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身体,加上…之前管家喂他喝下的一杯酒,他已经被挑起情欲,迷迷糊糊间,只凭着本能在哀求。

白梅眼中满是雾气朦胧地温和,然而那做乱的左手却已经抽出,随后给行舟的脑后毫不手软一记手刀,让他陷入昏迷,软倒在地上。

会不会有后遗症?

这个,白梅一时半会儿的,并不关心。

她只是抽出一块手绢,擦拭自己沾染了暧昧液体的手,冷冷地笑了。

身体片刻间清冷下来。

色令智昏。利令智昏。

色和利,她都喜欢,尤其是平白掉下来的。

不过,这享用后的结果,她还是该确认下的才好…

所以…“寅,在么?”

说起来,这事情,交给安平炎轩送她的暗卫倒是满合适的。

寅有些郁闷。

隐藏在暗处,随时保护,随时跟从,随时听令,这些她都是已经习惯了的。

但是…当她躺在房顶上,听见下面那样暧昧的声音时,她红了脸,尴尬起来。

与炎帝相处的白梅,是用不着她在外面侍候的,遭遇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她第一次开始怨恨自己过于好用的耳朵。她第一次,觉得,或者该找个人来和自己替替班…

然而忽然那声音消失了。

安静片刻,寅听见那清亮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翻身。

跳下。

推门。

走进。

寅呆呆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行舟,忘记了行礼。

白梅也不计较,重新靠回软椅之上,问:“寅,你也是殇花楼的,是么?”

寅一惊,抬眼,却只对上一片幽黑无底。

跪倒在地,她答:“是的,梅主子。”心里却在想,这古怪的主人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这事并不难。几次与莫殇然出行,若寅不是自己人,必然是会被有意阻拦或摆脱的,那样,寅怎么会从来没有提出过这个问题?只能是她从未跟丢了人,也就是说,莫殇然并不介意。为什么不介意?自然是因为她是自己人…

白梅又问:“可你却是炎帝的暗卫,怎么回事?”

寅道:“各国国主和权贵身边,大都会雇佣楼内训练之人做暗卫。楼内…向来消息灵通,也做贩卖消息。未免各国疑心,各国也未免担心机密被泄露,所以…除非对方不义,我们绝不会伤害自己的雇主,绝不向外人出卖她们的消息。”

白梅点头,了然。

一来保护,一来保证。这里的人,一样是很智慧的。

不过这殇花楼的根基,的确深广得让人心颤。

她叹口气,停止思路的延伸,道:“你带我出去一趟,别惊动其他人。”

寅看向行舟,问:“那他…”

白梅眯起眼睛,笑了:“管他做什么?咱们先去谈谈你的主顾,炎帝,好么?”

安平炎轩正在黑暗中静静坐着。

他手里捏着一块玉佩——极普通的质地,粗陋的雕刻,简单拙劣的樱络。

这样不符合皇家气质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他的,虽然现在貌似已经是他的了。

这是白梅当初被昏迷着带回时,从贴身的里衣里滑落出的,被他收了起来。

贴身藏着的玉,即便看上去再普通,也是很重要的吧,他想,然后鬼使神差地,拿走了它。

安平炎轩本以为白梅醒来后会问。

可刚开始的消极对待,后来的冷漠,后来的顺从,还有现在的亲近…一日一日,白梅却从来提都没提过。

是因为,她还是不曾信任自己么?安平炎轩猜测着,为了自己的结论颇有几分丧气。

他自然不知道,那是因为他送给白梅的宝贝和别人贿赂她的金银,早就让白梅忘记了那块普通的玉——那是青衍随手买来送她的,她留着本是准备随时换了银子跑路,有了更好的,谁还会记得?

其实安平炎轩已经挺幸运的了。

要知道,他把白梅这么误会来误会去的,白梅总还没有离开的念头。

不像在青衍身边,白梅一面任性地享受着那怀抱,一面琢磨着尝试爱情和相守的可能性,一面准备随时离开。

青衍放弃了白梅,所以失去。

她如果没有放弃,也许也未必能拥有,而不过是个冤大头牌跳板——任性的白梅,很有可能因为什么不如意而随时放弃;当然,也有可能就是一生的相守。

被情人放弃过一次的白梅,依旧任性,但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找一个肯为自己而坚持的人,是有一定难度的。

哪怕她可以成为一个近乎完美的解语花或温柔体贴的情人或独当一面的爱人。

所以,尽管白梅并不看好帝王所谓的喜欢和感情,却也并没有主动放弃的意图。安平炎轩为了得到她的坚持,她是看到了的,多少也是有些动心的,不试白不试么,做什么要轻易说不?

然而这试探,却让白梅难得的迷惘了。

而且这问题,已经似乎确实是不能再逃避的了。

误会越积越深,是会引起灾难的。

“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寻了个僻静地方,白梅很认真地,询问寅。

寅茫然,皇帝还能在想什么?

白梅换了句话,重新问:“你刚才的意思,他是喜欢我的,对么?”

寅点头。

“那么,他给我送侍寝,是为什么?”白梅接着问。

寅茫然:“主子认为他不该送么?主子不喜欢那个孩子?”

白梅闭了闭眼,顺了顺气儿:“我喜不喜欢是一回事,送不送是另一回事,难道他该送么?”

寅继续着茫然:“他不该送么?”

“他难道该送?”

“他难道不该送?”

“他为什么要送?”

“他为什么不送?”

可见,和另一个完全不懂感情的,存在着巨大文化代沟的人交流,是毫无帮助的。

这反倒促使了白梅下定决心,再见面,该找那古怪皇帝,好好谈一谈了。

白梅眯起眼睛,嘿嘿的,很不良的笑了,她还不知道,因为她今夜的莽撞,又惹出了事端无数。

行舟在白梅离开不久后转醒,一声尖叫惹来了管家的关注。

四处寻不到白梅,又听行舟说是事到一半忽然晕倒,再加上其脑后一块极有说服力的淤肿,英明的管家最终得到了一个愚蠢但合乎逻辑的推论——白梅,被刺客劫持了!

有刺客!

劫走了自家受极了皇帝宠爱的主人?!

天啊…白府的下人们陷入了慌乱和恐怖之中。

“翌?”穿着朴素的布衣女孩,睁着大眼,很是担心地看着身边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女人。

那女人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华丽马车,淡淡地问:“石头,你又怎么了?”

“为什么盯着那车看?”石头问,莫非那里面的就是你要杀的人?她想,却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翌摇了摇头,“没什么。…那个,是皇室的马车,里面,大概是哪位殿下。”

石头仰着脸惊叹地看着她:“翌,你知道的真多…”

“哼!”黑衣女人眯了眯眼,冷哼的声音却似乎因为那崇拜的夸奖较平日暖了几分。

“我们下面要去哪儿?”石头问。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是来找人,不过…”翌垂了垂眼,却连那人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后半截话自是留在心里的。

石头挠挠头发,揉揉鼻子,茫然。

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问:“是男是女?叫什么?多大?做什么的?”

“我妹妹,若还活着,便是一十六七,其它的…”翌深黑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些哀伤和隐恨,“能去的地方不适合你这孩子,先去客栈好了。”

不适合孩子的地方?

那年头那地方,还没有赌场网吧游戏厅。

所以自然青楼楚馆占了好大风头。

若是找弟弟,或许要有上三五十家去处,然而既是找妹妹,却简单得多了。

红袖馆。

靡靡之音绕梁,欢声笑语绕耳,翌的脸色却越加难看。

“我不要叫哪个姑娘,把你们管事的找来。”抛出一锭银子,她只想尽快离开。

但事情怎么可能简单。

“我们这里一十六七的女孩子可不少,怎么知道谁是你妹妹?”管事无力地辩解,这可不是她一个非慈善家的责任。

“我会付出你们要的代价,只要放了我妹妹自由。大概该是在十一年前,你们从刘妈手中买来的…叫做殊儿…”翌尽力回忆,祈祷着可以在不惹翻这不知什么后台的女人的情况下,把事情解决。

“十一年前…”管事又何尝不喜欢手下的女孩子们在自己不吃亏的情况下有个好归属,然而仔细思索下来结果却并不美妙,“的确买进过三个女孩子…”

“不过什么?”

“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原有三个,一个烈性子的不久便一头撞死了,余下两个都被青王女殿下带去了,据说其中一个已经死在边地,还有一个…”管事难得好心地摇摇头,劝说,“便算她就是,跟着殿下也是个好归宿,你还是不要…”

翌却已经冰着脸起身就走,丝毫没有兴趣听她的劝说。

管事摇头,叹气,她实在不想看这个相貌气质胆量均是上等的女人去惹事,但,既与她已经无关,不管也好…

却不曾想就是当晚,三更半夜,一场火,烧掉了大半个红袖馆。

翌也同样不曾想到,当她泻了怨气赶到青王府,却得知青王殿下带了身边亲信已经上路出使凛国,她早间看到过的,那辆奢华的皇室马车,正是送行到边关又回来的另一位皇女所乘。

凛国…翌沉吟,她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离的地方,如今,又要回去么?

她懊恼得想哭。

当然,幸好这些年她冰冷习惯了,一时哭不出来,否则恐怕就真要丢脸了。

若是那剩下的一个依旧不是…

不!不可能…当初自知道了那贩子的打算,便说好的,她们的小妹,怎么可能坚持不到她们来找呢?

不过…自己,是真的来迟了啊。

不过,其她的姐妹同样没有一丝消息,也不知…

心里暗痛,她却没有忘记还在等自己的石头,跌跌撞撞回了客栈,看到那熟悉而纯良的双眼,翌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石头似乎同时被鬼附了身,竟难得的严肃下来,点头:“翌若肯说,我便听。”

“可是,该从哪里说起呢?”翌坐下,眼中是难以掩饰的伤痛。

她的母亲,原是这国里很尊贵的人,生下她们一共姐妹九个,她是老三。非是同父所生,却和乐融融,姐妹相亲。

她还记得那一日,大姐闭门读书准备春试,她正倚树笑眯眯地一边给小六讲着故事,一边看着二姐和四妹比剑,看着小五小七摇头晃脑的背诗颂词,看着小八小九在庭院的另一边嘻闹,她们的父亲们和侍童则一面照看着孩子,一面说笑着做些针线,一如往日。

然后一张轻飘飘的圣旨,沉甸甸地压下来,毁掉了一切。

“母亲和父亲们,还有大姐二姐,才满了十六,只说是成人不可留,一瓶鹤顶红一把火,什么都没留下…剩下我带着妹妹们,却被皇帝玩笑着贬成了奴隶,任人买卖…”翌的眼神,复杂得说不清是飘忽还是凝重,但声音,却实实在在是颤抖的,“不是军奴,而是在这市井间任人…”

石头咬着牙,苍白着脸,却依旧倾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

“…小九年纪最小,不过五岁,却已是玲珑相貌,那刘婆便起了把她卖到那种地方的心,我那时保不住任何人,我是倒数第三个被卖的,我们约定,无论遇到什么,都一定要活下去,等翻身的那一天,必要让她们付出代价…”翌闭了眼,“是我的错,是我太懦弱,这么晚才来,才害得…”

石头凄凄然,觉得自己无父无母,却也比这要幸运好多。

如此厉害的,刚强的,冰冷的人,竟还说自己懦弱…她要报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仇恨啊,她对自己的要求,究竟是怎么样子的苛严啊。

“这不该是你的错,你那时也不过…”

“怎么不是我的错,小八那时尚且已经十岁,小九却是小得太多,做姐姐的,让她孤单了这么些年,就是失职。你不知道…”小九那时有多么可爱,受了变故后又有多么信任我,有多么…翌拽着自己的头发,说:“我必须去找她,不管会…怎么样。但,凛国有要杀我的人,你不能跟去,我会顾不上…”

石头呆楞楞地看着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要被抛弃,只是想,若我有这样一个在乎我的姐姐,亲人,该多好…

与此同时,辰国五公主青殿下出使凛国的消息,在每一个国家的城市中蔓延。

听说了么?

听说,才在咱手下吃过败仗的辰国的五殿下青王女要出使咱国。

听说,她来,一是为了进一步地签订和约,二来,是送咱平安王的小世女回来。

听说,那青王是个厉害人物,不知要拿这世女套走多少好处。

听说,那青王和咱的皇帝一样,也是喜欢女子,被那小世女迷得晕头转向。

听说,为了准备迎接那辰国使者,咱的皇帝把春猎都给取消了。

听说…

宫禁内外,四处流言蜚语。

原来这样的封建社会,言论也是很自由的。白梅听到身边的人肆无忌惮地谈论这些话,心里淡淡地想。

只是为什么与此同时,左肋间会有隐隐的痛,隐隐的不安呢?

“伊大人,陛下请您先回去,改日再…”秀丽的宫侍弯腰躬身,语言温和有礼,却又分明透着些冷漠。

白梅有些诧异,七日假过,再回来却被拦住说要通报,通报之后却说不见,这皇帝陛下是怎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