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不要怕,有我在,没有任何能动你分毫。”重华面沉如水,语气和表情却是别样坚定。

他指着祭天台下的泱泱人群,掷地有声:“只要我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没有人敢动你和阿唯!”

端仁红了眼睛,只差一点就哭出声来:“怪我没忍住,可是我……”

哪怕就是会被火烧死,她也不后悔当年的决定,更不后悔生下又又,难过的无非是拖累了重华和钟唯唯,生了又又却不能亲自抚养,甚至于不敢告诉又又,她就是他的母亲。

钟唯唯道:“阿姐不要哭,挺胸抬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昆仑殿,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那些想要施行不义的恶人。”

端仁硬生生将眼里的泪花压了下去,是的,下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能让那些忠于皇室的百姓和百官失望,就算是惨败,也要输得光荣。

“话虽如此……”端仁看向毒蛇一样盯着这里的谦阳帝姬等人,轻声道:“今天的事情断难善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解决,不然就会变成一个毒瘤……”

她笑靥如花:“陛下,阿唯,你们介意这场婚礼见血吗?”

钟唯唯道:“难道祭拜天地不需要献上三牲吗?”

重华豪气地道:“很好!真不愧是朕的皇后!献祭天地,还有什么能比得过人牲更有诚意呢?”

他伸手,命令近旁的礼官:“拿弓箭来!”

礼官惊疑不定,刚想劝诫两句,对上重华如有实质的眼神,便不敢吭声了,缩头缩脖,快步跑下台阶,很快从负责安全的御林军那里取了一副弓箭,跑上去,双手递给重华:“陛下,您要的弓箭。”

重华伸手试弓,淡淡地道:“轻了。”

他习惯用五石的弓,而郦国军队所用弓箭的标配是一石,御林军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悍子弟,也不过用的二石,用着有些不顺手。

礼官急了,今天是帝后大婚诶,又不是去打仗平叛,谁会把皇帝陛下的重弓带着啊。就算御林军中有弓箭手很能,那人家也不一定会在现场和带着吧?

却听重华淡淡说道:“去找,一定能找到。”

礼官满头大汗,又急匆匆地跑下去,真是的,这在玩什么啊?

前几天还在高兴,这辈子真值,居然给自己赶上了主持帝后大婚,转眼就来了这么多幺蛾子,先辈们啊,谁来告诉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才好?

重华轻描淡写地把那把弓扔给端仁:“阿姐可以试试,朕记得小时候经常和你一起射靶子玩来着。”

端仁伸手一抄,灵巧地将弓拿在掌中,掂量了几下,很轻松就将弓拉成了满月并调整方向,状似在开玩笑,实则方向明确地对准了谦阳帝姬。

人群一阵哗然。

再怎么迟钝,众人也看出来今天这事儿不同寻常了。帝后大婚,那是天大的喜事,都讲究如意吉祥,有的还会大赦天下,以求福祉。

之前莫名跑出来,打着韦太后的旗号送白绫的那个宫人已经很奇怪了,端仁又莫名其妙上了祭天台。

重华要弓箭,端仁拉弓,对准了观礼的外国使臣席,这是要做什么?

谦阳帝姬的目光比冰渣子还要阴冷几分,她注视着端仁,和韦太后说道:“看来有人并不把你这个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呢。怎么办?你打算前进还是后退?”

韦太后无意间对上了重华的目光,那是厌弃、憎恶、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目光,她看到他酷似神宗的薄唇轻轻翕动,神奇地懂得了他的意思——你现在后悔还有机会。

韦太后莫名打了个冷战,有点想打退堂鼓,退路她也是早就看好了的,刚要逃走,就被李尚抓住了袖子,李尚笑得斯文:“您想去哪里?看看那是谁?”

几个穿着寻常宫人服饰的男子,低眉垂眼地快速往这个方向而来,看着像是当天值守的宫人,然而在韦太后等行家的眼里看来,却是知道这些人一定不同寻常。

那是听命于重华,前来抓捕她或者是夺她性命的暗卫。

韦太后惊出一身冷汗,好奸诈的重华,前方取弓箭挑衅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方就悄悄派出了暗卫。

退无可退,索性不退,即便不能博得活命的机会,那也得拼个鱼死网破!

“东方重华!东方诗慧!看看我是谁!”韦太后高喊一声,猛地将头上的女官纱帽扯掉,露出一头已然花白了大半的头发,再将身上的斜领女官袍服撕掉,露出一身郦国太后的华丽装扮。

她的手伸向脸部,想要把那张精工细作的人皮面具撕下来。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过来,猛地将她压制在地上,同时劈昏她,拽起就往外撤退。

“哗”的一声响,人群炸开了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是说太后病重不起的吗?这个,这个,简直是……

暗卫和御林军潮水一样地往这边而来,东岭的护卫们竭尽所能地抵抗,谦阳帝姬没有料到防范这样严密,居然还是给郦国人钻了空子。

由韦太后这个亲生母亲来指责重华和端仁,效果远胜她们这些外国人开口指责,现在韦太后昏迷不说,还落到了郦国人手里,功亏一篑,真是气死人了!

她气急败坏地示意手下把韦太后抢夺回来,尖声叫道:“这是要弑母吗?本宫本来无意插手此事,今日却是不能不管了!诸位!”

她看向各国使臣,声嘶力竭地煽动他们:“看看这位皇帝是个什么人吧!逼反了自己的兄弟,又残害自己的亲娘……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与这样的人为邻,你们就不怕吗?”

使臣们神色各异,却都不是什么善茬,全都高声喊道:“皇帝陛下,母子就没有隔夜的仇!”

“十月怀胎何其艰难!妇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啊!何不先听太后娘娘怎么说?”

☆、797.第797章 谦阳,你被赶出圣女宫了!

面对外国使臣的质疑和捣乱,重华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更没有受丝毫的影响。

他张了这么大一张网,等了这么多天,为的就是要把韦太后装进去,好不容易等到韦太后自己暴露了,他又岂会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改变主意?

他冷凝地挥了挥手,声音洪亮如裂金石:“众将士听令!今天是朕与皇后大喜的日子,却有邪佞小人冒充太后娘娘,妄图毁我大郦社稷,害我大郦百姓流离失所,国破家亡,能不能忍?”

台下的御林军与诸大臣一齐振臂高呼:“不能忍!”

重华轻勾唇角,露出一丝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他猛地指向谦阳帝姬所在的方向,厉声道:“把奸佞拿下!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刀枪出鞘的声音响彻全场,御林军汹涌而入,刀剑枪尖指向外国使臣的方向,在正午的日光下闪着寒冷的光。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诸国使臣再有诸多不满,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公然和郦国皇帝对上,便全都沉默下来,退让到一旁。

东岭使团的人被孤立在中间,看上去孤零零的,格外可怜。

昏迷了的韦太后被毫无悬念地拖出去,控制她的暗卫并不急着把人带下去,而是让她躺在空地上,让她那张带着人皮面具的脸暴露给众人看,意思是让大家看清楚这就是个假货。

原本是为了韦太后顺利逃脱搜捕的精致人皮面具,此刻反倒帮了重华等人的忙。

因为做得太精致,太好了,贴在脸上完美无缺,犹如天生,导致众人看不出有假,只认为这就是个东岭人搞出来捣乱的假货。

各国使臣互相交换着眼色,表示今天既然是东岭人和郦国人之间的纷争,郦国皇帝又如此强势还占了上风,那么大家就先作壁上观好了。

吕太贵妃握紧了拳头,目光沉沉地看向高台之上的重华。

原来,这些日子他都没有闲着,而是顺应安排,表演给她看的呢。

看来,得启动第二套方案了。

面对如此形势,谦阳帝姬却是一点不怕,冷笑煽动各国使臣道:“诸位,唇亡齿寒的道理懂不懂?今天是我东岭,明日便是你等!”

话刚说完,一根羽箭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凌厉地擦着谦阳帝姬的鬓边飞过,几缕碎发随风飘落,令她有一瞬的失神。

她迅速抬头,看到端仁立于祭天台上,面无表情地再次抽出一根羽箭,拉弓搭箭,正对着她的眉心。

谦阳帝姬疯了似地叫道:“端仁!你这个鲜廉寡耻的贱女人!你敢杀我……”

“嗖”的又是一声响,羽箭再次破空而来,端仁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不但敢杀谦阳帝姬,而且还敢明目张胆地杀!

谦阳帝姬的叫嚣声被中途打断,东岭的护卫迅速把她拽开,那根羽箭深深没入地上,颤抖不休。

谦阳帝姬十分狼狈,她从未想过端仁居然有这样一手好箭术,她不敢置信地颤抖着指向端仁:“你这是想要叛出圣女宫吗?”

端仁放下弓箭,走到台前,冷声道:“本宫是否叛出圣女宫,并不是你这个只顾一己私利、不顾天下苍生的卑鄙女人所能判定的!

当年,我姑祖母护国大长公主创立圣女宫时,曾定过规矩,圣女宫专司应对昆仑殿邪教之徒,保护天下苍生不受邪教荼毒,不涉郦国、东岭朝政,不理俗务!

谦阳,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你听着,本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清理门户,将你开除,赶出圣女宫!从此刻起,你便不再是圣女宫的人了!”

谦阳帝姬感觉自己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这些年郦国国力衰微,端仁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圣女宫有三分之二的人只听自己号令,并看不上端仁。

从来只有端仁求她的,今天端仁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将她开除,赶出圣女宫?

“哈!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破鞋,装成这样一副端庄节烈的样子给谁看呢……”

谦阳帝姬气急败坏,不管不顾地乱说出来,凭什么呢?

大家都是圣女,都在苦苦煎熬,这个小贱人偷人养孩子不说,还想享尽荣华富贵,占全了声望,想把自己赶出圣女宫?

那是做梦!

端仁看也不看她一眼,张开手臂,大声道:“圣女宫各位同仁,现在到了你们选择的时候了!谦阳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义,污蔑本宫,分裂残害同仁,诸位!

本宫忍了她二十年!不想再忍!你等若是铁了心要和她一起,那便恕我不再将你们视为同仁!若是有幡然醒悟、或是被她蒙蔽的,请跟随本宫,一起携手,拯救苍生!”

端仁性情温厚,赏罚分明,公道正义,口碑比霸道不讲理的谦阳帝姬好得太多。

平时在圣女宫,大家害怕谦阳帝姬的势力,不得不依附讨好谦阳帝姬,而此刻是在郦国的皇城,兵临面前,该怎么选,大家都心里有数。

于是,好几个圣女宫的执事都带着手下,低头走了出去,站到了端仁的亲信和手下那一边。

谦阳帝姬气得要死,正要将端仁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又被郦国御林军统领宋炎午厉声打断。

宋炎午神色严肃地大声道:“诸位使臣,东岭人赢得起输不起,斗茶大会上绑架勒索、阴谋诡计使尽,始终输与我大郦国,因为做下见不得人的丑事恶事,不得不赔款割地,这是众所周知的!

但我国陛下和端仁长公主为了两国友谊,还是尽力忍耐,为了修复两国情谊,特意邀请她们来观礼!看看,东岭人是怎么对待朋友的?”

有几个与郦国交好的小国使臣适时叫起来:“仗势欺人、鲜廉寡耻、不讲信义!说的就是东岭人了!诸君,有这样的恶邻在侧,你们就不害怕吗?”

众使臣面面相觑,讪笑着和稀泥:“这中间大概有误会吧?不如收了兵戈,坐下来细说如何?”

谦阳帝姬凶悍地道:“端仁!你既然敢和我提圣女宫宫规,那咱们便来撕撸撕撸!你身为圣女,偷人养孩子,该当何罪?”

☆、798.第798章 搭台唱戏

谦阳帝姬一直在骂端仁不要脸,鲜廉寡耻,却直到此刻才有机会把指控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身为圣女,偷人养孩子,这是何等丢脸的大事!

不光是一场火刑将人烧死就能了事的,引起的不良后果是方方面面的。

谦阳帝姬平时虽然很可恶,却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何况这样的罪名恶名并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当真的,她既然敢这样说,必然就是有证据!

在场众人又是一阵喧哗,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耳朵不够听,脑子不够用,大戏看了一出又一出的,怎么不见完?

有人唱戏,必须有人搭台。

谦阳帝姬嚷嚷了这样一句,如果大家都假装没听见,端仁再来一句荒谬、泼脏水之类的,那就等于白嚷嚷了。

必须有人搭话,她才能继续唱戏,而且搭话的人必须有技巧,有身份,那才够分量。

谦阳帝姬有意无意地瞟向吕太贵妃,意思是,别想光占便宜不出力,不然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吕太贵妃阴沉着脸站出来,声色俱厉:“给本宫抽打这个疯女人的嘴!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消停,还敢往人身上泼脏水!打死她!”

不得不说,吕太贵妃演技真的很好,看上去就像是身为长辈,被气坏了,站出来为小辈出气撑腰似的。

不明真相的人见了,都觉得吕太贵妃做得很不错。

但在重华、钟唯唯、端仁等人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礼官已经找来了适合重华用的重弓,他拿在手里摆弄着,笑容冷冷:“吕氏近年来都像是温顺的绵羊,总要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才行,不然,哪怕就是想杀人,也没有借口。阿姐,你受得住么?”

端仁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在微微颤抖,眼神却是无比坚定:“我受得住。只是拖累了阿唯……”

钟唯唯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们是一家人,我从来就不觉得谁是我的拖累,我很喜欢你们每一个人。”

重华微有得意,表示自己挑的媳妇儿就是这么好。

钟唯唯瞥他一眼,表示不是他挑的自己,而是挑的他,不然都是白搭。

看到二人的小动作,端仁原本伤痛担忧的心舒爽了许多。

就这样吧,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避免,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钟唯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下面的场景,说道:“看看,吕氏的人还真的想要冲过去抽打东岭人呢。”

重华淡淡地道:“且看他们怎么蹦跶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几人旁若无人,礼官却是汗湿重衣,他是多么的幸运呀!

身为礼官,遇到了难得遇上的帝后大婚,而不是封后大典!

这都不算啥,关键是他遇到了百年难遇的诛杀奸臣、引发战争借口的大场景!

谁也没有他幸运了!

礼官擦一把冷汗,又有些洋洋得意,哪怕就是重臣,也没办法像自己这样站得高,望得远,将全局看入眼中!

想到这里,礼官不由把腰背挺得更直了几分。

祭天台下。

吕太贵妃一声令下,她手底下的宫人和吕氏在场的子弟真的往东岭人冲过去,气势汹汹地做出要抽打谦阳帝姬的样子。

东岭的护卫和使臣还没死,李尚也在一旁站着,当然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谦阳帝姬安然无恙,大声道:“敢做不敢当?这是做贼心虚想灭口吗?若是诬陷,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怕!只有心虚害怕了,才会如此!”

“说你是诬陷,那就是诬陷!”吕太贵妃气势汹汹,声如洪钟,吼得全场的人都听见了:

“女子的名节何等珍贵,更何况是端仁这样的身份!你口口声声骂端仁不守妇道,失去贞洁,证据在哪里?奸夫是谁?私生子又是谁?时间、地点、人证在哪里?”

谦阳帝姬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笑了,猖狂地道:“本宫既然敢开这个口,那便是有十足的证据和把握!”

她高声叫道:“端仁,你若是跪下来求本宫,本宫便放你一马,饶了你这遭,如何?”

无数双眼睛一起看向端仁,退无可退,端仁倒是比刚才还要冷静几分。

谦阳帝姬的嘴堵不住,哪怕就是这会儿一箭封喉,把人射死,那也得不到好处,反而会让谣言越演越烈,就算用武力暂时压制下去了,也会潜藏无数的危机。

所以最有力的反驳就是一次性解决问题,等她把话说出来,说清楚,见招拆招。

端仁气定神闲,施舍一样地朝谦阳帝姬微微抬手:“早在本宫不耻与你这等人为伍,决意将你从圣女宫开除的那一刻起,本宫就已经做好被你污蔑羞辱的准备了。你且说,本宫倒想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谦阳帝姬阴冷地笑着:“你听好了!奸夫就是许及之,当年你的侍卫长,与你青梅竹马,出身名将世家,原本是前途无量的将军,却为了你,自愿放弃如锦前程,去圣女宫做一个小小的侍卫长!”

提及许及之这个名字,端仁便觉得一颗心被撕裂成血淋淋的几瓣,让她痛不欲生,就连呼吸都困难。

谦阳帝姬恶毒地道:“若不是因为与你有奸情,他如何会放弃大好前程?”

钟唯唯担忧地看了端仁一眼,准备上前帮端仁说话,却被端仁冰凉的手拽住。

端仁淡淡地道:“让我自己来对付她!倘若我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么就该从这高台上跳下去才配得上郦国给我的尊荣!”

“真是笑话!本宫去到圣女宫时,不过十二岁而已,哪里懂得什么男女私情。谦阳帝姬,你即便是咬人想疯了,那也不能罔顾事实!”

端仁白衣飘飘,神色淡然,语气平静,相比谦阳帝姬的疯狂恶毒,真是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人群议论起来,都觉得有点不靠谱。

谦阳帝姬不慌不忙:“你的确是才十二岁,但那时候许及之已经十八岁了!谁能保证,你没有被他勾引坏呢?别急,这只是奸夫,现在我要说的是,你和许及之偷情所生的那个孽障!”

☆、799.第799章 谦阳在挖坑

“许及之看着道貌岸然的,其实就是恋童癖!他最喜欢的就是粉嫩的小姑娘了……”

谦阳帝姬故意把话说得特别难听,把许及之说得卑鄙不堪,目的就是为了激怒端仁,只要端仁一怒,那便自露马脚!

端仁却是不上当,面无表情地道:“许将军出身名门,满门忠烈,武艺高强、品行端正,受神宗皇帝之命护卫本宫,因此英勇捐躯,这是有目共睹的。

谦阳帝姬把话说得如此龌龊不堪,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看来本宫一点都没做错,你真的是丧心病狂,丝毫不顾及圣女宫的声誉……”

众人立刻看向谦阳帝姬,都表示,一个年纪不小、出身高贵的圣女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让人惊讶,而且这种扭曲兴奋的模样,是有点不正常吧?

“我说不过你。”谦阳帝姬见势头不妙,立刻改变策略:“诸位,你们猜猜,那个孽障会是谁?”

众人或是惊疑不定,或是好奇不已,或是窃窃私语。

谦阳帝姬扫视众人,得意洋洋,一字一顿地大声道:“那个人,就是小名又又,大名东方居仁,哦,不,应该是许居仁的郦国皇长子,母不详的睿王!”

这句话犹如冷水泼进滚油,“哗”的一声,全场炸开了锅。

无数质疑的目光纷纷投向站立于高台上的重华、钟唯唯和端仁,等着他们给个说法。

那个孩子来历成迷,莫名就成了皇长子。

换了任何一个人做皇帝,从外面抱回一个孩子,都没得什么好怀疑的。

毕竟重华在外游学多年,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一般人在他这个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问题就出在,重华和钟唯唯的感情太深厚,太好了!只看他登基之后做的这些事,对钟唯唯真是宠进了骨头里。

除了又又之外,阖宫的女人,也有韦柔、吕纯、胡紫芝承过宠,但是谁也没有生下过重华的一男半女,甚至于连怀孕都没有过!

若不是钟唯唯终于有孕,大家都要怀疑皇帝陛下是不是不能人道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皇帝陛下分明就是不让其他妃子抢在钟唯唯之前生养孩子,那么问题来了,皇长子是怎么来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让皇帝陛下冒着得罪钟唯唯、和钟唯唯闹崩的风险,生下了皇长子,并且精心养育?

而钟唯唯,那么一副独占帝宠、当仁不让的模样,又怎会对这个孩子如此看重,如此温柔爱护?

但若是,又又是端仁和许及之偷情生养的,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端仁作为圣女宫的圣女,对于郦国、对于重华来说意义非凡,她的孩子,别人都养不得,只有重华养育最合适,最妥当。

又又长得再怎么和端仁相像,一句“真不愧是东方家的人,像他姑姑”就轻描淡写、理所当然地掩饰过去了。

再者,又又养在身为帝王的重华身边,便是最安全的,没有一定权势的人,谁也不敢质疑,不敢动手。

所以钟唯唯的嫉妒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对这个孩子使出来,她只需要对这个孩子好,一直好,就能收买重华和端仁的心,从而巩固帝宠。

自觉想通、并捕捉到真相的众人翘首以待,窃窃私语,议论不休。

吕太师半垂着眼,给他一个走狗使了眼色。

走狗冲出去,以忠臣的模样出现:“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皇长子那是随便能找个人做的吗?事关皇室血脉,继承大统,谁敢乱来?立嫡立长……”

谦阳帝姬大笑着道:“对啦,立嫡立长!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尚且不知是男是女,皇长子目前已近八岁,倘若这一胎是女儿,再生出儿子不知是哪一年,皇长子羽翼已丰,那是要立嫡还是立长呢?”

钟唯唯一听就明了谦阳的恶毒心思,既是赤果果的挑唆,想要挑得她心急跳出来窝里反,也是想逼迫重华表明态度。

重华肯定不可能说立长,那么倘若他说立嫡,就更容易引得众人往“又又是端仁的私生子”上头去猜测。

倘若说立贤,那又不利于国家安定,相当于为谁做皇位继承人埋下了祸患,实在是用心恶毒。

端仁也很着急,同时还很内疚,觉得自己极大的拖累了重华和钟唯唯,可是这种情况下,她和钟唯唯都不能替重华回答,只能干着急。

重华的回答是不回答:“所以东岭人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插手郦国的皇位继承了么?苏琼,替朕写一封国书给李澹,告诉他,朕属意他的第三子做太子,问他答不答应。”

郦国的大臣们配合地大笑起来,有人大声打趣道:“陛下,咱们两国是盟友,对着人家哪个儿子来继承家业指手画脚的,不太好吧?”

重华轻慢地笑着,蔑视地看着谦阳帝姬:“光唱不练你唬谁呢?你还有什么伎俩快使出来!朕没闲工夫陪你疯!”

这样一闹,便是巧妙地避开了要害的问题,说了一堆,等于什么都没说。

谦阳帝姬暗骂一声重华奸诈,继续道:“现在说到人证了!”

她指向原来韦太后躺的方向:“那个是带了人皮面具的韦太后……她被你们姐弟二人联手迫害,险些被火烧死,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是不敢露脸,只能靠人皮面具躲藏。只要把她弄醒,让她开口,就真相大白了!”

众人又一齐看向韦太后躺的地方,兴奋或是焦虑地等着揭开那所谓的人皮面具,看看是否确有其事。

就算不能证明皇长子是端仁的私生子,韦太后当众闹起来,那也够重华和端仁喝一壶的。

吕太贵妃绷着脸,心里乐开了花。重华这个蠢货,也不知是真蠢没想到呢,还是太过自大,抓到韦太后不知道立刻把人拖下去,非得留在这里,给人把柄。

重华一脸不耐烦:“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眼里还有没有朕?当这里是东岭么?”

他越不让动,东岭人越兴奋,纷纷大声道:“若是没有鬼,怕什么?”

☆、800.第800章 挖坑自己跳

“路见不平行人铲,就是看不惯这种不孝母亲,不友爱手足的薄情寡义之人!”

东岭人觉得抓住了重华的痛脚,拼命聒噪起来,好像真的证明那个女人就是韦太后,郦国就输了,东岭就赢了似的。

在众多怀疑的目光中,重华冷笑道:“朕的母后病重于后宫之中,已然下不了床,尔等却非得把她说成朕的母后?真是笑话!”

钟唯唯适时劝道:“陛下啊,咱们问心无愧,给他们看看无妨。”厉声高叫道:“东岭人!若此人确系歹人冒充,你等将要如何?”

谦阳帝姬傲慢地道:“若不是韦太后,本宫便在手掌心里煎鸡蛋给你吃!”

钟唯唯笑了起来,轻拍巴掌:“来人,把那个歹人搬到前面去,揭开她的面皮,看看究竟是谁!”

吕太贵妃、吕太师、谦阳帝姬等人全都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李尚却是瞳孔微缩,若有所思地看着钟唯唯和重华。

难得的好天气,天空万里无云,身着玄色冕服的重华高大挺拔、气势凌人,穿着皇后吉服的钟唯唯笑靥如花、高贵大气,真的好一对璧人。

宫人把躺在地上的韦太后抬到了前面,端仁紧张地握住钟唯唯的袖子,声音暗哑:“阿唯……”

那个就是韦太后,千真万确,她虽然没有揭开面皮细看,但听声音和凭感觉,是绝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