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她看到冷着张脸站在他们前方，满身都是阴沉气息的占雪莲时，连脚上的难受都忘记了。
“占教官。”
将邱凝放下，邱凝从穆影笙背上下来时，看到她后背全部都湿了。她明明趴在她身上，她的背没有淋到雨，只能是出的汗。
邱凝的喉头有些哽咽，她咬了咬牙，往穆影笙边上一站：“占教官。”
“你们迟到了多久，不用我说吧。”
“报告教官，我们迟到是因为…”
“我不听原因。”占雪莲看着眼前两个人，举起了手上的表：“我只关心结果。”
“穆影笙，邱凝，跑十圈，现在开始。没跑完不许吃晚饭。”
“报告教官。”邱凝是真的痛，这一声报告说得有气无力：“报告教官，我认罚，可是阿笙她——”
“报告教官。”穆影笙的声音压过她的声音：“我认罚，但是邱凝现在的身体不能支撑她跑完，请教官收回对她的处罚。”
“阿笙…”邱凝想要说话，占雪莲却是往她们面前一站：“你这是做什么？想当英雄？”
“报告教官。我并没有想当英雄。我只是想告诉你，邱凝现在身体不适。不能再跑了。请教官高抬贵手，收回对邱凝的处罚。”
“收回？”
第144章 那你替她受罚吧
“收回？”占雪莲冷笑，似乎是对于穆影笙的提议十分不以为然：“好啊，我收回对她的处罚可以。不过，她的处罚由你来受。既然你这么喜欢出头，那你就绕操场跑二十圈吧。”
“教官。”邱凝急了，她往前一步想为穆影笙说话，腹痛偏偏在此时发作，她的身体绻了下去。
“报告教官。”穆影笙的腿都已经软了，她站直了，目光直视前方：“我认罚。我愿意跑二十圈。在我跑之前，请允许我先将邱凝送回宿舍。她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
“罚你…”邱凝压下腹痛往前一步。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要把帽子摘下来。
看她这个是样子穆影笙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快速的将她的手往下一压。
她背着占雪莲极为犀利的瞪着邱凝。
“身体不好就不要逞强，快回去休息。”
“休息什么？”邱凝疼得厉害：“谁要你替我受罚？这兵谁爱当当，我不当了行吧。”
她很痛，说话的声音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穆影笙捏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再说下去了。
“你够了。回去休息。”
“教官。”
另一头，何美静匆匆的跑了过来，她的脚也有些打颤，看到邱凝，对着她敬了个礼。
“报告教官。”何美静看着穆影笙两个，又将视线回到占雪莲身上：“邱凝身体不舒服，穆影笙是为了照顾她才晚归的。他们不是故意晚归的。”
占雪莲看着何美静被雨水打湿的外衣，冷笑一声：“所以呢？有理由就可以不跑了是吗？”
“报告教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这是情有可原。并不是故意违规。所以——”
“美静。”穆影笙没想到她又跑过来，她的声音提高一度。何美静跟邱凝难道不知道，他们这样只会让现在在气头上的占雪莲更生气吗？
“你来得正好，把邱凝送回去。我去跑。”
穆影笙把邱凝送到何美静身边。邱凝急了，她要开口，可是穆影笙死死的捏着她的手臂。
“邱凝。”穆影笙咬牙看着她：“回去休息。”
若是他们现在走，只她一个人被罚就行了。可是他们再这样下去，只怕呆就不是她一个人受罚这么简单了。
“阿笙——”邱凝这会脸都红了。她又气又急。穆影笙却是十分坚定的把她的手拉开。
“报告教官，我现在开始去跑。”
何美静跟邱凝都站在那没动。今天一天的训练量多大，她们都清楚。
现在她们的脚都还是软的。更不要说穆影笙刚才还把邱凝给背回来的。
她们不信穆影笙还能坚持住。穆影笙看向她们两个，不断用眼神示意她们回去。
占雪莲看了眼时间，抬头扫向穆影笙：“开始吧。”
穆影笙正要去跑的时候，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响起。
“占连长。”
占雪莲看到来人，站直了，敬了个礼：“厉团长。”
“厉首长。”穆影笙，何美静，邱凝都跟着敬礼。
厉衍并不看她们三个，只是看了眼占雪莲：“这是做什么？占连长这是在给学员们开小灶？”
“不是在开小灶。”
占雪莲的话没说完，何美静像是抓到机会一样。她突然向前一步立正。
“报告首长，不是在开小灶，而是在受罚。”
受罚？厉衍看了眼穆影笙的方向，眼尖的发现，穆影笙的身上都湿了。
虽然其它人身上也是被雨水打湿的，可是她身上好像湿得更明显一些。
“何美静。”占雪莲没想到何美静竟然会告状：“你也想被罚跑十圈吗？”
“报告教官，我不想被罚跑。我只是在回答厉首长的问题。”
厉衍站在那，他的目光看向了穆影笙的方向，小丫头站得笔直，身姿也一如既往的挺拔。他却分明看到，她的腿在隐隐的打颤。
把邱凝背回来，再加上负重——
厉衍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天在下雨，夜色下沉，没有人看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下颌已经绷成一条直线，占雪莲跟何美静几个都站着不动。
穆影笙确实是很累，很难受，她也要坚持不住了。可是她想到上次，厉衍让她跑操场。
当时还是在军校，他都不会帮自己，到了这里，她更不指望厉衍会说什么。他不帮她，她也能理解。
更何况军令大过天。她也不需要他帮忙。敬了个礼，她往前站了一步。
“报告首长，报告教官。我现在就去跑。”
说完，她看了何美静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快点把邱凝送回宿舍。
何美静脸都白了，她还要说什么，这一次阻止她的，却是邱凝。
她算是看出来了，穆影笙某些方面简直是死脑筋。她无声的对着何美静开口。
回去吧。
何美静看懂了。她的拳头握得死紧，扶着邱凝，觉得眼框有些酸。
穆影笙无所谓，二十圈。今天就当超能训练好了。只是脚真的很酸，很累，她几乎要脱力了。
她刚转身，厉衍就开口了。
“等一下。”
占雪莲看向厉衍，穆影笙几个也跟着看向了厉衍。
厉衍垂在身侧的拳头松了松，他看了占雪莲一眼：“占连长军令既出，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不过，穆同学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厉团长？”占雪莲脸色一变，她没想到厉衍会为穆影笙说话：“晚归就是晚归，错就是错。我不认为——”
“占连长别急，我没说你做错了。”
“穆同学晚归要受罚这命令没问题，但是我觉得法理不外人情。不如这样吧，这二十圈我来跑吧。”
“厉首长？”
“厉团长？”
何美静跟占雪莲都惊了，穆影笙站在那，怔怔的看着厉衍。完全不敢相信，厉衍不但帮她说话，还说要帮她受罚？
雨下得更大了些，雨幕中他坚定的神情落在穆影笙眼中，她说不上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只觉得腿脚上的酸痛此时好像都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眼前只有厉衍在雨中的冷厉面庞。那是他一惯的神情，她其实已经不陌生了。
可是，他替她受罚，这对厉衍来说，算不算是违反他一惯的原则？
第145章 她是我的学生
雨还在下，讲原则的占雪莲这会完全顾不上身后几个学员了。
她没想到一向负责，冷厉无私的总教官，平时日理万机都没什么空出现的厉衍，竟然会跟她对着干？
“厉团长，我们基地以前好像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吧？”
“确实是没有。但是穆同学当初是我从军校选拔中选出来的，说起来她算是我的学生。我是她的教官。学员犯错，教官担责。我认为这并没有问题。”
厉衍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厉…”
占雪莲脸色很不好看，厉衍抬了抬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就这么定了。”
他淡淡的扫了穆影笙几个一眼，最后视线在穆影笙脸上多停了两秒：“立正。”
三个女兵齐站直了，他摆了摆手：“稍息。现在，我命令你们回宿舍休息。”
“是。”
这是军令，她们自然是要遵守的。
三个人一起敬礼，然后穆影笙深深的看了厉衍一眼，转身跟何美静两个，一左一右的扶着邱凝往宿舍的方向去了。
她的脚步有些慢。她强迫自己不能回头，不要去看厉衍。可身后厉衍跟占雪莲的声音，却还在不断的传来。
“厉团长？”
占雪莲这会站在那里，颇有些尴尬。厉衍现在是第三十九军第八团团长，大校军衔。
若不是他更注重实干，这会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军衔比她高，职权比她大。她一个下属，总不能真的在这里盯着厉衍受罚吧？
如里知道厉衍看了她一眼：“占连长可以在这里看我跑完二十圈。既然说了受罚，自然是要严格执行的。”
说完，他转身向着操场去了，就这么在雨幕中跑了起来。
占雪莲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远处，穆影笙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黑夜中，厉衍的身影被她无限放大。
收回视线，她扶着邱凝往宿舍走。邱凝看了她一眼：“阿笙，对不起。”
“没事。”
今天换一个人，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只是她没想到，厉衍竟然会真的站出来。那一瞬间，她确实是惊呆了的。
扶着邱凝的她，在转弯的时候再次忍不住看了眼操场的方向一眼。厉衍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了，雨下得更大了。
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雨越下越大，厉衍不会淋感冒了吧？
…
二十圈，厉衍跑完的时候，雨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了。
除了在岗位上值班的战士之外，这会操场上就两个人，一个是厉衍，一个是占雪莲。
占雪莲本来是想走的，可是她没办法走。这会看到厉衍跑完了，她人已经站到了帐篷下。
厉衍跑完走进来的时候，她手上拿着条毛巾要递给他。
“厉团长？”
厉衍随意在脸上擦了把雨水，并没有接过占雪莲手上的毛巾。
他全身都湿了，水不断的从军帽上往下掉。他在雨幕下跑了二十圈，这会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站在那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对上占雪莲忐忑的神情，他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也是训练新兵过来的，知道占雪莲今天的做法并没有错。
“占连长。今天这事，算是我偏私吧。但是有一点我想说清楚。我们都是军人，军令确实重如山。可是如果我们真的上了战场，又有几个战士能做到把自己的战友扔下不管，自己跑掉？”
占雪莲不说话。厉衍知道她严苛惯了，并没有想改变她想法的意思。
“今天这事，罚也可以，不罚其实也说得过去。我知道你觉得我偏私。可至少我希望我带出来的兵，不光军事素质过硬，人品也要过硬。你说呢？”
“是，厉团长。是我狭隘了。”
“这话就不必说了。我没有说你错。只是觉得凡事都有两面性。”厉衍这会脸上带着水，夜幕下的脸有几分朦胧：“占教练以为如何？”
占雪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听懂了厉衍后面的暗示：“厉团长既然替那两个学生受罚，自然算是罚过她们了。”
厉衍就是这个意思。看着占雪莲，事实上她年纪比他还大上几岁。若不是因为受伤，也不会留在这基地里。
“占连长这段时间辛苦了。今天雨这么大，占连长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
占雪莲敬了个礼之后往自己的宿舍去了。
厉衍看了眼外面的雨幕。今天这事，他有点冲动了。
想着他以前可以面无表情的看着穆影笙在他面前负重越野。
今天看到她那双微微发颤的双腿，却没办法真的让她在这样的天气跑上二十圈。
到底还是没能对她太过狠心。
闭了闭眼睛，厉衍提醒自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邱凝一回宿舍就躺下了。痛经几乎能要她的半条命。穆影笙看了何美静一眼，示意她去弄点热水过来。
她在她旁边蹲下，双腿的酥麻此时才真切的反射到大脑。她忍不住就嗤了一声。
“你没事吧？”邱凝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阿笙，你今天不应该管我的。”
“这话别说了。”
何美静倒了热水过来，穆影笙让她喝点水。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你这样不行。你身上都湿了。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再睡一觉。”
邱凝摇了摇头：“睡不好，我痛。我每次一疼我就睡不好。”
她看着穆影笙，目光还有些担心：“阿笙。你还没吃饭呢。你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倒是你，饿不饿？”食堂这个时候都过了饭点了。更何况占雪莲说了不许吃晚饭。
她已经没有受罚，饭自然也不用去吃了。
“阿笙。”何美静摇了摇头：“都是我害了你。”
“说什么呢。”穆影笙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我相信如果我有事，你也不会扔下我的。”
她前世活了那么多年，心理年龄比邱凝他们要大得多。对她来说这真不是什么大事。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下洗手间。”
“好。”
穆影笙走出去，从走廊经过的时候，她从窗口往外面看了一眼。
操场上，厉衍好像还在跑。雨很大，视线不好。她只能看到一个十分模糊的影子，在这么大的雨幕里，不断的向前奔跑。
厉衍…
第146章 这是最后一次
窗户都是水雾，使外面的景致看起来越发的朦胧。她抬起指尖动了动，她轻轻的描绘着那道身影，隔空追着那个身影，却又怕人发现，很快将手放下来。
厉衍，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