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明神色复杂,原本是想要安慰简五的,但是话到口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便一寸一寸地挪过去,将韦七爷圆睁的眼睛合拢,再挪到简五和秋袤身边,疲累地将头靠在简五的小腿上,闭上眼睛养神。

蜡烛头终于燃尽,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秋袤道:“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搜查的,我们要不要逃走?”

简五终于缓过来了,嘶哑着嗓音道:“就凭我们几个逃不掉,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陈少明虚弱地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藏人。那个地方离这里不算远,我对路途熟悉,咱们可以尽快赶过去。”

之前钟唯唯率先写出她关于茶道的心得体会,他们每个人都跟着写了一份出来,后来发现有人觊觎这套茶道秘籍,便由寒云做主,在典藏阁里建了密室保存这套书。

密室水火不侵,通风透气,知道的人也很少,是整个芳荼馆里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几个藏进去,比留在这里好太多。

秋袤二话不说,背上陈少明:“五姐,你能自己走吗?”

“能。”简五捡起韦七爷的刀,在他怀里搜出火折子,摇摇晃晃地跟在秋袤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走了没多远,突然有人喝问:“谁在那里!”紧接着,三个叛兵提着刀掌着灯笼走了过来。

几人心里一片冰凉,做好了重新被抓的打算。

然而,有两条黑影从暗处一跃而出,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已经把叛兵杀死。

“秋爷,是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开口的是之一,他在叛乱初起之际去报信,后来又跟着十三卫组成的营救小队潜入芳荼馆,分头搜寻他们几个人的下落,到此刻,总算是完成了一半任务。

几人的力量突然间被抽空,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狂喜感。

更多的声响和人群往这边而来,是有人发现秋袤和陈少明不见了,大规模的地毯式搜查到来。

“先藏一藏。”之一背起陈少明,另一个暗卫负责警械,秋袤和简五互相扶持着,往典藏阁而去。

与此同时。

芳荼馆外,钟唯唯和重华并辔而立。

谈判已妥,双方约定,先由御林军与黑甲军后退十丈,祁王等人放出青云班的孩子们,然后出城。

到了城门口,再放五名茶师;出城之后,再放五名……以此类推,秋袤和陈少明要到最后才放。

重华一声令下,御林军与黑甲军一起退后了十丈。

刘岑大声喊道:“你们可以把孩子们放出来了。”

却见大门紧闭,韦太师在里头高声叫道:“陛下!老臣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这么多的孩子,还有珍贵的大茶师都是郦国的宝贵财富,经不得任何闪失!

尤其是秋司茶的胞弟犯了旧疾,若是带着他出城,很可能会让他送命,那就太惨了!所以,不如请秋司茶成全这些孩子和茶师,陪我们走一趟如何?”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觉得这所有的人质,都不如钟唯唯一个人值钱,因此想逼迫她以自身为质,换回这些人质罢了。

“你别听他的。再拖延一会儿,张翼他们一定能找到秋袤的。”重华紧张地看向钟唯唯,生怕她会说“好”。

钟唯唯平静地道:“其实我觉得这个交易很划算。正如陛下箭射阿袤是为了救他,为了救这许许多多的人,我也不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是为了所有的人。”

☆、705.第705章 戳穿阴谋

“你什么意思?”重华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我让你来,是让你来送命的吗?是让你来置换人质的吗?”

钟唯唯一笑:“陛下还不明白吗?他们根本的目标就是我,并不是这些人质。他们不信你会放过他们,他们觉得,只有捏着我,才能真正逃命。”

她高声叫道:“陛下说,他同意!我也同意!”

重华恨不得一巴掌给她搧过去:“我什么时候说同意了?”

人群却欢呼起来,高喊:“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钟唯唯看着重华笑:“听见没有,人心所向。态度必须拿出来!不然他们怎会听咱们的,给咱们卖命?”

她温柔地握住重华的手,轻声道:“我答应去做人质,并不是要任人宰割,陛下一定有万全之策的,对不对?”

重华恨死她了,气呼呼地道:“我没办法!你就等着找死吧!”

钟唯唯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来回摩擦:“你有办法的。”

“以后你别想出门了!”重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拨转马头,把宋炎午和黑甲军头领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又叫刘岑过去交待。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刘岑前去找韦太师谈判,要求对方把所有人质交出来,和钟唯唯一起,同时出发交换。

韦太师小心翼翼地在围墙后面探了个头,钟唯唯冲他挥手:“我在这里!”

韦太师验明正身,很快又缩回头去。

祁王的脸皱成了包子,紧张地和韦太师小声商量:“怎么办,人不见了,拿什么交换?说不定已经被柯柏秋给杀了。”

韦太师也是心乱如麻:“我会尽量拖延,抓紧时间找人。他们不可能逃走,不然陛下不会是这种态度。”

祁王差点哭出声来:“都怪柯柏秋那个混账东西,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反,是他们设圈套害我的。”

“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韦太师微微有些鄙夷,他倒是早就想反了的,并且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只是重华比他想像的强得太多,所以他一直在等机会。

可是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就被柯柏秋给逼着反了,闹得他之前的准备付诸流水,落到这份尴尬境地,不然他哪里会这样惨!

外面的催促声一阵比一阵紧,重华让人拖了一面大鼓来,用力擂着,鼓声震耳欲聋,让人心慌不已。

刘岑阴魂不散地在外面催促:“快些,快些,不然激怒了陛下,就没机会了哈!”

韦太师当机立断:“让人躺在担架上,假装秋袤和陈少明,先把钟唯唯骗过来!”

人质过去后是要验明正身的,所以必须在送还的人群里藏一部分武艺高强的人,适时造成混乱,再趁乱抓捕钟唯唯。

韦太师把手边能用的人迅速清点安置妥当,揪着心,让人打开了大门。

人质们挤在在一起,很多受了重伤的人也用担架抬着,天黑,并看不清楚彼此的脸。

“请大司茶过来吧!”韦太师高声叫道。

钟唯唯跳下马,准备朝对面走去,重华长鞭一甩,卷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往前。

钟唯唯慢吞吞地解开长鞭,一步一步往前。

二十步,十步,所有人都是揪着一颗心的,祁王和韦太师、重华,手心里都满是冷汗,深恐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钟唯唯突然停了下来:“我怎么知道你们送回来的人质是不是真的?我要点名,验明正身!”

祁王大恨:“这个狡诈的臭娘儿们!”

韦太师眼看就要成功,强作镇定:“点就点吧,但是有些人病重伤重,人事不知,如何验明?”

钟唯唯道:“让他身边的人替他回答好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卷名册,清一清嗓子,大声道:“大家听好了,听到我叫名字,就吱一声!若是你身边有人重伤重病,不能回答的,也请你替他吱一声!我点到名的,往右边站。”

这样一来,他的计谋岂不是泄露了?韦太师大叫:“若是有人故意不回答怎么办?岂不是任由你们宰割?”

钟唯唯压根不理他,直接开始点名:“杨露!”

杨露哭着答应了。

钟唯唯又接着点了其他孩子的命,除了有两个没回应之外,其他人都还活着。她开始点大人的名:“寒云!”

一个孩子哭着道:“寒馆主已经死了。”

钟唯唯咬咬牙,又叫:“南小乔!”

南小乔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顺便告诉她:“黄新蝉昏死过去了,我和他在一起。”

“陈少明!”一条低沉的男音道:“他昏死过去了,跟我在一起。”

钟唯唯自觉不曾听过这声音,便道:“你在哪里?举起手来……让我看看。”

无数双眼睛朝发声的地方看去,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一副担架和两个抬担架的强壮男人。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身上搭着一件长袍,脸只露出一个下巴,根本看不清是谁。

钟唯唯问那两个男人:“你们是谁?怎么没见过?”

那两个男人道:“我们是附近的人家,来躲难的。”

韦太师咬着牙,低声吩咐手下:“若是暴露,只管放箭!死也拉几个垫背的!”

钟唯唯却像是没看出蹊跷似的,很快叫了秋袤的名:“秋袤?”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场景,担架上的人缩成一团,脸埋在臂弯里,生死不知。

钟唯唯叹口气:“看来病得很重。简五?”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沙哑着嗓子道:“我在……”

钟唯唯瞥了“简五”一眼,没有再点“之”字号护卫的名,而是点起了芳荼馆差役的名,这回应答得很整齐,但也有七八个人没有声息。

而此时,留在原地的人质还有二十多个,闹闹嚷嚷地道:“我们都是附近来躲难的百姓,你们不会不管我们吧?”

没有妇孺老弱,全是青壮年男子,哪里会是什么难民!

钟唯唯基本上掌握了情况,简五、陈少明、秋袤,“之”字号护卫都出了事,要么就是已经不在了,要么就是还扣在韦太师等人的手里。

她收起名册,厉声道:“让这二十多个人退回去!否则免谈!”

☆、706.第706章 终声(1)

若是真的让那混进去的二十多个人退回来,那还怎么趁乱抓捕钟唯唯?

祁王大急,焦虑地问韦太师:“怎么办?”

韦太师镇定地一笑:“原本我是怀着隐恻之心,让这些百姓平安回去,既然大司茶不肯,那也罢了。回来吧。”

那二十多个人便大吵大闹起来:“凭什么要让我们去送死?虽然我们不是芳荼馆的人,但我们也是郦国的百姓!”

他们一边嚷嚷,一边朝钟唯唯涌去。

“站住!不然就把你们当成叛军当场射杀!”钟唯唯声色俱厉,指着一旁的人质大声道:“我可以为了这些人不要命,却不愿意为了你们这些身份不明的人送死!”

那二十多个人不听,飞快地朝钟唯唯冲去,他们之间本来就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抓住她似乎只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以钟唯唯的身手,她是不可能跑得掉的,她也没打算跑,她站在原地不动,微眯了眼睛,袖着手,平静地看着这群人。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重华骑着乌云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过来。

在一人抓住钟唯唯的手臂之际,重华一拉缰绳,乌云扬起前蹄,再对着那人和身体猛地踏下。与此同时,重华弯腰探臂,将钟唯唯拦腰抱起横在马背之上,转身就往后退。

“卧倒!”

“放箭!”

“冲!”

三道命令同时下达。

黑甲军和御林军有条不紊地按照指令,一部分人对着芳荼馆射箭,一部分人迅速冲上前去再分成甲乙丙三队。

甲队一往无前,拿着武器攻打芳荼馆;乙队用盾牌组成防护墙,将人质掩护起来;丙队则和那二十多个壮汉打了起来,试图将他们原地歼灭。

人质尖叫着,趴在地上,匍匐着往朝廷军所在的方向爬去,就连那几个抬担架的壮汉,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捣乱,而是假装成难民,乖乖往人群里藏,只希望能借机逃走。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到韦太师和祁王反应过来,下令放箭射杀人质和钟唯唯之时,羽箭已经落雨一样般射了过来,当即死伤一大片。

叛军应付似地乱放了一箭,就都忙着关门防守躲避去了。

韦太师急得嗓子都喊哑了,但是并没有人听他的,他没有带过兵,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布置才是最佳防守。

祁王这个带过兵的,却只顾在那里站着哀嚎:“完了,完了!”

要是韦七在就好了,好歹他也有点脑子,能够抵一点用。

韦太师绝望地推搡着祁王:“殿下!殿下!您再不指挥,我们就会被破门而入,全都死在这里了!”

“是哦!”祁王如梦初醒,大喊了一声:“都听我的,违者杀无赦!”

他还是有两下的,很快就在柯柏秋手下的帮助下,把叛军整合起来重新布置妥当,有板有眼地防守起来,并且在亲手砍杀了四、五个试图后退逃跑的叛军之后,成功地打退了第一波攻击。

“柯柏秋在哪里?秋袤和陈少明他们在哪里?不想死就赶紧把他们找出来!”祁王意识到再也没有了退路,吼得声嘶力竭。

外面又发动了另一波攻击之势,喊杀声震天,韦太师手足冰凉,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当初重华把他和韦七关进诏狱之时,他也没有绝望,只因为他知道,重华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了他们,只要忍得,总能等到释放。

但此刻,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走到末路了。

不能就这么死了,只要能逃出京城,他就能东山再起,他还有力量,还有人马,还有财力。

韦太师狡诈地道:“殿下,您在前头指挥着,我亲自带人去搜查!势必要将那两个人找出来!”

祁王不疑有他:“快去,快去!”

韦太师使个眼色,韦四爷就靠了过来,父子俩点起一队忠于韦氏、身手高强的人马,气势汹汹地往后去搜寻秋袤和陈少明等人。

等到祁王的嘶吼声小了,韦四爷就小声问道:“爹,咱们真的要陪着这傻子送死么?”

韦太师斜瞅了他一眼:“你说呢?”

韦四爷兴奋起来,贼兮兮地看看四周:“但是这个四面都是御林军,咱们逃不掉吧?”

“所以先尽量找秋袤,一炷香之内找不到,那就不找了,你我二人找个地方藏起来,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韦氏父子拿定了主意,吆喝手下打起精神,四处搜索秋袤和陈少明。

有人大喊一声:“老爷,四爷,这里有个人!”

韦太师连忙让韦四爷去看:“去瞧瞧!”

韦四爷挑着灯笼小心翼翼一照,吸了一口凉气:“是柯柏秋!他好像死了!”

柯柏秋满身血污,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看着的确是好像死了。

韦四爷拿根棍子,轻轻戳戳他:“柯副统领?柯副统领?”

柯柏秋突然睁开眼,闪电般地抓住了棍子,使劲往前一拉,韦四爷便一头栽到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韦太师被吓得连连后退:“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韦四爷想要爬起,却被柯柏秋翻身站起,一脚踏在他背上,再将他硬生生踩到地上去趴着,痛得杀猪一样尖叫。

“韦七呢?叫他过来!”柯柏秋将刀横在韦四爷的脖子上,“立刻把秋袤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他。”

韦四爷哀哭道:“救命,父亲救命……”

韦太师定定神:“秋袤不在我们手里……”

“啊……”韦四爷一声惨叫,却是柯柏秋在他背上砍了一刀。

韦太师吓得一哆嗦:“真的不在,韦七也不见了。”

“啊……”韦四爷又是一声惨叫,他的屁股上又挨了一刀。

韦太师已经站不稳了:“是真的,你就是杀了他,我也变不出这两个人来。”

“那好。”柯柏秋手起刀落,韦四爷“呃”了一声,扑倒在地上,一点声息都没了。

韦太师转身就往前逃:“殿下救命!祁王殿下救命!”

柯柏秋砍翻几个围攻他的人,砍下韦四爷的手,恶鬼似地大声吩咐:“把这只手扔出去!告诉他们,这是秋袤的手!”

☆、707.第707章 终声(2)

“只要把这只手扔出去,告诉他们,这是秋袤的手,他们立刻就会停止攻打。”

柯柏秋杵着刀站在那里,目光阴冷地看向众人:“你们若是想活,就听我的。”

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最终觉得,这个强悍狠辣的原御林军副统领,远比韦太师和祁王更值得信任,便自觉地跟在了柯柏秋身后,唯他马首是瞻。

韦太师已经找到了祁王,惊恐地描述刚才的情景:“……他杀了老四,杀了老四!”

见柯柏秋过来,祁王紧张地藏到护卫身后,大声道:“你别过来!不然本王要动手了!”

柯柏秋冷傲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众叛军:“把手扔出去,按照我刚才的吩咐去做。”

立刻有人将韦四爷的手扔了出去,大声喊道:“外面的人听着,立即停止攻打!这是秋袤的手!”

喊杀声静了片刻,攻打终于停止了。

祁王战战兢兢趴在墙头偷看,看到一个百夫长捧着那只手,迅速朝远处奔去。

火把光下,依稀可以看见重华和钟唯唯并辔而立,芳荼馆的人质们已经不在现场,黑甲军和御林军黑压压地围在芳荼馆外,围得水泄不通,让人窒息。

祁王绝望地想,哪怕就是找到秋袤,他大概也不能活着走出去了。想到这里,他双腿一软,从墙头栽了下来。

韦太师惊呼一声,却是无能为力,柯柏秋跃起,轻巧扶住他:“祁王殿下,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祁王有气无力:“想活不能活。”

柯柏秋把刀递给他:“那就自尽吧,说不定你的皇兄看在你自尽的份上,能大发慈悲,放过你的妻儿。”

祁王怒吼道:“可是我不甘心!他算我哪门子的皇兄?他有关爱过我吗?他一出现就是专门让我不好过,专门想弄死我!”

柯柏秋阴阴一笑,再递过一把强弩:“那就用这个,杀了他!”

强弩造得很精致很强大,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祁王抚摸着上面包的黄铜,低声道:“这个东西是神技手林念真制作的吧?”

“如假包换。”柯柏秋教他使用强弩:“这个东西,射程极远,准头很高,力量极大,我在箭头上抹了剧毒,只要能射中东方重华或是秋茗,保准叫他们有来无回!”

祁王激动地比划了一回,丧气地道:“我如何能射中他们呢?离了那么远,他们又都有防备,只怕箭还没射到,他们就跑了!”

“末将有办法,就看殿下舍不舍得。”柯柏秋在祁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怎么样?”

祁王不敢置信:“你让本王出去做饵?”

柯柏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殿下可以拒绝,我这就组织人反攻。”

反攻?以这区区千人的乌合之众,去攻打外面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和黑甲军?那不是更加死得快吗?

祁王抱着头蹲到地上想了很久,道:“那你一定要瞄准了!要快准狠!”

柯柏秋调试着强弩:“放心吧。我也想活命。”

祁王便站起来,猛地指向韦太师:“把他抓起来!”

韦太师还没反应过了,就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他颤抖着花白的胡子,高声道:“殿下,殿下,您别受了柯柏秋的蒙蔽!这里对您最忠心的就属老臣了!”

祁王无情地道:“既然你对本王最忠心,那就不要再吵闹了,乖乖跟着本王出去,舍弃你的命,救本王的命吧。”

他不想,他不想!韦太师就像小孩子耍赖一样地往地上坐:“殿下,我是你的亲舅舅啊……”

祁王铁石心肠地命人把他的嘴堵上,撕块白布拴在棍子上,高高挑起,大声道:“投降!投降!请皇兄准许我改错!”

“这不是阿袤的手,应该是他们的权宜之计。”钟唯唯刚鉴别好那只手,就看见了祁王高举的白旗,“他又在搞什么鬼?”

重华淡淡地道:“不管搞什么鬼,立刻就能看到了。”

祁王大声叫道:“皇兄,臣弟是冤枉的,被歹徒胁迫,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真不是自愿的。您就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饶了臣弟这回吧。”

祁王夸张地大哭起来,哭声真是见者伤心,听者流泪,凄风苦雨一样地飘到了远处。

重华给宋炎午使了个眼色,宋炎午骑马过去,高声道:“陛下问,如何才能见到祁王的悔改之心呢?”

祁王把柯柏秋教他的那一套使出来:“我已经把韦氏老贼绑上了,我抓着他过来,皇兄到半途来接我可好?”

钟唯唯拉住重华:“不许你听信他的话,一定有诈。”

重华得意地瞅她:“刚才我让你别去置换人质,你是怎么回答我的?现在也轮到你了!”

钟唯唯生气地道:“陛下是小孩子吗?居然和我比这个!幼稚!”

“你就嚷嚷吧,反正我不会和你吵架的。我也要让你试试这提心吊胆的滋味!”重华高声回答祁王:“好!”

钟唯唯大恨,拽住他:“不许去!不然回家我揍你!”

她的声音极小,只够重华听见,重华鄙视他:“不知谁揍谁呢。”

重华手一拂,钟唯唯便觉得手一阵酸软,情不自禁地松开了他,转眼之间,重华已经拨马走到前头去了。

“嘎吱”一声门响,在这个阴冷的夏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芳荼馆大门开了一条缝,祁王举着白旗,拽着韦太师,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后,他带着哭声喊起来:“皇兄,您说过要来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