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比的仍然是真茶真香。

用合适的水,冲泡出没有经过加工的茶叶,谁的茶最香滋味最悠长,谁就赢。

这一局,陈少明毫无悬念地赢了,而且赢得很轻松。

第二场,比的是点茶。

看谁的汤花最先散去、露出水痕就算输。

结果令人意想不到,包括陈少明自己也没想到,他以两个呼吸的微弱劣势,败给了钟欣然。

一胜一负,场内鸦雀无声,就连风声也静止了。

要知道,这还是陈少明第一次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连茶师都称不上的人,况且还是一个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也姓钟,是名满郦国的钟唯唯的义姐加师姐,那也让人意想不到。

吕纯红唇微张,象牙扇子险些跌落于地,不敢置信地抓住重华的手,失态地晃了又晃:“莫非是我眼瞎了?”

重华冷冷一眼横过去,她又闪电般地缩回手,讨好地看着重华笑:“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又添一名猛将。”

重华不置可否,微眯了眼睛看向斗茶台。

吕纯小声问胡紫芝:“惠妃妹妹,你怎么看?”

胡紫芝微微一笑,竖起手指挡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吕纯笑笑,瞟一眼重华,意有所指:“恐怕过不多久,咱们宫里头又要添一位姐妹了呢。”

胡紫芝就和没听见似的,含笑看向斗茶台。

第三场,比的是茶百戏。茶百戏是在点茶的基础上,利用汤花幻化成为各种各样美丽的图案,不但讲究艺术性欣赏性,也讲究汤花不灭。

钟唯唯仍然对陈少明充满了希望,受水温、茶叶、天气的影响,谁都会有失手的时候,一次失利并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发挥稳定。

陈少明是陈俊卿的儿子,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斗茶无数次,什么场面都见过,经过这一年多的刻苦修习,又有南小乔这样的丹青高手亲自指点,水平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在场的多数人都这样想,可是再一次让他们惊愕了。

陈少明的画很美,育成的汤花也是鲜白适中,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

但是钟欣然号称郦国第一才女,并不是空有名头,她的书画都很出色,精致巧丽的画风,更适合这种小面积的画作。

几乎是第一眼,钟唯唯就已经知道陈少明输了。

这是意想不到的结果,横空杀出来的钟欣然,从未以茶道闻名的钟欣然,一来就把鼎鼎有名的明公子给灭了。

全场鸦雀无声之后,质疑声和欢呼声,潮水一样地涌了起来。

又又的嘴大大的张着,几乎可以放进一个拳头。

吕纯气得使劲搧扇子,比她自己输了还要生气。

胡紫芝也不淡定了,试探地看向重华:“陛下,您看,这?”

“回宫。”重华面无表情,并不搭理她二人,率先下了看台。

相比大家的不平静,钟欣然和陈少明都表现出极其沉稳的作风,两个人都没理会外在的声音,而是沉着冷静地互相行礼致意,然后起身离开。

只是象征着陈少明的第16号竹筹,被芳荼馆的小吏扔进淘汰者的盒子里时,陈少明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神色也隐隐颓然。

钟欣然则不同,以飘然出尘的姿势,稳稳当当地下了斗茶台,面对拥护者的欢呼和赞叹,也只是很谦虚地道:

“其实,当年先父也很喜欢茶道,并且非常擅长茶道,我这一手功夫,都是家父教导的,所以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先父教导有方。”

言下之意,她这一手绝佳的好茶技,都是钟南江一手教导的。

这原本没有错,郦国和东岭都是茶叶大国,两国上下都很尊崇茶道,无论皇宫贵族、名士高人,还是贩夫走卒、乡间小农,都对茶道很感兴趣,更是以精通茶道为骄傲。

钟南江这样的一代大儒,在茶道上的造诣当然差不到哪里去,他的亲生女儿擅长茶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只是,难免有人想起了钟唯唯,因为钟唯唯于茶道上成名之后,从未提起过恩师加义父的功劳,就好像纯粹是她自学成才一样。

这在尊师重道的郦国,是让人鄙夷的行为。

闲言碎语很快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却很难追究,钟欣然什么都没说,就是百姓嘴碎爱传是非而已。

“老先生很早以前就说过,他在茶道上不如您,她这样说,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小棠很生气,别人不清楚真相,苍山的人还不清楚吗?

钟唯唯自进苍山那天开始,就显露出了极高超的茶道天赋和造诣,钟南江很值得人尊敬没错,才学很渊博没错,但未见得在茶道上的造诣就比钟唯唯强。

早在钟唯唯十岁的时候,钟南江就在一次小型的斗茶会上说过,他在茶道上的造诣,远不如钟唯唯,还让大家都向钟唯唯学习。

这些都是事实,可是却没有机会说出来,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认为钟唯唯欺师灭祖。

这还不是最憋屈的,小棠很生气地说:“我就是觉得,她在斗茶之时的手法、表情,都和您一模一样。”

钟欣然在斗茶台上的手法和钟唯唯太像了,几乎像是钟唯唯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样。

可是即便有人发现,也不会往多处想,她二人同出一门,是师姐妹,也是义姐妹,哪怕手法一模一样,也是正常的。

相比小棠的愤慨,钟唯唯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她的关注点在于这场诡异的比赛,以及陈少明的身上。

眼看着陈少明要走,她顾不上后面的比赛,拉一把小棠,跳下长凳就要跟出去。

☆、553.第553章 骚乱

小棠见状,也顾不上抱怨了,跳下长凳跟着钟唯唯往外挤。

然而人群却开始骚动了。

今天的意外让太多的人接受不了,但是因为御驾尚在,大家都只是嚷嚷,小声议论。

现在皇帝陛下已经离开,大家就没什么忌惮了,开始互相推搡,激动地往前挤,都想要仔细看看这位横空杀出,灭了陈少明的钟大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什么,人群便疯狂地涌动起来,拼命乱挤。

钟唯唯和小棠被之一等人护着,尚且能维持平衡,不至于摔倒,其他的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妇女、儿童、老人被挤得哇哇叫,有人更是被挤得摔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叫喊。

天气很热,太阳明晃晃,能把人身上烤出油来,钟唯唯头昏脑涨,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心烦意乱,几乎要站不稳。

小棠发现不对劲,连忙紧紧扶住她,让之一等人无论如何,先护着她们出去。

钟唯唯勉强打起精神,和小棠互相扶持着往外挤,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一个妇人嚎啕大哭:“我的小宝,救命,救命……”

钟唯唯回头,看到一个妇人跌坐在地上,弯腰弓背,将一个小孩子拼命护在怀里,被汹涌的人群推来挤去,踩过来撞过去,十分凶险。

妇人的头发已经散乱,人也早就狼狈不堪,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她也是声嘶力竭,几次想要抓住旁边人挣扎爬起,又被无情地推开。

钟唯唯拉一把之一,示意他们合力往妇人身边挤去,短短几步路,挤过去却花了不少力气,失去理智、竞相逃走的人群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分外可怕。

好容易把妇人拉起来,之一一手接过孩子,一手护着妇人,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往外挤,顺流而出,就没有那么艰难。

而且才刚离开的御驾也得到了报告,立刻派出御林军来维持秩序。

十几面大锣同时敲响,御林军们骑着马来回驰骋,撂倒了几个不听招呼、在里头捣乱的人,恐吓再加安抚,要求人群保持镇定,终于乱象渐止,渐渐恢复了秩序。

死里逃生的妇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孩子要和钟唯唯等人道谢。

钟唯唯装聋作哑,拉着小棠就走,之一等人更是不想居功,憨厚地笑笑,护着钟唯唯和小棠匆忙撤离。

走了没多远,忽然有人追上来,阴阳怪气地道:“真是没看出来,居然还是一个做了好事不留名的。”

钟唯唯愕然回头,竟然是之前那个女扮男装,眼角长着一颗胭脂痣,嘲笑讥讽钟欣然,说姓钟的都不是好东西,是狐狸精的女子。

明显就是一个挑事儿的,钟唯唯只当没听见,拉着小棠,闷着头往前走。

女子皱眉道:“我和你们说话呢,怎么不答话?”

见钟唯唯等人还是不理她,她便叫看起来像是主人的小棠:“这位小娘子,我和你打听个事儿。”边说边行了个礼。

这还差不多。

钟唯唯一捏小棠,小棠站住,含笑道:“什么事?”

女子道:“听说今天这个赢了的38号,叫钟欣然的,是钟唯唯的义姐,对吗?”

见她提到钟唯唯,小棠警觉起来,装憨:“听说是的。”

女子皱眉:“怎会听说是的?难道你不是京城人士?”

小棠低下头,有些害羞地踩着自己的鞋尖,小声道:“奴家夫君管得严,轻易不许奴出门,今天也是好不容易趁他不在家,悄悄跑出来看热闹的。”

女子看不惯她这酸掉牙的小媳妇模样,受不了地呲了一下牙,道:“为什么不见钟唯唯啊?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她。”

小棠和钟唯唯对了个眼神,笑问:“公子不是我们郦国人么?”

女子眸光微闪,哈哈一笑:“谁说我不是,我是郦国人啊,我只是住得比较远,所以口音和你们不大一样。”

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扇子,继续追问小棠:“她到底会不会出来?”

小棠道:“不会。”

女子傻了眼:“为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眉开眼笑:“我知道了!”对着小棠抱拳行个礼,乐颠颠地去了。

“好莫名其妙。”小棠切了一声,挽着钟唯唯继续走,见她心情不好,故意逗她开心:“嬷嬷啊,相公知道我偷跑出来,会不会揍我?”

钟唯唯忍无可忍,心说,你相公还没揍你,我就要先揍你了,正要撸起袖子动手,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

紧接着,钟欣然由几个护卫和丫头婆子护着快步走过来,和她擦身而过。

钟欣然显然是听见了小棠的话,以为真的就是一个偷跑出来看热闹的小媳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走过去了。

钟唯唯暗里捏了小棠一下,低声道:“你给我消停些吧。”

小棠扯扯她,示意她看向前面。

只见钟欣然走得飞快,然后停在了街边一个转角处,痴痴地看向前方——

重华背对钟唯唯等人而立,正和几个御林军将领说话。

即便是离了那么远,背对着,看不清表情,听不见声音,钟唯唯也能猜得到他此刻在说什么,表情又是什么样的。

她叹了口气,让小棠等人换一条路回去。

小棠不肯走,咬牙道:“我要再看看。”看看钟欣然那个笑面虎想做什么。

钟唯唯生了气,撂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之一等人连忙跟上去,为了避免被人看穿,还是好心地留了两个人给小棠。

小棠恨恨地咬咬牙,快步追上钟唯唯,也不敢说什么,悄悄拉住她的袖子,跟着她往前。

忙里偷闲往后看,看到钟欣然已经和重华接上了话,正跪在地上,以额触地,低低切切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钟唯唯憋着一口气上了马车,将衣领扯开,拿扇子猛搧,小棠讨好地跟上去,接了扇子换着方向地搧:“相公,我错了。”

钟唯唯白她一眼:“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胖太太了。再敢不听话,滚回九君去。”

☆、554.第554章 奇怪的男女

钟唯唯和小棠到常春园没多久,陈少明就跟着来了。

他虽然兴致不高,但神情还算平静:“您说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其中一个名额,是因为知道钟欣然会参赛吗?”

钟唯唯摇头苦笑:“我才回京,和她素无来往,又如何能知她的打算?讲实话,看到她突然跑去报名,我也是吃惊得很。更没有想到,她在茶道上的造诣居然这么高。”

陈少明皱起眉头:“她的手法和你太像,而你之前并不知道她在茶道上的造诣,这太奇怪。”

钟唯唯沉默许久,问道:“我之前写给你们的心得体会,没有泄露出去吧?”

“我这就回去查。”

毕竟是涉及到好几个人,而且都是此次斗茶大会的中流砥柱,陈少明有些心烦:“真让她去参加斗茶大会吗?”

斗茶大会关系到国计民生,并不是茶道高强,就可以随便上台的。

不然,若是对手派个大茶师做奸细,轻易代表郦国参加斗茶大会,再故意输掉比赛,那岂不是冤枉死了。

钟唯唯摇头:“她和别人不一样,陛下必然会准许。”

钟欣然身份特殊,只要有人提起郦国,就会想起钟南江,有人提起钟南江,就会想起郦国。

一代大儒、帝师、太傅的独生嫡女,通过这样公开公正的方式,取得了参加斗茶大会的资格,不让她去,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还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揣测和流言。

陈少明郁闷极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苦笑而去。

从常春园出来,一路上都听见众人在谈论钟欣然打败陈少明的事情,小棠听得直皱眉头:“看来离开的这一年多,大姑娘做了不少事情,这么多的人夸她,也真是奇怪了。”

钟唯唯道:“她自来如此。”

在苍山之时,钟欣然是很傲慢清高的,轻易不和下人多话,但是说她不好的人还真没几个,倒是骂钟师娘的人比较多。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钟师娘每次骂人,钟欣然都会出来劝,帮着被骂的人说好话,因此大家都觉得好。

不是亲身经历过,没人知道钟欣然的真面目。

要说钟唯唯一点不郁闷,那是假的,钟欣然这样大张旗鼓的,又追着用那样的眼神盯着看重华,目的已经很明显,还是想要入宫,还是想要皇后的宝座。

回到大雁帮的分舵,钟唯唯和小棠埋着头往里走,阴影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大声道:“嘿!”

钟唯唯和小棠都被吓了一跳,再一看,居然是董瑜。

董瑜道:“我听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不放心你,所以特意来看看。首先是东岭使团的事,梅询领队,却说自己不参赛,要把机会留给你,这很奇怪;

其次是前几天,我们的客船接到一群客人,其中一个是女扮男装的家伙,说话语气很冲,还有一个是病怏怏的美人,走路都要人扶。

说是兄妹,身边高手如云,口音古怪,我手下的人曾听见他们不止一次提起你的名字。我们的人曾跟踪他们,但是进京之后,他们突然就失了踪。”

钟唯唯皱起眉头,不期然想起了今天那个阴阳怪气、女扮男装的人,便问道:“这个人是不是打扮得挺富贵的,个子不高,眉毛挺长的,眼角有一颗胭脂痣,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董瑜道:“你遇到了?”

“不但遇到,还搭话了。”钟唯唯仔细回想一番,道:“我明白了,她阴阳怪气的,并不是想招人嫌,而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口音。她是东岭人。”

董瑜十分忧虑:“总觉得要出点事儿。哪有这么巧的事呢?他们说要找你,然后昨天就遇到了你,而且还是乔装改扮过的你。”

钟唯唯道:“那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第二天,京里的气氛有点紧张,京兆府到处抓人,据称是昨天的踩踏事件有人恶意挑事。

为了避免事端,钟唯唯没有出门,而是留在房里练习茶道。

刚分了一回茶,之一就回来道:“刚收到的消息,明公子因为输给钟大姑娘,昨夜喝醉了,从百渡桥上跌落于池水之中,险些丧生,此时高热昏迷而未醒。”

钟唯唯吓了一跳,陈少明昨天是和她一起吃的晚饭,他们都是茶师,很爱惜自己的舌头,平时也不轻易喝酒的,何况大战在即,更不会喝酒。

分别之时,陈少明虽然有点小郁闷,却并没有想不开的样子,何来因为不开心,酒醉掉下河?

这是谋杀!

东岭人已经等不得了吗?钟唯唯气道:“陈家怎么说?”

“陈大司茶本来一直病着,但是因为这件事,反而好了,昨晚连夜入宫觐见了。因此,今天京兆府的人搜捕凶徒,并不止是为了昨天的踩踏事件。”

钟唯唯大皱眉头:“继续打听,随时跟进。”

东岭人动作频频,梅询的情况不明朗,郦国的底子却全被翻出来了,伤了一个陈少明,钟欣然又是初次参赛,看起来她必须露面,但她若是此刻便出现,却又等同于完全露了底牌。

傍晚时分,董瑜来了:“抓着了一伙人,据说是昆仑殿余孽。昨天的踩踏事件是他们搞的,陈少明的事儿也是他们搞的,原因是想让扩大影响,让更多的人知道昆仑殿。”

钟唯唯道:“你信吗?”

董瑜摇头:“信一半。我觉得更多是东岭人在捣鬼。”

钟唯唯想了片刻,让小棠把梁兄、之一等人叫来,开了一个短会,每个人都分派了任务。

一阵闷雷在天边滚过,一道刺眼的闪电劈裂了天空,风起,不过瞬间,瓢泼大雨便哗啦啦地下了来,整个京城陷入到风雨之中。

太傅府中,钟欣然跪坐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茫茫的庭院,眼里满是戾气。

昨天她追上重华,想和他解释,她并不是有意想要引起骚乱,只是想要为郦国尽一份心,才会去参加选拔比赛。

若是知道会引发踩踏事故,那她宁愿躲在家里,也不愿意出这趟门。

重华是怎么和她说的呢?

☆、555.第555章 我们来合作

重华极其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朕知道,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心里大喜,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过了关,谁知他下一句接着说道:“以你现在的情况,还不至于这么厉害。”

不就是说她把自己看得太高,说她还不够格引起这么大的骚乱吗?

她哪里不如钟唯唯?难道她不是一出场就把陈少明给打败了?

为什么重华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就是看不到她的好呢?明明她才是真正的钟家嫡女!她才是最堪与重华匹配的女人!

钟欣然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绢书,瞪着眼看了一会儿,扬声叫了侍女进来,要了火烛,点燃,恶狠狠地看它烧成了灰烬。

侍女看到她的表情,瑟缩地往后躲了躲。

钟欣然看得分明,怒道:“你躲什么?小家子气!”

骂了这声小家子气,她便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快感,仿佛是骂的钟唯唯一样。

对,钟唯唯和钟袤就是不知打哪里跑出来的小家子,野孩子,小杂种。

侍女颤抖着跪下去:“姑娘,是有客到。”

这种暴雨天气,居然还会有客人来?

钟欣然没好气地道:“不见。”

侍女为难地道:“可是那个人说,她知道您最想知道的事。”

叠成方胜的精美花笺上,写着“钟唯唯”三个字。

钟欣然神色变了几变,将花笺握皱于掌中:“这么大的雨,让客人在外面久等可不好,去把客人接进来。”

钟欣然重新在窗前坐下来,理一理衣裙,叫人进来掌灯布置,不一会儿功夫,屋子里便焕然一新,高雅洁净,幽香萦绕。

来客一共两名,一男一女,男客身材娇小,双眉飞长入鬓,眼旁一点胭脂痣,女客身材颀长,容貌清秀,看上去病怏怏的,是个病美人。

钟欣然警惕地道:“二位面生,不记得曾经见过。”

女客一笑,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好像是患了很严重的风寒似的:“钟大姑娘自然是不认得我的。不过我们说起一个人,你就认得了。”

不等钟欣然开口,男客便道:“我给钟大姑娘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姓墨的老头子,他很喜欢茶道,并且有所成就,但是由于天赋不够,一直没有更大的突破。

终于有一天,一个姓钟的女子很大方地给了他一本有关茶道的秘籍,这个老头子很勤奋,可惜始终未能有所突破,他就起了私心,想把这本秘籍抄录下来,留传给自己的儿孙。

好不容易弄到了誊本,却被人偷了。很巧的,那个偷书的贼,你认识。因为你就是那个偷书贼!”

“简直胡说八道。”钟欣然的脸色微变,挥手让人:“送客!”

女客突然将茶盏一扔,撩起眼皮子,冷冷地道:“你想不想做皇后?”

钟欣然一颤,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一旁伺候的侍女。

“和你开玩笑的。”女客笑起来,“其实,我是令妹钟馆主的故人,她托我给您带几句话,可否请无关的退下?”

“阿唯她还好么?”钟欣然这才松了口气,顺理成章地打发走下人,冷冰冰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女客凑近她,低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聪明,但只是这样,是不能成功的。想要进宫做皇后,可没这么简单。

只要钟唯唯在这世上一天,你就永远别想达成所愿,尽管你只是想借茶道翻身,那也不能。因为,钟唯唯就在这京城里。”

钟唯唯就在京城里?

钟欣然神色微变,不是说钟唯唯因为生病,必须要吃九君城的一种新鲜草药,所以不能进京的吗?

为什么会说她在京里?

她好不容易战胜了陈少明,好不容易才把陈少明弄得跌入水中,再无可能翻身与她对战,眼看着她就能成为郦国第一,这个女人却告诉她说,钟唯唯其实就藏在京城里?

钟唯唯一定是藏起来,想看她笑话的,一定会等到最后关头,才突然出来让她丢丑。

钟欣然吸一口气,勾唇一笑:“姐姐是谁?为何要告诉我这个?”

女客满意地看着她的变化,温柔地道:“我是唯一可以帮你的人。你现在搭着的韦氏,不要幻想他们会真的帮你。与虎谋皮,你该懂得是什么意思吧?不如我们来合作?”

和韦氏合作是与虎谋皮,和这两个不知来历的人合作,难道又不是与虎谋皮?钟欣然神色变幻许久,终于是摇了头:“我不懂得你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