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冷笑起来:“所以,就让她冒险替你去死?若是那位贵人非得赶尽杀绝不可,那也是她命不好?”

钟欣然不再说话,只将额头抵着地面,一言不发。

钟夫人哭泣道:“千错万错都是民妇的错,但是你师父半生辛劳,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我也是没办法啊……”

重华和钟唯唯想起钟南江对二人的那些好,就都没有再说话。

钟欣然接着继续往下说:“恰逢钟袤病发,要用天元丹,天元丹价高难得,只有文家才有。

若是购买,就要散去大半家财,我们孤儿寡母,家父除了留下一楼的书之外,着实也没留下什么财产,实在是很艰难。

家母舍不得民女入宫吃苦,更不想人财两空,民女不放心家母,也害怕前途茫然,所以动了歪心思。

借此机会逼迫阿唯,让她以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伺奉先帝,传授茶道,我们变卖家产,买下天元丹救钟袤……”

钟欣然越说越羞愧,恨不得把头埋进衣袖里去:“其实民女知道,阿唯和陛下情意相投,她并不愿意入宫,但是弟弟不能不救,民女也曾让她去找陛下想办法,谁知道……”

谁知道重华先是找不到,找着了却又出了那种事。

以为是生路,结果却是断了所有的退路,再被逼上绝路。

旧事重提,好比人的衣服被突然扒掉。

重华脸色阴沉,一口气活生生被憋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只能悄悄看向钟唯唯,生怕她又和自己别扭。

钟唯唯陷入回忆中。

那件事,重华至今不肯给她一个明白的解释,她觉得自己可以忘怀,实际上此刻再听钟欣然提及当年,才发现,她始终耿耿于怀。

钟欣然识趣地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深深拜下去:“总之都是民女自私自利,利用钟袤的病,逼迫义妹代替民女入宫。

娘娘若要追究欺君罔上、冒名顶替之罪,那也该是民女和家母受领,不该怪阿唯,她也是受害人。

她是为了手足,也是为了全恩义,不该受此委屈,背负如此骂名。”

这个错,可谓是认得诚心诚意,钟欣然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担当,也都配得起当代大儒唯一嫡女的身份。

钟欣然肯为钟唯唯正名,那是再好不过,重华阴沉的脸色总算是平缓了些。

韦太后虽然十分不高兴,却也说不出其他难听话。

周围伺候的宫人,也都觉得钟欣然虽然之前做错了,但这次的表现可圈可点。

钟唯唯却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那种感觉,如鲠在喉。

就好比是先被人逼得死去活来,光脚在火焰和刀尖上走了一圈,受尽折磨痛苦。

眼看就要走出去了,逼迫她的人却站出来说,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我绝不反抗。

然后大家都说,真有担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果然出身大家,气度不凡。

大家都知道,入宫,换取钟袤生命得以延续,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顺了钟欣然的意,默认全是钟欣然的错,就显得她没有担当;

不顺钟欣然的意,说是自己的选择,就显得她很不知好歹。

不管怎么说,钟家收留她们姐弟那么多年,义父对她真是掏心掏肺没的说。

就算是师娘和师姐曾经对不起她,那她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呀,相反,她还得了陛下的独宠。

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更该感谢师娘和师姐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钟唯唯知道自己应该表示自己不计较,和钟欣然母女谈笑风生,那才显得她有气度。

但是她如鲠在喉,她做不到,她不想再和钟欣然母女以家人相称。

她看着钟欣然,静静地说道:“若是要论律法,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师姐不必为我领罪担当。”

钟欣然的脸色骤然变白,她失神地看着钟唯唯,低声说道:“阿唯,我和阿娘进宫来,只是因为后悔内疚担心你,真的不是为了来抢那个什么……”

她惊觉自己失言,立刻闭紧了嘴,愧疚地低下了头。

但是大家都明白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真的不是为了来抢那个关于先帝和钟南江定下的,有关钟氏嫡女与重华的婚约。”

于是钟唯唯显得十足的小人心没气度。

钟唯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她看向重华:“我有点不舒服。”

重华立刻站起来:“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师娘和阿然先住下来吧,晚上朕设下接风宴,给你们接风。”

钟夫人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望,钟欣然垂着头,怯怯地看向钟唯唯,眼巴巴的。

钟唯唯默默给韦太后行了一礼,跟在重华身后退了出去,并没有给钟家母女俩行礼。

才走出大殿,重华就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低声道:“不高兴了?”

钟唯唯心里的委屈没法儿和他细说出来,沉默很久才说:“我以为我们早就钱货两讫,互不相欠了。

我也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在乎,但今天看到她们,我才发现我其实一直都很在乎。”

重华爱怜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叹一口气:“乖,她承认错误,至少给你洗清了忘恩负义、冒名顶替嫡姐,入宫谋算享福这个骂名。”

钟唯唯不开心,想到当年的事情,想到他至今不肯给她明确的解释,就更不开心。

她闷闷地收回手:“晚上的什么接风宴,我不要参加。”

重华皱起眉头:“阿唯,不要任性。知道我为什么不强行阻止她们进京吗?”

因为有些事情,光靠掩盖和阻拦是隐瞒不过去的,不如摊开来,光明正大,反倒容易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个道理钟唯唯是懂的,她很认真的和重华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257.第257章 大师姐(5)

重华的眉头越皱越紧:“阿唯,我知道你恨她们当年逼迫你,也知道你是想到从前的事情所以不开心,但你要相信我,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最好的。”

钟唯唯叹气:“我知道,大师姐那么骄傲的人,肯说这种话,都是你授意的吧?”

重华摇头:“不是,是她自己说的。”

钟唯唯心里更堵了。

尽管她和钟欣然、重华、师娘都知道,从小和重华青梅竹马的人是她,重华爱的人也是她。

但是别人不这么看,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钟欣然才是重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才是先帝定给重华的钟家嫡女。

而她,身份来历不明,见不得光。

重华之所以对钟欣然母女客气,一是因为这是先师遗孀遗孤,他要记旧情,不能让人说他忘恩负义,不能让天下士子寒心。

二是因为,他想借钟家母女给她一个好名声,以此和韦太后抗衡。

总归,重华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为了她好,她不能拖他的后腿,辜负他的好意。

钟唯唯心里原本很小的那点自卑和不确定,越长越大,她情绪低落地低下头:“你放心,晚上我会去。”

重华担心地道:“如果你实在不想去,那就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也没什么立场,敢对你说三道四。不然我一定轻饶不了她们。”

钟唯唯推他:“不是还有政务要处理吗?去吧,去吧。”

“那你回去睡一会儿,我争取早点处理好事情来陪你。”重华手里的确有紧要的公务要处理,不放心地交代了小棠几句,去了昭仁宫。

小棠是最懂钟唯唯的人,陪着钟唯唯回了清心殿,先搬一堆好吃的东西放在她面前,坐下来道:

“总觉得大姑娘现在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钟唯唯撑着下颌看向她:“怎么不一样?”

小棠掰着手指数:“大姑娘从前在苍山时,都是以天下第一才女自居的,虽然看着对谁都亲热和蔼、体贴温柔,实际上根本目中无人。

很多人来提亲,都被她说得一无是处,老爷问她究竟要嫁什么人,她说她未来的夫婿不但要生得英俊潇洒,还要有惊天之志,治世之能。

我还记得啊,老爷和她开玩笑,问她两个师兄怎么样?她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说大师兄风流浪荡,不是良人。

嫌二师兄脾气不好,暴躁怪异,孤僻不合群,若不是家里有钱,将来说不定会活活饿死,更加不是良人,她死也不会嫁……”

义父当年是怎么说的?

钟唯唯也想起来了,义父当时笑眯眯的摸着大师姐的头发,说:“真是个没有福气的孩子。”

师娘大概是不知道重华的真实身份,嚷嚷着说:“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竟然诅咒自己的孩子没有福气。我们阿然福气最好了!”

义父微笑着表示退让:“对,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姻缘天定,谁也说不准就不好。”

又笑着问她:“我们阿唯觉得谁好呢?”

她笑而不语,心里却是知道,自己就是喜欢重华,重华越是个普通人越好。可惜,重华不是普通人,他是帝王。

大师姐笑她:“阿爹不要追着问她了,阿唯脸皮薄,她只喜欢二师兄。”

师娘满脸不高兴,低声嘟囔:“锅配锅,桶配桶,天生一对。”

义父阻止师娘,说:“阿唯很有眼光啊,重华很好。但愿义父能看到你们成亲,儿女成群。”

现在想起来,其实义父已经默认了她和重华的婚约。

小棠见她想起来了,低声说道:“所以你不必觉得别扭,在老爷的心里,你就是那个许配给陛下的女儿,你名正言顺,并没有偷谁的抢谁的。”

她真正在乎的人是义父,和师娘和大师姐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至于外人的目光就更不用多想了,关他们屁事,关她屁事。

压在钟唯唯心口上的那块巨石被搬开了一半,她松一口气,诚心诚意地拍拍小棠的手:“大智若愚,谢谢。”

小棠不服:“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很蠢笨吗?”

钟唯唯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如果你实在要这样想,那也由得你。”

“真是的,好心没好报。”小棠噘着嘴,把一粒剥了皮的葡萄塞进钟唯唯的嘴巴里。

钟唯唯伸个懒腰:“我睡会儿,你去打听一下,她们被安排了住哪里,我去看看她们。”

不就是面子情的事吗?总不能别人能做得,她做不得。

万安宫中,韦太后面无表情地喝着茶,看也不看站在下方的钟欣然母女。

钟夫人十分不安地揪着帕子,悄悄看一眼韦太后,再给钟欣然使一使眼色。

钟欣然从容镇定,站得十分端正耐心,一点焦躁的意思都没有。

妙琳上前打圆场:“娘娘,钟夫人和钟姑娘远道而来,也是累了,晚上还有陛下特设的接风宴,也得收拾打扮一下才行。要不,奴婢先领她们下去歇息?”

韦太后这才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子看向钟欣然,皮笑肉不笑地道:

“钟姑娘好胆色,有担当!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想必钟老先生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含笑九泉了。”

钟欣然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谢娘娘夸奖,民女不敢辜负家父教诲,更不敢辜负皇恩。”

“你倒是为人家着想了,那她呢?可感念你一星半点好处?!“韦太后猛然拔高声音,把手里的茶盏狠狠朝钟欣然扔去。

钟夫人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娘娘息怒!小女她不懂事儿。”

钟欣然从容拜倒,平静地道:“做人做事只求无愧于心,早年是民女做错了。

现在既然有机会改正,就该勇于承认错误。不然别说会被人唾弃鄙夷,就连民女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呵呵呵……”

韦太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钟欣然:

“不错,有大将之风,更有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不愧是钟南江那老头儿亲自教养出来的人。起来说话!”

☆、258.第258章 天玑阁的新住户(1)

妙琳上前去请钟夫人:“请夫人随我来。”

钟夫人不放心,以为韦太后要把钟欣然怎么着,胆战心惊地求饶:

“娘娘饶了她无知之罪吧。阿然,你不要和娘娘犟着来,要听娘娘的话,阿娘可就只有你一根独苗啊。”

钟欣然温柔地宽慰她:“阿娘不要担心,娘娘是当朝太后,胸襟宽广,又怎会为难我一个小小的民女呢?”

“钟姑娘真懂事儿。”妙琳把钟夫人半扶半拖拉下去,只留了钟欣然和韦太后在殿内。

韦太后收了怒容,淡淡一笑:“你远比本宫以为的更聪明。这招以退为进,使得不错。

让人找不到你任何的错处,想要指责你都不能。咱们的陛下啊,就吃这一套,要乖,要听话,顺从他的心意,他就高兴了。”

钟欣然微笑着:“从前的事情,本来就是民女和家母做错了,认错揽责,是理所应当的。

做错了事儿,还想推到别人身上去,岂不是让人瞧不起么?”

韦太后扼腕叹息:“本宫早该派人去把你接来的。”

看看钟唯唯那个样子,憋得难受,估计重华此刻心里也不好受。

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往旁边一站,名正言顺,什么妖魔鬼怪都得自惭形秽。

钟唯唯和重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怎么样?

先帝和钟南江默认又如何?

世人才不管这些,只管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钟家嫡女,谁才是真正和重华有婚约的人。

重华和钟唯唯都是长情的人,就算心里膈应得厉害,也不会对恩师唯一的妻女下狠手。

如果钟欣然足够聪明,取得的效果又是非同一般。

韦太后是真的后悔没有早点把钟欣然接来。

钟欣然正色道:“说起这件事来,还真是民女不地道了。

早年让阿唯顶着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的是民女母女俩,原本应该把这事儿烂在心里。

但是娘娘来信垂询,民女又不敢欺君,只好把真相说出来,心里着实内疚。”

韦太后放声大笑:“好!本宫就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装得真有那么一回事的坏样儿。

好了,以后就这样吧,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和陛下也算是有缘分。

坏人本宫来做,你只管做你的好师妹。有事我会悄悄让人去和你说。”

钟欣然垂了眼,照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承蒙娘娘厚爱,但是陛下和阿唯真心相爱,民女并不想夺人所爱,自取其辱。”

说她胖,她还喘上了!真的不觊觎皇后这个宝座,还回信揭穿钟唯唯的身份做什么?

当年韦太后和吕太贵妃联手做局的时候,并不知道钟唯唯是义女,只当钟唯唯真的是钟家女儿。

这些年来,因为钟唯唯表现得太符合钟家嫡女的教养和身份了,她们也从来不曾怀疑过。

直到那个神秘的人,给了韦太后提示,她才派人去苍山秘密调查,找到钟欣然母女。

结果钟欣然立刻就给她回了一封信,俨然是迫不及待,终于找到机会的样子。

贱人就是矫情。

韦太后鄙夷地看着钟欣然,耐着性子道:“你信上说得不清楚。

钟唯唯姐弟俩既然是你父亲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么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可知道?

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她刚来时口音是哪里的人,你可还记得?”

钟欣然摇头:“我和家母刚开始以为她们姐弟俩是家父外室生养的子女,也曾悄悄派人去查过,但是什么都查不到。

钟袤刚到苍山时不怎么说话,钟唯唯她……”

钟欣然冥思苦想:“她有意隐瞒,南腔北调,让人分辨不出……哦,是了!”

她有些激动地道:“家母嫌弃钟唯唯说话强调太土,有客人时丢脸,让家父安排人教她说官话。家父说不用,钟唯唯自己能学。

钟唯唯真的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就说得一口好官话,比我这个从小就学说官话的人还说得婉转动听。”

这是钟欣然心里的痛,她自小就十分好强好学,总觉得天下女子都不如她聪慧能干,所以挑夫婿也是百般挑剔。

钟唯唯刚出现时,她并不把钟唯唯看在眼里,有人嘲笑钟唯唯土得掉渣的南腔北调时,她还要好心地替钟唯唯说几句好话。

但不过半年时间,钟唯唯就说得一口好官话。

她原本也没有注意到,还是那次当地府官偕同夫人来访,那夫人是京中闺秀,满口夸赞钟唯唯官话说得好,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钟唯唯说得好。

钟唯唯如果不是真的天资过人,那就是她其实本来就说得一口好官话,之前的南腔北调,都只是为了掩盖身份来历做的掩护。

钟欣然双眼放光:“所以,她应该是京城人氏?”

真是个意外的收获!韦太后重重地拍了桌案一下,那就从京城里查起吧。

妙琳领钟欣然下去休息:“本来按照规矩,您和钟夫人不该留在宫中居住。但因为钟先生对陛下有大恩,您又和陛下有婚约,所以太后娘娘特许你们住在宫中。”

妙琳推开天玑阁的大门:“就住在这里吧,这里离太后娘娘所居的万安宫近,陛下若是要去万安宫,必然要从此经过。”

钟欣然站在门外往里看,朱漆大柱,金砖铺地,是她从前的生活中从未见过的华贵威严。

一种强烈的渴望从她的内心深处油然升起,就像恶魔的诱惑,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想做这座宫殿的主人,想站在重华的身边,陪他一起受万民景仰。

这才是她理所应当的归宿!

钟夫人也有些激动:“这合适吗?”

“合适,当然合适。”妙琳微笑着指向远处的清心殿,说道:

“清心殿后是交泰殿,那是历朝皇后娘娘居住的地方,比这里华贵气派多了。若不是因为有些事,钟姑娘原本应当住在那里才对。”

这一席话,鼓动得钟夫人心潮澎湃,勉强按捺住心神,端着架子送走妙琳,就跑去找钟欣然说悄悄话:“我一直就说你父亲偏心,你还不信。”

☆、259.第259章 天玑阁的新住户(2)

钟夫人喋喋不休:“你父亲明知重华的身份,却要瞒着咱们,把他拱手让给钟唯唯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

钟欣然兴奋地四处打量着天玑阁里的陈设,提醒道:“隔墙有耳,二师兄今非昔比。为尊者讳,阿娘不要乱说话,提到他时要称陛下,再不能直呼其名,不然就是大不敬,会治罪的。”

钟夫人赶紧捂住嘴:“看我,一高兴就忘了。”

她愤愤不平地骂钟唯唯:“还要我们怎么样?白白养了她们姐弟那么多年。你阿爹对她们掏心掏肺,教她那么多本事。

就算我们不给钟袤买药,你遇到事儿,她也应该主动站出来替你受过才对,那才叫知恩图报!这桩姻缘本来就是你的,她的确就是鸠占鹊巢,还不承认!

你把什么罪过都往身上包揽了,也没见她有半分感恩的样子!真正一个白眼儿狼!”

“好了!阿娘的话怎么这样多?”钟欣然不耐烦地喝止钟夫人:“我护着她,人家只会说我好,她不知好歹,人家要说也是她。她今非昔比,你见了她客气点儿,不然惹了陛下不高兴,受罪的可是我们!”

重华那会儿脾气就不好,这回做了皇帝,想必更是为所欲为。

钟夫人不甘心地闭上嘴:“我去找人把咱们的行李拿来安置好。”

钟欣然道:“安置什么?我们又不住这里。”她恋恋不舍地摸了一把柜子上的龙凤花纹,“我们不能住在这里,好人做到底,搬出去住。”

“为什么呀?”钟夫人不明白,更不甘心,“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就该抓住机会和陛下亲近亲近才对,怎么还要躲得远远儿的?”

钟欣然耐心地解释:“你还没看出来吗?陛下和她好得如胶似漆的。

就算是当初发生了那种事情,都没能阻止他俩在一起,那说明是真的喜欢。

我住在这里算什么?就算我不出头,也有人会拿我来做文章。惹她不高兴了,陛下就该不高兴了,难免会迁怒。

不如我躲远点儿,陛下看我懂事,遇到事情多少会看在父亲的面上,宽让一些。”

她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小声和钟夫人说:“还有,两宫不合,咱们夹在中间难免被误伤,躲远点儿,避嫌!”

钟夫人懂了:“我就是替你着急……”

钟欣然胸有成竹:“不用着急,我自有打算。先歇歇,等到接风宴上,再由您向陛下提出出去住的事儿。

记住,态度一定要坚决!陛下必然不会留我们,太后却会留,怎么都要咬紧牙关别松口。陛下看咱们懂事,说不定会赐宅子和封诰。”

韦太后想拿她当枪使,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狡兔死走狗烹,别以为她不知道韦太后是什么打算。

哪怕暂时抬举她,也只是为了打击钟唯唯,等到将来,就该弄死她,让她给韦氏的女子让路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宫人在外面笑道:“钟夫人、钟姑娘,钟彤史看你们来了。”

钟欣然立刻漾起灿烂的笑容,拖着钟夫人迎出去,热情地道:“阿唯,阿唯,你可来了,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