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回到三号网点。她跟斯特拉思莫尔的谈话使她对戴维的安全越来越不放心。她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嗯,”黑尔坐在自己终端机那里连珠炮似地说道,“斯特拉思莫尔有何贵干?想单独跟他的首席密码破译员度过一个浪漫之夜?”

苏珊没理他,坐到终端机前。她键入个人密码,屏幕顿时亮了起来。追踪程序出现在眼前,仍然没有关于诺斯.达科塔的消息反馈回来。

该死,苏珊心里骂道,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的,”黑尔故装糊涂地说,“你的诊断程序出现问题了?”

“小事一桩,”她回答说。但是苏珊心里可没底。追踪程序运行超过了预定的时间。她怀疑可能是自己在编写程序的时候犯了什么错误。她快速浏览屏幕上LIMBO编程语言里几行长长的字符,寻找任何一个可能出错的地方。

黑尔洋洋自得地望着她。“嘿,我刚才本想问你,”他进一步试探道,“远诚友加说他写了一个不可破解的算法,你对这个算法有何了解?”

苏珊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抬起头。“不可破解的算法?”她突然停了一下。“哦,是的……我好像看过有关这方面的材料。”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是的,”苏珊回答道,心想黑尔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但我并不认同。大家都知道不可破解的算法从数学上讲是不可能的事。”

黑尔微微一笑。“哦,是的……博格夫斯基定律。”

“还有常识。”她快速说道。

“天晓得……”黑尔故意叹气道,“天地间有很多事情是你想像不到的。”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莎士比亚的话,”黑尔说,“出自《哈姆雷特》。”

“你坐牢的时候看了不少书啊?”

黑尔轻声笑道:“说真的,苏珊,你是否想过也许这是有可能的,也许远诚友加确实编写了一个不可破解的算法?”

这次对话让苏珊有些心神不宁。“嗯,我们是办不到的。”

“也许远诚友加比我们技高一筹。”

“也许吧。”苏珊耸了耸肩,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通信有一段时间了,”黑尔漫不经心地说道,“远诚友加和我。你知道这回事吗?”

苏珊抬起了头,竭力掩饰她的震惊。“是吗?”

“是的。在我揭穿‘飞鱼’算法之后,他给我写了封信――说在全世界为捍卫网络隐私的斗争中,我们亲如手足。”

苏珊几乎难以相信他的话。黑尔知道远诚友加的为人!她尽量显得无动于衷。

黑尔继续说道:“他祝贺我证明‘飞鱼’有个后门――称这是世界人民隐私权的胜利。你不得不承认,苏珊,‘飞鱼’里的后门可不光明正大。偷看世界所有电子邮件?如果你让我说,斯特拉思莫尔应该被抓起来。”

“格雷格,”苏珊厉声说道,努力压住心中的怒火,“那个后门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国安局可以破解威胁到国家安全的电子邮件。”

“噢,是吗?”黑尔故意叹气道,“那么监视普通公民就只是附带产生的结果了?”

“我们没有监视普通公民,这你是知道的。美国联邦调查局能监听电话,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监听每一个打过的电话。”

“如果人手充足的话,他们会的。”

苏珊没理这句话。“政府有权收集对人民构成威胁的信息。”

“天啊,”黑尔叹气道,“你听起来好像已经被斯特拉思莫尔洗过脑了。你非常清楚美国联邦调查局不能随时都监听――他们必须要有许可证。而被做过手脚的加密标准意味着,国安局可以随时随地对任何人进行监视。”

“你说得太对了――我们完全应该这样做!”苏珊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起来。“如果你不揭穿‘飞鱼’里的后门的话,我们可以获得任何一个我们想要破解的密码,而不只是万能解密机所能对付的那些。”

“如果我没有打到那个后门的话,”黑尔辩称,“总会有人找到的。我发现后门之后就将其揭穿,我这是在帮你们。如果‘飞鱼’算法发行之后才有人揭穿,你能想像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都一样,”苏珊回击道,“如今,疑神疑鬼的电子新领域基金会认为我们在所有算法里都安上了后门。”

黑尔得意地问道,“哦,难道不是吗?”

苏珊冷酷地看着他。

“嘿,”他说,语气有些退让,“现在这已经无所谓了。你们建造了万能解密机。你们可以及时获得信息。你们随时都可以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没人会再怀疑这一点。你们赢了。” “难道不是我们赢了吗?你别忘了你是在为国安局工作。”

“我不会在这儿呆很久的。”黑尔尖声说道。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我是认真的。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

“你吓不了我。”

那一刻,苏珊发现自己突然想大骂黑尔一顿,怪他惹出了那么多事情――“数字城堡”的出现,她与戴维之间的不快,以及她无法去清烟山脉的事实――但这一切说来也不是他的错。黑尔惟一的缺点是太让人讨厌了,但苏珊心胸应该更开阔一些。作为首席密码破译员,她应该维护正常的工作秩序,并对部下加以适当的教导,这是她的责任。黑尔还很年轻,想法太天真了。

苏珊望着房间对面的黑尔。真让人失望,她想,黑尔具备成为密码破译部骨干的潜力,却仍然还未理解国安局工作的重要性。

“格雷格,”苏珊说道,她的声音显得从容又克制,“我现在顶着巨大的压力。当你谈到国安局的时候,你的意思就好像我们是在用高科技从从偷窥别人,这个观点让我心里不舒服。这个组织的创建只有一个目的――保护这个国家的安全。这可能需要时不时地摇摇几棵树,找一找烂掉的苹果。我想大多数公民是愿意牺牲一些隐私,以保证那些坏蛋不会逍遥法外的。”

黑尔沉默无语。

“迟早有一天,”苏珊继续说道,“这个国家的人民还是要相信某个组织的。网络里有很多好的地方――但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掺杂其中。必须要有人接近所有东西,分辨好坏。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这是我们的职责。不管我们是否喜欢,一定要有一扇不太结实的大门将民主政体和无政府主义分开。国安局就是来护守这道门的。”

黑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用拉丁语说道:“谁来监视这些监视者呢?”

苏珊显得大惑不解。

“这是拉丁语,”黑尔说道,“摘自尤维纳利斯的《讽刺诗》,意思是‘谁来监视这些监视者呢?”

“我还是不明白,”苏珊说道,“你是说‘谁来监视这些监视者呢?’”

“是的。如果我们是社会的监视者,那么谁又来监视我们,保证我们不是危险分子呢?”

苏珊点了点头,不知说什么好。

黑尔脸上露出微笑。“远诚友加在所有给我的信上都是这样署名的。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句话。”

第三十二章

戴维.贝克站在301套房外面的走廊里。他知道戒指就在这扇雕饰华丽的门后面某个地方。这关系到国家安全。

贝克听到房间里有人在移到。还有微弱的谈话声。他敲了敲门……一个低沉的德国人的声音大声叫道:

“谁?”

贝克没作声。

“谁?”

门开了一个缝,一个胖乎乎的德国人低头盯着他。

贝克礼貌地笑了笑。他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德国人,是吧?”他问。

这人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贝克用地道的德语继续问道:“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这人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你有何贵干?”

贝克意识到在厚着脸皮敲陌生人的门之前,自己本应先演练一下。他脑子里快速搜索着适当的措辞。“你有我要的东西。”

这句话显然说得不是时候。德国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戒指,”贝克说道,“你有枚戒指。”

“滚开,”德国人咆哮道。他要关门了。贝克想也没想就将脚伸入门缝里,把门挤开。他立即后悔自己这么做。

德国人的眼睛瞪得很大。“你要干什么?”他质问道。

贝克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他紧张不安地上下扫了一眼大厅。他已经被撵出诊所,他可不想再被撵出来。

“拿开你的脚!”德国人大声吼道。

贝克瞅了一眼这人胖嘟嘟的手指,检查上面是否有戒指。什么也没有。戒指就在附近,他想。“戒指!”贝克重复道,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戴维.贝克在精心布置的走廊里站了许久。萨尔瓦多.达利一幅画作的复制品挂在近旁。“真够贴切的。”贝克嘟囔道。超现实主义,我陷入了一个荒唐的梦。早晨起床时他还躺在自己的床上,现在却在西班牙旅馆里闯入一个陌生人的房间,寻找一个魔幻般的戒指。

斯特拉思莫尔冷峻的声音又把他拉回现实:你一定要找到那个戒指。

贝克深吸一口气,好容易才没骂出来。他想回家。他回头看着标号301的房门。他回家的车票就在门那一边――一枚金戒指。他所要做的就是把它拿到手。

他长吁一口气,然后大步回到301套房门前,狠狠地敲了敲门。是该动真格的时候了。

德国人猛地拉开门,正要表示抗议,贝克立即把他的话堵在了嘴里。他把自己马里兰壁球俱乐部会员卡在德国人眼前闪了一下,高声叫道:“警察!”接着贝克推门冲进房间,迅速打开了灯。

德国人转过身,惊愕地望着他。“干什么――”

“安静!”贝克换成英语说道,“这里是不是藏有妓女?”贝克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房间。这个房间跟其他他所看到的宾馆房间一样豪华。玫瑰花、香槟、一张宽大的华盖床。罗西奥不见人影。浴室的门紧闭着。

“妓女?”德国人不安地瞥了一眼浴室紧闭着的门。他的块头比贝克想象的要大得多。他肥嘟嘟的下巴垂到毛茸茸的胸脯上,正面巨大的肚子努力向外挺着。他穿了一身阿方索十三世旅馆的白色毛巾布浴衣,浴衣拉带几乎不能将他的腰部围起。

贝克瞪着这个庞然大物,脸上带着最骇人的表情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德国人肥大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阵惶恐。“你想干什么?”

“我是塞维利亚西班牙宪警旅游关系分局的。这里是不是窝藏了妓女?”

德国人不安地又瞥了一眼浴室紧闭着的门。他迟疑了一下。“是的。”他最终招了。

“你知不知道这在西班牙是违法的?”

“不,”德国人谎称,“我不知道。我立刻就把她送回家。”

“恐怕为时已晚,”贝克带着权威式的语气说道。他信步走进了房间。“我跟你谈个条件。”

“条件?”德国人喘气说道。

“是的。或者我现在把你带回总部……”贝克突然打住,指关节噼啪作响。

“或者?”德国人问,惊恐万分地睁大了眼睛。

“或者我们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德国人听说过西班牙宪警很腐败。

“你有我要的东西。”贝克说。

“是的,当然!”德国人满脸堆笑地说道。他立即去拿梳妆台上的钱包。“要多少钱?”

贝克张大嘴巴,在故作愤慨地吼道:“你是不是要向执法官行贿?”

“不!当然不是!我刚才只是想……”这个胖家伙猛地放下钱包。“我……我……”他完全乱了阵脚。他一屁股坐在床的一角,用力地撮着双手。床在他的重压下嘎吱作响。“对不起。”

贝克从房间中央花瓶里抽出一朵玫瑰花,随意闻了几下,然后一松手,花落到了地板上。你突然转过身来。“你对那桩谋杀案都了解多少?”

德国人的脸顿时煞白。“谋杀案?”

“是的,今早那个亚洲人?在公园里?那是谋杀。”贝克喜欢德语里暗杀这个词。谋杀。听了让人直打颤。

“谋杀?他……他是……?”

“是的。”

“但……但那是不可能的,”德国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当时在场。他心脏病发作,我亲眼所见。没有血迹。没有子弹。”

贝克不屑地摇了摇头。“事情并不总是像看上去的那样。”

德国人的脸吓得更白了。

贝克心里一阵窃笑。谎言起作用了。可怜的德国人不停地直冒冷汗。

“你――你――想要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贝克开始踱起步来。“被害那人戴了个金戒指。我就要它。”

“我――我没有戒指。”

贝克神气十足地叹了叹气,用手指了指浴室的门。“那么罗西奥呢?露珠呢?”

这人煞白的脸又开始发紫。“你认识露珠?”他擦掉肉嘟嘟的额头上的冷汗,毛巾布袖子都湿透了。他刚要张口,这时浴室的门“砰”地开了。两人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罗西奥.伊娃.格拉纳达就站在门口。一个美人。飘逸的红色长发,无可挑剔的伊比利亚人的皮肤,深褐色的双眼,高高平滑的额头。她穿了一件白色毛巾布浴衣,与德国人那件浴衣相配。她丰满的臀部上贴身地系了一个结,领口松散地敞开着,隐隐露出晒成褐色的乳沟。她走进卧室,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

“你要干什么?”她声音沙哑地用英语问道。

贝克在房间另一头盯着站在面前的这位美女,眼睛眨都没眨。“我要戒指。”他冷冷地说道。

“你是谁?”她质问。

贝克换成西班牙语,字正腔腔圆地说:“宪警。”

她笑了笑,用西班牙语答道:“不可能。”

贝克顿时语塞。罗西奥显然比她的客人要更加难缠。“不可能?”他镇定地重复道,“是不是要我带你到市中心证明一下?”

罗西奥得意地笑了笑。“我不会接受你的邀请而让你难堪的。好了,你是谁?”

贝克继续坚持道:“我是塞维利亚宪警。”

罗西奥气势汹汹地向他走去。“我认识警局里的每一个警官。他们是我最好的客人。”

贝克感到她锐利的眼神已经把自己行穿。他接着说道:“我来自旅游特遣队。把戒指给我,否则我就带你去警局,然后――”

“然后怎样?”她厉声问道,眉毛高高扬起,嘲弄似地等他回答。

贝克沉默无语。他做得有些过火,结果事与愿违。她为什么就不买账呢?

罗西奥逼得更近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如果你不立刻从这里滚开,我就叫旅馆保安,真正的宪警会以冒充警官的罪名而将你逮捕。”

贝克知道斯特拉思莫尔有本事在五分钟的时间里把他从监狱里弄出来,但他一开始就跟贝克讲得很清楚,这件事要谨慎对待。被警察逮捕只会节外生枝。

罗西奥在离贝克几英尺远的地方站住了,狠狠地瞪着他。

“好吧。”贝克叹气道,声音变得有些沮丧。他悄悄隐去了西班牙口音。“我不是塞维利亚警察局的。是一个美国政府部门派我找那枚戒指。我只能说这么多。上面允许我用钱买下戒指。”

屋子沉默了良久。

罗西奥思考了一会儿后,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讲实话并不难吧?”她坐到椅子上,叉开双腿。“你开什么价钱?”

贝克想欣慰地呼口气,但还是忍了下来。他立刻就跟她谈起了价钱。“我可以付你七十五万比塞塔。相当于五千美元。”这是他身上所有钱的一半,但可能是戒指真正价值的十倍。

罗西奥扬起眉毛。“一笔不小的数目嘛。”

“是的。成交吗?”

罗西奥摇摇头。“我真希望我能说是。”

“一百万比塞塔?”贝克脱口说道,“我的全部家当。”

“哎呀,哎呀,”她露出微笑,“你们美国人真不会讨价还价。你在我们的市场里肯定连一天都呆不上。”

“现金,现在就给。”贝克说着,伸手去掏夹克里的信封。我只想回家。

罗西奥摇了摇头。“不行。”

贝克怒不可遏地说道:“为什么不行?”

“戒指已经不在我这儿了,”她充满歉意地说,“我已经把它卖了。”

 第三十三章

德源昭高望着窗外,如困兽般在屋里踱来踱去。他还没收到他的联络人诺斯.达科塔任何消息。该死的美国人!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

他本可以亲自给诺斯.达科塔打电话的,但达科塔没给他留电话号码。德源昭高痛恨这种做生意的方式――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

德源昭高打一开始就有一个想法,诺斯.达科塔的电话很可能是个恶作剧――一个日本竞争者拿他寻开心。现在,从前这些疑问又塞满了他的大脑。德源昭高下决心要打到更多信息。

他冲出办公室,从昭高科技公司的主门厅左侧下了楼。在他飞速从手下的员工身旁经过的时候,他们都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德源昭高心里清楚,他们并不是真心对他表示爱戴――鞠躬是一种礼节,即使对最冷酷无情的老板,日本职员也会这样做的。

德源昭高径直来到公司的电话总交换台。所有电话都是由一个接线员在一台Corenco2000上操作的,这是一台连着十二条线的交换终端机。尽管女接线员很忙,但在德源昭高进去的时候,她还是起身鞠了一躬。

“坐下。”他干脆地说道。

她照吩咐坐下。

“今天4点45分我在私人电话上接了一个电话。你能告诉我这个电话是从哪儿打来的吗?”德源昭高为自己没有早这样做而悔恨不已。

接线员紧张地咽下口水。“我们这台机器上没有打电话人的身份记录,长官。但是我可以联系电话公司。我肯定他们能有所帮助。”

德源昭高毫不怀疑电话公司能帮上忙。在这个数字时代里,隐私已成为历史;任何事情都有记录。电话公司能准确告诉你打电话人的身份以及谈话时间的长短。

“现在就做,”他命令道,“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第三十四章

苏珊独自一人坐在三号网点里,等待追踪程序的返回。黑尔决定出去走走,换换空气。她非常感激他作出了这个决定。但说也奇怪,独自一人待在三号网点并没让她有半刻休息。苏珊不禁又开始思考远诚友加和黑尔之间出现的新关系。

“谁来监视这些监视者呢?”她自言自语。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大脑里,苏珊努力不去想它。

她又想起了戴维,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她仍然难以接受他在西班牙这一事实。他们如果能尽快打到两个密码,早点儿结束这一切就好了。

苏珊已经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等追踪程序等了有多久。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凝视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密码破译部的地板,盼着她的终端机能立刻响起来。但有的只是一阵沉寂。晚夏的太阳已经落山。头顶上的自动荧光灯早已亮了起来。苏珊感到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低头看着追踪程序,皱了皱眉。“快点啊,”她咕哝道,“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少了。”她握着鼠标,点击几下后调出了追踪程序的状态窗口。“看看你到底运行了多长时间?”

苏珊打开追踪程序的状态窗口――那是一个数字钟,跟万能解密机上面那个数字钟十分相似;上面显示了追踪程序运行的小时和分钟。苏珊盯着屏幕,希望能看到小时和分钟的显示。但她看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东西。她眼前的景象使她的血液都凝固了。

追踪程序已中止。

“追踪程序已中止!”她失声叫道,“为什么?”

苏珊顿时一阵惊慌,疯狂地滚动着页面,检查屏幕上的数据,在程序里寻找任何一个能中止追踪程序的命令。但她却是在白费力气,毫无结果。似乎她的追踪程序是自动停止的一样。苏珊知道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她的追踪程序出现了“虫子”。(作者这里用的是“BUG”一词,本义是“虫子”,在计算机用语里表示“错误、故障”,指由于程序中存在的语法错误或逻辑错误而导致程序运行发生的错误。这里将之译为“虫子”。)

苏珊把“虫子”看成是电脑编程中最令人恼火的一个地方。因为电脑严格按照操作顺序运行,所以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程序错误也会产生严重的后果。简单的语法错误――例如,一个程序设计员本应插入一个句号,却错误地插入了一个逗号――会使整个系统乖乖就范。苏珊一直觉得“虫子”这个词的起源非常有趣。

“虫子”来自于世界第一台计算机――马克一号――这台电脑于1944年诞生于哈佛大学一间实验室里,体积占据了整个房间,它的机电电路交错在一起宛如一个迷宫。这台电脑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小故障,没人能找到故障原因。在苦苦寻找几个小时之后,一个实验员最终发现了问题所在。似乎一只飞蛾落在了计算机的电路板上,引起短路。从那个时候起,电脑故障就被谑称为“虫子”。

“我可没时间排除故障。”苏珊暗自骂道。

在程序里找到“虫子”需要花上几天的时间。为了找到一处细小的错误,你要查遍数以万计的程序行――就如同在一本百科全书里找一处印刷错误一样。

苏珊知道她只有一个选择――再一次将追踪程序发送出去。她也知道追踪程序几乎还会遇到相同的“虫子”,并再一次补中止。而排除追踪程序中的错误是要花时间的,而她和副局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在苏珊盯着追踪程序,思考自己哪里出了错,她突然感到有些事情非常蹊跷。她上个月用了同样的追踪程序,但什么问题也没出现。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出现故障呢?

在她大惑不解的时候,斯特拉思莫尔先前说过的一句话在她耳边回响起来。苏珊,我试着自己将追踪程序发出去,但发回的数据都毫无意义。

那几个字又在苏珊耳边响起。发回的数据……

苏珊直起头。这有可能吗?发回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