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是,是她救出我们,却也是我们…”

我只能默然,再说不出一个字。

但那女人呱噪的声音还在继续:“白梅对殿下她影响过多,其实离开倒对殿下也好…”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啊…倒是我糊涂了么。

然后是皇帝的传召,是继续谈和的命令。

多可笑,当前方的战士咬牙切齿愿以命相拼的时候,后方的官员们却在高唱着仁义礼德,情愿丧失国家的尊严,也要她们的歌舞升平。

什么时候,我的国家,腐朽到了这般模样?

独留我,在那荒疏的边城。

一切,算不上顺利,却也算不上不顺。

秦韵来找我的时候,红着眼睛,带着他那条大狗,一起扑进我怀里。

周围的将士们,善意的哄笑。

忽然觉得,这样下去,倒远比以前幸福得多。

只可惜…

秦韵。

这孩子在我身边,少有男孩子的矜持,却更让人容易开怀。

爽朗的笑,撒娇耍赖,舞刀弄剑,放狗飞鹰…他是武林世家的孩子,是父母手中的掌上明珠。

一直回避,总感觉,我,怎么配得上?

更何况随了青衍,阴谋鲜血,都沾染了不少,将来…

原本我可以自信地说殿下不会负我,但现在…如果无辜的白梅可以被牺牲,如果情人也可以被沽价,那么我,又算得什么?顶多,价格更高一些吧…

所以…

“秦韵,你不该这样任性。”

我这样说的时候,忽然想起那日他放狗把白梅吓得浑身发抖,而他自己气得也跟着一起抖的模样来。

白梅说那是因为他真的在乎我,可我却在想,若是假的,我还可以敷衍,若是真的,可叫我如何忍心拖他下水呢?

可也真如她所说,他若是在乎上我,就是已经下了水,往后怎样,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一哭,二闹…我都不怕。

却忽然发现我原来怕极了他用冷冰冰的眼神对着我,怕极了他对着别人眯眯地笑。

军中不许喝酒这条规定,实在是…太***的了。

原来我也在乎,白梅那丫头,这方面,说得可是真准。

只是,晚了吧。

不晚?

还是喜欢我?

情愿无名无份地跟着我?

秦韵扑在我怀里,我手足无措,心跟着他的,“砰砰”乱跳。

那么…娶了他,又有什么?我怎么就不能,过上自己的生活?连白梅那丫头都敢试,我有什么不敢的?

洞房。

花烛。

抵死缠绵。

秦韵,你随了我云璃,我定不负你。

说到做到。

青青子衿

是什么时候起,改变的初衷?

原本,不是那个打算,真的不是,不是。

只是迷惑人的幌子而已。

但,我想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用来迷惑别人视线的女人。

可,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当她在勾心斗角精神紧绷的酒宴上从容站起,曼声轻歌时么?

玲珑心思,妙曼身姿,欢歌成笑语。

原来,白话俗歌,也能如此地优美而打动人心。

依恋诚恳的目光,温柔含羞的微笑,能有几人,忽视得这般风华?

或者是当她把我拽入波澜点点冰冰冷冷的湖水中时么?

娇憨伶俐,竟是能化解一切尴尬,让人忍不住打开心门的。

真真是香躯软体,温言细语,如何把持得住?

云璃说,白梅你这丫头,堪比男儿。

她哈哈地笑,道,大人你可见过有我这般风姿的男儿?哪个男儿郎比得上我可爱!

厚皮赖脸,振振有词,真真让人惭愧,惭愧。

或者是当她被秦韵的狗吓得缩在我怀里抖成一团时么?

温香软玉,楚楚动人,原来并不只适用于男人。

被人依赖,被人信任的感觉,原来竟也是幸福的。

绞尽脑汁的安慰,不是很累,相反,感觉怀中的人一点点放松,竟也会跟着放松下来,想要微笑。

遂信皱皱眉,一个女人,恁地如此胆小!

她眨眼嘟嘴,这世间很可怕的是人,最可怕的是有主人的狗,咬了人打不起,惹不起还不许我躲么?

何故打不得?

她眯起眼哈哈地笑,打狗可是要看主人的!

真真活宝。

又或者是当她用白细如玉脂的手,摔碎那夜光杯,溅开那鲜红刺目的酒香时么?

她上一刻还婉转如黄莺的声音,温柔如铃兰的笑容,似乎都在那暗淡了的眉宇间萧瑟成了那一句动魄的诗。

于是心里暗暗地疼,因为她。

那是怎样的目光和声音啊。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一句,我从未听过。是她做的,还是…说来,自称没有家人的她,究竟该是个怎样的出身啊。

古来征战几人回呵…道尽了多少酸涩和不甘。

又或者,是在那第一眼时被所见到的矛盾震惊时么?

狡黠的微笑,纯挚的眼光,柔媚的身姿,依恋的目光…还有,毫不留恋迟疑的退场。

她,和别的,竟是不一样的。

完完全全不一样。

若是做戏,怕只有她,能真的让人相信,冷淡的我也会动心的吧?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我却是在那凛国的皇帝开口的一刹那,忽然明白了,心底的那种感觉,是喜欢。

“…可肯割爱?”炎帝问。

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上挑。

虽然有些遗憾她看上的,不是红玫,那个属于暗影成员的,可以成为有力暗棋的女人。

虽然有些舍不得。

但是,喜欢,并不意味着任何事情。

我也许会犹豫,不愿割舍我的爱,但我的喜欢,却是不要紧的。

是的,不要紧。

所以…

“陛下若真喜欢,送与陛下解闷也无妨。”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中,甚至带着轻松的笑意。

尽管我同时看见,那丫头的脸,在一点点苍白成无力的笑和暗淡深沉的注视。

目光幽黑。

我忽然有了些许不安。

是的,我许过她自由,许过她相伴,但…

反正,总之,她也未必是真心,我又何必实意?

不过你情我愿半月欢娱罢了。

跟了位皇帝,她该是高升了才对。

反正,总之,她是我买下的人,自该由我决定,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安呢?

直到那炎帝竟翻脸无情将我们带下拘禁在帐中,我也依旧恍惚。

脑子中,满满地都是白梅上一刻那沉沉注视着我的目光。

红玫轻咳,我以为她对殿下很重要,影响您很深呢!

我微惊,而后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该有人,能这般地影响我。

所以,放弃她,不是我的错。

哪怕,她似乎并不怪我,依旧忠心耿耿。

哪怕,她似乎并不无能,竟能挣脱绳索带我们摸了出去。

哪怕,她是为了带开追兵,而生死不清…

我不后悔。

我没有犯错。

所以,云璃你何必拿那样意外的眼光看着我?

你认可她,难道我就该认可么?

她是我的人,不是你的。

你何苦操心?

所以,遂信你完全没必要挑捡说什么红的不如白的。

你觉得不如,便是不如么?

我的人,自该我来选择。

红玫她可以满足我,可以不让我的心乱成一团,我就喜欢。

可是,为什么,看见粼粼河水,还是会想起那一夜暧昧的温暖和冰冷?

为什么,拥着白衣佳人,却还是会想赞那深红浅粉?

粉红色的回忆…竟是一语成伤么。

总是无力挣脱。

为什么呢?

无解。

只是,辰国凛国之间,我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连一个合格的情人,都不是。

要么,为什么红玫的笑容,也一日日变得勉强,越来越像那一晚的暗淡苍白。

忽然开始变得怕冷,怕寂寞。

可自小伴我长大的云璃,留守边关,我需要兵权的掌握。

可从来护我左右的遂信,沉默恭敬,我需要主人的权柄。

可红玫,却永远不是那粉红鲜亮乐观得让人头疼的…解语花。

朦胧

凛国今年的冬天分外寒冷。

在这个冬天到来之前,在炎帝的车驾还在从战场往都城赶的路上的时候,皇帝的亲生父亲便去世了。

据说炎帝和她父亲的关系一向亲近,一听说消息,便匆匆结束了战争,接受了对方和谈的请求,匆匆回赶,但还是没有赶上见那最后一面,哀痛之下竟然吐血进而大病了一场。

但炎帝的哀伤在一些人的眼里,却更像是一场笑话。

用先帝亲妹妹的话讲:“如果她真在乎自己的父亲,何苦丢下她去亲征,又何苦半路弄个妓子出来,孝期都未过就把个妖精放在身边…哼,把祖宗家法置于何地!”

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年轻的皇浅笑着把白梅安置在宁德的府上。

“帮我照顾好,不会再出问题吧?”安平炎轩挑着眉,半是期待半是威胁地看着自己的爱将。

宁德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

好在白梅最初至少是很安分的,是很好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