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家当家教,其实你是不是大学生倒无所谓,”孙家女主人坐在客厅里,

一边让保姆给涂着指甲油一边说,“重要的是人得本分,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情。我家大卫才七岁,刚上学的孩子,学什么无所谓,我请你回来,主要就是陪陪他,他想玩什么就陪他玩什么,只要他高兴,工资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叶离点点头。

“大卫这孩子有点顽皮,你比他大很多,你得让着他,”孔家女主人想想又说了

一句,就让人带叶离去了大卫的房间。

大卫的屋子里很乱,门一开的时候,叶离就一脚踩到了一个玻璃球,如果不是她步子小而且只是试探性的迈步,她很可能会滑倒摔得很惨。男孩那时正坐在地上玩电动火车,瞥见保姆带着叶离进来,非常不耐烦的说,“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这是夫人给你请的家教。”小保姆说,“以后这个姐姐会陪你玩。”

“谁要她陪我玩?”’大卫忽然举起正在轨道上跑得起劲的小火车,猛的砸向叶离的方向,“谁让你随便进我的房间的,你给我滚出去。”

这一下变故非常突然,叶离猝不及防,险险被火车玩具砸中,仓促退了两步,和小保姆撞在一起,然后火车玩具下落,重重的砸在她右脚的脚面上,虽然隔着拖鞋和袜子,那种痛也让叶离眉头紧了又紧。

后来她才知道,大卫的脾气非常坏,不仅非常暴躁易怒,还很暴力,小小的年纪,几乎可以用喜怒无常四个字来形容,前后已经赶走了几十个家教。

“他的父母不管管他呜?”晚上,叶离一瘸一拐的回到寝室,和一个家住云南,也没有回去的女生小何说起自己的新学生,小何非常惊讶。

“我没见过他爸爸,他妈妈就早晨露了一面,他们家的保姆说,他妈妈有空就要打麻将或是逛街,根本没时间管他。”叶离叹了口气,脱下袜子一看,右脚脚面肿起了一块,用手一揉,疼痛钻心。

“那你这一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小何探头看了眼叶离受伤的脚,眉头皱皱,“要不要用点药酒揉揉,那小破孩打你了?”

“没有,就是砸了他自己的玩具,殃及到我。”叶离躺好,这一天她被大卫折腾得腰酸背痛。事实上,早晨她和保姆被赶出大卫的房间时,孙家的女主人已经出门去打牌了,孙家上下没有人敢招惹这个小私宗,就只能在门口守着。然后她知道了大卫吃饭的时候有个习惯,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要一边吃饭,同时有两个人一边唱歌一边给他跳舞,唱的还必须是儿歌,诸如小白兔,两只老虎之类的,你唱着跳着他就吃饭,你停他就摔碗。而大卫吃饭速度又是非常之慢,一顿饭下来得个把小时,叶离和另一个专门照顾大卫的保姆就得一直又唱又跳。

吃过早饭,叶离还要陪着大卫玩游戏,大卫没有耐心,对叶离说的任何游戏都没有兴趣,只趁叶离不注意的时候,冷不防去拔叶离的头发,那种钻心的麻痛,几乎瞬间遍布全身。但是后来叶离才知道,这还是好的,更可怕的是下午的时候,大卫忽然提出要玩警察捉贼的游戏,他是警察,其他人是贼,在孙家的小别墅里,进行捉贼游戏。

大卫拿着一把能打小塑料球的仿真手枪,让所有人在他眼前跑过,然后用枪一阵乱打,被打中的人还要躺地装死,从开始的时候他打枪的目标似乎就一直是叶离,那些塑料子弹横飞,打在身上生痛,但叶离更怕的是被误伤到眼晴,所以躲得很狼狈,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好几次叶离躺在地上装死,大卫都特特的跑到她身前,然后在离开的时候,“很不小心”的用脚踢她或是向她的手上踩。

叶离不知道大卫为什么会这么折腾人,第二天早起的时候,真的有心不想干了,只是想想当初合同上写的,工资是一周一结算,足足有一千块钱,但是干不满一周不给钱,如今五天已经过去一天,不干完好像真的有些亏了。

抱着坚特一周,赚到钱好过年的想法,叶离还是来了孙家,孙家的女主人还是在客厅,看到她来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也没说什么,吃过早饭就施施然的出门了。倒是孙家的小保姆偷偷和叶离说,像叶离这样来应征家教的大学生,很少有第一天来过,第二天还肯来的。

大卫还是一样,要人在眼前又唱又跳的才算把早饭吃了,寒假作业也不写,指着叶离要她陪他玩球。

地下一层是大卫的活动室,所谓的玩球,就是他对着足球一阵乱踢,然后让叶离再把球捡回来放到他的脚边。

活动室的面积其实不算大,四面是墙,足球被大卫踢得撞到墙又不断弹回来,几次差点砸中叶离,她只能全神贯注的躲闪。倒是大卫一门心思想着足球可以砸到叶离,踢得一脚比一脚用力,结果有一个球,速度飞快的从墙上大力的弹回,正好砸到大卫的脸上,叶离看过去时,鲜血已经顺着大卫的鼻孔流了出来。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大卫自已也被球砸得有些晕,等到回过神来,往脸上一摸,看到满手鲜血顿时慌了神,大哭大喊,很快把一楼的几个保姆都喊来了。

“我没有,”叶离只觉得气往上撞,她就想不明白,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就有人喜欢诬赖她,但是看到其他几个人异样的眼光,她只能赶紧解释,“他自己踢球,球从墙上弹回来,砸到脸上的。”

“就是你打我,就是你打我。”大卫在保姆怀里扭着身子,双脚乱踢,又哭又嚎。

“叶小姐,你还是先上楼吧,”几个保姆互相看了对方,一边又安抚大卫说,“不哭了,她坏,她打你,回头等夫人回来,就赶她走啦,好不好?”

大卫这才收了眼泪,哽咽着上楼,让保姆帮他清洗。

“叶小姐,你就在小客厅里坐坐吧,等夫人回来,如果少爷不提这事就算了,不然……哎,”中午的时候,一个保姆端了一碗米饭,两碟小菜给叶离,想了想,又含糊的说,“其实少爷也不是特别坏的孩子,就是就是……算了,你是大人,别和孩子太计较。”

叶离全无胃口,只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又好像非常委屈,脸上却没有表情,只是木然。她有什么资格发火,她又对谁去流泪,没有人,没有人该承受她的怒火,也没有人会来安慰她,她有的就只是自己,就只是忍受。

午饭过后的一个多钟头,是孙家最安静的时候,大卫要午睡,孙家女主人不在家,其他人也可以喘一口气,没人再理会叶离,她就只能一个人坐在小客厅里,对着那扇连接大客厅的门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叶离觉得自己也朦朦胧胧的睡了会,忽然头皮一阵尖锐的痛,让她猛然坐直。

大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楼来,光着脚,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我特别讨厌你,”看见叶离清醒过来,大卫插着腰恨恨的说,“我讨厌你。”

“我知道,”叶离苦笑,好像吞了苦胆一样,嘴里都是苦苦的味道,她都懒得去问他,为什么讨厌她,这世上讨厌她的人太多了,不在乎多一个这么小的人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客厅外的大门社被人哐当一声打开。

什么人进来了,叶离并不关心,她还是坐得很安稳,不过抽空听了一下,脚步声凌乱,进来的至少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还该是穿着高跟鞋的女人。

他们没有来推小客厅的门,脚步声在客厅当中嘎然而止。大卫跳下沙发走到小客厅门口,悄悄的推开一点门缝,然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叶离只关心大卫,担心他再来揪自已的头发,这会看他在门口不动了,心里倒是一松。

很快的,一个女人嗲嗲的呻吟声传了过来,同时伴随着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还有男人喃喃的夹杂着国骂的几句轻浮话,这些声音都不大,但是屋子太安静了,听得格外清楚。叶离猛然想到了,外面的人在做什么。

大卫还是站在门口,一只眼晴贴在门上看向外面,叶离实在不知道他的角度,能看到大客厅里的什么情形,但她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想要拉开他,至少是捂住他的眼晴。

小孩子的脸上是湿漉漉的,叶离手按过去的时候吃了一惊,待想到大卫的个性,叶离才后怕起来,要是这会他大嚷特嚷,那情形就真够糟糕的。

结果大卫没有出声,任由叶离拖开他,然后轻轻把小客厅的门关严,整个过程,他都表现得特别安静,只是等叶离做完这些后,才忽然抓住她的手,然后一口咬过去,那么用力,好像恨不得咬一块肉下来一样。

叶离被这忽如其来的疼痛刺激得几乎叫出来,但是她不能出声,在外面情况未明的时候,她甚至不能用力推开大卫,只能拖着他,退回到沙发上。

客厅里的女人很夸张,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叶离觉得自已的手背已经痛到麻木了,然后别墅的大门又一次被人大力的打开。

那天的情形很像一部家庭伦理电视剧,叶离是后来才知道,客厅里的男女是孙家的男主人和男主人的女秘书,他们应酬了一个什么客人后,饥渴难耐,又因为知道孙家女主人不在家,就跑回来了,甚至连卧室都来不及进,就急不可耐地亲热起来。后来进来的人是孙家的女主人,她热爱麻将逛街和购物,本来从来不会回来得这么早,但是今天手气不好,输得太多,就提前回来了。

丈夫外面有女人,孙家女主人似乎早就知道,但是青天白日捉奸在床就另当别论,双方当即大打出手,嗯,叶离没有亲眼看见外面的盛况,但是听着声音,该是和红楼梦里王熙凤和琏二爷的那场大闹有一拼。

整个过程中,大卫都没有出声,只是渐渐松了口,两只小手却仍旧牢牢的抓着叶离的手,十个指头都扣得紧紧的,身子瑟瑟发抖。

很快,客厅里能摔碎的东西就都摔碎了,撕扯间,小客厅的门被人撞开,一个半裸的年轻女孩摔在地上,同样半裸的孙家男主人和也衣衫不整了的孙家女主人一起追扑过来。

看到叶离和大卫,三个人都非常吃惊,动作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你是谁?”孙家男主人面沉似水,直起身子,狠狠瞪住叶离,与此同时,孙家

女主人也尖着声音问,“谁让你这个时候带大卫下楼的?”

混乱的场面终于结束,孙家的男女主人应该是在外人面前不好再为这样的事情继续大打出手,孙家男主人的女秘书则借着这个机会穿上衣服,狼狈的跑掉了,而无措的叶离也被大卫拉着,上楼去了他的房间。

这样的家庭隐私被自己一个外人撞破,叶离心里有些忐忑,想好今天就不再做这个家教了,钱固然重要,但是她是真的不想再招惹无谓的麻烦了。

“大卫这个孩子对外人的防备心很重,”结果在傍晚,等到风波平静,叶离对孙家女主人提出明天就不来的要求后,孙家这位女主人却说,“我给他换家教的频率非常高,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人,医生都说他……嗯,他年纪还小,我们也不想他去看心理医生,留下什么阴影也不好,但是今天他肯乖乖的拉着你去他的房间,说明他肯接受你,我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下午的事情我和我先生都很抱歉,有些事情是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再多呆几天,薪水上,我加倍好了。”

“不是钱的问题,”叶离摇摇头,“我也不觉得大卫有什么心理问题,他可能是

没有安全感吧,这个方面,我帮不到什么忙,我觉得还是父母多关心他一些会比较好,我没工作满一周,所以工资就算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可是快要过年了,仓促间,我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再帮大卫找个家教,”孙家女主人皱眉,两个人说话的间隙,大卫从楼上溜下来,在客厅的门口歪着头看着叶离,眼晴里流露出的,却是一种小动物被抛弃时的小心翼翼和无助。

叶离知道,就是那一瞬,她的心忽然就软了,她和大卫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但是这一刻,她却好像在这个难缠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几岁时的自己,他们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但都是因为太恐俱,太孤单,希望通过努力做些什么,而得到关注。大卫是选择做个小魔头,因为他身边的是亲生父母,还有骄纵的权利,而她曾经一心想当个好孩子,得到夸奖和鼓励,可是那些都是属于那是的弟弟小向的,和她永远无缘。那种被自己爱的人忽视的感觉,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叶离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非常难受,所以在孙家女主人再次请求她多留几天,好再找合适的人接替她的时候,没有再坚决拒绝。

几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大卫还是要人在吃饭的时候唱歌跳舞,但却不再为难叶离,上来暴躁的时候还是又蹦又跳,又喊又叫,但是如果叶离肯花点时间,摸摸他的头,认真的看着他,和他说话,安抚他,他也能渐渐的平静,偏尔还肯坐下来写一两页的作业,当然他写作业的时候,叶离必须得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能做别的,否则一旦走开,他还是可能大发脾气,甚至撕掉作业本。

叶离不知道孙家女主人找另外的家教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开始的平顺过后,她又开始隐隐的觉得不安,这不安来自于孙家的男主人。这几天他从不回家变成回家的频率忽然多了,而且每次都要到大卫的房间里坐一会。只是大卫好像很害怕自己的父亲,孙先生一开口,大卫就明显的不安,不仅不出声,还总是想往叶离的身后躲藏。

叶离其实也想躲开,因为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诡异,孙先生问儿子话的时候,眼晴总是若有若无的看着叶离,那眼神让叶离浑身上下都特别不舒服,好像身上没有穿衣服一样。可是现在是冬天,别墅里虽然供暖很好,她也穿着厚厚的毛衣,但是,只要孙先生出现,很奇怪的,这种感觉挥之不去。

后来叶离也常常恨自已,她对人性的丑恶估计总是不足的,所以,当那一天别墅里的几个小保姆忽然都失去踪影的时候,她还没有嗅出危险的味道。

当时莫邵东正好打电话给她,学板寒假之后,莫邵东负贵的生意变得非常忙碌,他找各种理由去看了叶离两次,然后就因为一笔生意被爷爷直接快递到美国,每天忙得恨不能一分为二,只能算好时间,才给她打个电话。

“你这几天怎么样,还在那家当家教?”莫邵东问叶离。

“还行,马上过年了,已经说好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叶离看了眼在地上玩拼图的大卫,轻声问,“你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会回来过年吗?”

“想我了?”莫邵东迟疑了会,忽然很小声的问了一句。

“什么呀,”叶离被他这三个字倒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解释说,“上个学期你帮了我很多,我想拿了家教的钱,过年你回来,我请你吃饭,谢谢你一直关照我。”

“我有关照你吗?”莫邵东有些夫望,但是语气上又不好露出来,只能哼了一声才说,“请我吃什么,没有诚意我可不去。”

“我很有诚意的,请你吃麻辣烫怎么样?”叶离笑了,莫邵东对她的好,如果说开始没有感觉,那么现在多少也有些明了,只是…她真的只是希望,他们像现在这

样就好,所以不等莫邵东回答,她抢着说,“就这么定了,我还批准你加几串墨鱼丸,你回来我就兑现,国际长途很贵的,回来再说吧。”

和每次通电话一样,莫邵东没有反驳叶离,只是嗯了一声,耳朵仍旧贴在听筒上,静静的等她挂断电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叶离挂断电话的瞬间,他却分明听到她在电话的那端惊叫了一声。

记忆中,叶离就一直是安静的,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发出这样的声音,心里忽然很乱,重拨回去的时候,叶离的号码就开始机械的回复他,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打。

叶离发生了什么事,在挂断电话的瞬间?莫邵东忽然觉得非常害怕,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拨了秘书的电话,要他把已经定好回国的机票提前,最好是马上。然后想了想,又打了秦朗的电话,让他无论如何马上去叶离说的那个孙家去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哪个孙家?”结果秦朗的反问,让莫邵东的心沉了又沉,不等他回答,秦朗已经低咒了一声,说,“别告诉我是那个人渣家,叶离是不是疯了?”

莫邵东回国的日子短,秦朗的这句话他听不大明白,但是也本能的觉得不对,只能把叶离曾和他说过的孙家的位置描述了一遍,话还没全说完,就已经听见秦朗发动汽车的声音了。

第二十四章决绝

自然,等到莫邵东搭最早一班飞机回国,一切已经算是尘埃落定。

在机场的时候,莫邵东再一次拨叶离的号码,伟旧是提示他无法接通,这个时候,秦朗的电话却到了。

电话里,秦朗只粗略的和他说了结果,叶离没事,姓孙的受伤住进了医院,以及孔家报了警,说叶离虐待大卫,被发现后还袭击孙家男主人。

“黑的他们也敢说成白的,叶离现在在什么地方?”莫邵东冷哼了两声,“那个姓孙的怎么会受伤的?”

“说是被人用家里的烟灰缸敲破了头,”秦朝说得非常轻描淡写,“可能有些脑震荡,死不了的。”

“叶离呢,警察有没有为难她?”莫邵东见秦朗没有提起叶离,有些烦躁,一边催促着来接他的司机快点开车进城去。

“她没什么事,事情都解决了,烟灰缸上没有叶离的指纹,她很安全,你不用这么急,”秦朗听见莫邵东催促车速,淡淡的说,“这几年在国外呆下来,脾气怎么还这么急。”

“你办事我其实很放心,这次谢谢你,”莫邵东也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于急切了,停了下又问,“现在,她人到底在哪里?”

“不用谢我的,”结果秦朗依旧是岔开话题,隔了会才说,“我这边有个会马上要开,你先回家换换衣服吧,稍后给你电话。”

莫邵东没有回家,他总觉得秦朗言辞闪烁,像是对什么有所保留,想了又想,还是对司机说,去叶离的大学,不看到她,他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这个时候,叶离正窝在寝室里,中午阳光很好,冬日里,这样的暖阳很少见,暂时同住的室友都忙着出去采办年货或是继续打工去了,整个一楼,可能就只有她一个人正这样蜷缩在床上,窗口透进来的阳光太刺眼了,她把蚊帐牢牢的挡好,被子捂在头上,这样才能让自己觉得舒服一点。

几步之外,靠窗摆放的小桌子上,还有她的早饭,一份小米粥已经凝结成冻,旁边的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也是冷冰冰的,那是小何临出门的时候替她买回来的。叶离这样闷在床上已经十几个钟头了,一直出声,不愿意起身,也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

小何以为她累了或是病了,也不敢打扰她,放下早饭就轻悄悄的出去了,她不知道,其实叶离从昨天晚上回到寝室,就一直是瞪着眼晴躺在床上的,不敢闭上眼晴,因为一闭上眼晴,能总能看到大卫脸上可怕的愤恨和麻木,以及雨一样散落的血红。

那天她正要挂断电话,冷不防转头时,竟发现大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而大卫的父亲孙先生就站在她的身后,距离她极近,近到几乎就要贴过来一样。

她本能的惊叫了一声,然后想要后退,只是她一直站在窗口,一动身子就撞在了窗台上,根本无路可退。

孙先生笑着,对她说别紧张,说他没有恶意,然而一边说着,身子却继续靠过来,双臂顺势撑在了她的身两侧,将她固定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紧紧盯着她的眼晴里流转着奇异的光芒,好像只用眼晴,就可以将她剥得精光,然后就那么凑过来,居然,想要亲她。

“你滚开。”叶离几乎不假思索的把手里唯一握着的武器——手机敲向孙先生的头,他闪得很快,但距离太近,手机还是擦到了他的额头,然后被撞得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摔成几块。

“干什么这么激动呢?”孙先生的笑意更深了,嘴唇恣意的贴在叶离的耳朵上,“别装了,我太知道你们这些女学生了,当家教不就是为了找个有钱的男人,你要多少?”

“滚开,谁要你的臭钱!”叶离被他的靠近弄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的,抬脚奋力的去踩孙先生的脚,手也用力腿上,可惜,她在孙家穿的是拖鞋,没有杀伤力,而她的臂力和一个成年男人比起来,也相差太悬殊了。

“不要钱也行,快乐你总要吧,上次你都看见了吧,我也让你那么快乐!”孙先生猥琐的笑了笑,身体压住叶离,手搂住了她的腰,脸贴过去,要亲她的嘴唇。叶离奋力的推搡,堪堪躲开那贴过来的恶心的嘴唇,可是孙先生的手却更快的掀开了她的毛衣。

大卫的房门外忽然传来了拍打声,噼噼啪啪的,没有规律的急促,孙先生微微一愣神,转头看的时候,叶离到底得到了机会,用力曲起膝盖,撞向男人最脆弱的所在。

“你!”孙先生痛得微微弯腰,身体退开一步。

毫不迟疑的,叶离扑向房门,一下却没有打开那扇平时一天要开几十次的房门,门锁,门锁,她手指颤抖,要去开锁,而孙先生微微弓着腰,也再次扑了过来,捉住她的手臂,大力将她扭转过来,劈手就是一记耳光。

叶离被打得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上,衣服是怎么被撕开的,她不记得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房门被大力的敲了几下后,归于沉寂,她有一瞬间无比绝望,结果,片刻后,房门却到底被钥匙悉悉索索的打开了,大卫站在门口,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叶离,目光里有不属于一个孩子的愤恨。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找揍吗。”孙先生分神抬头,看见大卫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语气森冷的怒喝了一声,手上却不停,只是去拉扯叶离的衣衫,然后是“砰”的一声钝响,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叶离脸上。

那是叶离永远也不敢忘

第二十四章决绝

记的一幕,大卫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拿了一个水晶烟灰缸,尖锐的菱角重重的敲开了他父亲的额头,孙先生被砸得猛坐倒在一边,叶离趁机踉跄的爬来起来,几乎没什么时间考虑,拖着愣在原地的大卫就往外跑。

太害怕了,今天的一切都超过她的想象,所以她没有跑出几步就被地毯拌倒了,然后孙先生捂着头追了出来,他们在走廊上又撕扯了一会,她到底推开了他,然后继续地跑。

下楼,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是大卫没有跟上来,于是她忍不住回头,却看见大卫抱住孙先生的手臂撕咬着不松口,而孙先生再三挣脱不开,竟抬脚一脚踹在大卫的身上,那孩子皮球一样,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有几次头撞在楼梯扶手上,等到小小的身子被叶离按住,脸上已经上鲜血淋漓。

叶离抱不动大卫,看着孙先生扶着楼梯扶手步步逼近,她只能放下这个孩子,疯了一样的冲出别墅,脚上拖鞋跑得飞了出去她也不知道,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这里越远越好。

事后她也想,当时她好像真的没有跑很远,孙家别墅外路边停着的一台不大起眼的轿车,好像从她开始到孙家当家教,这台轿车就一直这么停着,但是这会儿,在她冲出孙家后,轿车上却忽然下来两个年轻的男人,他们挡在她的面前,扶住瑟瑟发抖的她,一连叠声的问,“叶小姐,你怎么了?”

他们是怎么认识她的,叶离不知道,她只是害柏这样的触碰,歇斯底里的叫起来,用力的想要挣脱。

“叶小姐,您别害怕!”这样的叫声到底引起了周围的注意,两个年轻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架起叶离,就将她放进了轿车当中。

“叶离小姐,我们是刘先生派来保护你的,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或者,和刘先生说。”上了车来,叶离立刻缩在一角,不再尖叫,只是惊恐的看着车上的人,然后,从别人的嘴里,又一次听到了刘天青的名宇。

那一天,隔了一年的时间,叶离再次见到了刘天青。他和她记忆中的几乎完全一样,因时冬日,身上穿了件藏蓝色的开司米大衣,在警车到达孙家的同时,拉开了她坐的小车的车门。

“叶离……他看着她,眼神中划过一丝波纹,然后有些不确定般的,又轻轻的,温柔的叫她的名宇,“叶离一一”

叶离知道,她果她足够清醒的话,那么她就不该理会他,不该去理会这个曾经让她陷入那样绝境的男人,但是她真的是害怕,心里乱到极点,这个世界又一次在她的眼前分崩离析,她只希望有人可以给她撑起一小块的空间,一小块就好,所以她没有办法抗拒这样的诱惑,在他又一次轻轻呼唤她的名字的时候,扑到了他的怀里。

刘天青的身上永远有很干净的气息,夹杂着有些干冷的冬天的空气,他的手臂那样毫不迟疑的牢牢的将她包围起来,“没事了,不怕!”他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只走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民警很快过来,说孙家告叶离伤人,要带她回去调查询问。

“没事,不怕的,”刘天青依旧安抚着叶离,一边将她抱到他自已的车上。

到了派出所,刘天青的律师已经赶到了,叶离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她的半侧脸颊肿胀着,这会才觉得麻麻的疼痛,头也开痛,如果不是刘天青一直握着她的手,中间有几次,她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了。

后来的情况她也不大清楚,只是去医院验伤,然后被告知,打伤孙先生的烟灰缸上没有提取她的指纹,上面只有大卫的指纹和孙先生自己的指纹,而大卫身上也验到了孙先生的脚印,虽然孙家一口咬定是叶离伤人,但是人证只有孙先生自己,物证没有,她可以回家了。

“学校……”叶离心情一松,想到了最重要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一旦学校知道了,同学知道了,尽管她什么都没错,但是……人言可畏。

“没事,你放心吧,什么都好好的。”刘天青将她大力的搂在怀中,“睡一会吧,我们回家,等你睡醒了,这件事就完全解决了。”

“我不要去你家,”坐上车子后,叶离看着车窗外一盏一盏退后的街灯,迟钝昏沉了整晚的头脑终于运转了,她想到了这是通向什么地方的道路,然后猛然挣脱刘天青的怀抱,说道,“我要回学校去。”

“乖,听话,明天送你回学校去,个天……”刘天青有些怅然了松开手,但还是说,“今天你受惊了,回去宿舍怕是睡不好,先回家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