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亦拦住太夫人,朝萧四郎喊道:“四弟!”萧四郎朝这边看来,眉头一拧便疾步走了过来,打横抱起太夫人朝萧延亦道:“我送你们出去。”

萧延亦知道此处不易久待,他朝打斗中的萧延诚的看了一眼,心中轻叹点了头道:“好!”随着萧四郎朝林外而去。

萧延诚余光看见萧四郎抱着太夫人离开,目光便是一转和绑着的三夫人对视一眼…

刀枪嗡鸣寒光交错之中,萧延诚迅速朝三夫人靠近,以极快的速度解开三夫人的绳索,三夫人捡起地上死去军士落下的刀,两人且战且退一路至外围,萧延诚低声道:“上马!”三夫人飞快的点头,一个翻身便上了停在一边的马背之上,萧延诚亦是翻身落在三夫人身后,随即马蹄扬起飞蹿了出去。

程冲大惊,大喝一声:“拦住他们!”

荣郡王更是怒容满面,喝道:“萧延诚,你这个背信小人。”手起刀落却是不停,心中却也生了退意。

马速极快,萧延诚和三夫人极快的朝林子外面与萧四郎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远远的就将众人抛在身后,三夫人边走边道:“相公,我们去哪里?”

“先回寨子再从长计议。”今天是他失策,一心只想报当年之仇,却没有想到反而落到萧四郎的圈套之中,现在再求援兵来不及也不可能做得到,只有先离开这里再慢慢计议。

三夫人怒容满面,低声咒骂道:“待他日,我定要将萧四郎千刀万剐!”头顶之上树枝一一飞过落在身后,一支支从后方追射而来的箭矢擦着萧延诚的后背又落在地上。

又跑了一段,三夫人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她道:“绿珠呢,你把绿珠放在哪里了?”

“在回苗疆的路上,你放心她很安全。”萧延诚用刀身抽打着马背,马儿吃痛速度的越加的快。

三夫人放了心,脸上的笑容还不及展开却是忽然一愣,就瞧见远远的在离他们百米之遥的必经之路上,一人一马凌风立在哪里,马背上的男子一身黑袍宛若罗刹,他眼眸狭长微微眯起,手中一张弯弓横亘于胸前,一直长箭驾于其上,箭头上寒光锋芒。

“萧四郎!”三夫人一惊脱口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带着太夫人和萧延亦去了另外一边。

萧延诚闻言也是一惊,探目去看顿时愣了一愣。

不过眨眼功夫,萧延诚已经极快的做出反应,他一扯马上缰绳打算调转马头…

电闪雷鸣间,只见萧四郎唇角冷冷的一勾,手中的利箭电掣般的飞射而出。

“相公,快走!”

几乎话落的一瞬,她只觉胸口一阵钻心之痛,再低头时左胸被穿透而过,她瞪着眼睛满目的不敢置信,又抬头去看萧四郎,林子那头哪里还有萧四郎的身影,仿佛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丹蓝!”萧延诚大惊匆忙接住三夫人,却是力道不稳两人同时从马背之上滚落在地,马却未停一路狂奔而去,萧延诚抱着三夫人滚在地上,他大惊失色看着三夫人胸口的那支箭:“丹蓝,丹蓝!”

三夫人面色已经惨白,她咬着牙看着萧延诚,用苗疆的话咒骂了一句,萧延诚不敢去拔那支箭,问道:“你不要动,我去找马来,我带你回去。”

“相公!”三夫人却是拉住萧延诚,凄厉的摇了摇头:“不要去!”说着,眼眸紧紧盯着萧延诚,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道:“来不及了,相公我有话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三夫人捂着胸口痛苦难挡,她不待萧延诚回复,便亟不可待的问道:“相公,你是不是很恨我?”

“你不要说话,在这里等我。”萧延诚哪里有心思现在去和她谈儿女情长,他只希望三夫人不要死:“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三夫人却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又抓住了他的手,拼尽全力的握着:“没有用的。”说着一阵咳嗽嘴角已有血溢出来,她又紧追不舍仿佛确认一样问道:“相公,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恨我?我强迫在你身上种了情蛊,我自作主张生下了绿珠,我不听你的话留在家里等你,又一意孤行去抓四弟妹,是我将你的计划都打乱了,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萧延诚不耐烦的拧了眉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说也不迟!”三夫人却是摇着头,油尽灯枯的样子,凄惨一笑:“看来你果然是恨我的!”她又握住萧延诚的手,用尽全部的力气问道:“那…你有没有爱过我?”

萧延诚搂着她的胳膊便是一顿,看向三夫人年轻漂亮的面容,他有没有爱过?

什么是爱?他不知道。

他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哪里又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

心思转过,他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已经失望的闭上了眼睛,紧紧咬着牙齿鲜血自嘴角,自胸口迅速溢出来,更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看向萧延诚忽然笑了起来,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原来,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爱过我,萧延诚,你…一直在利用我是不是?”

看着她这样,萧延诚只觉得胸口仿佛有人拿着尖尖的刀子,一点一点割着什么,尖锐的痛让他透不过气来,他摇着头安慰似的笑道:“真傻,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吗。”说完搂着三夫人一顿又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马来,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三夫人紧紧盯着他,不错过一分一毫,她很想说帮我报仇,可是她更知道她一死萧延诚也活不了,报仇的话就显得那样的仓惶。

萧延诚将她平放在地上,深看她一眼,也不再和她说话转身飞快的朝原路跑去,他要找一匹马来,他不能让丹蓝死,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他的大仇未报,他要她陪着,她不能死…他也不能死!

三夫人转过眼眸,看着越跑越远萧延诚的背影,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扩大,他根本不爱自己,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利用她,是啊,怎么会爱呢,当初她用非常手段对他用了情蛊,逼着他娶了自己,又生了绿珠,这么多年她也知道,他不断为寨子效力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带着苗疆的大军踏平中原,他要报仇更有雄图大志,是她一直绊着他前进的脚步。

三夫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要睡一会儿,就一会儿,相公就会回来了…

她安慰自己,他这么急着去找马,这么着急甚至没有想到在她临死之前取出她的精血,是因为他害怕自己死去吧,害怕失去她才会这样方寸大乱吧。

三夫人想着,眼皮仿佛千金重一样,缓缓的…缓缓的…阖上。

萧延诚自另一边骑着马狂奔而来:“丹蓝,我带你回去。”他一跃翻身下马跳至三夫人面前,打横将她抱在胸前,一脚重新踏上马镫之上,但上马的动作却是一顿,他低头朝怀中的三夫人看去,随即瞳孔一点一点放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丹蓝…丹蓝!”他重新将三夫人放在地上,伸手便去探她的经脉,随即手上的动作就定格在哪里。

萧延诚的脸色一点一点由白转灰,继而如土一般仿佛生气一点一点被抽走。

他直觉得胸口腥甜翻拱上来,喉间便是一痒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落在地上枯黄的落叶间,刺目而冰冷。

萧延诚瘫坐在地上,痴痴的看着三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想起来,他身上的情蛊…想到此他目光顿时清明,他取出腰间配着的匕首…只有取了她的精血,他才有一线生的希望。

匕首举起,他毫不犹豫的就要横刺而下,就在这时一袭黑袍落站在他眼前,萧延诚手势一顿抬目看去,就见萧四郎负手而立,眉眼冷厉的看着他,眼底极尽讽刺:“现在再取,是不是为时已晚?”

萧延诚一顿,晚了?是啊,已经晚了…丹蓝已经死了,已经之人哪里还有什么精血。

啪嗒。

匕首落在地上,萧延诚一脸死气的坐在哪里。

许久之后他抬头,嘲讽的道:“现在…你满意了?”他看着萧四郎,眼中皆是恨意:“为他报仇,他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崇拜他,不过一个懦夫而已!”

萧四郎眉头一拧,眼中露出一丝愠怒,萧延诚又道:“他该死,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我不管当初的实情如何,我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证明,他若不是贪生怕死,又怎么会有我的存在,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他做错的事情让我来背负承担,我娘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一个纯真的女子,都是因为他,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老四…你不该恨我,你应该恨他!”

萧四郎鼻尖冷嗤一声,回道:“当年事我不知情,我只记得当初是他教你我习武,是他教会我们认识第一个字,是他教会你吹第一首曲子…父爱如山,作为父亲他不亏欠你我,所以,我们便没有权利去恨他!”他说着一顿,咄咄逼视着萧延诚:“你说你背负了痛苦,那你可想过他呢,当时的情景若是换做是你,你又会如何做,他有没有错,不管由谁来评判,但绝不会是你我!”

萧延诚紧紧攥住手中的匕首,刀刃嵌入手掌之中,一滴滴鲜红的血迹落在三夫人的胸口,与她的血溶在一起!

“所以,我不能容你!”萧四郎一字一句说着,不容人有半分质疑。

“住口。”萧延诚站了起来,脚步已经轻微的不稳,他趔趄着站着与萧四郎对视,怒道:“你懂什么,你锦衣玉食浪荡逍遥,你懂我的心中的苦吗?这么多年我尊敬的母亲,却是亲手毁我亲娘的仇人,我满心欢喜的父爱,却是别人不得已的施舍…”他说着后退了一步,绝望的摇着头:“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这一切都只告诉我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都不能相信,我只有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我要讨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要双倍的百倍千倍的讨回来!”他说的咬牙切齿,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他欠我的欠我娘的,我要讨回来,讨回来!”

萧四郎却是轻笑一声,问道:“那现在呢?”

那现在呢,那现在呢…

现在你讨回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争取了什么?

萧延诚目光顿了顿,他脑中飞快的转着,他得到了什么,是母爱?不是,他的母亲已经在他怀中死了,是权利?不是,他还没有达到最高的顶峰,那他得到了什么?

他忽然朝脚边躺着的三夫人看去,目露迷茫!

远处轰隆隆的脚步越来越近,他知道一定是程冲抓住了荣郡王打赢了他们,而来助萧四郎一臂之力。

那样训练有素的脚步,不是常年屈辱的住在深山之中的苗人能发出来的。

萧延诚再次后退一步,身体仿佛正被什么从里面啃噬着,一点一点憋了下去…

他看着萧四郎,忽然就想到小时候他们兄弟几个在花园中练武场景,大哥忙于庶务只有晚上才能见他一次,二哥向来不喜武功,只拿着书带着年纪还小的五弟坐在一边陪着他们,只有他和四弟两人,在烈日炙阳之下满头大汗的打着拳。

四弟学什么都很快,一套拳法只要父亲演示过一次,他就能记住,可是他呢,仿佛很笨总是要四弟私下里偷偷教他数遍才能记住。

可是他有一样比四弟强,那就是说话,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他想他总能让所有都喜欢他,让所有人都能开怀大笑。

那时的时光是最美好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那样开心,他忽然好希望能回到那个时候…

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懵懂的,无知的活着。

天空离他越来越远,萧延诚看着头顶上压着他的藤蔓树枝,像是透不过起来,他紧紧抓住衣襟张着嘴巴大口的呼吸,像是离开水岸的鱼,呼吸着,喘着气,却依旧是透不过气来,仿佛胸口破了个洞,无论怎么呼吸都填不满。

“四…弟!”他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眼睛瞪着萧四郎,眼眸中开始失去原有的焦距,他看着他:“答应我一件事…”

萧四郎蹙着眉头,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一刻后他微微点了头。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笑着道:“将我娘…的名字,写在萧氏的族谱之…上,这是她毕…生的愿望!”

萧四郎目光闪了闪,将一个苗族女人的名字列入萧氏族谱谈何容易,况且,即便是可以,她也只是萧氏的妾,一个妾根本没有资格入族谱!

萧四郎没有立刻说话,萧延诚却是满眼期望的看着他…

“好!”萧四郎拧了眉头,声音沉沉的也含着悲痛,萧延诚看着他就笑了起来,他捂住胸口忽然瞪大了眼睛…

噗!

一声极其诡异的声音响起,仿佛皮肉破裂,他猛地的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胸口,在和三夫人同样的位置上,冒出一个窟窿,窟窿里没有血喷出来,却在以极快的速度慢慢变大变大…

在黑暗的洞口,一只三角的脑袋探了出来,没有眼睛却四处去探,它在萧延诚胸口的大洞爬了出来,又顺着他被掏空的身体飞快的爬下来,一瞬又跳在了山夫人的身上,再顺着三夫人胸口的箭伤钻了进去…

萧延诚脸上的表情停留在惊诧的样子,再也没有动过,便是连眼睛的方向也定格住。

砰!

草飞叶落。

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随后又被厚厚的枯黄的落叶湮没。

萧四郎侧开眸光,眼眸之中满是沉痛,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他转身看去,就见太夫人由萧延亦扶着,远远的站在那里…

程冲跑了过来,随意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对萧四郎道:“擒住了荣郡王,大都督是要在此休整几日,还是即刻启程。”

萧四郎的目光从太夫人身上转开,落在远处,声音沉沉的道:“现在启程。”说着一顿又道:“准备一辆马车!”

“是!”程冲抱拳领命,又朝太夫人和萧延亦点了点头行了礼,去准备启程事宜。

林子中,传来荣郡王不甘大骂的声音。

“夫人,夫人,四爷来信了。”天诚飞快的跑进院子里,看见析秋正围着院子转着圈儿的走路,脸上露出疑惑的样子来,析秋停了脚步看向天诚:“四爷来的信?”

“是,是兵部送来的。”天诚笑着道。

析秋接过信,满脸的喜色,萧四郎是不是要回来了,他能赶得及回来吗?

她由春柳扶着迫不及待的回到暖阁里,拆开手中的信,信不同前一次,长长的约莫有七八页的纸,上面将他这些日子的事情事无巨细皆列了上来,当她看到萧延诚和三夫人死了的事情时,心中也是怔了一怔,说不上高兴,可也没有难过,只觉得萧延诚对与她来说一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直到如今他依旧像一个谜一样。

信中还提到了太夫人,和萧延亦这会儿正在镇远,太夫人一切都好,信中说两日后启程,现在她收到信恐怕太夫人已经启程了吧。

湘蓝在乌罗丛林一战损失惨重,又没有萧延诚这样的军师,和荣郡王这样的奔头,元气大伤,但听萧四郎的意思,只怕收复还要几场的苦战要打,因为苗地都是山地,不适合大规模的格斗,而苗人又擅长游击和偷袭,他们要时刻戒备,程冲也有几次进攻,但寨子都是建在深山中,甚至有的在山壁之上,易守难攻…

但不管怎么说,萧四郎在最后告诉他,他会在五日之后押解荣郡王返程。

析秋看完信,算了算他们的脚程,五日后他们可能行到哪里,便提笔给萧四郎回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也是一改前两次的简洁,而是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内容,将府里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前两日大嫂帮我找了稳婆,妾身已经安排他们住下来了,两个稳婆瞧着人很老实,也很有经验,想必应是可靠的…

府里也送了七八个奶娘来,我挑了两个,两个人年纪一般大,家都在京城中,妾身也将她们安排住下来,岑妈妈日日烧各种油荤给她们吃着,伙食可比我这个夫人还要好上许多。

宝宝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大嫂说到时候来府里陪我,让我不要害怕…

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总觉得宝宝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很乖,这一次他也一定会很听话的。

四爷,妾身虽然希望你能快些回来,但你一路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赶…

她写了许多,落款之后发现竟然比萧四郎的还要多。

析秋笑了起来,摸着自己圆圆的肚子,轻声道:“宝宝,你要等你爹爹回来啊。”

------题外话------

妞儿啊,你催了十张票,这是在催我死啊。嗷嗷嗷~!

关于萧四郎的身世,上一章那朵说过,奴隶是没有资格繁育下一代的,我当时也查了点资料,许多族里的奴隶是只有一些强壮的地位较高的,才有资格成婚繁衍后代,大部分族中为了控制他们人口的(不至于太多引起反抗而无法镇压)进行了“结扎”手术…所以不要怀疑萧四郎的身世,就如朱朱说的,萧四郎和萧延亦以及萧延筝我都强调过,有萧氏特有的丹凤眼…但我没有写过三爷的眼睛,甚至连敏哥儿我也没有写过他的眼睛,可是鑫哥儿我却强调过!

还有件事,关于苗疆的历史,都是查资料的,如果有错误的地方不要较真哈,就当我浅薄了,嘿嘿!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94 待产

卫辉有好消息传报回来,韩承在短短的二十天中一连拿下四个县,卫辉战事停戈指日可待!

至于闵家军,先还是勇猛如虎,可一待镇远将荣郡王被擒的消息传递过去,仿佛失了主心骨一样,闵家军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黄将军趁机攻进扬州城,闵家的大本营。

只怕还有一场恶战要打,不过析秋自始至终都不担心闵家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战争有兵也要有将,闵家书香世家百年,可一位将领武官都未曾出现过。

她听天诚说完,不由笑了笑了,又看向他吩咐道:“侯府那边可通知大夫人了?”

“小人告诉大夫人了,她说今日就派人去通州那边接应。”天诚笑着点头,说着一顿又道:“小人去时,唐家大奶奶也在!”

析秋目光动了动,想到有唐大奶奶坐镇侯府,五夫人即便是想闹,也闹不成了吧。

“你去忙吧。”析秋站了起来,打算到院子里去走动走动,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依稀记得产妇有多运动好生产的事项,天诚应是转身出去,析秋却又喊住他,顿了顿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四爷这会儿到哪儿了。”

“小人知道了,这就去!”说完,转身出了门。

析秋由碧槐扶着,两人出了门在院子里转悠,析秋问道:“你去外院看过了?两个孩子都还好吧?”

“宋先生在讲课,奴婢去的时候两个人听得可认真了。”碧槐盈盈笑着,扶着析秋出了门:“夫人,奴婢看不如就将鑫爷放在我们这边养着吧,奴婢瞧着他最喜欢和夫人在一起了。”

“他是世子,等娘和侯爷回来,就得将他送回去。”析秋笑着打趣道:“你这样喜欢孩子,不如我早些将你嫁出去,你也能早些生自己的孩子。”

“夫人!”碧槐听着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嗔瞪了眼析秋道:“夫人心情好了,就拿奴婢打趣!”说着别扭的侧开脸:“再说,奴婢也不嫁!”

还不待析秋说话,碧槐话音刚落,门外面就探出个脑袋来,手中掐了一支杏花跳了进来,到析秋的另一边扶住她的胳膊,碧梧好奇的问道:“夫人要嫁谁?”

析秋笑了起来,捏了碧梧长圆了的小脸:“嫁你啊。”

“啊?”碧梧听着一愣,想也不想的就摇着头:“不要,奴婢和春柳姐商量好了,要梳了头发在夫人身边做管事妈妈的,这辈子都不出府的,您可别嫁我,要嫁就嫁碧槐吧。”说着指了指碧槐:“她可是春心动了呢。”

析秋听着眉梢一挑朝碧槐看过去,碧槐听着就立刻摇头如捣蒜:“没有,没有!”说着探过手去掐碧梧的胳膊:“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两个人围着析秋闹了起来,析秋看着两个人闹笑着,也显得很高兴。

“死丫头这是干什么,可别伤着夫人了。”岑妈妈假装怒意的跑了进来,赶忙扶住大腹便便的析秋,瞪着两人:“去厨房将我炖的汤端过来。”现在这些事都是小丫头们做的,哪里用得着她们,岑妈妈不过故意打发她们出去而已。

碧槐和碧梧两人立刻收了笑,和析秋行了礼你追我赶的跑了出去。

析秋看向岑妈妈,问道:“怎么样?”岑妈妈拧了眉头回道:“还是不吃不喝的,昨儿一天春雁好说歹说喂了半碗粥。”说着一顿又道:“还有那个哑童,昨儿晚上突然就失踪了,张医女派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析秋也拧了眉头,徐天青自从醒来后整个人便仿佛失了生气的布偶一样,常常一整日坐在哪里不动也不说话,看着外面发呆,还有那个哑童她一直觉得很奇怪,她看向岑妈妈问道:“一个人走的?表哥没有说什么?”

岑妈妈听着也是一脸的奇怪,回道:“我去了两次,都瞧着那哑童守在门外面,没见过徐家大爷和他说过话,就连今天那哑童失踪徐家大爷也安静的很,没什么反应。”

析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静柳姐和春雁天益他们还好吧?”

“都挺好的,张医女说她这两天有些忙,医馆里病人多的忙不过来,等过了这两日她得了闲就来看您,还说让您多动动…”岑妈妈将阮静柳的话带到,想了想又补充道:“天益和罗六爷正商量着去一趟通州,说是去夫人的庄子里看看药苗长的怎么样了。”

说起庄子里,析秋就觉得她不是个称职的东家,将陪房丢在那里也没怎么管过,好在几个管事都还算省心。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顺着花园里小道慢慢走着,开了春后花园里花花草草都仿佛换了新裳,姹紫嫣红的生机盎然,让人瞧着便觉得心里头敞亮。

中午在房里吃了饭,析秋歇了午觉,心里头就惦记着徐天青,他总不能一直都是这样的吧,徐家虽没有被治罪可也被抄家了,两个姨娘带着两个孩子也不知住到哪里去了,徐氏如今也就剩下徐天青了,他若是振作起来也能回去给徐大人料理后事。

可徐天青这样萎靡不振的,徐家可就算彻底倒了。

她自床上下来,碧槐推开门进来服侍她穿衣裳,两人说着话就听到门外有人喊道:“小姐!”

许久没有人喊她小姐了,析秋听着转头朝门口看去,就看见司榴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满脸的笑容:“小姐!”

“司榴。”析秋携了司榴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两个孩子呢,可带来了?”

“没有,闹得很我怕他们伤着夫人了。”析秋笑着摇头,拉着司榴坐下问道:“福贵和来妈妈,来总管都还好吧?你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

司榴看着析秋圆圆的身子,笑着道:“奴婢那有什么事,就一直惦记着想来看看您,可又怕打扰到您休息,所以就一直没敢来。”说着顿了顿,自怀中拿了个平安符过来:“奴婢前儿去普济寺为司杏的长明灯送香油钱,普宁师太就让我将这个带给您,说是保您平安!”

析秋接过三角形的平安符握在手里,笑着问道:“师太身体还好吧?我听说前几日韩家的法事也是她做的,我让人请她来府里,她却是说做着法事不吉利没有来!”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析秋掩面笑着道:“师太和奴婢说了,说是怕您惦记,就让我跑一趟,也宽宽您的心。”说着一顿又道:“还说等你满月,她来府中给小主子念平安经。”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司榴起身告辞:“奴婢过几天再来,这几天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等夫人生的时候奴婢就来服侍您。”析秋一愣,摆手道:“不用,你好好在家带两个孩子吧,我这里人多!”

“那怎么行。”司榴笑着看向碧槐道:“她们怎么能和奴婢比,奴婢生过有经验。”

碧槐红了脸,析秋却是无奈的笑着摇头,让碧槐送司榴出去,转了脸碧槐又掀了帘子进来,对析秋道:“夫人,沈夫人来了。”

“沈夫人?”析秋一愣:“她独自来的?”

碧槐看着析秋点了点头。

沈夫人来做什么?析秋想了想回道:“服侍我换件衣裳。”话落,碧槐就服侍析秋重新换了一件衣裳,又去了暖阁里,刚坐下沈夫人就掀了帘子进来了,析秋笑着站了起来,沈夫人看着析秋道:“哎呀,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快生了吧?”

“就这个月月末,下个月月头。”说着将沈夫人让在炕上坐了:“您请坐!”

沈夫人在主位上坐下来,看着析秋笑道:“婆婆原说要亲自来的,不过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就惹了风寒有些不舒服,我就代替她来了。”说着顿了顿:“我心里也想着来看看您,这都快生了,我也没来瞧过您,实在是太失礼了。”

“您太客气了。”说着又面露担忧的道:“太夫人怎么会生病了?没有大碍吧?”

“没事,没事!”沈夫人摆着手道:“就是有些晕症,可能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析秋松了口气的样子,笑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她们可不就是我们的宝!”

“正是这个理。”沈夫人笑着连连点头:“四夫人这话总结的好,譬如我们家,这里里外外虽说是我照料,可这大事上还不得我婆婆做主,就拿她的话来说,她走过的桥可比我走的路还要多!”

析秋抿唇轻笑着,沈夫人便看着析秋的肚子:“可比我那时候要大,估计是个大胖小子。”说着又道:“就是您太瘦了,这月子里可要好好养养!”

析秋点着头笑着,沈夫人说话便顿了顿,身子微倾拧了眉头道:“四爷可有信回来?这会儿到哪儿了?”

“我也不说不清,不过启程也只有两日,只怕还在镇远附近吧。”说着看向沈夫人。沈夫人略想了想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不是要沈季去接萧四郎?沈季年前赈灾的事儿如今朝中还有御史抓住不放,若是以前沈家还能辩上辩,可这件事可是摆在众人眼前,百口莫辩…

“不瞒您说。”沈夫人叹了口气:“昨儿圣上在宫里头还发了一通火…”析秋听着眉梢一挑,露出倾听的样子看着沈夫人,沈夫人看了她一眼,便欲言又止的道:“我说了,您可别多心。”

析秋暗暗心惊,圣上发了火难道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是因为萧延诚的事?

“您尽管说!”析秋笑着点头,沈夫人顿了顿便道:“圣上也不知从哪里听了什么话,说是辽东的盐矿侯爷也有参与…”说完,就看着析秋观察她的表情:“我家相公当即便拍了胸口说,三爷少时离家又与四爷有断臂之仇,这次回来连您都差点遭了难,侯府和三爷之间早没了半点亲情瓜葛,又怎么会和荣郡王的事有什么关系。”众人都知道,荣郡王可是和萧延诚绑在一起的。

析秋拧了眉头,圣上果然还是知道了那封条约的事情,但她却是对圣上因此发怒的事情生了些许质疑,耳边已听沈夫人道:“…劝了半日,圣上才停歇了怒火,所以相公一回来就和我叮嘱了几番,让我来和您说说,让您写了信告诉大督都,好他心里头有个准备。”说着一顿又道:“还有侯爷,这两日也没见着他,相公想找他也寻不着人。”

“我知道了,多谢您来告诉我这些,否则我这整日闷在家里头,可是什么也不知道。”说着一顿又道:“太夫人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利,侯爷日日床前床后侍疾呢,沈世子的意思,我回头让人转告给二哥。”

沈夫人就深看了眼析秋,笑着点了点头,端了茶喝了一口,笑看向析秋道:“等满月酒的时候可要好好热闹热闹,您这乔迁酒也没办,怎么着也要一起补偿了我们才是。”顺着嘴,便换了话题。

析秋点头着:“一定一定,到时候给您送帖子去,您可一定要来啊。”

沈夫人笑着连连点头,两人又说了别的事儿,沈夫人站起来告辞:“来了半日,我也回去了,家里头可离不了我。”

析秋客气的留了留,便亲自送她到门口,待沈夫人离开,她便沉了脸…

随后的几天,阮静柳就搬到府里来住,日日陪着析秋在花园里头散步,每日早晚都要诊了脉,析秋心里头忐忑,担心孩子晚出来会过度发育到时候会不会不好生,又怕他早出来萧四郎来不及赶回来。

萧四郎侯又来了一封信,析秋将沈夫人说的话和他转述了一遍,这之后萧四郎便没有信再回来。

到了三月底,肚子依旧还没有动静,江氏和佟析砚以及萧延筝却是日日来一趟,析秋到是无所谓,反而是她们却急的热锅上蚂蚁一样。

这一日析秋刚梳洗起床送了鑫哥儿和敏哥儿出门,天诚就匆匆跑进了院子里,看着析秋面露喜色的道:“夫人,太夫人和侯爷到通州了。”

------题外话------

谁说今天生的?…。我还没准备好,暂时生不出来…预告,让我酝酿一下,生孩子。咳咳…

今天的字数好吉利,4040——死了死了!

好悲催的一天,早上喝了杯冷掉的牛奶,然后吐啊吐,中午突然想吃泡面,吃完接着吐啊吐~!

这是要生产的节奏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95 阵痛

析秋算算时间,这会儿到通州,若是马不停蹄可能是半夜才能到,太夫人年纪大了想必应该会在通州住一夜才是。

“你明天一早派人去城外和侯府门口接一接,太夫人一回来就派人回来告诉我。”

天诚应是。

果然,当天太夫人和萧延亦没有回来,第二日中午时分,天诚才派人进来禀报说太夫人和侯爷回到了侯府。

析秋换了衣裳,春柳和岑妈妈有些不安的看着她:“夫人,您要真去那让奴婢先去准备准备。”岑妈妈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析秋出了门才知道,岑妈妈是直接给她准备了轿子,前后各两个粗使婆子抬着,又有稳婆和七八个婆子跟着,析秋暗暗咋舌岑妈妈的谨慎小心可也没说什么,只由着岑妈妈去办,她上轿前对她交代道:“你留在府里吧,鑫哥儿和敏哥儿中午回来你陪着他们吃饭,中午就不要出去散步了,吃了饭让他们睡一会儿。”

岑妈妈听着直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析秋便上了轿子,一路行至侯府,从西角门边进了门,守门的婆子见到她皆是满脸的笑容,析秋和众人点了头轿子就一路抬至太夫人院子前头,春柳和碧槐扶着她下车,守着门的小丫头一见是析秋立刻拔腿就跑了进去:“四夫人来了,四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