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蓑衣在她身后道:“药处理好了,老李已经教了杨适怎么制药,要花点功夫,三天之后药能制好,你这几天就留在家里将养,不要出去,也不要操心,安心等着服药。”

千辛万苦,终于拿到了药,钟唯唯到底心情却十分低落。

她觉得自己果真就是真堇帝姬所言,为了一己之私,闹得天翻地覆。

何蓑衣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不是你想中毒,也不是你想找药,不过是心怀叵测的人,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利益,借这这个事闹出来的罢了。”

比如他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对,正是这个理。不管你有病没病,找不找药,这些事情都会闹出来,两国之争,从来不是嘴上功夫,不流血不争斗是不可能的。”

许翰被人扶进来,神色肃穆地给李药师行礼上药,道:“老李是个好样儿的,不出几日,东岭也是要办丧事的。”

钟唯唯这才知道,李药师趁乱给顾沄和真堇帝姬下了毒。

然而李药师的本领是高超的,但从李药师也被毒死这件事上看来,东岭未必就没有解毒高手。

她默默坐了一会儿,到底是在简五的陪同下,硬撑着去把此次事件中受伤或是死去的将士、护卫的抚恤事宜处理好,真是觉得累极了,才回去躺下休息。

她梦见自己回了京城,和重华一起站在墙头上极目远眺,也梦见了师娘和师父,还有死去的父母双亲。

她烦躁地翻来覆去,明知自己是在做梦,所有的快乐都是在做梦,就是不愿意醒来,或许说是醒不过来。

接连几天,钟唯唯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睡眠极差,总是半梦半醒,哪怕就是滚滚也不能让她开怀。

所有人都当是她这段时间熬坏了,又因为李药师等人的死而耿耿于怀,才会发病,就连她自己也这样以为。

唯有何蓑衣知道,真相并非如此,而是李药师说的大限已到,必须用药。

若不然,此生缠绵病榻,就真的永远都离不开九君山了。

他恨不得杨太医立时把药制好送过来,然而也只有静等而已。

第四天,钟唯唯发起了高热,烧得一塌糊涂,闭着眼睛只管说胡话。

小棠摸一把她的额头,被吓得半死:“许久没有这样病重了。”

钱姑姑满怀忧心,吩咐苗姑姑:“去请杨太医过来。”

杨太医忙得满头大汗,他毕竟不是毒道中人,虽然重华留他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盯着李药师,同时向李药师偷学本领的,但真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身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

李药师交代过,钟唯唯这服药必须在年前服下,且服用之时,身体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因为解药同样性烈,若是身体状态不好,很可能会被解药弄死,而钟唯唯现在的情况,明显就不适合服药。

该怎么办呢?杨太医一时下不了决定,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何蓑衣进来,稳稳接过他手里的药,淡然道:“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她若死了,你同样逃不掉一个死。可是她若活了,你就是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杨太医对上何蓑衣的眼睛,奇迹般地平静下来,皱眉问道:“可是老李曾经告诫过我,这药就算是给钟馆主按时服下,并让她平安渡过服药期,也还不算是就完全治好了。”

何蓑衣道:“是啊,老李还没有来得及把话给你说完,他就死了。他却是告诉过我的,这药服下去之后,也不过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阿唯她……”

他目光沉沉,眼睛有着与平时不一样的黑。

杨太医不知不觉跟着他点头:“对,因为这个药被东岭人做过手脚,破坏了部分药性,钟馆主不会死,但子嗣一事,这一辈子都不用再想了。”

何蓑衣鼓励地看着杨太医:“说得不错,杨太医是真的用心了。”

“不是说不能怀上,而是胎儿存活不了,会给母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以及,避子汤会对钟馆主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是不能服用的。”

杨太医盯着何蓑衣的眼睛,把这些话复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何蓑衣垂下眼睛,不再与他有目光对接,他才停下来。

何蓑衣温和地道:“不要怕,先去给阿唯治病吧,你们陛下不会怪你的。”

“是。”杨太医恍然清醒过来,精神抖擞:“多谢何爷指点。”

何蓑衣淡淡颔首:“应该的。”

杨太医就请何蓑衣:“请何爷与我做个见证,有您在一旁陪着,可以让我安心些。”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何蓑衣本就不放心,当即陪着杨太医一起入内,看他亲手熬好制好的药,再亲眼看着钟唯唯喝下了那碗药。

一碗药被涓滴不剩地进了钟唯唯的口,房间里一片静默,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钟唯唯,期待奇迹出现。

☆、535.第535章 离魂(1)

京中。

重华站在承天门上眺望九君山的方向。

根据最新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东岭人入境,以药交换李源一事,却不知道事情此刻已经进行到什么地步,但想来,也是很凶险的。

他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挫败感,偶尔也会觉得身为君主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富有天下,却连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更不能在一起,想想就是一件让人挫败的事。

但是想起钟唯唯在九君镇做的那些事情,又会觉得非常骄傲,觉得郦国君主的身份,至少也有一个好处——可以让钟唯唯得以全方位地展现她的能力。

李安仁走过来,小声在他耳边低声道:“韦家给太傅府送了很贵重的丧仪,钟大姑娘让人把礼单送过来了。”

钟欣然这是害怕惹上韦氏这身骚,从而彻底引起自己的厌恶,再无翻身的机会。

这样也好,她懂得进退,是再好不过了,重华淡淡地道:“把礼单收了,另外给她赐几件用得上的东西。别让人欺负了她去。”

李安仁小心退下。

今夜无风无雪,是难得的好天气,想必就算是魂魄归家,也不会太冷。

重华看看宫人手里拎着的灯笼,几次想要把那灯笼挂在承天门上,召唤钟唯唯的魂魄归家,最终还是作了罢。

京中不冷,谁知道路途之中,其他地方是否寒冷呢?

钟唯唯最是怕冷,他还是不要折腾她了。

重华一边想着这事儿,同时却又觉得自己荒唐可笑,堂堂君主,一国之尊,竟然会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

严储想了想,悄悄把一盏灯挂在了承天门上。

重华回到清心殿中,已是夜深人静,重华盥洗过后便躺下了,睡得迷离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陛下……”

竟然是钟唯唯的声音。

重华大喜过望,睁眼一瞧,只见钟唯唯躺在他身边,神采奕奕,笑容满面的样子:“陛下没想到我会回来吧?”

重华顾不得别的,起身将她紧紧搂住,低声问她:“你如何知道我在思念你?”

钟唯唯笑道:“因为我也在思念你。”

笑眯眯将手往他身下一摸,赞叹道:“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重华被她勾得三魂去了两魂,什么都不想,就只把人往床上带,前所未有的癫狂和放纵,仿佛要把分别的这些天来,所有的相思之苦尽数补上。

钟唯唯也是积极配合,低声吟哦,不知疲倦。

许久之后,重华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轻轻啄着钟唯唯的唇瓣,低声问她:“你累么?”

钟唯唯答道:“若是平时,自然是累的,可是如今我身体好了,不累。”

重华大喜过望:“你好了?药拿到手了?”

钟唯唯将手卷着他的头发,娇嗔道:“当时是拿到手了,陛下神机妙算,安排了这么多的人手去做这件事,什么都算到了,岂有不成之理?”

重华高兴得抱着她亲了又亲:“既然是病好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不得了,每天这样站在承天门上等你,都快成望妻室了,明明有妻子,却过着鳏夫的生活。”

钟唯唯白他一眼,起身要走:“谁说是鳏夫呢?您这些日子不是换着宠幸惠妃和贵妃的么?”

重华心里着急:“那都是掩人耳目,为了不让别人攻击你,是玩的什么花样,难道你竟然不知么?”

钟唯唯叹口气,摸着他的脸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李药师死了,他说我虽然解了毒,却坏了身体,永远也不能有孩子了,你还是得多作打算才是……”

重华不信:“好端端的,他怎会突然死了?”

钟唯唯道:“他为了护住我的药,也是为了我,被东岭人砍伤,刀上有毒,药上也有毒,是被毒死的。陛下和东岭前太子李源之间又是什么约定呢?”

重华道:“我给了他十万两白银,一千名精兵。”

钟唯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远处传来更鼓的响声,钟唯唯道:“五更了,我必须走了,陛下保重,记得我和你说的话。”

重华不舍得她走,拉着她不许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要抛下我走了吗?”

钟唯唯焦虑地道:“我若回不去,便要死了,陛下是要贪图这一时之欢呢,还是想要我长长久久地活着?”

重华愣了片刻,松开手:“我自然是想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的……”

钟唯唯含笑带泪:“所以啊,我也是希望陛下得到最好的,不想你因为我的缘故,吃苦受罪……”

一阵风吹来,钟唯唯转眼便失了影踪。

“阿唯……”

重华惊起,只见夏花姑姑担忧地站在帐前,低声道:“陛下,陛下,您醒醒,您被梦魇着了。”

重华焦急四顾,偌大的寝殿里华美依旧,灯火璀璨,值夜的宫人各司其职,一切井井有条,而钟唯唯,的确是不在的。

他伸手摸一摸身边的枕头和被窝,是冷的,根本就没有人来过,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做梦而已。

他疲惫地躺回去,挥手让夏花姑姑退下:“朕有些疲累,告诉他们,今天早上罢朝。”

夏花姑姑担忧地退下去,顺带把宫人全部带走。

作为一名合格的尚寝,她嗅到了熟悉的石楠花味道,结合皇帝陛下在梦中喊的那几声“阿唯”,不难猜出皇帝陛下做了什么梦。

重华却是真的病了,长期不生病的人,突然病起来就很吓人。

他烧得满脸通红,口里和嘴唇全都起了泡,喝稀饭、张口说话都困难。

韦太后假惺惺地来看他,祁王见到他就哭,好像他立刻就要死了似的。

魑魅魍魉全都晃了出来,一时往又又身边凑,一时又往太医院凑,胡紫芝和吕纯商量之后,决意一起照料他。

重华把人全部赶走,只留下李安仁和严储,也不许又又去看他,唯恐会把病气过给又又。

再就是催促李安仁,去看九君镇那边的消息传来没有,别的都好说,他就是担心在梦中,钟唯唯说的那句“李药师死了,他说我虽解了毒,却永远也不会有孩子了,陛下您要早作打算才是。”

☆、536.第536章 离魂(2)

钟唯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沿着当初从京城到九君山的路,一直回到京城去。

路很远,她却不怎么辛苦,身体轻巧得和风一样,她梦见自己沿着大雁河而行,有的地方已经下雪,到处白茫茫一片,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

有大船在大雁河上驶行,她坐在人家的桅杆上看热闹,看到一对偷跑出来的小情侣在吵架。

女的一个要跳河,她拉了一把,顺便搧了男的一耳光,再看他们和好如初,她又踏着风继续前行。

她看到了承天门上高挂着的灯笼,看到了在龙床上沉睡的重华。

她看到他英挺的长眉紧紧皱着,睡梦里也是十分愁苦寂寞的样子。

她忍不住叫他,他看到她非常欢喜,她和他春风一度,闲话家常。

直到五更鼓响,她本能地知道自己必须走,和他告别,让他保重。

她甚至还看到他从梦中惊醒过来,夏花姑姑满怀愁绪,轻声和李安仁交谈:“陛下这样下去不行,只恐会真的忧思成疾……”

她看到又又在安睡,胡紫芝和青姑姑守在一旁,仔细照料;

韦太后捏着嗓子唱儿歌,哄一个婴儿入睡,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可怕;

看到吕若素坐在黑暗里,不停地把蜡烛点亮又吹灭;

看到吕纯整宿整宿地不睡觉,坐在书案前写了一幅又一幅的字;

看到钟欣然披麻戴孝,坐在一堆文稿里发怔……

“铛”地一声脆响,钟唯唯被惊醒过来,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看到自己还躺在芳茗馆的床上,四周围满了人,简五、何蓑衣、杨适、许翰、钱姑姑、小棠、赵宏图,全都在。

每个人脸上都有显而易见的焦灼和担忧,看到她醒来时甚至不敢相信,何蓑衣试探着问:“阿唯,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果然是在做梦,全身没有一处不酸痛,可是梦里她和重华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太真切了。

仿佛明明白白发生过,她甚至还记得他的唇落在她唇上时的滚烫灼热,还有他的手停留在她腰间的感觉……

钟唯唯将手盖在眼睛上,沙哑着嗓子道:“当然是记得的,我只是病了一场,又不是离开了几十年。”

何蓑衣点点头,退到一旁,示意杨适给她号脉。

杨适战战兢兢上前,一脸后怕:“多谢您了。”

钟唯唯觉得好笑:“要也是我谢你啊,这几天都是你在给我治病吧?我这回病得极重,若不是你,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杨适忍不住哭了出来,紧紧拉着钟唯唯的手不放:“您不知道啊,您都昏迷好几天了,我天天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没敢合眼。昨天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盹儿,梦见陛下提着刀来砍我的头……”

钟唯唯忍不住笑出声来:“陛下不是不讲理的人。”

杨适小声嘟囔:“那可不一定。”

再怎么贤明的君主,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不治而亡,都会丧失理智地杀一批贬一批太医,何况皇帝陛下对钟唯唯如此在意。

杨适说了这话,又后悔,生恐钟唯唯听见,说给重华听,那他又要惹是非了。

钟唯唯却只是半闭了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发觉:“怎么样?”

杨适有些不确定:“下官觉着是好多了,至少脉象是有所改变的,但整体还是很虚弱,需要静养就是了。”

简五皱了眉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你觉得?莫非你还不如李药师么?”

提起李药师,大家都有些黯然。

杨适垂着眼沉默许久,抬起头,看着钟唯唯的眼睛,斩钉截铁地道:“是的,毒性已解,只是到底中毒已久,毒入骨髓,所以需要长时间的将养,非一日之功所能达成,还有就是子嗣……”

钟唯唯点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刚服药之时你曾说过。”

她刚服下药不久,就发生了剧烈的反应,吓坏了一屋子的人,简五抓住杨太医要他说个清楚明白,为何解药入了口,不见好转,反而反应如此厉害。

杨太医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通话,她虽然百般苦楚,却清楚明白的记得,并且在梦中和重华相会之时,她也和重华说了一遍。

心里不是不委屈,但这样的结果,大概是最好的了,至少从此以后,她不用被禁锢在这个地方,也不用随时担心自己会突然死去。

不能有孩子,不能服用避子汤,这事儿很好办,左右她也不想回京,没有男人,哪里会有什么孩子呢?

若是她没有看错,韦太后哄的那个婴儿,应当就是祁王的幼子了,也就是韦太后准备养来,接替重华之位的人。

钟唯唯摆摆手,示意众人退出去:“我累了,想歇歇。”

钱姑姑等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简五本想留下来陪钟唯唯,想想还是没有留下来。

何蓑衣淡淡地道:“阿唯,我曾答应过陛下,要护你周全,只要你需要,我便一直都在。”

钟唯唯挣扎着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师兄。”

这个笑容透着感激,却没有多少亲近,恭敬而客气。

何蓑衣半垂了眼睛,恍觉事情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似乎他和钟唯唯之间,不管他怎么否认,怎么假装潇洒,都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人都是最爱麻烦至亲至爱之人的,因为觉得理所当然。

但对于钟唯唯来说,重华和她如此亲密,她尚且害怕拖累重华,千方百计远离重华;对于他这样的,恐怕更是避而远之。

真是后悔去年春天那一场豪赌,他不该当着钟唯唯的面,挑了那么一个时候,引诱重华出手,把他刺了那么多个窟窿的。

何蓑衣心事重重地转身往外走,忽听钟唯唯在他身后低声道:“阿兄,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何蓑衣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回头,疑惑地看向钟唯唯。

钟唯唯没有看他,眼睛盯着帐顶,语气平缓无波动:“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537.第537章 你才是真正与我有婚约的人

“我不想再看见你。”

钟唯唯不敢看何蓑衣的表情,低声道:“这句话很早以前就想和你说,一直都不敢说出来,就当是我自私,觉着有你在才踏实,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欠了你的情。”

何蓑衣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钟唯唯。

他一直都在想,她会在什么时候开这个口赶他走。

又侥幸地以为,她脸皮薄,记情,大概不忍心赶他这种无家无业、孑然一身且还很穷的人走。

可是在这种时候,她醒来之后,却毫无预兆地开了口,不但让他走,还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他猝不及防,十分狼狈。

钟唯唯道:“说起来,肯定会有人骂我无耻的,没找到药之前,一直不肯开口让你走。找到药之后,治好病了,立刻翻脸不认人,赶你走……就当我无耻吧,你必须走。”

这句话,她很早以前就想对何蓑衣说了,但是一直开不了口,直到此刻,何蓑衣说“只要你需要,我便一直都在。”

她才发现,有些话不忍心说,本身就已经是在伤害人,不如早说早了结。

何蓑衣沉默许久,才低低地笑了起来:“不,不关你的事。这次我去东岭寻药,你并不知情,若非我笨拙,打草惊蛇,也不会引起后来的这许多波折。”

他顿了顿,自嘲道:“说来也是怪我自不量力,分明没有金刚钻,却偏要揽这个活儿。

我自私,妄想为你寻回这种药,好叫你一直都记得我的情,所以并没有告诉二师弟,而是刻意隐瞒下来。

若不然,二师弟早就为你寻到这药了,也不至于到现在,死了这么多人。

你也别自责,这些人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我的自私。”

他看到钟唯唯的脸色越来越白,表情越来越惊愕,有种不顾一切,想要与她撕掳个明明白白的冲动:“你可知道,你和我才是真正有婚约的人?”

钟唯唯吃惊地坐起,彻底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她怎会是和他真正有婚约的人?

她怎么不知道?

何蓑衣知道她是秋家的女儿……

难道在她很小的时候,阿爹就把她许给了她?

但是不对啊,在她的印象中,从来就没有见过阿爹和什么姓何的人有来往,更是不曾听阿爹提起过。

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兄是不是弄错了?”

何蓑衣的脸上再无平时的亲切和气,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你以为我比你大几岁,就老得糊涂了,就连这种事也会弄错?”

他明显就在气头上,钟唯唯张了张嘴,没吭气。

何蓑衣冷冷地道:“就在你和钟袤刚去苍山时,师父指着你和我说,以后这个就是你的小媳妇。

你以为我那么辛苦地打理庶务,来回奔走,是为了谁?为的难道不是想让家里过得更宽裕一点,让你过得更舒心一点么?”

“我满怀期待,等你长大,但是你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二师弟卿卿我我,师父也改了口,问我觉得谁家的姑娘不错,要让师娘去帮我说媒……”

何蓑衣宣泄着他的愤怒不甘:“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深沉,故意惹你和二师弟闹矛盾?

可是你不知道,究竟是谁,明知师父已将你许给了我,却还不要脸地硬挤进来,夺人妻室?你满心只觉得他好,耿直真诚,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钟唯唯想为重华说几句,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插不上嘴,因此只能默默听着。

何蓑衣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他的愤怒却没有因此少半点:“你以为他刚开始接近你时是好意么?

真的是被你这个又黄又瘦,一身褴褛的丫头所吸引?他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你不知道?”

“爷,不要说了。”

夏栀惊慌失措去拉何蓑衣:“您是这些天熬得太厉害了,所以上火了,说什么都不知道,快走,快走。”

小棠也去拦阻:“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要说了!”

何蓑衣挥手将夏栀和小棠赶开,冷冷地注视着钟唯唯:“你要不要去问问他?他从一开始,是怀着什么目的去接近你的?

是因为你比别人美?还是因为你的茶技果真实在太出色?”

“不,都不是!他从进山那天起,就与我互相看不顺眼。之所以故意接近你,给你机会,和你套近乎,对你好,不过是因为听见师父把你许给了我!你怪我故意害他,怎么就看不到我全身窟窿,流了一半的血?”

钟唯唯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何蓑衣,低声说道:“我不管你们这些事,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但我,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不是师父说,把我许配给谁,我就是谁的。

他为什么接近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