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儿喝着茶便喷了出来,咳嗽的脸都红了,阮静柳不冷不热的朝她看过来,绾儿咳喘着道:“奴婢去看看热水好了没有。”说完飞快的出了门,还不忘关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阮静柳满面愠色:“和一个寡妇开这样的玩笑很有趣?”

“我就是想娶你,管你是寡妇还是少妇!”秦远风说着就端了阮静柳刚刚吃过的茶盅,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正色道:“我可从来没有和你开玩笑,是你不相信罢了。”

阮静柳彻底冷了脸,她腾的一下站起来:“你不过是觉得我的身份有趣,娶了回去好气气你的父亲罢了,我不是你后院的女人,你若再拿这件事说事儿,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秦远风面色微微一变,方才的认真转瞬又恢复成了吊儿郎当:“…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你说话总这样不留情面。”说完,又面露苦恼道:“和一个没家的开这样的玩笑很有趣?”

阮静柳目光一顿,随后想到他这样的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便转头过去不搭理他。

秦远风又喝了杯茶,体贴的给阮静柳倒了杯,道:“那我们说正事儿。”说着一顿又道:“不如我们合作吧,你那八百亩的地我瞧过了,种药材未免浪费了些…你不过是想给你的医馆供药罢了,我若是能将你的货源解决了,你是不是可以将那地让给我?不多,只要一年就成。”

阮静柳有些疑惑,她问道:“你为什么要这块地?”

“这可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他说着身子一探,又变成不正经的样子:“不过,你若是成了秦二夫人,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无聊!”阮静柳侧头不过不理他。

绾儿在门口瞄了一眼,偷偷松了口气,若是有什么人能有办法改变主子的,那除了四夫人之外,可能就是秦公子了…只是主子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析秋端了药碗捏了鼻子一口饮尽,碧槐忙拿了一颗梅子来给她压在嘴里:“夫人,下次奴婢给您放点糖在里头吧。”

“不用。”析秋摆着手道:“也只是苦一会儿罢了。”说完她拿了帕子擦了嘴角问道:“炙哥儿呢,一上午没瞧见人影。”

碧槐回道:“在后院里头练拳呢。”

析秋正要说话,外头绿枝笑着进了门:“夫人,您看谁来了。”析秋一愣朝门外看去,就瞧见春雁,司榴和春柳都来了。

司榴手里抱着快一岁的女儿,春雁也是牵着一个,春柳挺着肚子扶着腰进来,碧槐赶忙过去扶着春柳坐下来,析秋就道:“怎么这么巧一起回来了。”说完又去看春柳:“她们来就罢了,你就老实在家里呆着便罢了,出来还让人跟着担心。”

春柳抬着发胖后有些肉肉的手捂着肚子,回道:“奴婢好的很,走路也不觉得累赘,您就放心吧。”

这边司榴和春雁也坐了下来,析秋朝春雁家的丫头招招手:“过来,让我瞧瞧。”小丫头三岁的年纪,个子像春雁小小的,但长的却是很机灵清秀,蹬蹬的跑过来甜甜的喊道:“夫人,新年好!”

“真乖。”析秋将她跑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叫什么名字!”抓了一把糖给她,小丫头回道:“芽儿。”

析秋点点头,摸摸芽儿的头:“喜欢吃什么糖?回头给你带点回去。”

芽儿点着头笑眯了眼睛,回道:“好。”低头去吃糖,析秋又去看司榴家的女儿,长了四颗大牙嘻嘻的笑着,也不知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乐呵呵的样子,析秋便道:“这丫头性子好,将来定是像福贵,不像司榴。”

司榴笑了起来,不依道:“夫人又埋汰奴婢,奴婢的性子可比她们几个好多了。”说完就去看春柳:“我就一张嘴,有的人可是动手呢。”还在说当年在大太太房里,春柳和徐天青身边丫头动手的事儿。

大家想到以前的时光的,皆是笑了起来。

“姨姨。”芽儿就歪着头去看春柳:“你肚子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什么时候芽儿能见到啊。”

“还有几个月就能见到了。”春柳笑眯眯的道:“到时候芽儿要陪她玩哦。”芽儿就点着头,看了看春雁,又和春柳说话:“我让娘给她熬粥喝!”

“这孩子。”春雁笑了起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春柳掩面笑了起来,点头道:“好。”说完又去和春雁说话:“你觉得不好,那是你天天看的缘故,我们可是觉得好的很。”又和析秋道:“这可是夫人想到的主意,能不好么。”

“就你会说好听的。”司榴瞪她一眼:“你把我的话也说了,我说什么!”

析秋也被她们逗的忍俊不已!

中午几个人在房里陪析秋吃过饭,下午各自散了回去,析秋去炙哥儿房里陪着他读书,写了七八张字帖炙哥儿要给佟全之写信,析秋笑着点头,道:“好啊,不过你要自己写。”

炙哥儿识字不多,有的字认识却是不会写,他愁眉苦脸的回道:“…还是娘来写吧,我口述!”

“你写吧。”析秋沾了墨汁:“捡了你会写的字写,不会写的就用图号代替。”

炙哥儿嘟着嘴,勉强提笔看着下面的宣纸,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句话:三舅舅,辽东冷不冷…

析秋心中失笑,面上却是鼓励道:“写的很好,比三舅舅的字好看多了。”炙哥儿得了析秋的夸奖终于有点信心,龙飞凤舞的开始写起来…不会写的字实在太多,譬如元宵的宵字他不会,便直接拿笔在上头画了个碗,碗里装了元宵,又写到练功的事情,他索性在上头画了个小人,最有趣的是脚边还插了一支线香冉冉冒着烟…

“娘。”炙哥儿有些忐忑:“三舅舅能看懂吗。”

析秋看着被他涂的乱糟糟的三四张纸,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一定能看懂。”说完递了信封给他:“你装好,记得封起来回头请天诚帮你送出去。”

“好!”炙哥儿点着头,赶忙将信封起来,仿佛写出趣味来,又拿了信纸出来:“我还要给七舅舅写信。”

析秋坐在一边点着头:“好啊。”才和七舅舅见了面,问道:“你想好要写什么呢。”

炙哥儿歪着头想了想,提笔便写,析秋探头去看,就瞧见上头写道:我要逛庙会,娘不让我去,你来的话娘就会同意了…期间还有两三个字皆是用符号代替的。

析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着炙哥儿的脑袋,就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去逛庙会了,父亲不是同意带你去的吗。”

“您不懂。”炙哥儿黑乎乎沾了墨汁的手摆着,鼓着嘴道:“七舅舅整天看书,我若不说的可怜点,他一定不会来的。”

析秋哈哈笑了起来,捏了儿子的鼻子,笑着道:“满脑子的坏点子,若是七舅舅知道你骗他,定是会生气的。”炙哥儿见析秋高兴,立刻丢了笔站在椅子上扑在她怀里:“娘不说,我不说,七舅舅怎么会知道我骗他呢。”

析秋搂着她哈哈笑着,炙哥儿就拱了拱难得挂着析秋撒娇:“娘最好了。”然后捧着娘亲的脸,在她脸颊上吧唧一口,亲完一口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墨汁擦到她的脸上,顿时眼睛一瞪心虚的缩了缩:“娘,我尿急!”立刻松开析秋一蹦而下跑进了净室里。

析秋愣了愣,就朝一边候着的冬灵和周氏看去,周氏垂着头不敢笑,冬灵则是憋笑憋红了脸,肩膀一耸一耸的,析秋眉梢一挑摸了摸自己的脸走去一边的镜子上看了看,随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见面颊上清晰的印着四个黑乎乎的小手指。

“夫人,奴婢帮您擦擦。”冬灵拧了湿帕子来帮着析秋擦干净,析秋则回头去看净房,炙哥儿躲在里头不敢出来。

析秋笑着过去:“快出来吧。”里头没有动静,析秋又道:“我不怪你。”

“真的?”一个小脑袋从里头探了出来,长长的眼脸扑闪扑闪的,析秋走过来笑盈盈的朝他招招手:“来!”

炙哥儿将信将疑用手捂着屁股,娘生气的时候打过他的屁股,这会儿要首先护好了那里,炙哥儿一步一挪的走过来:“…娘…我不是故意。”说完低着头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不曾过娘亲这样滑稽的样子。

“嗯?”析秋弯腰看着他,炙哥儿无辜的点点头,就见眼前手影一闪,析秋已经在他的鼻子下头划了一道印子出来,在炙哥儿没有反应过来时,抓着他在怀里又划了一道。

“娘使坏。”炙哥儿哈哈笑着,在析秋怀里供着:“娘说话不算话!”

析秋也是咯咯笑着,看着炙哥儿脸上多了两道小胡子,样子可爱又有趣,笑着道:“娘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哦。”说完去挠他痒痒:“你说你不是故意,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炙哥儿笑倒在她怀里大声求饶!

周氏和冬灵也捂住嘴笑着,碧槐掀了帘子从外头进来,瞧见母子两人正闹着,也笑着候在了一边…

信送出去,果然过了两天佟敏之就过来了,向炙哥儿保证:“元宵节的时候七舅舅过来,到时候和你娘说一声,带你去逛庙会。”炙哥儿眼眸晶晶亮,笑着道:“好啊,最好也能让我娘一起去,娘还没有逛过庙会呢。”

庙会人多,析秋没有去过并不奇怪,佟敏之道:“你娘若是要去可能要仔细安排一下,那我们两个仔细商量商量可好?”

炙哥儿点头不迭:“好啊!”说着两个人就凑着脑袋密谋了半天,又觉得不妥当推翻了重新再想,颇费了一番周折。

到了元宵节那天,佟敏之和炙哥儿两个人哼哼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邀请析秋同去,萧四郎却是放了茶盅看了眼时辰,对析秋道:“去迟了也不好,我们走吧。”

析秋早就穿戴好了,碧槐闻言拿了帏冒过来…

炙哥儿和佟敏之瞪着眼睛问道:“去哪里?”析秋看着两人就回道:“去庙会啊。”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炙哥儿摊手劳神在在的道:“我们白操心了。”他们早先想了许久要怎么说服析秋一起去庙会的,现在看来算是白费了功夫了,原来她早就决定要去的。

佟敏之抿唇直乐。

一家人出了门上了马车,萧四郎和佟敏之骑马随行,炙哥儿憋不住在里头就和萧四郎一起骑马,析秋在车里掀了一点帘子,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灯光绚烂,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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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坑爹的发现我好像适应了五六千字的更新了…嗷嗷嗷~果然没压力就不成啊,哈哈哈哈

☆、009 庙会

这还是她第一次逛庙会,没有想到京城的庙会这样热闹!

入眼之处皆是高低起伏挂着的各色灯笼,每盏灯笼都点着亮儿的,将街面照的亮若白昼,如霓虹灯一般耀眼炫目。

摩肩接踵的行人,挤在两边的商贩,吆喝声敲锣唱戏的声儿,甚至还有一些穿着艳丽抹脂涂粉满身香气逼人的年轻女子,抛头露面在两边挥着手绢和路上调笑。

马车根本行不动,萧四郎吩咐天诚将车赶去一边停好,他隔着帘子道:“前面不远处有间酒楼,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析秋戴了帏冒,碧槐也显得很兴奋的样子掀了车帘朝外头看了眼,对析秋道:“夫人,奴婢扶您下去吧。”

“嗯。”析秋扶着碧槐的手出来,就见萧四郎站在下面,析秋踩了脚凳下来,萧四郎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两层酒楼:“我们去那边!”

析秋应是,由碧槐和绿枝扶着穿着挤挤攘攘的人群。

炙哥儿已经由天诚抱坐在他肩上,佟敏之一手提着一个糖葫芦,一手抱着一个大纸包,剥了栗子的壳垫着脚塞进正兴奋的东张西望的炙哥儿嘴里,他嚼着栗子指着前头就道:“七舅舅,您看,那边有个好大的龙灯!”

他坐的高看的清楚,析秋抬目看去只能看到一点亮光,佟敏之跳着脚也没寻着,便道:“一会儿我们去那边。”又朝炙哥儿嘴里塞了个糖葫芦,炙哥儿吃的小嘴鼓鼓的,眯着眼睛直笑,回头来找析秋:“娘,您快看,那边还有唱戏的。”

析秋被他兴奋感染,忍不住笑了起来。

绿枝还好,来了京城几年才进的府里,庙会也曾逛过,碧槐则是第一次东张西望紧紧挎着析秋的手臂,看着一溜儿买发簪胭脂女子用品的摊儿,还有各色奇形怪状的灯笼,便有跃跃欲试的样子,析秋笑着道:“一会儿我上了楼,你和绿枝下来转转,不过不能走丢了。”

碧槐眼睛一亮,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点着头道:“奴婢不会丢的。”和绿枝两个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萧四郎走在析秋前头开着路,跟着的几个婆子将析秋围在中间,这样的架势倒也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许是常有析秋这样的贵妇人出来逛庙会…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上了萧四郎指定的酒楼,析秋就觉得跋涉了许久似的,愣是出了一身的细汗,一进酒楼的门便有人熟门熟路的迎过来,也不招呼直接一抬手:“请!”带着他们直接进了二楼临窗的雅间。

进了门,待上了茶水点心,一位似是掌柜的人过来打招呼,抱拳和萧四郎道:“四爷,茶水点心都备好了,还是您以前惯用的。”说完飞快的瞄了眼坐在旁边穿着烟罗色素面褙子身材娇小戴着帏冒的女子,又极快的低下头去,心里暗暗道: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四夫人吧,果然端庄大方,优雅高贵…

心里想着又去看了眼正站在窗户边嘻嘻哈哈指着街面说着话的炙哥儿和佟敏之,又道:“四爷若有需求唤小的一声,小人告退!”见萧四郎微微颔首,他便躬身退了出去,外头守着的婆子关了门。

“娘!”炙哥儿跑了过来,碧槐见房里没了外人,便过去服侍析秋脱了帏冒,析秋拿帕子给炙哥儿擦嘴,炙哥儿龇着沾了麦芽糖的小细牙兴奋的道:“我和七舅舅还有天诚去前面看看可好,一会儿就回来。”

析秋端了清水给他漱口,一边去看萧四郎:“这事儿要问你爹。”

“爹!”炙哥儿咽了清水笑嘻嘻的去看萧四郎:“我一会儿就回来。”

萧四郎放了茶盅回道:“一定要跟着舅舅和天诚,不能跑远了!”炙哥儿听着父亲同意了,便笑了起来,点头不迭的道:“好!”说完去拉佟敏之的手。

佟敏之笑着过来与萧四郎和析秋打招呼:“…就在附近走走,一会儿就回来。”析秋应是,又叮嘱了几句看到碧槐在一边候着,她又道:“你们也去吧,一个时辰后到这里来集合。”

碧槐笑了起来,点着头道:“好!”说完拉着绿枝的手和守门的婆子吩咐交代了几句,便关了门五个人嘻嘻哈哈的下了楼。

房里只剩下萧四郎和析秋两人,他很自然的携了析秋的手,暖在手心里:“累不累?”析秋笑着摇摇头,萧四郎便牵着她起身:“到这边来看看,若是在白天连南城门都能瞧见。”

析秋便随着他朝南面看去,问道:“就是当初敏哥儿进城的那个门吗?”萧四郎点了点头,又指着皇城方向:“我们家在那边。”析秋又探了头去看。

“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我也分不清方向。”她轻笑着道:“不常出来便没有方向感!”

萧四郎揽着她的腰,柔声道:“等朝中的事告一段落,我们便到处去走走,烟雨江南,大漠孤烟我们都可以去看看。”

析秋以前常做这样的梦,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样的梦就像一个气泡一样,早就碎裂的无影无踪了,她应着道:“…像戏文里那样,妾身扮了男装扮作小厮随着四爷走天下吗?”

萧四郎低头去看她,笑着挑眉道:“若有你这样的小厮出门,岂不是祸事连连。”

析秋也掩面笑了起来,她这样的扮作小厮除非是戴了面纱,否则别人一眼也能认的出来,反而惹人闲话…

两人又低头去议论街上的灯笼,析秋便想到刚刚掌柜和萧四郎熟识,就问道:“四爷以前常来这边?”萧四郎唇角一勾,颇有些打趣的意味:“嗯,这间是我长订的房…”

析秋昂头去看他,问道:“这里?”顿了顿又想到楼下站在路边调笑的女子,问道:“那春丽楼诸如此类的场所,是不是离这里很近!”

萧四郎从善如流:“嗯,隔着一条街!”说完见析秋垂了目光,他便躬身在她面上亲了一口,轻笑着道:“怎么了?”

析秋一愣,摇头道:“没有,只是瞧着下面有盏灯笼很好看,多看了一眼。”面上并无异色,萧四郎却被她的样子弄的有些诧异,本以为她会刨根问底追究一番,却没有想到她问完了便没了后面的话,不由道:“你不介意?”

析秋眉梢一挑,拉着萧四郎的手走回桌边坐下,笑着道:“那时候四爷是四爷,妾身是妾身,我管不着那么远,何必介意。”说完,又露出俏皮的样子:“那四爷后头有没有再来过?”

萧四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捏着她的鼻子就道:“鬼丫头!”

析秋也抿唇笑了起来。

闹了一阵,忽闻外头有人敲门:“四爷!”听着是天敬的声音,析秋便没有回避,萧四郎应道:“进来!”

天敬进了门,便回道:“宫里传消息出来,说今儿晚上宫里射灯大赛,殿下得了头彩!”说着一顿又道:“圣上很高兴,将西长安街上前七王爷的府邸赐给了殿下。”

析秋一愣,问道:“只赏了他一人?”天敬就点了点头,道:“只赏了殿下一人!”

“知道了。”萧四郎颔首道:“你去吧。”天敬应是便出了门。

刚才的喜庆高兴慢慢淡了下去,析秋拧了眉头心中揣测圣上的意思,如今在宫中能说得上的也就三位皇子,圣上却独独赏了敏哥儿一人…她显得很不安,侧目去看萧四郎。

萧四郎却是平静许多,面上还仿佛带着笑意,看向析秋就道:“你可知道这位七王爷有什么典故?”

析秋摇了摇头,萧四郎便道:“当初先帝在位时,有八王爷谋乱,当时时局不稳先帝无暇两头顾忌,七王爷便统掌内务府,替先帝解决了许多朝中事务,以至于八王爷一案短短半年便尘埃落定,七王爷功不可没,只是七王爷自小体弱,先帝登基四年便过世了,先帝便一直将府邸保留至今,不曾赐予他人。”说着一顿又道:“当年圣上开府出去,宅子是临时加盖的,只有七王爷府邸一半大小…相传殿下曾暗中打点过,想请先帝将七王爷府邸转赐于他,却未达成愿望…”

析秋终于明白了萧四郎的意思,便道:“所以,圣上便将自己当初没有实现的愿望,让敏哥儿替他实现了?”

萧四郎就微微颔首,回道:“你不用多心,圣上正是年富力强正当壮年,他便是有旁的心思,也不该此时。”说完又道:“敏哥儿还小,便是开府出宫也要再等几年,有了府邸也是退路。”

或许是她想多了,析秋松了口气,又道:“前些日子乐贵妃说圣上的咳嗽,这些天可好些了?”

萧四郎抿了唇,回道:“好了许多,夜中也少有咳嗽。”又握了握析秋的手:“我心中有数,你不要胡思乱想。”

析秋点了点头,正好碧槐和绿枝回来,两人便停了这话题,碧槐手里抱着了个大纸袋子笑盈盈的进来,析秋问道:“买了什么,抱了这许多。”

“这个给夫人。”碧槐笑着道:“就是有点廉价。”不好意思的样子。

析秋细看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匣子,打开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个很小的梳妆镜,镜面不如家里头的清楚,但样子颇有童趣,还是上下两层,里面可以放些耳钉耳环之类的东西,她笑着道:“很好玩,回头给我仔细收着。”

碧槐笑了起来,红了脸将东西包好放在一边,绿枝也递了个东西过来:“夫人,您尝尝,奴婢见楼下卖的棉花糖…”忐忑不安的样子。

“谢谢。”松软的棉花糖黏在细长的被打磨平滑的竹枝上,析秋也似孩子似的舔了一口,满嘴的甜腻,她笑着点头:“好久没有吃这东西,真甜!”

绿枝见她喜欢才松了口气,开了话匣子回道:“还有粉色和黄色的,老板说是用花瓣打磨的,我瞧着好看可不敢买,就挑了常见的白色买了一些。”

析秋轻笑着点头,又尝了一口觉得满脸上黏糊糊的,碧槐笑着拿帕子给她擦脸…

萧四郎在一边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眼底皆是笑意。

“可瞧见炙哥儿和七舅爷了?”析秋接了帕子自己擦脸,碧槐将棉花糖放在盘子里,回道:“出了门就分开了,不过这会儿前头正有人在耍把式的,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可能在看热闹。”

她说着,析秋果然就听到窗外头传来叮叮咚咚的锣鼓响,还有江湖人的卖艺声,她笑着起身站在窗口去看,果然见不远处围了好些人在看热闹,中间有两人在比划拳脚,唱好声不断,不过到是看不见炙哥儿和佟敏之。

这会儿佟敏之带着炙哥儿正在溜街儿看灯谜,炙哥儿看中哪个灯笼,就揪着佟敏之的袖子让他猜:“这个老虎的很好看,七舅舅我要这个。”

“我看看!”佟敏之就让老板将灯笼拿下来,上头用蝇头小楷写了灯谜,古往今来庙会规矩,猜中了灯谜才能买走灯笼,若是猜不中便是有钱也不卖,佟敏之看了两眼挑着眉头便将答案说出来,跟在后头的天诚熟练的丢了银子,提着灯笼递给炙哥儿…

炙哥儿手里已经有两个了,他将原先的两个交给天诚,提着老虎灯笼哈哈笑着道:“七舅舅你真厉害。”佟敏之嘿嘿一笑,炙哥儿却已经瞧见前头那个巨型的龙形灯笼。

约莫一丈长两尺粗细,通体银白色,眼睛上点着红色,闪烁着很是好看。

炙哥儿走不动路,就道:“七舅舅我要那个!”

旁边早就围了好些个文人雅士,皆是对着灯谜指指点点,佟敏之有些没底气,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猜不到,估计那灯谜很难才是。

心里想着他踮着脚去看灯谜,还不等他看清,就听见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老板,这个灯谜我要了!”

众人忍不住好奇,佟敏之也随着人群去看,就见七八个丫头婆子簇拥中,一位穿着粉红褙子披着银鼠毛斗篷的姑娘娇俏俏的站在正中,戴着帏冒看不清脸,但穿着打扮却是不俗,应是哪家闺阁的小姐,小姐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同样戴着帏冒,穿着鹅黄小袄的女子,衣着不如前头那位华丽,不知是因为冷的缘故还是不大习惯在人前,有些缩手缩脚的站着旁边。

仿佛知道有人在打量她,那女子就朝佟敏之看来,佟敏之尴尬的低头去和炙哥儿说话:“我们走吧,这个灯谜舅舅猜不出来。”这么多人想要,他不想惹什么是非。

炙哥儿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龙形的灯笼,也不强求瘪着嘴道:“那好吧。”

佟敏之牵着炙哥儿离开人群,又回头看了眼那两位女子,前头穿粉红褙子的女子已经丢了银锭子给老板,大有不拿到灯笼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摇摇头飞快的离开。

“娘。”炙哥儿提着灯笼飞快的跑进雅间里头,献宝似的将三个灯笼一一摆在桌子上:“七舅舅很厉害,我指哪个他就猜哪个…”说着又道:“…就只有一个灯谜他没有猜出来。”

佟敏之在一边傻笑看着他,析秋看了眼弟弟,问炙哥儿道:“哦?还有舅舅猜不到的灯谜?”

炙哥儿就一五一十的将刚刚的事儿和析秋说了一遍,析秋总算弄明白缘由,便笑着道:“那你瞧见老板卖了吗?”炙哥儿就摇着头,析秋就道:“许是老板本没有打算卖,幸好你们没有费功夫!”

炙哥儿歪着头想了想,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大家又坐了一会儿,便乘车回了府里,一夜无话!

第二日朝中众臣纷纷和敏哥儿道贺,西五所中如今住了他一人,左右两间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贺礼…去和圣上请安的时候,二皇子道:“恭喜大哥,一早上想去您那边,却瞧见您正忙着,也就没有打扰,先到父皇这里来了。”

圣上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朝敏哥儿看去。

三皇子听着就眨着眼睛问道:“大哥在忙什么,要不要我帮忙?”敏哥儿就摆着手,道:“不用,不用!”露出无奈的样子…

“大哥怎么了?”二皇子眉梢一挑,昨晚得了一间宅子,这么多人就他得的赏赐最丰富,一早上又收了那么多礼,这会儿却摆出这种苦恼的样子,还不是给父皇看的。

“父皇!”敏哥儿看向圣上,苦涩的道:“那些东西…儿臣不知道如何处理。”说着垂了脸,不确定的道:“儿臣造册记上了…”说完拿了个小本子捧在手里呈给圣上:“这里头都是列位大人送来的贺礼,请父皇过目。”

圣上挑了挑眉头,常公公看了眼圣上,见他并无反对,便下去双手接了递给圣上,圣上打开随意翻了一遍,都是些不算贵重的礼,并不逾矩,他问道:“既是送你的贺礼,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你收了便是。”

“儿臣明白,诸位大人送贺礼来,虽恭贺的是儿臣,其实是因为父皇的恩赏,儿臣能得父皇的赏赐,是因为儿臣是父皇的孩子,但儿臣不能收诸位的大人的礼…所以,这些礼物让儿臣苦恼了一个上午,也不知如何处理。”说完一抱拳内疚的道:“儿臣愚钝,望父皇指点!”

二皇子眉头一拧,眼底露出冷意,常公公看着敏哥儿忍不住暗暗点头,皇长子这一番话说的极是妥当,他心安理得得圣上的恩赏,是因为从小义来说他是圣上的儿子,儿子拿父亲的东西并无不可,可是他作为一个皇子,却不能拿朝臣的东西,那些人并非是他的臣子而是圣上的,拿不拿都要经过圣上同意才是!

简而言之,就是圣上给的才是你的!

果然,圣上眼底划过满意之色,合了本子笑道:“给你,你就拿着吧!”

敏哥儿暗暗松了一口气,领命抱拳道:“谢父皇!”

☆、010 邀请

析秋听萧四郎说完,便微微笑了起来,敏哥儿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没有持宠而娇心中依旧有分寸!

正要说话,碧槐端了药进来:“夫人,吃药了。”说完放在析秋面前,她端了正要喝,萧四郎却是拧了眉头问道:“怎么开始吃药了?”

析秋随意回道:“静柳姐走前开的药,调理身子的。”说完将药一饮而尽,喝完狠拧了眉头忍着苦将碧槐送来的蜜饯喊进嘴里。

她一向最怕吃药,只说苦的难受,便是身体不舒服那阵子也是逼不得已才吃了些日子,后来再没吃过,这段时间却又开始吃药…

萧四郎心中微酸,待碧槐出了门,他携了析秋的手看着她,又摸了摸她的脸疼惜的道:“你的身子最重要,便是不能再有孩子也无妨,我们如今也很好。”

析秋抿唇轻笑不甚在意的回道:“若能再有炙哥儿也能多个伴儿!”

萧四郎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傻丫头。”说完,将她揽在怀中下颌抵在她发髻上,夫妻两人皆没有再言语。

过了元宵便开了春,正月里钱夫人等几位夫人皆进了府串门,礼来礼往很快就过完了正月,树枝上才出了新芽的时候,唐家来人报丧,唐老夫人去了…

大夫人仿佛整个人抽筋了力气一样,和当初萧延炙猝然去世时的反应相同,不吃不喝呆坐了一日,第二日才换了孝服回了诚意伯府。

析秋怕太夫人去瞧了伤心,就留了炙哥儿陪她带着丫头婆子去了诚意伯。

才进了门,就瞧见院子里的气氛不对,大夫人和唐大奶奶一人坐了一遍默不作声,还是唐二奶奶将析秋迎进去坐了,大夫人突然站了起来,朝析秋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唐大奶奶气的胸前一颤一颤的,看着大夫人离开的背影却是说不出话来,析秋看着暗自纳闷,只是人在当场也不好说什么,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客人,此事便带过去了,后来还是阮平蓉告诉她实情。

原来大夫人她大婚那日唐老夫人说要起身来观礼的,唐大奶奶诸多借口,只说她身子不好去了前院怕加重了病情,虽嘴上这么说私心里大家却都知道,她是怕老夫人生病染了喜堂的晦气,才执意阻止。

析秋也想起来,阮平蓉成亲那日大夫人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原来是为了这事。

此事大夫人心中就不快,姑嫂两人本就不和睦的关系,如今更是不愿多说话,直到唐老夫人去世,唐大奶奶竟是将各府来的礼金全部归于大方所有并未入公中的账,唐家里头的账本更是一本糊涂账,唐老夫人本就有嫁妆一应殓事都是她事先留了遗言,用她的嫁妆,如今收了礼金莫说是不是要归于她名下几个孩子均分,但决不能只入大房。

这件事析秋听着也是皱眉,只觉得唐大奶奶平时虽是精明,可也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成了众矢之的,阮平容又道,婆母说这两年唐家大小事不断,公中的账早就空了,都是她拿了嫁妆贴补的,如今收了礼金当然要先补上她当初拿出来的那部分。

这笔账其实是暗账,是算不清楚的,大家也就自然不肯依她。

大夫人本是嫁出去的女儿,本不该管这事儿,只怕是因为唐大奶奶做的实在太过了,所以才有此反应。

“你婆婆的意思,是不是想就此分家?”析秋问阮平荣,阮平蓉就回道:“我瞧着是有点这个意思。”说着叹了口气:“说是二房三房这两年花销太大又没有进账,她养不起,不如趁祖母去世把家分了往后彼此再有来往也干脆利落。”她新嫁进门的媳妇,又是婆婆的事,她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析秋也跟着叹了口气,毕竟是唐家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言,只待大夫人回来带着炙哥儿给她打打岔,不至于让她太难受。

半个月后,唐家果然是分了家,一家人依旧在一个府里住着,不过从此是各过各的,各房的事儿各房自己做主!

本以为大夫人气一段时间便罢了,却没有想到,她这一生都没有再回一次娘家。

大夫人自马车上下来,陆陆续续丫头婆子从车里搬了好几个箱笼下来,析秋迎过去喊道:“大嫂!”

“大伯母。”炙哥儿也笑着跑过去牵着她的手:“您可算回来了,炙哥儿想你了。”

大夫人冷沉如水的脸色才算是好了点,她朝析秋点点头,微笑着牵着炙哥儿的手道:“大伯母从家中带了几个稀奇的点心模子回来,晚上大伯母亲自给你做糕点吃可好?”

“好!”炙哥儿一蹦一跳的跟着大夫人朝府里走去,大夫人走到析秋身边,两人并肩走着,她淡淡的道却是让析秋安心:“都是在娘家常用的东西,和一些母亲生前的物品,我悉数搬回来了!”说着,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析秋轻声回道:“留在身边也挺好的,作个念想。”说完看着大夫人:“老夫人一生行善,走时也安宁,您千万宽心保重身体!”

大夫人微微颔首,两人沉默的回了太夫人房里。

过了二月天气渐暖,坤哥儿和佟析环每日依旧来府中上课,不过华先生在府中逗留的时间要长了许多,炙哥儿的时间基本除了在外院季先生那边上课,便就和华师傅打拳练功。

三月份莹贵人怀了身子,宫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圣上显得很高兴晋了莹贵人连跳几级为贵妃,也赏赐了许多人。

从乐袖来的信中字里含间,析秋也看出来,圣上这半年对莹贵人的宠爱几乎和乐袖已是不分上下,她似乎也培养了几位美人,暗中巩固圣宠,对敏哥儿的培养也越发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