子之位早早定下来,往后的事也好处理了。

太夫人叹了口气,摆手道:“我也老了,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了,但我有一点,无论你们怎么去闹,但不能伤了她腹中的孩子!”

萧延亦点了点头:“儿子心里有数。”

析秋带着敏哥儿回到房里,敏哥儿坐在玫瑰床上,趴在茶几上看着析秋:“母亲,二伯会觉得鑫哥儿聪明吗?”析秋笑着点头,赞赏道:“是,鑫哥儿今天表现的很好,我们敏哥儿做的真棒。”

敏哥儿就放心的松了一口,开心的笑了起来。

萧四郎大步走了进来。

“四爷!”析秋笑着将他引到床上坐了下来,倒了杯凉过的清茶给他,敏哥儿则走了下来,恭敬朝萧四郎行了礼,喊道:“父亲!”

萧四郎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今天先生讲的什么?”

敏哥儿看了眼析秋,回道:“讲《五字鉴》。”萧四郎眉头一挑,问道:“《千字文》说完了?”

“说完了,先生让我们自己温习,从前天开始说《五字鉴》。”萧四郎若有所思,析秋便笑着看向他,岔开了话题对敏哥儿道:“快去洗手,回来吃饭!”

“是。”敏哥儿应是,由奶娘领着去洗手,析秋则在萧四郎身边坐了下来,道:“四爷,藤氏自缢,您可知道?”

“嗯。听说了。”神色淡淡并为放在心上,可析秋却是话语一顿,萧四郎本来没觉得的什么,见析秋这个样子却是一愣,问道:“怎么了?”

析秋拧了眉头,想着要不要说给萧四郎听,萧四郎端着茶正等着她说话…

“妾身也只是猜想。”析秋说着有些犹豫:“毕竟没有证据,说给四爷听,总觉得有些…”有些像长舌妇一样。

萧四郎整了整坐姿,认真看着她,析秋想了想便轻声道:“藤姨娘在庵庙里自缢,妾身虽没有看见,却总觉得有些蹊跷。”萧四郎一顿,析便将藤秋娘去求二夫人,第二天二夫人去了宫中,太后娘娘就为藤家的事在圣上面上开了口,紧接府里头沈姨娘就流产了,二夫人怀孕两个半月却和太夫人以及萧延亦说两个月,以及藤秋娘忽然死去…

都是细碎的事情,析秋也是一件一件串起来的,她说完看着萧四郎:“二嫂出生高贵,在府里一直得众人尊敬,娘也很喜欢她,甚至和我们几个妯娌间也是相处的和睦。”一顿又道:“所以妾身也不相信,只是怀疑而已!”

萧四郎拧了眉头,侯府自初人员关系就相对简单,女人之间的争斗他没有亲身体验可也并不少见,旁的府里的事也多少听说过,现在听析秋如此一说便面露不悦道:“既是这样,便去让二哥查一查,若是真有此事,怎么也不能放任她如此下去!”

“别!”析秋就怕他这样,所以才不敢和他说:“一来我们没有证据说了别人也不定会信,二来,毕竟是二房里的事,我们也不好插手手,说不定传出去反倒落了我们居心叵测也未可知!”

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他们夫妻为了爵位的事,想要二房没落好收渔翁之利。

萧四郎一怔拧了眉头,女人的心思他难以理解,就见析秋按着他,又道:“四爷就听妾身的,这件事您若是要说,也要再等等,好不好?”就是说也不该他们说,二房不还有沈姨娘嘛!

萧四郎迟疑的点了点头,析秋将敏哥儿刚刚说的事和萧四郎又细说了一遍:“…《五字鉴》是妾身在四爷书房里找到送过去的。”

萧四郎才想到析秋那日在他书房里找书的事,却没有说找的什么书。

“妾身不放心鑫哥儿,所以就使了小聪明,提醒一下太夫人和侯爷…鑫哥儿实在太弱了,他还小没有防备也受不得任何一次的伤害…”萧四郎不待她说完忽然拂袖站了起来,冷声道:“不管她是谁,府里的事怎能容她如此行径,侯府非王府后院,任她如何都无人去管。”

想到鑫哥儿和析秋的关系,萧四郎看着析秋道:“你做的对,可也太隐晦了些,大哥和娘未必全然明白意思。”

析秋也叹气,难道还让她去和太夫人说,怀疑二夫人对鑫哥儿不利?莫说太夫人不信,就是她自己也难以说服,毕竟二夫人现在对鑫哥儿什么也没有做,她且不是成了无风起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四爷。妾身想着,能不能在鑫哥儿身边多加两个随从,添个精明的丫头。”防患于未然。

萧四郎凝眉想了想,点头道:“这件事我去和二哥说!”说着一顿又道:“你也自当小心一些,她若真有异心,府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她!”

析秋点了点头,藤秋娘的事也罢,沈氏的事也罢,都是二房的事他们夫妻不好干预,但鑫哥儿不同,若无意外他就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人,是侯府未来的希望,又代表着未来侯府的立场和势力方向,是整个宣宁侯府的大事,不能有任何的马虎之处!

鑫哥儿只是孩子,不论她是谁的外孙或是谁的骨肉,孩子都是无辜的,她不能无视他可能受到的伤害。

萧四郎沉了脸色坐了在析秋身边,揽了她的肩:“这两天开始府里的事都是你在管,你也注意点身体,别太劳累,一般的事情就让下人去办!”析秋点了点头,回道:“妾身知道了。”

萧四郎点了点头。

敏哥儿的脸在门口探了探,析秋便拉着萧四郎起身,道:“我们去吃饭吧。”萧四郎却是拧了眉头道:“我去一趟凌波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四爷现在去找二哥?”

萧四郎点了点头,沉声道:“也正有别的事情找他。”

析秋没再说什么,牵着敏哥儿送萧四郎出门,母子两人则回了房里用饭。

萧四郎一路到凌波馆,萧延亦正和幕僚说话,萧四郎进来幕僚便行了礼退了出去,萧延亦和萧四郎各在正厅里坐了一边,萧延亦便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萧四郎挑了挑眉,萧延亦便道:“藤家沉掉的那一船盐,市舶司已经查出乃是走私的私盐,船上两员船工已经主动招供,这件事你怎么看?”

大周的盐业有明文律例,凡未得盐运司许可经营的商家,一律不得私自开盐。

但因为盐业赋税沉重,却又是暴利,便是有律法限令也依旧有人私下偷运偷卖,此类事也不可能一一细纠,但是,但凡查出违反律例者,惩罚皆是没收家产充公流放!

萧四郎点了点头,回道:“圣上即是要做,自是早已经摸清了底细,想必这两日段公公就会带人去搜藤府各处…轻则没收家产,重则充军流放。”说着一顿又道:“五弟那边,还是你去劝一劝,藤家已是强弩之末,让他不要再想去做补救。”

“嗯。”萧延亦点了点头,又道:“藤家之后,我料想市舶司必然会再重启几处,福建那边我打算派人过去,先做了准备,一旦将来圣上重开海禁,我们也不至于全无准备。”

萧四郎想了想,对萧延亦道:“沈家在福建还有一脉未净,你既是派人过去,不如和沈家的人打个照面,当初我在福建也多亏他们才能顺利查出大哥死因,如今先皇后离世多年,沈家早已非皇亲国戚,能给以方便也不用过多顾忌。”

萧延亦点了点头:“我回头吩咐下去,就让戴全去吧!”萧四郎没有意见,萧延亦又道:“苗疆那边可有消息?”

说到苗疆,萧四郎便沉脸,语气也恢复冷淡:“没有,派去的人悉数没有回来。”

萧延亦也凝了眉头,叹气道:“这么多年了…”说着一顿将藤秋娘手里有苗药的事说了一遍,萧四郎猛地站了起来,身上骤然散开浓浓的杀气,他怒道:“此事你怎么不早说!”

“你冷静一点。”萧延亦劝解道:“我们没有证据,即便是告诉你又能如何。”

萧四郎周身气息冰冷,萧延亦又道:“老四,你平时处事冷静,可但凡和这件事有关你便总是冲动行事,以后这事便让我去处理,你不用管了!”

“你如何管?!”萧四郎拂袖冷冷道:“你不用说了,我心中有数!”说完,转身要走出去,忽然又似想到什么,回头看着萧延亦道:“鑫哥儿的事,你上点心。”说着一顿又道:“让胡总管挑两个会些拳脚的小厮跟着,再从娘身边挑个年纪大些的丫头陪着。”

萧延亦一怔,惊诧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你后院的事自己处理!”说完,不想和他多说转身便出了门。

萧延亦怔怔的坐在哪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萧四郎回去时,析秋正在房里做着针线等他,见他回来便站了吩咐门外的春柳:“将饭菜端进来。”说着,服侍萧四郎脱了外套边道:“四爷去二哥那边了?”

萧四郎在桌边坐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析秋又道:“您和二哥说了?”

“嗯。”不如去时温和,此刻处处透着冷意,析秋疑惑的看着他,坐在他对面:“四爷和二哥起了争执?”

正好春柳端了饭菜来,萧四郎没有说话,析秋拿了帕子服侍他洗了手,便坐在一边陪着他吃饭,等萧四郎吃完析秋奉了茶,他喝了一口道:“没有,我只和他提了提,旁的没有多说。”

析秋放了心。

等萧四郎进去梳洗,碧梧带着问玉匆匆来了,析秋眉头一拧看着两人问道:“什么事,这样匆匆忙忙的。”

问玉就低声回道:“夫人,奴婢刚刚看到秋萍匆匆出了门,像是去了前院。”析秋听着一愣,问道:“可看清去了哪里?”

问玉点了点头,回道:“像是去了二夫人的院子,奴婢不敢走的太近,在门口看着她进去就出来了。”

“你再回去,看着她还会去哪里,一定看仔细了。”

问玉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碧梧面露犹豫道:“夫人,浆洗房里的胡韩瑞家的,和奴婢说了一件事。”析秋一愣,就听碧槐压低了声音,回道:“浆洗房里虽不负责各处主子贴身的衣裳,但主子的床单等物都由她那边负责,二房那边藤姨娘每月月初都要换两次的床单,月底只换一次便罢,沈姨娘那边也有规律,到了每月二十日沈姨娘的床单每一日都要拿来洗…”

后面的事碧梧有点没明白,就照搬了说给析秋听:“可自从上上个月,沈姨娘月初就会连着换几日的床单,且单子上多少都会因为小日子弄了一些…”

碧梧没有听懂,但析秋却是明白了其中所代表的意思。

沈氏月底侍寝,但她的小日子却是二十左右来,小日子干净后就轮到她侍寝,按女性生理期说,侍寝的那几日正好是安全期,很不容易怀孕,而二夫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把她安排在那几日,沈氏也必定明白,她改变不了侍寝的时间,所以就暗地里用了药,将自己的小日子提前了,这样一来侍寝的那几日就不是她的安全期。

小日子来时,床单上多少总有些肮脏的,所以胡韩瑞家的从沈姨娘洗床单的时间上,判断出沈姨娘偷偷调整了小日子的时间。

析秋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你不明白便罢了,问玉那边你也去看着点,她年纪小我怕她一个人应付不了。”碧梧点了应是,匆匆出了门。

萧四郎正好从里面出来,问道:“和谁在说话?”刚刚紧绷着的脸色已经松了不少。

析秋便笑着道:“今日把二十八的菜单拟了,碧梧来说厨房里几道配料不够,几个婆子要来请示明日采买的事,她挡了回去说明儿一早再议!”萧四郎听着就点了点头,靠在了床上朝析秋招了招手,问道:“快到端午节了,城外每年都会有划龙舟竞赛,你想不想去凑凑热闹,若是想去我便让人按排,待那一日我陪你去看。”

析秋眼睛一亮,又想到那么多人,萧四郎说安排必定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便道:“还是算了,划龙舟也没有出彩之处,妾身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说着一顿又道:“四爷若是得空,不如带敏哥儿去看吧,妾身在家里等你们。”

萧四郎抱着她,回道:“你若不去,敏哥儿便让天诚陪着去便罢了!”

析秋不置可否,笑看着萧四郎道:“四爷若真是诚信邀请妾身去,那妾身就勉为其难,走这一遭吧!”萧四郎被她的语气逗的笑了起来,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捏了她的鼻尖回道:“那真是难为夫人了。”

析秋歪在他的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萧四郎侧目看着她,想到她刚刚和他说起种种猜测和怀疑,又私下里用的小手段,觉得她不但心思细腻用的小聪明也让他好笑不已,心也随着软成了一片,抱她入怀亲昵的道:“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定要告诉我,你要记住我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

析秋回揽着他的腰,闷闷的点了点头,又昂着头看他,满脸真诚崇拜的样子:“嗯,有四爷这样一颗大树,妾身自是要好好享受底下的阴凉才是!”

萧四郎男子顶天立地的感觉,瞬间被她推到一个高度,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揉着她松下来的头发:“何时竟学会溜须拍马了,嗯?”析秋被她搂着,连忙摇着头真诚的回道:“妾身句句出自肺腑,绝无半句虚假,还请四爷明鉴!”

萧四郎越发的欢快,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中才能平了心头的喜爱,便转身压了她在身下,挑了眉头道:“既如此,那便好好在大树下乘凉吧。”

析秋一愣,萧四郎的吻已如江水般不留一丝缝隙席卷而来…

她抬手环着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随即他身体一侧,就将析秋带到他身上趴着,萧四郎唇角一勾,煞有其事的以手臂枕着头,挑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着析秋…

暗示她,可以为他宽衣了。

析秋失笑…

忍着羞赧一脸坦然的给他脱了衣服,半点没有平日里脸红羞涩的样子,萧四郎不由狐疑的去看她,析秋便绷不住笑歪在一边…

萧四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揽住,不由分说便吻住她的唇,满腹的空气被他吻尽,析秋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彼此间的气息…

再回神时,身上的衣裳已被褪了干净。

萧四郎压进她的身体,紧紧搂着她…

一声轻轻的呢喃声,析秋弓着身子抓着萧四郎的手臂,迷蒙着眼睛看着他,叹着问道:“妾身是不是也要如大嫂那样,吃一些药…”

“不用。”萧四郎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便是再等几年也无妨,等你年纪再大些也好。”

析秋配着他的节奏,胸前的丰盈跳动着萧四郎覆手上去,仿佛丈量一般,笑着道:“还要再养些日子…”

析秋所有的反抗,便化成细碎的嘤咛声…

二夫人听邢妈妈回禀:“…荣总管说藤家的盐是私盐,若是他所料不错这两日处置藤家的圣旨就会送出去,抄家没族流放必逃不过!”二夫人听着点了点头,回道:“你回去告诉哥哥,让他谨慎一些,切不可马虎大意了。”

邢妈妈点了点头。

“夫人,郡王让您告诉侯爷,说端午节王府在府里设宴,请侯爷和萧四爷过去吃酒赏花。”

“你回去告诉大哥,就说我知道了。”说完便想到藤秋娘连死前说的话,又想到萧延亦今天在太夫人房里的表现,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经意间流露出希翼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第二日上午,邢妈妈从王府回来,一进门就急急的关了门,让紫檀去外面守着门。

二夫人正换了衣裳要去太夫人处请安,见邢妈妈如此,以为是荣郡王出了什么事,脸色一白站了起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这样紧张。”

邢妈妈就压低了声音,小声回道:“夫人,郡王让奴婢告诉您,侯爷今天上午往礼部递折子了。”二夫人神情一松,递折子稀松平常,随即她又想到荣郡王不会无缘无故说起递折子的事,遂正了脸色问道:“折子里说的什么?”

邢妈妈就愤愤不平的回道:“是立世子的折子。”

砰!

二夫人手里手里端的茶盅就落在了地上,她顿时满脸的怒意难平,问道:“大哥确定是立世子的折子?”

邢妈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萧延亦!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连我说都没说,就直接去办了。

你将我置于何地!

她喘着气,邢妈妈也是气的不得了,扶着二夫人道:“您也别气,这事儿还要礼部核过以后才能批下来,我们不如请太后娘娘去打个招呼吧!”

二夫人摆了摆手,冷笑着道:“我原也不在乎一个世子之位,他若是与我商量立了鑫哥儿,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他是佟析华留下的嫡长子,可是他如今竟是商量也不与我商量,直接递了折子进去,我便咽不下这口气。”

她想到鑫哥儿那天说的先生教的典故,什么手足相残之事…

“夫人,那折子到底是拦还是不拦?”邢妈妈问道,二夫人便想也不想回道:“自是要拦。”立世子前若是鑫哥儿夭折,那不过是侯府的嫡长子夭折,若是立了世子夭折,那可就是侯府的世子薨逝…

无论是祖嗣还是葬礼皆是不等的。

二夫人眯了眼角,寒光闪过她便冷笑起来,和佟析秋走的近…

那便让你四婶婶亲手送你一程!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52 受伤

“夫人,各处妈妈们来回事了。”

析秋从梦中一惊醒来,就看到春柳站在床前,帐子已经打了起来,她揉着额头起来问道:“什么时候了?”

“卯正。”春柳扶着她起来,拿了迎枕给她塞在身后:“李妈妈来了,在穿堂里候着呢。”

析秋应声下床穿鞋,边道:“四爷什么时候走的?敏哥儿起了吗。”

春柳回道:“四爷丑时走的,敏爷已经醒了,这会儿去花园里跑步去了!”说着碧槐和碧梧已经端了热水进来,析秋进了净室,碧梧拿着胰子立在一边,碧梧捧着帕子围在析秋的领口伺候析秋梳洗,碧梧就一边小声说昨晚秋萍的事:“…在二夫人院子里待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一路回了韶华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奴婢看着她出来的方向,像是姨娘们住的院子,可具体去的哪间却说不准。”碧梧递了帕子,析秋擦了脸往外走,坐在梳妆台上,碧槐开了胭脂色的一个拳头大的盒子,挑了珍珠芙蓉露抹在析秋脸上。

二房的后院里统共只有沈氏一人,藤秋娘的院子里的人已经打发了,秀红被送去扬州庄子里,里面如今空关着的,只有沈氏房里有人进出。

秋萍不可能去藤秋娘的房里,那就只有去沈氏房里了。

她找沈氏做什么?

析秋有些吃不准。

碧槐跟着春雁学了梳头,现在梳的头虽不如春雁快,但因她好学又肯钻研,虽是不快但却要精致一些。

“挑太夫人给的首饰,那串祖母绿的手串也找出来,再包一荷包的银锞子带着…”析秋一一叮嘱后,又道:“我房里人少,原是春雁出去了你们几个也够用,却没有想到替二夫人接了中馈,你们几个也个个忙的脚不沾地的…”

想了想,她又道:“我记得上次朱三成家的小丫头,叫绿枝的。”她看向春柳,春柳点了点头,析秋便道:“回头领进来送去教司处学几天规矩,领进来放在岑妈妈身边,让她瞧瞧,若是觉得机灵就让她顶了碧梧的事儿…”

三个丫头皆是一愣,碧梧更是面露惶恐,她的事儿被别人做了,那她做什么!

析秋便笑着道:“我房里就春雁春柳领一等丫头的月例,你和碧槐都是领的二等,也总不能让你们一直领二等,这个月我便去账房打了招呼…”

她房里本是可以有四个大丫头的,但碧槐和碧梧进门来时就说的是二等,析秋因为刚嫁进来一直也就没说这个事儿,私下里让春柳拿了房里的银钱贴她们两个,如今她房里只剩下三个人,院子里的都是些做粗活不近身的,若是提她倒无所谓,别人反倒觉得她小家子气!

碧梧和碧槐双双面露喜色,搁了手里的东西,朝析秋行礼:“谢谢夫人!”

“以后碧槐接了春雁的管着我贴身的私物,碧梧外面的事儿暂时还做着,等绿枝瞧着不错,再放到房里来。”一顿又道:“问玉年纪小了,再跟着岑妈妈后面历练历练,以后再说!”

说话间,碧槐已经梳好了头,析秋从来不抹胭脂,所以工序简单很多。

春柳听着犹豫的问道:“那白枝呢?”总不能要了妹妹,却留了姐姐吧?

析秋想了想,便吩咐春柳道:“我倒是把她忘了,不如这样,晚上春雁回来你和春雁打个招呼,让她带着白枝去医馆里,看看她能做什么,也找点事儿做,十四岁的年纪了,这两年也能说人家了。”

春柳听着点了点头。

析秋喝了半杯的温水,碧槐又挑了块如意糕让她垫了垫,扶着析秋去了穿堂。

一干的管事婆子已经候在那里,见析秋过来纷纷弯腰行礼。

析秋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笑着道:“让诸位妈妈久候了。”有人忙回应该的,析秋又道:“明日就是二十八,这两日该准备的东西也俱都齐整了,时间上有些赶,万幸是有惊无险,还辛苦各位妈妈了。”一顿又道:“明儿来的客人虽不多,可府里许久不曾办过大事,跟着后面就是二小姐的婚事,如今这次宴请也当给各位妈妈熟悉熟悉,免得有些规矩许久不用就生疏了。”

众人应是,析秋便看向管妈妈,问道:“昨儿在账本瞧见,库房里原有两个喜鹊登梅的红木大圆桌的,让人去通知妈妈找出来,可寻到了?”

“夫人!”管妈妈面露为难道:“这桌子还是五爷成亲时用过一回,这会儿临时去找,奴婢哪里能寻得到,夫人也太为难奴婢了!”

说的不软不硬却是将析秋吩咐的事挡了回来。

春柳站在身后,脖子一梗就要出声叱责,析秋却是笑着点头,眼睛却没有半丝温度:“妈妈即是找不到,那便让旁的人去找吧,库房虽大可若是样样东西摆放齐整了,想必也不用费多少工夫。”析秋说着一顿,就看向李妈妈:“李妈妈是二嫂身边的得力妈妈,做事向来细心,这趟差事恐怕还要劳烦您了。”

对事不对人的样子。

众人暗惊,四夫人真是巧妙,抹了管妈妈的脸,却转头让二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去做!

果然,管妈妈脸色一僵,就看到李妈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上前应道:“是,奴婢稍后就带着人去库房了寻一寻!”

析秋认可的点点头,余光看到管妈妈还要说什么,她却是转了目光,去看张妈妈:“菜单拿去给太夫人和二夫人瞧过了?”

张妈妈点头应是:“瞧过了,夫人要不要再瞧瞧?”说着把菜单递给析秋。

“十二荤,八素,例汤四份!”析秋放了手中的菜单,看着张妈妈吩咐道:“你昨儿与我说还差一些配料,今儿一早让人送进来…可列了单子,也拿来我瞧瞧!”

张妈妈搓着手,笑呵呵的回道:“夫人说笑了,这厨房里若是大菜荤菜,买时会列了菜单到时候一一让人送过来,可这些配料如茴香,八角,桔皮等小件儿的,自古都是不列的单子,取了回来各房分一些走,约莫用几日就没有了。”有了管妈妈在前,张妈妈说话不自觉的姿态低了一分。

析秋挑眉看着她,张妈妈目光一转又解释道:“…便是二夫人掌家时也不要求列的。”

“原是这样。”析秋笑着点了点头:“张妈妈既是说二嫂也不要求的,又是旧例,若是不列倒也无可厚非。”张妈妈神色一松,眼底掠过得意之色,析秋话锋一转:“可眼下我代二嫂掌家,这府里头里里外外的事,我是新人新手不懂也不明白,可就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做的仔细才是,将来将账簿还给二嫂时,我也不至于照着账簿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一顿又道:“张妈妈,你说是不是?”

她知道,府里采买的那些事儿,这记账的不记账的采买的数量多好,这里头油水大着呢,这些婆子以为她新手上来,不免心里存着轻视,想着趁机捞一笔,她也明白若是一点油水不放,难免她们做起事来就不尽力尽心,可若是手放的太松,这些人的胃口可就没个底了。

果然,张妈妈一下噤了声,神色一顿,偷眼去看李妈妈。

李妈妈垂着目光束手站在析秋身后,不动不言,张妈妈心里一怔,回道:“夫人说的也在理,可这事儿府里自古便是如此,一时夫人让奴婢做,奴婢也不知要如何记这零碎的账,府里头也无旧列可循…”

嘴上应是,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不服气。

一个张妈妈这样,底下还不知多少婆子存了这种心思。

析秋目光穿堂里众人身上扫过,心里冷笑,却是面色平和的回道:“那这样罢,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旧列难循或是无处下手不会记的账,你们便将往府里送货的人介绍于我,你们事多我也不给你们增加负累,便让那些个供货的人,将他们的记账的本子送来我瞧罢!”

众人神情一凛,若真是拿了外面的账本去和府里的对,那这里站着的一干人,没有几个能干净摘出来的。

李妈妈也是一怔,二夫人的手段是刚中带柔,狠罚也厚奖。

四夫人却是柔中带刚,不说惩罚但句句含沙影射…

众人皆是朝张妈妈看去。

张妈妈知道其中利害,不得已只得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夫人,这可使不得,外面的东西怎么能拿进来污了夫人的眼呢,若是夫人实在想看,那奴婢自今儿起就记账便是。”这算是面上服了软!

点到即可,这些都是府里的老人,面子上总要留点。

况且,她不过是代被别人做事,只求在她手里不要出事即可,旁的好坏自有二夫人去判别处理。

“既是这样,那便散了吧!”

众人应是,纷纷行了礼退出了院子,李妈妈和管妈妈留了下来,李妈妈回道:“奴婢陪着管妈妈去寻吧,库房一直是她管,有她在总是要简便一些。”

管妈妈也在一边勉强笑着道:“是,是。”

两人偷偷去看析秋的神色,暗自揣摩。

析秋不置可否,深看了眼李妈妈,点了点头:“有劳妈妈。”

李妈妈连声应不敢,和管妈妈出了院子。

人一走春柳就沉了脸:“当我们都是软柿子呢,二夫人那边捏不动就想到我们这里来耍威风捡便宜,想都不要想!”说着,看着析秋道:“夫人,奴婢瞧着这些人都卯着劲的想贪好处呢。”

有好处谁不想贪呢,析秋笑着起身道:“去瞧瞧敏哥儿回来了没有!”

春柳正要出门,却是突地停了脚步,喊道:“敏爷!”说着三两步冲到门口去。

二铨这个时辰还没进府,敏哥儿由奶娘抱着进了门。

析秋一惊也转头去看,就看到趴在奶娘肩上的敏哥儿,品竹色的直缀,衣摆上落了几处红红点点的血迹,她目光一凝冷声问道:“怎么回事。”人已经朝敏哥儿走了过去。

奶娘脸色煞白,走路时腿也有些抖,颤颤巍巍的回道:“敏…敏爷跑步时,摔倒了。”

敏哥儿听到析秋声音,从奶娘肩上抬起头来,小小的眉头拧着,原本绷的紧紧的小脸顿时松了下去:“母亲!”眼泪唰唰的落了下来,无尽的委屈!

敏哥儿会这样,想必必是伤的不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