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绝品…”

议论纷纷。

乐得馆里的妈妈笑得嘴都歪了,说:“这潋滟总算是调教出个好人来!”

楼上的包厢里,绿衣的女人小心地看看蓝衣的女人,“殿…主子,你不会…”

“什么?”蓝衣的女人挑眉。

“那个…美则美矣…但一个女人这样…未免…”

“哈哈!”边上一身白衣的女人笑了,“殿下,你属下可在怀疑你是断袖呢!”

“云螭,别叫我殿下,我名字是青衍。”

“好吧,青衍。刚那女孩子有趣的紧,咱去看看?”

“好!”青衍答应的干脆,转头面对目瞪口呆的绿衣女子,命令到:“邃信,你去把这儿管事的叫来,就说我们要见那女人!”

“主子,这…”邃信犹豫,自己一行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已是不妥,若是再…

“还不快去!”青衍瞪眼。

“是!”算了,出了事情再说吧!邃信琢磨着,转身出了包厢。

“白梅!”潋滟推门而入,惊醒了正靠才椅子上半睡着的白梅。

“怎么了?”白梅挑眉,舞也乖乖地跳完了,怎么还有事情不能睡觉么?

好吧,好吧,她承认自己私自加了几个动作,刻意勾引了下别人,那不也是为了吸引目光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自己总不可能真在这里做一辈子的伶妓吧?

也曾经以为自己能遇上些奇遇,比如半夜房里进一个黑衣侠客,身负重伤,然后自己保护了她,她感恩之下把自己带走,教授些内功,赠与点金钱和权势。可…守窗待贼已经待了六年了,这奇遇还是没有碰上啊!

虽然以色侍人不可能光彩,但毕竟在这种女尊世界,来的都是女客,自己也不至于吃大亏。说是喜欢玩弄女人,自己现在还是摇钱树,不可能接待那些有虐待嗜好的客人,没有那些嗜好的人,又能把她怎么样?多半多是些有权有势的人跟风,尝个新鲜,自己陪陪酒,唱唱歌的也就都过去了。说不准其间还能有个机会离开这里,正正经经地生活。

而且而且,虽然这风流无情地,不少人是没心没肺,但也不能保证就碰不上一个只是寂寞需要安慰的。若是能有个人,真能和她互相暖了对方的心,便伴在一处,也是很好很好的。白梅略有些怅然,自己白白活过一次,却是连爱情的边儿,都还没沾过呢!

潋滟仔细地从上到下打量着白梅,垂了眼,面色麻木,声音平淡:“妈妈说了,让你今晚就出场,有个大人物掏了钱,要你好好伺候。你…咱们这些人,其实也不过是个玩偶,由着别人摆布,你别想太多,忍忍就过去了…那个…”

“好!”白梅微笑,“可有什么还要准备的么?”

潋滟显然没有想到白梅的反应,惊讶地抬头,看看白梅,叹口气,摇摇头说:“没了!人一会儿就来,你自己…小心!”转身离开。

白梅依旧微笑,眼中却闪着一种奇特光芒。“玩偶么?还不定是谁玩谁呢!”

困…

很困…

非常困…

为什么在自己这么困的时候却要打起精神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呢?

懒懒地靠在柔软的躺椅上,白梅半睁着眼睛,看着面前坐得端正的绿衣女子,那女人表情严肃而紧张,没有半点嫖客的样子,反倒是她身后站着的两名女子,自称是下人,却一身贵气,好奇而无理的打量着自己。

垂眼,让自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红润的唇勾出一抹微笑,纤纤玉手缓缓抬起,遮住笑容,偷偷打了个哈欠。这三个人怎么这样不懂事情,有事快办,没事早走不好么?偏在这里什么都不说、不做,害自己既拿不到银子也睡不了觉…

雪白的手指划过唇角,笑容愈加妖娆,懒懒地半欠起身子,多层轻纱制成的外衣缓缓滑落到边缘地带,清润的声音带着笑意,问:“姑娘这么看着梅儿却什么也不做,可是对梅儿不满意?”久经训练的动作和话语自然而然,却依旧让白梅自己也寒了一下。

显然,这声音惊到了那坐在那里已经快要紧张得出汗的女子。

邃信心里深深地后悔和郁闷,因为云螭的一句“好玩”,现在自己却被迫坐在这里面对身前半躺着的妖艳女人。一柱香的时间之前,她进了屋子,愣愣地看着白梅殷勤地向自己行礼,请自己坐,给自己倒茶,然后…向自己身上偎来。急急地避开,让她坐到对面的躺椅上去,之后,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才能让自己摆脱这尴尬的处境。

忽然听见对面清润的声音说了些什么,愣愣地看去,目光不由移动到半开着的衣襟上,惊得跳了起来,努力忽略那白得诱人的风光,磕磕绊绊地说:“你先把衣服穿好!”

白梅浅笑,略整了整衣服。“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一会儿不是还得…”一个暧昧的眼神抛过去,顺便轻扫过她身后两人眼中的兴味,继而是吃吃地笑。

“你…你一个女人,像男人一般求欢,都不觉得羞耻么?”邃信刺激之下在心里徘徊了好久的话不由冲出了口,出了口却又后悔起来。

白梅却毫不在意一样,依旧吃吃地笑着,身体向邃信倾了过去,柔软地手搭上对面僵硬的人的肩膀,“若是姑娘,怎样都是无憾了…”眼光却微垂,瞟向她身后蓝衣女子的腰间。

那个挂着一个青玉坠子,成色上好的玉被雕成一几朵极美的梅花,透着水润的光泽。

邃信被身后的椅子绊住,想躲却躲不得,心里的愧疚一下子变成了火气,一把把白梅推回了躺椅,远远地躲开,护住自己的衣襟,才骂到:“疯子!”

白梅闭眼靠在软软的垫子里,慢慢悠悠地回道:“也不知是我为了活着才这样疯一些,还是你带着主子跑到这种地方来疯一些…公主?您难道不替我评评理么?”

屋里,一下静了起来。

颈上一抹冰冷,白梅睁开一只眼睛,看见闪烁着寒光的剑身,又睁开另一只,顺着看上去…剑柄被修长而有力的手紧紧握着。白衣女子目光冰冷而戒备地看着自己,大有准备就这么直接一剑刺下去的意思。

懒懒地打个哈欠,白梅又闭上了眼睛:“怎么?要杀人灭口了么?我说错什么了么?可怜我一条鲜活灵动的生命如此花见花开人见人爱沉鱼落雁羞花闭月…”

“你不怕死么?”冰冷的声音。

“该来的躲不了,既然小姐们对阿梅无意,能不能先让奴家睡一觉再讨论这个问题?被你们折腾大半夜了,实在困得不行了…”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白梅无意识地勾出一个微笑,睡了。以身边这三人的身份绝对不可能伤自己,尤其再还没弄清自己底牌的情况下,已经吸引到足够的注意力,今天的任务也算了了~不睡白不睡不是?

空留下身边的三人面面相觑。

显然云螭没有料到白梅竟然敢在自己利剑的锋刃下睡着,呆愣愣空举着剑平生头一次感觉如此无力,因而也就忽略了身边青王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兴奋。

“你说她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大姐的人?”声音被刻意压低,似乎是怕吵醒了熟睡着的人儿。

云螭听到青衍的问话,想了想,轻手轻脚地收回了剑,摇了摇头,看看青衍,回答说:“你觉得那人能放过这样的人么?”

青衍的嘴角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转身对还躲在一旁半护着自己衣服的邃信说:“你在这儿等着她睡醒,让她把事情解释清楚,我和云螭先回去了。”

邃信下意识地点点头,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而后悔万分的时候,却发现青衍和云螭早已经离开。

“云大人,公主…你们可害惨了我了…”竟然让自己面对这样一个人么?转头,颇有几分后怕地看看睡着的白梅,邃信只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白梅却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个空荡荡的地方,一个人走着,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似乎很慌张,感觉有些什么事情就快来不急了。

一个声音忽然问她说,“你为什么要跑?”

白梅猛地刹住了脚步。

“为什么又不跑了?”

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和空虚,很想就这么坐在地上,躺下去,什么也不想了,再不起来。

但是那个声音却依旧不肯放过她。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白梅讽刺地勾起笑,恍惚又看见妹妹带着灿烂地笑扑进自己怀里,又恍惚听见忠心的下属一字一句地向自己报告妹妹勾结了哪些人要干掉自己。

“对不起,代我…”

含混的声音消失在越来越深的眩晕中。

隐隐的哭声,笑声,叫骂声…

是谁?在因为什么?如此伤心…

-----------------------------------------------

不知道是否是上天听见了遂信的祈祷,青衍离开不久以后就又派人来把遂信叫了回去,而没有让她一直等到白梅醒来。

“要变天了。”云璃说,“先陪你家公主把现下的事都办了吧!然后再去陪美人也不迟。”

遂信暗暗一抖,她情愿一直办事到累死,也不想去陪那古怪的所谓美人的人…

遂信的幸运却是白梅的郁结。

狠狠地啃着手中的包子,白梅心里说不出的丧气,本以为自己已经引起了那人足够的注意,怎么一早上谁醒却发现人家早就走了呢?

不过人虽然离开,却留下了一笔据说不少的钱,喜得馆里的管事见了自己笑得鼻子眼睛都抽到了一处,甚至没有再进一步逼她反而让她安心休息两天再说。然而和管事一起来的潋滟见了她,却丝毫没有喜色,只是苦苦一笑,默然地看着白梅,摇摇头,叹口气,拍了拍白梅的肩膀,离开。

这是怎么了?白梅不解。

然而她所有接客要做的训练也正式结束了,又整日窝在屋子了,再没有见到潋滟,更没有机会问什么。

三天里,馆里面正红着的的女人们几乎全都来看过她一次。有的试图拉拢她,有的却对她冷嘲热讽。

白梅深深的感觉无奈和悲哀,真不明白这些女人何苦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又能争得来什么呢?

三天…今天已经是第四天,按理说是不可能再清闲下去了。

耳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似乎还不只一人。

杂乱的声音在自己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白梅心中叹气,却摆正了自己的姿势,小口小口优雅地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饭。

出乎意料的,房门并没有如以往一样被莽撞地推开。

门外的人跺了跺脚,又咳了两声。

安静了半刻。

又有一人咳了两声。

然后是许多人合在一起的一连串的咳嗽。

白梅诧异地挑眉,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都得了咽炎了么?

“白姑娘,我们可以进来么?”一个生疏而清脆的声音在咳嗽声停止后从门外传了进来。

白梅吞下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手,站起来去开了门,“姐姐们太客气了,这一早来我这里是…”婉转的声音在故做妩媚的眼睛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候,停了下来。

门外站着的,最前面,是当日给自己换衣服的那个女孩儿,而女孩儿的身后,却是馆里所有重要的管事。

“白…白姑娘…”女孩的眼睛中满满地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不知是被谁吓的。

白梅看看磕巴着说不出来话的女孩,忽然一笑,声音轻柔而客气:“不知道几位管事可是有什么事情?”略略侧身,让出半个空间,“进屋来说吧。”

但是似乎并没有人了解白梅的善意。女孩儿眼中的紧张更甚,当日那对着白梅笑成了一团的三管事只是略皱了皱眉,说:“不必了吧。有人包了你出去,你收拾下东西,这就过去。”

白梅第一次感觉事情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然而管里一向人人惧怕的大管事并不想给她询问的时间,只说:“就是上次你接的客人。”微皱的眉头却提示白梅她的不奈。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白梅在心里郁闷着,修长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脸上却是惊喜的笑:“好~我这就收拾好。”

想来也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之前她们在房门外的犹豫不外乎是因为对方公主的身份吧?而真的见了自己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怕,无非是个精致一些的玩具吧?虽然对于事情的突然感到不适应,但,总也没有什么的,她白梅,可不仅仅是长得精致。

想通了一些,白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去,脸上又挂上了微笑,眯起眼睛颐指气使地指挥着馆里找来帮忙的人收拾自己的行装,一派小人得志的样子。

啧啧~这也算是一种新奇的生活体验呀!

----------------------------------------------------

遂信亦步亦趋地跟在云璃的身后,追问:“云大人,咱陪公主去边关打仗,再苦我都不说什么。只是为什么要把那…那种人也带上?就算是需要…需要那什么…也可以带个男人啊?”

“这怎么一样?”云璃平静地说,“军中是不能有男人的,但女人,却没有规定。”

“可…可是…”遂信挠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想要措辞表达什么。

“你不说我也明白。”云璃看着遂信困扰的样子,忍不住微笑,“不用担心,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家公主不会真干什么傻事…这主意是我出的…”

遂信吃惊地大叫,“什么?怎么可以这样?这么一来,陛下不是会…”更不喜欢公主了…然而这后半截话却被云璃伸手捂了回去。

“你想让别人都听见?”

“呜…唔…”想说不是,才发现自己还被捂着嘴,于是遂信改为拼命地摇头。

云璃松开了手,浅笑着看遂信大口地吸着气,无奈的轻叹。

“只有这样,其她几位主子才能有可能放过咱们公主,不然…”

“咱…咱们怎么不争一争?”

云璃的笑中搀杂了悲伤,“你家公主她…唉,这怎么是咱们能决定的呢?别瞎想了。你是信不过你的主子么?”

遂信愣愣地看着云璃的笑,失了神。

不远处方才被两人争论吓飞的几只麻雀,小心翼翼地又从树上跳回了地上,在草从中不知啄着些什么。

忽然更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喧闹的人声。

麻雀们一惊,不约而同地呼啦啦一起飞起来,冲出了院子,不见了踪影。

…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

歌女的歌声,婉转而动听。

但听的人并不多。

这小小的宴会,是送别宴,送的,是堰国的五公主,是要去带兵应战昭国的侵略。在这样的宴会上,谁的心情,会放在那婉转却轻柔的歌声上?

依旧是一身粉衣的白梅,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睛,柔顺的垂着头,靠在身旁人的怀里,听听歌声,再饮饮美酒,一边在心里感叹生活的腐败,一边若有所思的听着饭桌边人们来来往往的言词。

都是一些很无聊的往来,歌功颂德的,冷嘲热讽的,更多的不疼不痒,纯属是没话找话。

“殿下是圣上的女儿…”

“不敢不敢。”

“…更是我朝的公主…”

“哪里哪里。”

“如今更是要统领三军…越发是…”

“为母皇献微薄之力而已。”

“殿下谦虚…”

“夫人高抬。”

“…夫统率三军者,必先…”

“大人这一说,下官倒想起一句诗…”

怎么竟是些废话呢?本还以为这公主出征前的送别宴上,尤其是其他公主以私人名义举行的送别宴会,会精彩一些…

小心地遮掩住自己的又一个呵欠,白梅眨眨眼,思索着是继续坚持下去呢,还是干脆装醉睡觉呢?窝在这人的怀里,倒是挺舒服暖和,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