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特鲁基恩还在猛敲玻璃。

“待在这里不是办法。”斯特拉思莫尔低声说道,“你要帮我。”

副局长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玻璃滑门。地上的压盘开始启动,两扇门“咝咝”地滑向两边。

查特鲁基恩几乎摔倒在屋里。“副局长。我……我很抱歉打扰您,但运行显示器……我运行了一个病毒探测器――”

“菲尔,菲尔,菲尔,”副局长友善地连口说道,一只手放在查特鲁基恩的肩上,安慰道,“慢点儿讲。出了什么问题了?”

听到斯特拉思莫尔从容不迫的语气,谁也不会想到他的世界就要塌下来了。他站到一边。把查特鲁基恩迎进神圣的三号网点。这个系统安全员跨过门口的时候有些犹豫,如同一条不易上当、训练有素的狗。

查特鲁基恩脸上迷惑的神情表明,他还从没有看到过这里内部是什么样子。无论刚才受到了何种惊吓,此刻他已暂时忘记。他仔细地审视着豪华的室内布置、一圈私人终端机、长沙发、书架和柔和的灯光。当他的视线遇到密码破译部的统治女皇――苏珊.弗莱切的时候,他迅速扭头看向别处。他对苏珊怀有一种深深的敬畏感。她的思维方式跟他不一样。她漂亮迷人,漂亮得让人心里不安,他每次跟她说话都会语无论次,而她谦虚的态度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出了什么问题,菲尔?”斯特拉思莫尔边说,边打开冰箱。“来点儿饮料?”

“不,啊――不了,谢谢,长官。”他似乎有些张口结舌,拿不准自己是否真的受欢迎。“长官……我认为万能解密机出问题了。”

斯特拉思莫尔关上冰箱,随意地看了一眼查特鲁基恩。“你是说运行显示器?”

查特鲁基恩显得非常震惊。“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了。”

“当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运行显示器已经运行大约十六个小时了。”

查特鲁基恩似乎大为不解。“是的,长官,十六个小时。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长官。我运行了病毒探测器,发现了一些特别奇怪的东西。”

“是吗?”斯特拉思莫尔似乎并不在乎。“什么东西?”

苏珊看着这两个人,副局长的表演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查特鲁基恩继续结结巴巴地说道:“万能解密机正在处理一个非常高级的东西。过滤器从未碰到过这种东西。万能解密机恐怕是中了某种病毒。”

“病毒?”斯特拉思莫尔轻声笑道,笑声中带有一丝傲慢的口气。“菲尔,我感谢你的关心,非常感谢。弗莱切女士和我正在运行一个新的诊断程序(用于计算机硬件或软件故障进行检测并确定其位置的程序),非常高级的程序。我本应告诉你这件事,但我不知道你今天值班。”

这个系统安全员从容不迫地佯装道:“我跟那个新来的换班了。我周末替他值班。”

斯特拉思莫尔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就奇怪了。我昨晚跟他通过话,告诉他今天不用来了,他根本没提换班的事情。”

查特鲁基恩突然感到喉咙里好像有东西堵住了。屋子里突然沉默下来,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

“唉。”最后斯特拉思莫尔叹气道,“听起来好像都乱套了。”他一只手搭在这个系统安全员的肩膀上,领着他朝门走去。“但好消息是你不用待在这儿了。弗莱切女士和我一天都会守在这儿的。我们会应付一切事情。你只管尽情享受你的周末吧。”

查特鲁基恩有些犹豫不决。“副局长,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检查一下――”

“菲尔,”斯特拉思莫尔用更严厉的口气重复道,“万能解密机一切正常。如果你的探测器查到一些奇怪的东西,那是因为是我们放进去的。现在,如果你不介意……”斯特拉思莫尔的声音越来越轻。这个系统安全员立刻明白了,他该走了。

“诊断程序,放屁!”查特鲁基恩怒冲冲地回到系统安全部实验室,嘴里咕哝着,“什么循环功能能使三百万个处理器连着忙活十六个小时?”

查特鲁基恩考虑自己是否应该打电话维系统安全部的主管。该死的密码破译员,他心里骂道。他们根本不懂安全!

查特鲁基恩在加入系统安全部时发过的誓言开始在耳边响起。他发誓要用他的技术、训练和直觉来保护国安局这个上百亿美元的资产。

“直觉,”他不服气地说道。这不是什么该死的诊断程序,这连傻瓜都知道!

查特鲁基恩心里忿忿不平,大步走到终端机前,启动了万能解密机的所有系统评估软件。

“你的宝贝有麻烦,副局长,”他咕哝道,“你不相信直觉?我来给你证据!”

第二十章

公共健康诊所实际上是一所小学改建而成,根本没有医院的样子。这个诊所由砖块砌成,呈长方形,只有一层,墙上装有巨型窗户,诊所后面挂着一个长满铁锈的秋千。贝克沿着破损不堪的台阶走了上去。

诊所里面光线黯淡,一片嘈杂。候诊室里摆放着一排可以折叠的金属椅子,从狭长的走廊一头一直摆到另一头。锯木架上放着一个硬纸板做成的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几个字,字的旁边还画着一个箭头,指向大厅深处。

贝克沿着光线昏暗的走廊走了进去。周围的环境十分古怪,像是特地为一部好莱坞恐怖电影布置的场景一样。空气中弥漫着尿液的味道。远处的灯已经熄灭,最后四五十英尺里只有几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女人在流血……一对年轻夫妇在哭泣……一个小女孩正在祈祷……贝克来到黑乎乎的大厅的末端。他左边的门开了一条缝,他轻轻推开了门。里面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干赤条条地躺在病床上,挣扎着去够便盆。

真恶心,贝克嘟囔道。他关上了门。办公室到底在哪儿?

突然,贝克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是从大厅一个狭窄的拐弯处传来的。他寻着声音走去,最后来到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门前,门后似乎有人正在吵架。贝克很不情愿地把门推开。这儿就是办公室。乱乱糟糟。这正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大约有十个人在排队,每个人都在推推搡搡,高声叫喊。西班牙办事效率不高已是众所周知,贝克知道他可能要在这里熬上一宿,才会搞到那个加拿大人的出院信息。桌子后面只有一个秘书,而她正疲于应付那些不满的病人的纠缠。贝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借光!”一个护理员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将一张快速滚动的轮床推了过去。

贝克转身给车让路,冲护理员叫道:“电话在什么地方?”

那人没有停下脚步,指了指一对双开门,然后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贝克走到双开门那里,推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房间非常开阔――是一个旧体育馆。体育馆的地板是淡绿色的,在嗡嗡作响的荧光灯的映照下,似乎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变得模糊起来。墙上,一个篮球圈松松垮垮地吊在篮板上。地板零零星星地放着几张低矮的病床,上面躺着病人。远处的角落里,就在一个烧焦的记分板下面,竖着一台破旧的投币式电话。贝克希望那个电话是好用的。

他大步走过地板,伸手在口袋里摸索硬币。他找到几个价值七十五比塞塔的五杜罗硬币,这是乘出租车时找的零钱,刚好够打两个市内电话。他彬彬有礼地向一位走向门口的护士微微一笑,接着走到电话那里。贝克拿起话筒,拨通了电话号码查询台。三十秒后,他搞到诊所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尽管这里地处乡下,但办公室里似乎有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没人能忍受电话连续不断的铃声。不管有多少顾客等着照顾,秘书总会放下手上的事情去接电话。

贝克用力按下了六位数的电话号码。他马上就会与诊所办公室通上话。毫无疑问,今天肯定只有一位折断手腕,外加脑震荡的加拿大人入院治疗;他的材料肯定很容易找到。贝克知道办公室可能会不愿把那人的名字和出院后的地址告诉一个陌生人,但他已想好了对策。

电话响了起来。贝克猜电话最多只响五下,结果却响了十九下。

“公共健康诊所。”忙得焦头烂额的秘书吼道。

贝克用西班牙语回答,夹杂着浓重的法语和英语口音。“我是戴维.贝克。我是加拿大大使馆的。我国一位公民今天在你们这儿接受了治疗。我想获取一些他的资料,这样大使馆就可以安排支付他的医疗费。”

“好的,”那个女人说道,“我会在星期一将材料寄给大使馆。”

“不过,”贝克紧接着道,“我需要立刻拿到材料,这件事非常重要。”

“这不可能,”那个女人干脆地说道,“我们很忙。”

贝克尽可能听起来像个政府官员。“这事很急。那人折断了手腕,头部也受到了伤害。他是今早某个时间接受的治疗。有关他的文件应该就放在上面。”

贝克加重了他法语和英语的口音――基本清楚地表达了他的要求,同时也令人难以理解,足以将人激怒。当一个人被激怒的时候,他通常会通融一下,放宽规定。

然而,那个女人却没有表示通融,反而破口大骂北美人自高自大,最后狠狠地挂上了电话。

贝克皱了皱眉,也挂上了电话。没辙了。一想到要排队等上几个小时,他心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那个年迈的加拿大人现在说不准会在哪里。也许他已经决定回加拿大。也许他要卖掉戒指。贝克没时间再排队等下去了。贝克下定决心,抓起听筒,又拨了一遍那个号码。他把电话凑到耳朵上,向后倚靠在墙上。电话开始响了。贝克抬头望着这个房间。一声……两声……三――

突然,他全身一阵战栗。

贝克迅速转身,把话筒猛地放回架子上,接着回身朝那房间看去,惊呀得说不出话来。他正对面的一个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身下有一堆旧枕头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的右手腕上打着一个干净的白色石膏。

第二十一章

德源昭高私人电话那头那个美国人听起来有些焦虑不安。

“德源昭高先生――我的时间不多。”

“好的。我相信你现在两密码一定都到手了。”

“还要再等一段时间,”那美国人答道。

“令人无法接受!”德源昭高咬牙切齿地说,“你已经许诺今天结束前我会拿到两个密码!”

“出现了一个小问题。”

“远诚友加死了吗?”

“是的,”那个声音说道,“我手下的人把远诚友加先生杀了,却没能拿到密码。远诚友加死之前把密码送人了。给了一名游客。”

“简直令人难以容忍!”德源昭高咆哮道,“那你怎么能向我保证只有我――”

“别紧张,”美国人安慰道,“其他人是不会得到密码的。我向你保证,只要一找到那个失踪的密码,‘数字城堡’就是你的了。”

“但那个密码会被复制的!”

“看到密码的人都会被干掉。”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最后,德源昭高问道:“密码现在在哪里?”

“你只需知道我一定会找到密码就够了。”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

“因为不光我一个人在找它。美国情报机构得到了失踪密码的情报。他们肯定想阻止‘数字城堡’推向市场。他们已经派人去找密码。那人叫戴维.贝克。”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关你的事。”

德源昭高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贝克先生找到戒指呢?”

“我的人会从他手上夺过来的。”

“这之后呢?”

“你用不着担心,”美国人冷冷地说道,“如果贝克先生找到了密码,我们会好好奖赏他的。”

 第二十二章(1)

戴维.贝克大步走了过去,低头望着睡在病床上的那位老人。老人的右手腕打着石膏。他六十几岁,一头白发整齐地梳在一边,额头中央有一道深深的紫色伤痕,伤痕一直延伸到他的右眼。

一次轻微的碰撞?他思忖着,想起中尉的话。贝克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指,并没发现金戒指。贝克向下伸手,碰了碰这人的胳膊。“先生?”他轻轻地摇了摇他。“对不起……先生?”

那人一动不动。

贝克又试了一次,这回声音响了一些。“先生?”

老人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现在……几点了――”老人慢慢地睁开双眼,目光停在贝克身上。由于受到打扰,他一脸嗔怒。“你想干什么?”

没错,贝克想,一个说法语的加拿大人!贝克低头朝他微微一笑。“能打扰您一会儿吗?”

尽管贝克的法语好到了家,但他猜想这人的英语可能比较蹩脚,所以他讲英语。说服一个陌生人交出金戒指不是件容易的事,贝克要施展出浑身解数。

老人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沉默良久。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捋了一下他稀疏的白色小胡子。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想干什么?”他用英语问道,声音带有轻微的鼻音。

 “先生,”贝克说道,每个字的音都发得很重,仿佛是在跟一个耳聋的人说话,“我要问您几个问题。”

那人对他怒目而视,脸上带有一种怪异的表情。“你有何见教?”

贝克皱了皱眉。这人的英语是没的说。他那高人一等的口气一下子就没了。“很抱歉,打扰一下,先生,您今天是不是去过西班牙广场?”

老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是市议会的吗?”

“不是,我是――”

“旅游局?”

“不是,我是――”

“听着,我知道你为什么跑这儿来了!”老人挣扎着坐了起来。“我不会被你们吓倒的!如果我说过这句话,那我一定说过一千遍了――皮埃尔.克卢沙尔德按照他的生活方式来描写他生活的那个世界。为了在公司旅行指南上不登那些内容,你们暗地里让作者免费在城里玩一夜,但《蒙特利尔时报》并不是金钱所能左右的!我表示拒绝!”

“对不起,先生,我认为你还没明白――”

“他妈的!我明白得很!”他向贝克挥舞着干瘦的手指,声音在体育馆里回响。“你已经不是第一个了!他们在红磨坊、布朗宫殿和拉各斯的高菲戈诺都试过同样的把戏!但最终登出来的是什么呢?真相!我所吃过的最差的惠灵顿羊排!我所见过的最脏的浴盆!我所走过的石头最多的海滩!我的读者看到的真相还远远不只这些!”

旁边的病床上的病人纷纷坐直身子,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贝克紧张地环顾四周,看是否有护士在周围。他可不想被人踢出去。

克卢沙尔德大为光火。“为那个警官开脱的糟糕透顶的借口只适用于你们这个城市!是他让我上了他的摩托车!瞧我现在这个样子!”他竭力想举起他的手腕。“现在谁来写我的专栏?”

“先生,我――”

“在我四十三年的旅行生涯里,我从没有如此不开心过!瞧瞧这地方!你知道,我的专栏可是在多家报刊上同时发表――”

“先生!”贝克急忙举起双手,示意他打住。“我对你的专栏不感兴趣。我是加拿大领事馆的。我来这里是要确保你安然无恙!”

突然,体育馆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老人抬起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贝克继续试探着说,声音低得几乎是耳语。“我来这里是看我是否能帮上什么忙。”比如给你带几粒安定。

沉默了半晌,这个加拿大人开口问道:“领事馆?”他的声音轻柔了许多。

贝克点点头。

“那么,你来这儿不是为了我的专栏?”

“是的,先生。”

对皮埃尔.克卢沙尔德来说,似乎一个巨大的气泡破裂了。他缓缓地向后靠在那垛枕头上。他看起来伤透了心。“我还以为你是这个城市的……想让我……”他没有再说下去,抬起了头。“如果不是跟我的专栏有关,那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问得好,贝克想,脑海里浮现出清烟山脉的样子。“这只是非正式的外交礼节。”他撒谎道。

这人显得很惊讶。“外交礼节?”

“是的,先生。”我相信像您这种身份的人应该十分清楚,加拿大政府一直都在尽力保护本国国民免于在这些,嗯――我们是否可以说――这些不甚高雅的国家里受到侮辱。”

克卢沙尔德薄薄的嘴唇分开,会意地微微一笑。“当然……真是太好了。”

“你是加拿大公民,对吧?”

“是的,当然。我真是太蠢了。请原谅我。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身边常常会出现……嗯……你明白的。”

“是的,克卢沙尔德先生,我当然明白。出名的代价。”

“的确如此。”克卢沙尔德发出一声哀叹。他为了迁就普通大众而不情愿地做出了一些牺牲。“你相信这个丑陋的地方吗?”他转动着眼睛看着四周古怪的环境。“太可笑了。他们竟然让我在这儿过夜。”

贝克看了一下四周。“我知道。真是可怕。很抱歉过了这么长时间才赶到这里。”

克卢沙尔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根本不知道你要来。”

贝克马上变换话题。“你头上的包看起来挺大的。痛吗?”

“不,不是很痛。愚蠢的宪警。我是说真的!让我这把年龄的人坐摩托车。他真该遭到遣责。”

“需要我帮你拿什么东西吗?”

克卢沙尔德思考了片刻,非常喜欢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嗯,实际上……”他伸了伸脖子,左右扭了扭头。“如果不麻烦的话,我还需要一个枕头。”

“不麻烦。”贝克从近旁一个病床上抓起一个枕头,放到克卢沙尔德感到舒服的位置。

老人满足地叹气道:“好多了……谢谢。”

“别客气。”贝克用法语回答道。

“啊!”老人开心地笑了,“你原来真会讲文明世界的语言。”

“只会说几句。”贝克羞怯地答道。

“这不是问题,”克卢沙尔德骄傲地说,“我的专栏在美国多家报刊上同时发表。我的英语可是顶呱呱。”

“我早已有所耳闻。”贝克微笑道。他坐到克卢沙尔德床边。“现在,克卢沙尔德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像您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塞维利亚有很多比这儿好得多的医院。”

克卢沙尔德显得很生气。“那个警官……他将我从他的摩托车上摔下来,使我像一头被捅了一刀的猪一样在街上流血。我没办法只好来这儿了。”

“他没主动提出带您到一个设施更为齐全的医院?”

“让我再坐他那辆糟糕透顶的摩托车?不用,谢谢了!”

“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已经都讲给那位中尉听了。”

“我已经跟那位警官谈过了――”

“我希望你好好教训过他!”克卢沙尔德打断道。

贝克点了点头。“用了最严厉的措辞。领事馆会将这件事追查到底。”

“我正希望如此。”

“克卢沙尔德先生。”贝克面带微笑,从夹克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我想对这座城市发出一份正式的控告。你能帮忙吗?像您这种名气的人会是重要的证人。”

想到自己的话能被人引用,克卢沙尔德备受鼓舞。他坐了起来。“嗯,是的……当然。我非常荣幸。”

贝克掏出一个小记事本,抬头说道:“好的,我们就从今天早上开始吧,跟我讲讲有关事故的情况。”

老人叹气道:“这件事非常令人难过。那个可怜的亚洲人突然倒在了地上。我试图帮他――但于事无补。”

“你对他实施心肺复苏急救了吗?”

克卢沙尔德面带愧色。“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做。我叫了一辆救护车。”

贝克想起了远诚友加胸部蓝色的淤伤。“医务人员对他实施心肺复苏急救了吗?”

“天哪,没有!”克卢沙尔德接着笑道,“死马又不能当活马医――那个家伙在救护车到那儿之前就已经死了。他们检查了他的脉搏,然后用车把尸体运走,只剩下我和那个可怕的警察。”

这有些奇怪,贝克思忖着,想知道那块淤伤到底来自何处。他竭力不去想它,专心处理手上这件事。“那枚戒指怎么样呢?”他说道,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克卢沙尔德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中尉还跟你讲过那枚戒指?”

“是的,他都跟我说了。”

克卢沙尔德似乎大吃一惊。“是吗?我还以为他不相信我的话呢。这人太没礼貌――好像以为我在跟他撒谎一样。当然,我对他说的可是千真万确。我为自己的准确性感到自豪。”

“戒指在哪里?”贝克追问道。

克卢沙尔德似乎没听到这句话。他目光呆滞,眼睛怔怔地望着空中。“非常奇怪的戒指,所有那些字母――看起来不像我所见过的语言。”

“也许是日语?”贝克道。

“肯定不是。”

“那么你一定仔细端详过戒指了?”

“老天,是的!当我跪着帮忙的时候,那人不停地把手指伸到我的面前。他想把戒指送给我。非常怪异,特别吓人――他的双手看起来可怕极了。”

“你就是在那个时候收下了戒指?”

克卢沙尔德眼睛突然睁得很大。“警官是这么跟你说的!说是我拿走了戒指?”

贝克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克卢沙尔德勃然大怒道:“我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谣言就是这样开始的!我告诉过他那个日本人把戒指送人了――但不是给我!让我从一个垂死之人身上拿走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我的天啊!他怎么会这样想!”

 二十二章(2)

贝克感觉要有麻烦了。“也就是说,戒指不在你身上?”

“天啊,当然不在!”

他的胸口一阵隐隐作痛。“那么谁拿了戒指?”

克卢沙尔德愤然地盯着贝克。“那个德国佬!戒指在那个德国佬手里!”

贝克感到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了。“德国人?什么德国人?”

“公园里那个德国佬!我跟警官提起过他!我拒绝收下戒指,但那头法西斯猪却收下了!”

贝克放下纸和笔。这个骗人的把戏结束了。麻烦来了。“也就是说,戒指现在在一个德国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