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析秋也叹了口气,只能她忙完了萧延筝的婚事,过了她的回门礼再回去看看了。

岑妈妈笑着行了礼,忽又顿了顿又道:“还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析秋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事?”

岑妈妈就面露尴尬,小声的道:“奴婢去给亲家太太请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丫头们端出来的痰盂…”岑妈妈有点说不下去,想了想才道:“腥臭难闻,恐怕亲家太太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些日子又是鑫哥儿的事,又是佟析砚的事,大太太的身体能支持到现在已经让她很惊讶了。

晚上萧四郎回来,析秋和他聊起佟析砚的事:“…也不见人,也不说话,大嫂说送她去江南,她也一口拒绝了。”

“蒋大人也病了三日,圣上今儿还说起他!”说着顿了顿,析秋端了冰镇的绿豆汤给他,问道:“如何说的?”

萧四郎喝了一口绿豆汤,挑着眉头道:“吏部有两位官员名讳相同,又都是蜀中人,述职时就被人弄反了,其中一位告到圣上面前,就有人说是蒋大人亲自批复的文书。”

析秋挑了挑眉,述职的事自是要重重把关复核才是,即便是错了也不可能是蒋士林的一人的错。

定是有人落井下石,乘此东风弹劾他罢了。

萧四郎以手臂枕头靠在软榻上,看向析秋道:“和离的文书今日已经批了,想必明日你四姐就能拿到了。”

析秋叹了口气,希望她能挺过这关。

两人说完,待敏哥儿回来,析秋便去太夫人那边问安,太夫人看到析秋便问道:“亲家四小姐还好吧?”

“岑妈妈今日去瞧过了,说是看着比前几天精神一些,但却不大与人说话…”析秋回道。

“这孩子婚姻也是不顺。”太夫人叹了口气:“你等见了她也劝劝她,若是家里待的闷,你就陪她去别院住些日子,带着几个孩子那边也凉快,有孩子闹一闹,又是陌生的环境,或许心里能好受些。”

析秋点头应是,鑫哥儿从碧纱橱里出来,跑到析秋身边爬到她腿上坐着,昂着头道:“四婶婶,四姨母病了吗?”

“嗯,四姨母病了。”析秋笑着回道。

鑫哥儿就歪着头想了想,又道:“那我把我的桂花酥糖给她吃好不好,祖母说吃一颗糖病就好了。”说着,就不等析秋回答跑了回去,又蹬蹬跑了出来:“四婶婶帮我给四姨母好不好?”

析秋笑了起来,摸着鑫哥儿的头道:“鑫哥儿真乖,要是你四姨母知道一定很高兴的。”说着真的让春柳接了桂花酥糖:“我明天就让人送去给四姨母。”

鑫哥儿点头不迭,笑眯眯的窝在析秋怀里。

太夫人看着也是呵呵笑了起来,又看向萧四郎问道:“军营的事结束了?”

萧四郎点了点头,回道:“已经搬营回去了。”说着顿了顿又道:“银台近日奏折不断,圣上还特褒奖了庞大人!”

太夫人听着一喜,问道:“真有此事?”

“嗯,瞧圣上的意思恐有意提拔庞大人。”萧四郎淡淡的道。

太夫人越发的高兴,笑着道:“我也不求他能入阁拜相,只求他能踏实做事,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当当便可。”

这样的要求算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务实的要求了。

有了佟析砚的事,析秋越加希望萧延筝能幸福。

越是临近婚期,萧延筝的话就越发的少,太夫人留了析秋说话:“你去看看延筝,她平日里与你走的近,开解开解,是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可没有谁能一生待在娘家里的。”

这也是婚前恐惧症吧,析秋笑着点头道:“我这就去看看她。”太夫人顿了顿,又拿了本用锦缎包起来的书交给析秋:“你是做嫂子的…”

原来太夫人说的是这个,析秋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尴尬的接过太夫人手里用锦缎包着的书,飞快的塞进袖子里出了门。

太夫人和吴妈妈看着析秋有些狼狈的背影,遂双双笑了起来。

房里正如春柳所言,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冷清,萧延筝坐在书桌后面看书,见析秋进来便迎了过来:“四嫂,您怎么来了。”

“这两日也不见你去我那边走动,就想来瞧瞧你。”说着携了萧延筝的手,凝眉问道:“怎么瘦了,没有好好吃东西?”

“没有!”萧延筝垂了眉眼,声音低低的道:“就是吃不下,心里头空落落的难受。”

析秋和她并肩坐下,轻声的道:“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情多,你心里难受也正常,可也不能因此坏了自己的身体,你是要做新娘的人了,若是嫁过去的时候不漂亮怎么办,到时候庞大人可要怪我们没将他的娘子养好了。”

萧延亦嗔怪的瞪了眼析秋:“四嫂竟还拿我打趣。”说完却是叹了口气,挽着析秋道:“您说,二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析秋也叹了口气,二夫人怎么想,她也很想知道,便拍了拍萧延筝的手道:“别想了,都过去的事情了,眼下你的婚事才最重要,庞家的人情关系吴妈妈也抄给你了吧,我将你要打赏的荷包都让你身边的几个丫头收着了,还有第二日一早上认亲时敬的礼也都放在一个箱笼里了,又贴了标签,到时候你仔细点可别拿错了。”

可谓是事事都考虑到了。

萧延筝红了眼睛,抱着析秋道:“四嫂,您对我真好!”

析秋笑了起来,手就碰到了袖子里的那本书,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她几次想开口又吞了下去…

萧延筝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纳闷道:“您这是怎么了?我们之间你还有不好说的话?”

“咳咳…”析秋端了茶喝了一口,沉吟了半晌回道:“也没别的事。”说着还是将那书拿出来递给萧延筝:“娘让我给你的,你自己看一看,哪里…哪里不懂…”又喝了口茶:“便来问…问我。”

萧延筝一脸茫然,好奇的打开来去看,等看到书上印的图画,先是一愣又仔细翻了一页,顿时哎呦一声合上了书页:“怎么是这种东西!”

脸也是红了个透顶。

“四嫂,您怎么拿了这种东西给我看。”萧延筝捂住了脸:“快拿走!”

析秋看着她这样,反而镇定下来,笑着道:“你都快成亲了,这些事总要知道的,现在害羞也比到时候闹出笑话来的好啊。”

萧延筝听出析秋语气中有打趣的成分,就拧了析秋的胳膊嗔道:“好啊,四嫂现在是不用怕我了,我这个小姑子眼见着也要出嫁了,将来可是回来要求这你这嫂嫂给碗饭吃了是不是,你反手了要报复我是不是!”

析秋也是咯咯笑了起来,点头不迭:“是,就等着你三朝回门,给你剩饭剩菜呢。”

说着,两个人就笑歪在了一起,萧延筝心里的忐忑也减轻了不少。

到最后,析秋却是一句解释也没好意思说出口,硬留了书让萧延筝自己去看。

回道房里洗漱过后,萧四郎问她道:“娘留你说什么?”

析秋听着一顿,含糊道:“说是让我去看二妹妹,她这两日瞧着不大好的样子。”说着,翻了个身:“四爷早些歇着吧,明日庞家的人要来送婚书的。”

萧四郎看她,就微微挑了挑眉,满脸的狐疑。

析秋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当初她出嫁时也是江氏来和她说的,江氏只是说了两三句也是说不下去,今天却是轮到她去和萧延筝说。

心里想着,她又翻了个身,想到江氏的肚子,又想到佟析砚的将来…

就觉得有热气喷在她的脸上,析秋忍不住睁开眼睛,就看到萧四郎正挑着眼角用兴味盎然的神情看着她。

“怎么了?”析秋问道。

萧四郎支起头,侧着身子看着她,反问道:“你怎么了?”她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析秋摇了摇头,回道:“妾身没事,正准备睡觉呢。”说着,证明似得闭上了眼睛,萧四郎却依旧是看着她,就见她虽闭着眼睛,睫毛颤颤的显然没有睡着,过了许久析秋果然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道:“我就是担心四姐姐。”

萧四郎愣了愣,遂抱着她叹道:“没事,改日我们再帮她寻一门亲事便是。”

说的很轻巧。

析秋却是笑了起来,在萧四郎抱着她的胳膊上轻咬了一口,嗔道:“四爷说的轻松,四姐姐再好可也是成过亲的,好好的男子谁愿意娶成过亲的女子!”

萧四郎却是不以为然,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事不过三,佟析砚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会不会真有萧四郎所言的第三次,那么这一次一定是美好的吧?!

第二日庞家的人送了婚书,析秋让人备了酒席,请了双方的媒人,闹了一个下午她收拾妥当回到房里,累的靠在软榻上便睡着了,萧四郎从衙门回来,还闻到析秋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便紧紧拧了眉头,回头问春柳道:“夫人今日吃酒了?”

“是,庞家的大嫂子硬是要敬酒,夫人抵不过只得喝了一杯。”

萧四郎让春柳打了热水,亲自给析秋擦了脸,又帮她脱了衣裳抱着她到床上,第二日析秋一早就醒来,送走萧四郎和敏哥儿,又和婆子们将各处的事对了一遍,将要用的东西又理了一遍,才去太夫人那边请安。

宫里头又有太医来请脉,二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有恶露之症,太医每隔三日就要来请一次脉。

到了萧延筝出嫁这一日,析秋丑时未到便已经梳洗好了,和萧四郎一个去了外院,一个留在内院,析秋先去了萧延筝房里,她正沐浴出来,脸颊红扑扑的很羞涩的样子,太夫人坐在一边红着眼睛强撑着笑意,大夫人避去了一边未在。

全福人给萧延筝开脸,和析秋当初一样的程度和模式,上了妆了吃了莲子银耳汤,锦元伯家的两位黄小姐随着黄夫人已经到了,两位黄小姐陪着萧延筝说话,析秋便出去迎客。

阮夫人带着阮平蓉,钱夫人,周夫人带着任大奶奶,任二奶奶以及佟析言悉数到了,怀宁侯的马夫人,武威侯的许夫人,诚意伯唐大奶奶扶着唐夫人…析秋引着众人去了太夫人房里,唐大奶奶就和唐夫人笑着道:“这位就是四夫人。”

唐夫人长的和大夫人有些相似,也是冷冷清清的样子,见到析秋她点了点头,道:“果然蕙质兰心,能力又好!”

唐大奶奶掩面而笑,看着析秋道:“我婆母可是从来不夸人的。”

析秋红了脸,侧身给唐夫人行了礼:“夫人谬赞了。”

阮夫人听着就过来拉着析秋的手,到一边说话:“听说你娘家的四姐姐和离了,她人我见过几次,知书达理的,怎么就…”析秋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是只是关心的样子,不由回道:“夫妻不睦,有时候和离也未尝不是好事。”

阮夫人听着就点了点头,回道:“你也知道,当初我们家钟书…我们心里也愧疚,就希望四小姐能好好的,这样我们心里也能好过些,可是没想到…”

析秋知道她讲的是周公子,周公子是锦乡侯的旁枝,虽不姓阮但却是阮家的人,周公子的曾祖父曾是上一位锦乡侯的堂兄,这位堂兄因为不能生育便过了一个嗣子,后来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嗣子虽入的是阮籍,却依旧用周姓…知内情的人到也不奇怪,还算是锦乡侯的旁枝。

“都是过去的事了。”析秋笑着道:“阮夫人不必挂记在心。”

阮夫人却是叹息的摇头道:“当时我家姑奶奶说四小姐和钟书的婚事时,我也是赞同的,满以为两个人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的,却没有想到…”

析秋听着她仿佛话里有话,便问道:“怎么了,可是周公子?”

“你不知道?”阮夫人拉着析秋的手道:“年后的时候,那位就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析秋愣了愣,就听阮夫人摇了摇头道:“这也不算秘密,也不怕您笑话,年后的时候…”说着,挨着析秋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析秋一脸惊怔:“真有这样的事?”

阮夫人满脸厌恶的点了点头:“可不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周嫂子也当是人死了,对外也说人死了。”

析秋陪着叹了口气,回道:“也只能这样,唉!”两人站在一边又唏嘘了一阵,外面的宾客陆陆续续又来了,析秋忙着去招呼客人,阮夫人便道:“你快去忙吧,改日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析秋应是,便又迎了出去,杨阁老的夫人,西山大营黄达黄将军的夫人,宣同总兵秦穆的夫人,卢夫人,韩夫人前后脚到了,还有蓟州总兵陈怀德的夫人…

析秋一一迎过去,将人安排好,春柳来回事问道:“二小姐让我问您,她晚上在新房里,见了人可要打赏?”

这样的事自是偷偷抓了春柳问的,析秋知道萧延筝是紧张的,便回道:“不用,等明日一早备好了银锞子打赏了。”说着一顿又道:“让她身边的丫头,晚上就把东西收拾出来。”

春柳应是,析秋转头去韩夫人说话,正在这时有人唱报道:“沈太夫人来了。”

析秋一愣,沈家虽下了请柬,可她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毕竟沈夫人如今怀着身子,宫里头皇后娘娘又在坐月子,这会儿沈家可是最忙的时候,她们也顶多是随了礼,或是外院里沈季走一趟罢了。

她心里想着,人已经迎了过去,远远的朝沈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

“四夫人客气了。”沈太夫人和以前一样,气度雍容惯居上位的样子,她笑着打量了析秋一眼,点头赞叹道:“四夫人比之从前越发的出众了!”

析秋红了脸,沈太夫人又道:“都来了哪些人?”

析秋暗暗挑眉,回道:“唐夫人,阮夫人,钱夫人,娄老太君…”将重要的几人说了一遍,沈太夫人点了点头道:“那领我进去吧,好久不见她们,今儿可是要好好说说话才是。”

她明白了沈太夫人亲自来的意思,如今皇后娘娘诞了皇子,宫里头又有一个贵妃和一个美人也先后报出有了身孕,沈太夫人这恐怕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题外话------

果然有万更后遗症。喷血啊!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66 喜事

沈太夫人甫一进门,房间里的诸位夫人便纷纷站了起来,太夫人更是亲自迎了过来,笑着道:“听说您要来,我们这会儿正翘首期盼呢,可算等到您了。”

“好久没出门,今儿是二丫头的大喜,怎么也要来凑凑热闹才是。”沈太夫人握了太夫人的手,又转头看向娄老太君:“你身体还好吧?听说前些日子病了,说是寿辰也没没过?”

“托您的福。”娄老太君侧身欠了欠身笑着道:“这两日好了许多,这不也来凑热闹了!”说着,让出了主位站在了一边。

阮夫人,徐夫人,周夫人等众人也皆是欠身福了福,沈太夫人坐下来看向钱夫人:“听说你今儿可是媒人那!”

“家里头,可不就是她最能说回道,除了她还真找不着会说话的了。”太夫人在沈太夫人右手边坐了下来笑看向钱夫人,钱夫人便掩面笑着接了话:“哪里是我能说,太夫人分明是看中了我一身的肉,便是多跑几趟也累不着。”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唐大奶奶笑着道:“这一身肉可不就是你的福气,旁的人想要还要不到呢。”沈太夫人也呵呵笑着,指着唐大奶奶对唐夫人道:“你瞧瞧这张利嘴,唐家可不就是她最能说了。”

唐夫人听着抿唇笑了笑,沈太夫人也不介意,转头去和太夫人说话:“延筝呢,这会儿还在房里吧?”

太夫人点头回道:“是,钦天监定的是巳时两刻发轿,这会儿还在房里呢。”沈太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叹道:“我还记得咱们那会儿成亲的时光,这不一眨眼的功夫,都成了祖母了,还是年轻时候好啊。”说完就指着站在门口和丫头说话,房里最年轻的析秋道:“你瞧瞧这模样身段,清秀灵透的样儿,便是粗布麻衣也是妍丽貌美,正是让人移不开眼的大好时光啊。”

大家都看向析秋,就见她今儿穿了一件柳绿色素面兰花褙子,下头一件月白银边的马面综裙,梳着垂柳髻,一边戴着一朵堆绒绢花,一只赤金镶祖母绿点翠步摇,一对米粒大小的红宝石耳塞,脖子上是珊瑚项链,手上则是挂着璎珞流苏的手串,红绿搭配的既打眼却又不俗气,宛若清风般,俏立在门口,如盛开的鲜花鲜嫩妍丽。

析秋见众人朝她看来,愣了一愣,遂红了脸。

佟析言站在周夫人身后,目光闪了闪微微昂起了头。

唐夫人也朝析秋看来,想到自己女儿一身素白孝服清冷的样子,目光也是动了动,微微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位四夫人看着话不多,可但凡说话办事却是极周到周全,又不爱出风头,却是讨喜的很。

萧家如今要争却也不能太出头,如四夫人这样的作派,正是合适。

太夫人便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钱夫人便不依道:“四夫人的容貌可是京城屈指可数的,您偏是挑了她说,您这比方一作,我们这班子可不就是地里泥水里沙了,还让我们怎么活!”

阮夫人就捏了钱夫人的脸:“我说姑奶奶,你可也是要做祖母的人,能和四夫人比嘛!”

大家总算是将注意力转开,析秋暗暗松了口气,碧槐在她耳边小声道:“佟家的礼送来了,大舅爷在外院里,大奶奶说她身边不便就不来凑热闹了。”

析秋点了点头,江氏身体不好不来也在理,析秋看了看怀表吩咐碧槐道:“一会儿迎亲的就该到了,你去看看厨房可准备好了。”

碧槐今儿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儿领了差事又匆匆出了门。

正说着,门外有小丫头领着个婆子进来了,析秋看向婆子,就见她穿着秋香色湖绸的褙子,梳着圆髻穿的很体面,不由微微好奇,就见那婆子朝她行了礼道:“奴婢是郡王府的荣妈妈,我们郡王妃让奴婢来送贺礼。”

原来是郡王府的,郡王妃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产了,这会让定是不能来吃酒让府里的妈妈跑一趟,她点头笑道:“谢谢郡王妃,有劳妈妈了。”说着,看着小丫头道:“带着妈妈下去吃杯喜酒。”

小丫头做出请的手势,荣妈妈却是未动,又道:“今儿赶巧来了,想顺道去看看我们郡主,还请四夫人指个丫头领个路。”

敢情这才是目的。

不过既然二夫人在府里,藏着掖着也行不通,她笑着点头:“也行,妈妈去吧,随后再去喝杯喜酒。”

荣妈妈深看了眼析秋,想到她来时王妃交代的话:“你去旁的人也不用找,便去找四夫人,如今萧府里头里里外外也就她说了算,虽说我们不用忌惮她,可承宁毕竟还在侯府里,又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她若是存心刁难,承宁也只能吃暗亏,你与她说话也客气一点。”

“…她可不是简单的人,便是承宁也比不过她…”

荣妈妈目光闪了闪,眼底露出郑重,侧身福了福谢道:“多谢四夫人。”

析秋点了点头不再看她又转头去了花厅,检查了一应的席面座位,又将谁与谁坐一起与领路的小丫头吩咐交代清楚,把主位的桌边换了,又让人去大夫人的花房里摘了几朵大红的牡丹摆在桌面上…

整个花厅里喜气洋洋又不失清雅。

外面有鞭炮声传来,小丫头们纷纷按捺不住想要去凑热闹,析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外院鞭炮声过了,热闹起哄的声音在内院隔了这么远都能听得到,后来听碧梧说起才知道,钱忠押在门口,非要庞姑爷答对十道题才放人进来…

便是晚上萧四郎回来和她说起,也不由夸了句:“…还是颇有才气的。”

门开了,庞家的全福人和媒人进门,析秋安排好了便让人去通知开席,大家呼喇喇又移到花厅去吃酒席,闹了一阵,便到了吉时,一袭绛红直缀的萧延亦亲自将萧延筝背到了正房,析秋隔着富贵牡丹的隔扇第一次看到庞姑爷,长的眉清目秀,个子也颇高书生气很浓,颇有谦谦君子的作派。

析秋暗暗点头,至少模样上还过得去,她又朝萧延筝看去,不知道她看到这样长相温润的庞大人,会不会动心而对未来生出美好的期望呢。

她真的希望萧延筝幸福,也希望庞姑爷能好好对待萧延筝。

萧延筝和佟析砚性格相近,不同的是萧延筝要清冷一些话也少一些,甚至要更难相处,她又想到庞大老爷,不知道成亲后是回广西还是继续留在京城…

胡思乱想间,萧延筝和庞姑爷已经磕过头站了起来,析秋看到太夫人红了眼睛,娄老太君和沈太夫人一人一句送了祝福的话,唐夫人也笑着亲自扶了两人。

钱夫人跟着后头,萧延亦背着萧延筝在鞭炮声中出了门…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太夫人拿帕子压住眼角,哭的眼睛红红的。

沈太夫人就劝着她道:“这可是大喜事,别伤心了。”太夫人就点着头可眼泪还是落下来,析秋接了房妈妈换的茶端过去,太夫人接了茶喝了一口才缓了口气道:“总愁着她的婚事,如今真嫁出去了,我这反而又担心了。”

“可不是,这养闺女便是如此,年纪小时愁给她寻不着好婚事,恨不得立刻定了才好,可真等到嫁人了,又舍不得她,巴不得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才踏实。”娄老太君也跟着红了眼睛。

大家就你一言我一句的去安慰太夫人,到了下午析秋一一又将人送走,韩夫人和卢夫人坐一辆车来的,自是要一起走,韩夫人依旧是黑黑瘦瘦的,钱夫人却是恰好相反,韩夫人笑着道:“今儿辛苦四夫人了,这么多人让你一个人忙活。”卢夫人听着附议道:“我们来时,原还想留下来帮帮你的,可一瞧这么多人,认识的却只是那么几位,可扪心缩了回去,免得反给您添麻烦了。”

韩承和钱文忠以及萧四郎一起被封,她们两人平日里也走的近,唯有析秋这边身份不比她们简单,便是想走动心里也多些顾忌。

“哪里敢让你们帮忙,再说也没什么事儿,都是安排好了的,我就负责陪着你们说说话罢了。”说着,掩面而笑:“再说,事儿可都是管事婆子们在做,我也只是担个名声罢了。”

韩夫人和钱夫人听着目光闪了闪,又看向析秋满脸的笑容,两人也随着笑了起来,仿佛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一些,韩夫人笑着道:“可不是,当初我家姑奶奶出嫁,也是把我忙的晕头转向的,还好有那些管事婆子有经验,否则还不知乱成什么样。”

钱夫人也是笑着点头,析秋接了话道:“我们年级轻,经历的事情少,心里难免有些打怵,也在情理之中。”

韩夫人点头不迭:“正是四夫人说的这个理。”

三个人就站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

随后周夫人又带着任大奶奶和佟析言出来,周夫人朝析秋点点头:“你别送我们了,快去忙吧。”说完朝佟析言看了眼,佟析言就停了脚步对析秋道:“我们姐妹今儿还没说上话,娘,您和大嫂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周夫人就点了点头,带着任大奶奶先走了。

佟析言就笑看着析秋道:“…听说四妹妹和离了?”

“三姐姐是从蒋家知道的消息,还是从大嫂那边得来的消息?”析秋也是满脸的笑容,和一边出去的黄夫人和两位黄小姐打了招呼,笑盈盈的看着佟析言。

佟析言挑着眉头道:“这还用去得消息,满京城的人可都知道了,如今我们佟氏女可是知名度很高呢。”说着一顿又斜着眼睛看向析秋,笑着道:“六妹妹什么意思?”

析秋淡淡的看了眼佟析言,回道:“什么意思三姐姐心里清楚,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眼中我们都是姐妹,都是佟氏女,就如现在这样情景,三姐姐也不见得摘得出去的,你又何必呢。”说着顿了顿:“蒋家的人没有深浅,三姐姐还是少接触的好。”

佟析言唇角一勾,却是笑了起来:“谢谢六妹妹提醒,与她们打交道在我看来比你们要好的多呢,至少她们不会用手段玩心计…浅薄也有浅薄的好处!”

“那恭喜三姐姐了遇着知音了。”析秋笑着回了,见唐大奶奶和唐夫人走了出来,便对佟析言道:“不过三姐姐不要忘了,便是你再富贵,佟家可还是你的娘家。”说完,也不看她,转身去送唐夫人。

佟析言站在那里便是顿了顿,脸色变了几变。

“…我瞧着你性子好,真是可人疼的孩子。”唐夫人携了析秋的手,感叹的拍了拍,析秋笑着回道:“大嫂性子也好,我常常羡慕大嫂呢。”

唐夫人听着叹了气,笑着道:“她啊,性子就是太孤冷了。”说着看向析秋:“不过却最是良善单纯的,若是平日里她说的话哪里重了,四夫人也多包涵包涵。”

这话的姿态放的非常低,不论是出生还是辈分,析秋都比不上大夫人,唐夫人话落,析秋立刻露出惶恐的样子来:“夫人您言重了,我敬重大嫂都来不及,哪里谈得上包涵,若真要这么说也是我说才是。”说着一顿又道:“我进门时间短,许多事情也都是大嫂教我的,夫人说她性子冷,可我却知道,她是外冷内热的…”

唐夫人眼里渐渐有了笑意,说着便撸了手上戴着的一只玉镯套在析秋手上:“第一次见你,也没有带礼,这个便给四夫人戴着玩吧。”

“这怎么使得。”析秋要退下来:“您是长辈,该是我孝敬您才是,哪能要您的东西。”

唐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唐大奶奶在一边也是目光闪了闪,笑着道:“四夫人,娘给你你就收着吧,别客气了。”说着笑着打趣道:“娘手里的可都是好东西呢。”

算是解了析秋的尴尬,析秋为难的道:“让夫人破费了。”

唐夫人深看了析秋一眼,便带着唐大奶奶出了门,析秋看着她的背影便叹了口气,她心里一定很担心大夫人的生活吧,虽知道不会有人为难她,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她过的好不好。

转身过来,佟析言就站在屋檐下依旧看着她,目光沉沉的颇有深意,随后朝她勾了勾唇,带着丫头婆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析秋进门时,房间里只剩下沈太夫人和太夫人在说话,见析秋进来几人又说了几句,沈太夫人就站起来告辞:“我也回去了,你早些歇着吧,今儿可是闹了一天了。”

太夫人要送,沈太夫人就指着析秋道:“让她送送我吧,你就在房里歇着。”

太夫人就朝析秋点了点头,析秋扶着沈太夫人出门,两人走在小径上,沈老太君携了她的手,赞叹的道:“早听人说萧四郎娶了位能干的,今儿可算是见识了,这么人来来往往的,可就是你一个人安排,却是半点没有出乱子,确属难能可贵!”

析秋听着红了脸回道:“哪里是我安排的,府里头管事婆子都有经验,这些事便不用我吩咐,她们也能做的很好的。”

沈太夫人笑着暗暗点头,道:“便是婆子做的,也要你有威信才是,我可是听说你才接了中馈,这会儿连这样的大事也能拿得起了…有没有能力,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呢。”

“也是您包涵了。”析秋笑着扶着沈太夫人往门外走,她知道沈太夫人应该还有别的话和她说才是。

可一直到了仪门,她却是一句也没有说,等到了马车边她才转头笑着道:“空了便去府里坐坐,珍儿可是常念着你的。”

析秋点头应是:“一定去,一定去!”

沈太夫人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才由婆子丫头扶着上了马车。

等马车渐行渐远,析秋转身看着空了的院子,看着忙忙碌碌的从她身边路过朝她行礼的婆子丫头,这才想起来,今天没有一个人提二夫人和佟析砚的事。

她昂头看向渐渐坠落的夕阳,那一片火红将整个花园映衬美轮美奂,她忽然笑了起来。

轻轻的…

晚上萧四郎和萧延亦都是喝了七分醉,萧延亦更是宿在了太夫人的暖阁里,析秋善后了府里的一堆事儿,又服侍萧四郎洗漱后半夜才歇下,第二日一早上和几个婆子清点了各府的随礼,造册记名入库,库房里的原来的管事管妈妈析秋依旧还是留着的,她是二夫人的陪嫁,析秋便是想换她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索性她倒是识趣比起以前来,要规矩了许多。

忙了大半日库房和厨房的事儿,又开始准备明日萧延筝回门的事儿,又让人拎了许多小孩子的吃食去司榴家作为滚床的谢礼,司榴又让人回了两双鞋,等敏哥儿和鑫哥儿从学馆回来,带着三个孩子吃了点心,析秋又和萧四郎一起去了太夫人房里问安,萧延亦昨夜宿醉脸色很不好看,等析秋和萧四郎走了,太夫人便和萧延亦道:“…这话本不该我和你说的,可如今你房里也没个主事的人,也只能由我来安排了,我看从我下面的几个大丫头里,挑两个去服侍你吧,只有沈姨娘一个,她身体也不大便利,连个冷暖也没有个人伺候。”

萧延亦垂着眉眼,沉吟了许久,看了眼睡在太夫人身边的鑫哥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些事,娘看着办吧。”

太夫人心疼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去忙吧,我心中有数。”

萧延亦站了起来:“那我出去了。”出门时,脚步却有些踉跄。

太夫人看着她,就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日萧延筝回门,析秋一早上便带着人在仪门候着,远远的就看到庞家的黑漆平头的马车停了下来,萧延筝扶着丫头的手下车,朝她疾步走了过来,她脸色红润眼眸明亮,嘴角的笑容一直蔓延至眼底,析秋笑着道:“姑奶奶。”

“四嫂。”萧延筝走过来朝析秋深蹲了蹲,抬起头来眼里便已经有了湿润,析秋也含泪看着她,携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