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澜率先跟楚学民打招呼。然后是厉衍跟穆影笙。
穆影笙自然是知道，她之前来那次，因为脸上的红肿，吓到了两位老人家。
“楚爷爷好。我是阿笙，我脸好了。”
穆影笙很喜欢两位老人家，脸上的笑也是十分真诚。
邵学民站在那，看着穆影笙，嘴唇动了动，刚好想说什么——
穆影笙却没注意到他的失态：“楚爷爷，谢谢你上次送的抗敏药，很管用，我回军区用了两天就好了。”
这是她昨天答应来楚家的另一个原因，她承了楚学民的情，自然要上门来谢谢人家的。
“些许小事，不必言谢。”
楚学民这会似乎是冷静下来，在邵亦仙旁边坐下。一坐下，就发现发妻的目光一直盯着穆影笙看。
“学民，你看阿笙——”
邵亦仙后面的话还要再说，却被楚学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阿笙跟厉衍这次是回来过年吧？”他没有给邵亦仙开口说话的机会，而是笑看对方三人，最后看着陈凤澜缓缓开口：“今年，你们老厉家，倒是有得热闹了。”
“可不是嘛。”陈凤澜扫了眼两个小辈，其实也是感慨：“这阿衍一心扎在部队，这几年更是忙起来完全不着家。这两年过年过节的都在部队上。我心里就算是想，也想扰了孩子的事业。今年好了。阿衍回来，还给我带了个孙媳妇回来，我这心啊，算是放下一半了。”
“你是个有福气的。”
邵亦仙说这话，是发自真心。陈凤澜却是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啜饮，然后才斟酌着开口。
“亦仙，其实说福气，你也是个有福气的。”
“你看你家楚行，这几年行事越发老练。他们部里上上下下，哪个不说他好？”
听到陈凤澜说楚行，邵亦仙就知道了，她今天的来意是什么了。脸上原来那一点子笑意，都要消散无踪了。
“凤澜。你——”
陈凤澜如果可以，也不想去为楚行出这个头。
“亦仙。我也不跟你绕圈子。昨天楚行上门来找我，说是家敏跟思云言行无状，惹你生气。我知道，她们母女毕竟年轻，有时候说话做事，没那么妥帖，也是正常的。我们做长辈的，能包容就包容一下。横竖要过年了，总要——”
“凤澜。”邵亦仙打断了陈凤澜的话：“按说，你今天上门，为她们说情，我自是应该就着台阶下，给她们母女一点脸面，让他们归家才是。可是这次的事，你却不知原委。不是我老婆子心硬，而是你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陈凤澜确实不知，只以为思云太年轻，冲撞了。这会听邵亦仙说，难道是别有隐情？
“亦仙，家敏她们——”
“有些事，她们能做，我都不好意思说。”邵亦仙努了努嘴，看向了厉衍跟穆影笙的方向：“说起来，那天厉衍跟阿笙也在，你倒是可以问问他们，那不着四六的两母女，说了些什么话。”
陈凤澜之前并不知道，这会听到邵亦仙的话，忍不住就去看厉衍。
厉衍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去碎嘴说这事？只是不说。
穆影笙算是楚家的外人，更不好去学当时思云说的那些话了，她有些尴尬的朝着陈凤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别问了。
小姑娘初来，怎么可能去说别人的闲话。邵亦仙看着穆影笙的表现，眼中倒是多了几分赞赏。目光深邃下去，有几分意味不明。
跟她一样在注意穆影笙的，还有楚学民。他一直盯着穆影笙看。
“亦仙？”
陈凤澜没注意，毕竟穆影笙就坐在她跟厉衍中间。她其实是知道的，楚思云对自己家孙子的心思。聂家敏也曾经明示暗示了好几回。
只是一来厉衍常年不在家，二是白岚一向不喜欢聂家敏母女，自然不可能多这个嘴。
难道说是因为厉衍的关系？那楚思云看到厉衍带着穆影笙来，所以心生不满，才生出事来？
“亦仙，若只是小辈们争几句口角，我看，也当不得什么。”
“凤澜。”邵亦仙叹了口气：“这事，跟你家厉衍无关。跟阿笙也无关。是我教导无方。反正这事，我已经决定了。别说过年了，她们母女若是这样下去，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想让他们回来。没得还脏了我的灵堂。”
“你看你。”陈凤澜都不知道要怎么劝了：“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毕竟不知道原委，陈凤澜也不好再继续，只是：“亦仙。你也知道，你现在名下就楚行一个孩子。这大过年的，就算是你不想看到家敏母女，可是楚行现在也还是姓楚，你总不能让他大过年的，还在外面？到时候，他那些同事跟下属过来拜年，也不成样子啊。”
“我说过了。”邵亦仙不想多说：“他可以回来，我就没说过不让他回楚家的话。我只是不想看到家敏母女两个。楚行可以回来，家敏母女就算了。”
这不是一回事么？家敏母女不回来过年，那楚行一个人，两边不落好。到时候，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的，就是楚行了。
“学民，你看——”邵亦仙这里的工作做不通，陈凤澜只好转向楚学民。
以为楚学民会更容易松口，哪里知道这次的事，楚学民却是跟邵亦仙站在一处。
“凤澜不必多说了。在家敏母女没认识到她们的错误跟问题之前，我不会松口的。”
陈凤澜不了解始末，看到楚家夫妻态度坚决。只好不再说了。
东拉西扯说了些旁的事，陈凤澜看到楚学民跟邵亦仙没有丝毫打算松口的迹象，知道他们今天来是达不成楚行的安排了，也不再说。
横竖只是人家的家务事，她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
说完了，陈凤澜起身告辞。厉衍跟穆影笙自然是跟着走的。
一直到出了楚家的门，陈凤澜终于得空，问一下厉衍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衍自然是知道是什么原因，随意说了几句。重点不是楚思云对穆影笙做了什么，而是那句扎心窝子的话。引得邵亦仙不快了，才有了邵亦仙跟楚学民的雷霆之怒。
“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的。”陈凤澜倒不是怪厉衍他们。
这本来就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他们总不好意思乱嚼舌根。
如果知道楚思云说了那些话，她是保证不会帮她来说项的。
“算了。亦仙跟学民幸好也是个想得开的。下次我再过来，亲自给她赔罪好了。”
“说什么赔罪不赔罪。楚奶奶跟楚爷爷也不是那样的人。奶奶，你就别想了。”
这边，陈凤澜知道了楚思云说的话做的事，心中厌恶，以后自然不可能再帮腔。
那一边，邵亦仙跟楚学民却在陈凤澜他们走了之后，久久不能动弹。
两个人一起坐在那，直到邵亦仙主动看向楚学民：“学民，你，你看到了吗？”
第326章 徒增伤感
“你，你看到了吗？”
邵亦仙的神情激动，楚学民自然明白，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一下。
“看到又如何？人有相似而已。”
邵亦仙眼中的惊喜退去，却自己都是笑了，那笑却透着苦涩：“是啊，人有相似。”
只是真的，真的太像了。怎么会有那么像的人？
“其实不怎么像。”楚学民想着穆影笙那张脸。认真说起来，确实不像阿柯。只是有些神似。
“怎么不——”像了。她看着觉得哪里都像。邵亦仙想反驳，楚学民按着她的肩膀。
“你只是太想阿柯了。你心里清楚，她跟阿柯并不像。”
邵亦仙的嘴唇颤抖，她想反驳，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她确实是很想阿柯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恨不得追随阿柯去了。
她颤巍巍的起身，往楼上去。
楚学民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跟在她身后一起上了楼。
书房里，邵亦仙又一次拿出了那本相册。相册第一页就是那张的照片。
照片上她的女儿楚柯笑得一脸柔和，那是当了母亲之后，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柔软。
认真的说，穆影笙跟阿柯确实不像。可是——
“你不觉得，阿笙更像这人吗？”
邵亦仙内心深处极恨那个人，若不是他，阿柯怎么会跟着他去？又怎么会早逝？
“那眉，那眼——”
说起来，能让楚柯看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差的。
那个男人，认真说起来。长相也确实是出众。眉目清隽，五官俊雅。
之前穆影笙的脸肿了，他们只觉得熟悉。可是现在再看，却发现穆影笙跟男人的五官十分相似。
不过是一个俊雅，一个明丽。
“学民。”邵亦仙抬头看着楚学民，眼中有几分期待，几分不确定，还有几分想寻求认同的紧张：“你说，会不会，那阿笙，会不会是阿柯的女儿？”
“怎么会呢。”
楚学民看了眼照片上那人，眼中的嫌恶十分明显。对老伴的话，他也希望，却知道那不可能。
“上次阿笙不是说，她是庆市人嘛？”
“那，也许人家不是父母生的呢？”
“亦仙。”楚学民看着邵亦仙，他们都清楚，那个可能性很低：“人有相似。现在不是还有人跟明星撞脸的？也许，只是长得像罢了。”
“可是——”
邵亦仙实在是太想外孙女了，她想外孙女想得日日夜夜睡不着，又怎么肯轻易放弃？
“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像阿柯的孩子，真的不能去问问吗？”
“怎么问？人家现在是厉家未来的孙媳妇。总不见得我们直接找上门，问她是不是父母收养的吧？”
“…”邵亦仙不说话了，只觉得一颗心沉沉的，难受得很。
“我，我实在是喜欢那个孩子。她要是阿柯的孩子，多好啊？”
“别想了。”楚学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真那么喜欢她，没事让她经常来家里坐好了。”
邵亦仙沉默不语，老伴的提议，她也觉得心动。可是冷静下来，却觉得不好。
“算了。”邵亦仙把相册合上，心里的难受怎么也挥不去：“到底不是自己家的孩子，见了又怎么样？徒增伤感罢了。”
楚学民想着穆影笙的脸，不是自己的孩子，却有一张跟自己孩子相似的脸。
确实是如邵亦仙所说，见了又如何呢？
徒增伤感罢了。
邵亦仙到底是忍不住，打开那相册又看了起来。照片上楚柯笑得那样灿烂，只可惜——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邵亦仙又要难受了。
…
因为第二天就是大年夜的关系，穆影笙是想回穆家过年的。
只是在她回去之前，陈凤澜跟厉永德提议，说要去穆家拜访。
按说，他们的辈分比穆贵和要大一辈，上门拜访加提亲这样的事，让白岚跟厉修平去就可以了。
可是为了表示对穆影笙的重视，陈凤澜跟厉永德决定亲自上门，看看未来的亲家。
穆影笙听到陈凤澜这个提议，也没多想。直接告诉穆贵和，说厉家长辈打算来拜访。
穆贵和没想到要过年了，还有这样一出。更没想到厉衍家会这样心急。
穆贵和想了想，这事也躲不过去。早晚要见面，要把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定了。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他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
正好，学校放暑假。穆凯也在。穆芊芊这几天因为周治平回家过年的关系，也回来了。
一家人倒是都齐了。
白岚本来医院有事，但临近年关，一些手术能安排的都推到年后去了，不能推的也都之前都做完了。
这样一来，白岚也跟着来了。
厉永德夫妇，白岚跟厉衍。加上穆影笙，一行五个人一起来了穆家拜访。
穆贵和一直都知道，厉衍出身不凡，不过当他看到厉永德时，还是吓了一跳。
他来了京市，也是经常看报纸和新闻的，就前几天的新闻，还出现了XX首长慰问曾经对国家作出过贡献的人时，就有见过厉永德。
上面对厉永德介绍了一大篇，从几十年前参军开始介绍。
当时因为厉永德也姓厉，他还多关注了几眼。把那新闻认认真真的看完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这样的人物打交道。
“你好，你就是阿笙的爸爸吧？”
在新闻里，厉永德可没有这么多的笑脸，这会看着穆贵和，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十分亲切。
“是，我是。”穆贵和这会有一种手脚不知道往哪放的感觉。
他忍不住就瞪了穆影笙一眼，臭丫头，之前只是厉衍家里都是从军的，可没说对方有这么大来头啊。
“我是厉衍的爷爷。厉永德。这是厉衍的奶奶，陈凤澜。”
厉永德也没有架子，他很中意这个孙媳妇，喜欢穆影笙，自然对她的家人也要客气一些。
“这是厉衍的妈妈，白岚。”
“你好，你好。”
穆贵和态度相当不错，一个个问好。
不光是他，连陈华珍都惊了。她是听穆芊芊说过的，厉家如何。
上次厉衍带着穆影笙回来，却连为穆芊芊说话这种小事都不肯。虽然是下了她的面子，可是认真想想，何尝不是因为对方不重视穆影笙呢？
说不定啊，也只是玩玩。毕竟那样的家庭，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
可没想到啊，他们前脚刚这样想，后脚人家就上门来了。
白岚是第一次操持儿子的婚事，不过这不影响她做得周到。今天厉家送来的礼，都是相当的厚的。
那些礼品摆在穆家客厅的茶几上，就光看外包装，跟那些名头，就知道价值不菲。
更何况，白岚跟穆贵和他们，看着相当客气。
穆芊芊坐在一旁，双手差点没把衣服下摆给绞烂了。偏偏还不能露出哪怕一丝不虞的表情。
眼前的人她是知道的，白岚，周治平的姨妈。据说，白岚是白家几个姐弟之中的长姐，一向有长姐风范。
她说的话，有时候比白家那个老爷子都管用。
如果能让白岚对自己有好感，进而在周治平的母亲白婉面前刷一波好感，那她想嫁入周家，不就是容易得多了么？
哪怕再不喜欢穆影笙，这会穆芊芊脸上也挂着相当得体的笑。
“爷爷奶奶好，伯母好。”
她一打招呼，穆凯跟着开口。
“爷爷奶奶好，伯母好。”
“好。”
白岚看了穆芊芊一眼，长得不错，不过，气质跟穆影笙看起来完全不一样。还是穆影笙看着顺眼一些。
穆影笙这次立了一等功的事，他们也是知道的。军区的一等功可不是那么好赚的，谁不知道，现在和·平年代，想立功，那都是拿命去拼。
对这个未来的媳妇，她觉得不错，还挺满意的。虽然偶尔想想，也担心穆影笙跟着厉衍常年在部队，没办法照顾家里。
不过一来这是孩子们的选择，二来家里还有另两个孩子，这样算，倒也还能接受。
一行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穆贵和这个房子，买得算大了。但是一口气客厅塞进这么多了，还是让人觉得有些窄了。
他面上有些不自在，因为对方的身份，只是招呼对方坐下来之后，他突然就想开了。
现在求娶的是厉家，是对方想娶他女儿，又不是他求着让对方娶穆影笙的。他干嘛要觉得不自在？又何必觉得低人一等？
这样一想，穆贵和倒是自在得多了。穆影笙跟穆贵和父女多年，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原来还有些担心的，这会倒是完全放下了。
她虽然决定了跟厉衍在一起，也不想让厉家低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