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想问，可是事情查到这里，心里清楚，只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京市已经是下午，穆影笙之前匆忙赶来，连饭都没有吃，可是这会她完全没有胃口。
上了车，她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
黎永上了车，厉衍示意他把车开慢点。
“你放心吧，你想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厉衍知道，自己此时的话其实相当的无力。
一个人，在经历了自己的身世变化，在经历了大悲大喜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是没有见过。
高颢天之前不知道身世时，他是被姜怀生害死父母的可怜人。
他以为自己是孤儿时，姜怀生是利用，欺骗他的那个人。
他如果只是单纯的在孤儿院长大，他都可以有一个相当平安，哪怕清贫，至少是平安的童年。
以他的智商跟能力，就算是孤儿出身，也不会让自己太差。
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他一惯有的认知。一个人如果要钻牛角尖是很容易的。
如果高颢天想不开，一心想报复。姜怀生已经被抓起来了，那他能做什么呢？
拉上江妍跟江鸿宜一起死。
厉衍的下颌绷得紧紧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高颢天现在这个结局，不比上一辈子好多少。
穆影笙脑子一片混乱，厉衍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能想到。
甚至她相信，高颢天更有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对沐谨昱？对楚柯？
为什么？明明她已经重生了，明明她已经把自己的悲剧都避开了。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她早点发现？为什么不让她早点调查清楚？为什么她不在查到穆州的死是意外之后，继续往下查。
为什么？
穆影笙将脸埋进了厉衍的胸膛，她真的不想去面对那个可能性。
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很轻，非常的轻，如果不是厉衍抱着她，她就在他怀里，厉衍根本听不到。
“不应该是这样的。”穆影笙想不明白：“明明已经重新来过，明明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明明，我已经找到了我爸爸，认了外公外婆。为什么？”
厉衍听清楚了，他抱着她，一时心痛得无以言表。
对穆影笙来说得到又失去，有了希望又绝望，才是最让她不能接受的吧？
收紧手臂，厉衍亦是自责无比。如果他再早一点回来就好了，如果他再早一点想起上辈子的事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就好了。那两页资料应该是高颢天的身世的。为什么他没有看完就出事了。
厉衍抱着穆影笙的手突然又收紧了几分。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上辈子，在十几年后，他已经是上将了。在军区说一不二，想查的资料，并不是太难就查到了。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管是什么人，想对他动手都要掂量一二。
可是他却在查了穆影笙的事之后出事了，看着是一场意外。可是他现在却很清楚，绝对不是意外。
敢在他车上做手脚的人，寥寥无几。更不要说他的车子，轻易不停在外面。
是谁呢？
哪怕他现在没有方向，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有一点，他却能猜出来了。
那个Z先生很有可能有比他以为的，还要大的影响力。又或者，不是有影响力，而是那个人刚好认识他。
厉衍的黑眸有厉芒闪过，Z先生是认识他的人？
这一点，他之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可是现在想想，却发现，完全有这个可能。
…
怀里的穆影笙，还在担心高颢天，他甩开之前的思绪。Z先生是谁，他一定会查清楚，不过眼前，穆影笙最重要。
“阿笙。”扶着穆影笙的双肩，让她跟自己对视：“你看着我。”
穆影笙抬头看他，她的眼睛已经是通红通红的了。厉衍心口微疼。
就算是上辈子，穆影笙过得最不如意的时候，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此时的她，内心是有多无力啊。
他放低了自己的声音，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
“阿笙，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可是担心无用。我们现在去宁市。你要相信你哥哥，你相信他。他身上有你爸爸跟柯姨的血，他不会是一个坏人。”
厉衍的话让穆影笙的脸色缓了一些，她眨了眨眼睛，想要一个确定。
“真的？”
“你相信我。”厉衍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穆影笙把手收回来，她深吸口气，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应该相信他。”
她想到几次见高颢天，她因为觉得他是江兴怀的人，一直对他没有好脸。
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相信他，我是军人，我妈妈是楚柯，我外公是楚学民，我外婆是邵亦仙。我爸爸，我爸爸虽然做了错事，可是他不是坏人。我相信我哥，他也不会变成一个坏人。”
“厉衍。我们去宁市，我把他找到，我把他带回来，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最后的结局如果，我都要把他带回来。”
她总要让楚家二老知道，让沐谨昱知道，让红颜薄命早早离开的楚柯知道。
他们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特别聪明，特别厉害，也是他们的孩子。
…
宁市。
江妍看到眼前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你？”
“恩。是我。”
高颢天，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整洁，十分干净。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江妍，还有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的江鸿宜。
“意外吗？”
“你…”
江妍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害死了高翔。她的身份，还来不及知道高颢天不是高翔的亲生儿子。
她只知道高颢天是高翔的儿子，而高翔是被她爸爸江兴怀害死的。
“高颢天，你快放了我。”
江妍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先看到了跟着她一样，昏迷在了一旁的江鸿宜。
她突然就急了，这个比她自己被绑架还要让她着急。
“哥，哥，哥你醒醒啊。哥。”
她叫了好几句，地上的江鸿宜都没有反应。她忍不住就又去看高颢天。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啊？”
高颢天没有说话，他从边上拉过一张椅子，在江妍对面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实在是瘆人得很，江妍吓到了，她缩了缩脖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爸已经被关起来了。冤大头债有主。你，你——”
你了两声她就说不下去了。冤有头债有主不假。可是现在那个主，可是被关起来了。
想到这里，江妍颤抖得更厉害了。
第467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江妍抖得有如糖筛，高颢天甚至能听到她上牙齿碰下牙齿的声音。
看着高颢天，她自然也清楚。自己小时候跟着江鸿宜没少为难高颢天。长大也见不得他好，经常跟他作对。
现在好了，两家还又偏偏有仇。江妍几乎都能预料得到，她的结局了。
她让自己冷静，可是偏偏多年被江兴怀娇纵出来的脾气不是一下两下改得掉的。
“我，我爸已经关起来了，他已经付出代价。你还想怎么样？”
心里明明很怕，出口的话却没有丝毫放软或者是哀求。而高颢天眯着眼睛，盯着江妍失去了俏丽，只见苍白的脸，冷冷一笑。
付出了代价？高颢天啧了一声，将身体放低，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付出了代价？什么代价？”
“…”江妍有些怵，她说不出来。跟江兴怀做的事情比起来，坐牢这个惩罚真的太轻了。
“你是不是想说，他已经坐牢了？”高颢天挑了挑眉，眼神满是嘲讽：“你觉得你爸做的那些事，只是坐个牢，就能抵消？”
江妍沉默，就算是她再怎么护着江兴怀，也没办法说他犯的错只是坐个牢就能算了的。
“你看，你其实也清楚。”
高颢天笑了，他坐回了椅子上，脸上依然带着笑，就这么淡淡的盯着江妍。
“所以，你现在是想父债子偿？你想做什么？”
江妍问得没什么底气。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她逃不过这一劫。
“你说，我想做什么？”
高颢天站了起身，走到江妍面前站定。
他弯下腰，捏着江妍的下颌。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冷意。
“你也知道说父债子偿。那你觉得，以你爸爸做的那些好事，你要怎么偿清？”
江妍咽了咽唾沫，这样的高颢天，真的让人害怕。
“你如果真的杀了我们，你也一样要偿命。”
“是啊。”高颢天笑了：“我知道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杀了你跟你哥，自然是要为你偿命的。可是如果我本来就不想活了呢？”
说话的时候，高颢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锋利的刀面闪着寒光，室内光线就这样通过了匕首的反射到了她的脸上。
江妍吓坏了，整个人全身都在颤抖。身体不断的往后缩，可是她的手脚被绑着，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高颢天，你冷静点，你这样是犯法的。”
“你不想活了，你也不用拉我垫背啊。我不想死。”
“高颢天，你想想你父母，要是舅舅在天之灵看到你变成这样，他怎么会安心？”
她不停的后退，退到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才发现高颢天根本没有靠近。
他只是站在椅子边上，拿着那把匕首玩而已。就这样，已经把江妍吓了个半死了。
“你不会以为，我会就这样杀了你吧？”
他笑着坐回椅子上，不说话，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了。就那样一边玩着匕首，一边看着她。
“…”
软刀子磨人才是最痛苦的。就高颢天这样的，比直接给她一刀还让她难受。
巨大的心理压力面前，江妍根本撑不了多久。
哪怕高颢天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可是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不断的在她的面前晃荡，她也经不起这样的吓。
“高颢天，过去种种都算是我的错。是我们家人的错。你想报复，我已经在这里了。你，你把我哥放了吧。”
“我求你了。”江妍那俏丽的脸上此时满是泪水。她看着高颢天，内心一片绝望，只剩下哀求。
“我可以随你怎么样，你要杀要剐我都可以随你。可是我求求你，你把我哥放了，我哥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高颢天，我求你了。我们也算是你的表弟跟表妹吧？你就放过我哥吧。好不好？”
高颢天欣赏了一会江妍的挣扎无助之后，他停下了把玩匕首的动作。
“江妍。”阻止了江妍继续开口，高颢天的声音很轻：“十八年前，在高翔跟他妻子出事的车上。死了三个人。”
江妍怔了下，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高颢天，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高翔，跟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
什么？
江妍不甚明白。可是现在的她，连问都不敢问。
“很遗憾。我不是你表哥，我也不是你舅舅的孩子。”
江妍一时反应不过来了，如果他不是，那，那他跟她不就…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不是高翔的孩子，那我跟你，跟江兴怀，就没有仇？”
看着江妍吓到连头都不敢点，高颢天笑了笑，那个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可惜啊，我不是高翔的孩子，只会让我更恨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妍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她当然不知道。
高颢天也不是真的要她的答案，他坐在那，看着手上的匕首，开始说起了他跟江兴怀真正的关系。
包括他本来是一个孤儿，包括他是怎么出现在高家的，还有江兴怀最初的目的，不过是想让他当个替死鬼。
“现在你明白了？”
江妍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高颢天还有这样的身世。
“那你——”
“江兴怀确实是没有害过我父母。可是他害的人，太多了。”
“如果不是他被人发现，如果不是调查这件事情的人相信了我的清白。那么我现在就那个替死鬼。替你爸去死。你现在觉得，我跟江兴怀有仇吗？”
江妍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她曾经觉得有些不对劲的蛛丝马迹，那些她一直忽略掉的不对劲。
原来是这样吗？
“可是，可是我爸毕竟养了你。而且他还那样用心培养你。他——”
“恩。对。”高颢天点头，没有反对：“他养了我，还给了受教育的机会，我还以江家养子的身份，享受了比正常人更优渥的生活。所以，我应该感谢他的。是吗？”
江妍哪敢说话，她看到高颢天站了起来，已经忍不住又要开始颤抖了。
“你冷静点，我只是想说，你本来就是孤儿啊，所以——”
“我本来就是孤儿，所以就活该被人送去做实验，被人骗，被人利用，最后被人冤枉？恩？”
第468章那个人真的不来了吗
江妍说不出来话来，她只能哭，不停的哭。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对不起太无力，苍白得没有任何意义的三个字，对于高颢天来说，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江妍，你刚才说的，我都记着了。你爸养了我，供我上学，这两件事，算是恩情。我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所以，我多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我再来取你的命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