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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近都有联系,上个星期,还一起去了海洋公园玩,我觉得他挺好的。”简俪缇说完这话,两手稍稍遮住脸颊,这其中的意思,还不明确吗?

简迟淮细细一想,他的脑子就跟计算机似的,各类信息都能整理出来,“工作稳定,事业单位,只是人品方面还需了解。”

“但妈妈说了,家境一般。”简俪缇有些懊恼。

男人轻笑,“简家不差钱,只要他对你好。”

褚桐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绪万千,简迟淮朝对面的妹妹看眼,“谈归谈,可以慢慢从了解开始,但有些话不能乱说,也不能让别人乱碰。”

“哥!”简俪缇面颊绯红,“说什么呢你!”

“方阿姨也是性急,你还小,这种事可以慢慢来,再说你身上的疤痕还未完全消去。”

简俪缇听到这,朝褚桐小心翼翼看了眼,之前家人都说不能告诉褚桐,这回哥哥怎么反而当着她的面说了呢?看褚桐的神色,并没有丝毫异样,应该也是知道了吧,“哥,我觉得一个人要真爱我,就不会在乎的。”

“俪缇,你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夫妻之间都不能做到完全坦诚,更何况是你们这样?”

褚桐将简迟淮的话听在耳中,是啊,夫妻之间都会有秘密,更何况是一场恋爱呢?再说,她和简迟淮之间的秘密,又何止是一个?

简俪缇有些不悦,“真的吗?难道所有人都会在乎这个?”

“俪缇,你现在很健康,别多想,有些事隐瞒了也是为你好。”简迟淮没有看旁边的女人一眼,他知道这些话对褚桐而言不公平,不,应该是说,对褚玥晴不公平。

褚桐握着筷子的手不由收紧,简俪缇完全不清楚状况,点了点头,“那好吧,我都听哥的。”

她只知道自己换了肾,却不清楚肾的来源,更不清楚藏在背后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有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哥哥,一个能为她做尽坏事的哥哥!可是这些,她都不知道。

褚桐胸腔内激起千层浪,愤怒,甚至痛恨!痛恨简迟淮这样的行为,痛恨她身边的很多很多人。她视线不经意扫过简俪缇,看到她脸上天真的笑意,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

简迟淮这样关着姐姐,无非是想保护简俪缇,可如果全世界都知道简俪缇换过肾,那她的姐姐,是不是就能自由了?

16我还能跟你做这样亲密的事?

这个念头一直在褚桐的脑子里打转,挥之不去,简俪缇从小生活在简家的羽翼下,除了生病受苦外,其余的一概没有承受过,可是别人呢?褚玥晴呢?

手里的筷子戳着碗底,因为太用力而将碗掀翻掉,粥洒出来,溅到简俪缇的手背上。她惊叫声,却是起身拉着褚桐,“嫂子,你没事吧?”

褚桐摇摇头,简俪缇抽出纸巾给她,一边冲对面的简迟淮道,“哥,你能不能别这样啊,女孩子是需要哄的。”

简迟淮看了眼褚桐,“有时候,却是哄不好的。”

“那也得哄啊。”简俪缇不明白里面的事,有些急,褚桐回过神,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我没事,粥也不是很烫。”

“嫂子,你们为什么吵架啊?”

褚桐看向跟前的简俪缇,“没吵架。”

“别骗我了。”

“行了,”简迟淮起身,“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吵不吵架,这件事也跟你没关系。”

是啊,没关系。褚桐敛眉垂目,简俪缇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她什么都知道了,她能承受得了这么多吗?简俪缇是小女儿心性,谈了恋爱,自然想找个人说说,她拉着褚桐坐进客厅的沙发内,说着她和那个男人的相处,说着对方怎么怎么哄她开心,给她准备DIY的蛋糕。

一直在半岛豪门逗留到傍晚,简俪缇接了个电话后,这才回去,说是晚上要出去看电影。她拿着包,褚桐站在落地窗前,见她脚步欢快地离开,褚桐脑子忍不住又会想,如果褚玥晴今天好好的,那她经过段吏弘那段情伤,走出来后,还是能谈一场恋爱,哪怕是平平淡淡的,那时候,姐姐肯定也会第一时间跟她分享,就像今天这样,窝在家里的破沙发内,一谈就是一天。

多好啊?多好!

褚桐额头抵着透明的玻璃,紧贴而至的凉意令她清醒过来,她转过身,差点撞上后面的简迟淮。两人只是对望眼,什么都没说。

到了晚上,褚吉鹏打电话过来,问褚桐有没有问到褚玥晴的下落,他抱得希望并不大,所以得知结果后,也称不上绝望。

褚桐坐在窗台上,简迟淮将兜里的东西一一放向床头柜,然后拿了衣服去洗澡。浴室内传来淅沥水声,褚桐忙走到床头柜跟前,拿过手机,屏幕有保护锁,先前的密码显然换了,根本进不去。褚桐尝试几次,还是未果,屏幕很快被锁掉,提醒待会再试。

姐姐既然被转移了,那手机上肯定会有新的联系方式,褚桐一遍遍点击数字,直到浴室内的水声彻底消失。

她装作若无其事般躺到床上,简迟淮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内出来,褚桐闭起双眼,过了许久,简迟淮上床,他侧过身看眼褚桐,知道她没睡,他手掌落到她肩头,弯下腰凑到她耳际处,“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和我说话?”

她仍旧闭着眼睛,“除了姐姐的事情,别的,我不想和你沟通。”

简迟淮松开手,躺到旁边。褚桐根本睡不好,电视的声音清晰传到耳中,她睁开眼,定定看着身下深灰色的床单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简迟淮将电视关掉,再关了床头的小灯,卧室内漆黑一片,瞬间换来一片死寂。

褚桐仰躺着,双眼圆睁,根本没有丁点睡意,脑子里嗡嗡作响,周边环境越是清净,她就越觉得时间难捱。她心里默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旁边男人的呼吸声逐渐沉稳,也入睡了。

过了凌晨左右,褚桐翻个身,忽然听到有震动声传到耳中,她浑身一个激灵,快速又小心地撑坐起身,果然,简迟淮的手机发出莹莹亮光,显示有电话进来。

褚桐探身,将手机拿在掌心内,不接触到桌面,震动声明显弱了,却也能震得她掌心发麻,褚桐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起身,然后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

她一路走,生怕对方把电话挂断,所以几乎是小跑着进入书房,她来不及细看号码,直接接通。

那边的声音第一时间传到她耳朵里,“你总算接了,我以为打不通呢。”

是个女人,而且,正是褚玥晴,褚桐正要开口,褚玥晴继续说道,“你别挂我电话,我趁着她们睡熟后,好不容易拿了手机,我在这很不习惯,睡不着,这儿也没有蔷薇花花园,她们还是不让我出门,哎,能不能放我回去?我想回到先前的地方。”

褚桐捂住嘴,知道姐姐这会想和简迟淮说话,她一旦开口的话,褚玥晴有可能会将电话掐断。

见这边没有动静,褚玥晴也不奇怪,“放我回去吧,我在这真的不习惯,又要开始成晚成晚睡不着觉,爸爸妈妈和妹妹都说要带我回家,我对那里也很陌生,我好忐忑,能不能别再关着我了?我尽管有时候不清醒,但我不会伤害别人的。”

褚玥晴什么都忘了,段吏弘忘了,摘掉的肾忘了,自然连究竟为什么被关在这的真相都忘了,也许,是从来都不知道吧。

褚桐忍着哭声,褚玥晴说话很轻,生怕被人听见,应该也是躲在哪个地方,她声音并不急躁,温柔如水,一如褚桐印象中的样子,“就让我回家吧,其实,我也很想和我家人在一起,哪怕不习惯,但总比我这样天天一个人待着好。我想看看以前居住的地方,想了解我从前究竟是怎样的人,放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褚桐再也忍不住,她轻声啜泣,哽咽着开口,“姐,我是桐桐,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桐桐?为什么是你接的电话?”褚玥晴语气里充满不解。

“姐,你在哪,你快告诉我,在哪?”褚桐急急追问。

“现在都这么晚了,为什么他的电话在你手里?”褚玥晴纠结着这个问题,“你们是不是在一起?”

“姐,我们先把这些放开,你不是说你想回家吗?快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接你,我们回家!”

褚玥晴怔了半晌没说话,褚桐有些着急,“姐!”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这,就知道环境挺好的,周边很偏僻。”

褚桐在书房内走来走去,焦急得不行,“你一路过来没有路标吗?”

“我没注意看,”褚玥晴漫不经心回答,继而又开口问道,“桐桐,你们不会住在一起吧?”

褚桐被问得哑口无言,褚玥晴静待这边的答案,等来的却始终是沉默,褚桐不想错过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以后要再想拿到简迟淮的手机,多难?“姐,这样吧,你偷偷跑出去,我把家里地址发你这个手机上,你身上要没钱也没关系,到了家我接你好不好?”

“但是…”

褚玥晴后半句话还未传到褚桐的耳中,她耳边的手机忽然被人夺走,褚桐惊愕回头,就见简迟淮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她二话不说,上前抢夺,简迟淮侧过身,将手机举过头顶,“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把手机还我!”

“这是你的?”

褚桐踮起脚尖,一手抓着他的手臂,另一手要去拿,“给我!”

简迟淮将通话挂断,褚桐见状,那还不跟要命似的,她冲上前狠狠捶着简迟淮胸口,“谁让你挂断的!”

男人将手机塞进兜内,褚桐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我姐姐说想回家,她想跟我们在一起,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这件事到此为止,褚桐,不要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你可别忘记,你姐姐是个不存在的人!以后,管住你的嘴!”简迟淮挥开她的手,褚桐往后轻退两步,她捏紧双拳,“永远不可能到此为止,简迟淮,如果你执意不肯放我姐姐出来,那我也有我自己的方法。”

简迟淮欲要向前的步子顿住,他眯起俊目,“你想用什么办法?”

褚桐抿着唇瓣,气氛一度剑拔弩张,恨着一个人的时候,那是真恨,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简迟淮,我姐姐疯了,她连自己遭受过什么都记不住了,你关和不关,有区别吗?”

“当所有人都以为一个人死了的时候,等她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你说,这其中有没有区别?”简迟淮厉声反问。

褚桐纠缠了接近两天,等来的答案却都是绝望的,她总算明白过来,这就是个死胡同,哪怕她一遍遍和简迟淮缠磨,他也不会如她所愿,有些事,也是被逼着要去做的。

褚桐抬起手掌,将眼泪擦干净,“好,你的意思,我都明白。”

简迟淮见她转身出去,他也知道,连日来的事令她受不了,这其中最无辜的人,当属褚桐。他上前步,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按向旁边的墙壁,褚桐挺直脊梁,眼前一道黑影压近,唇瓣被人用力攫住。她想推开他,却被他双手缠住腰肢,简迟淮将她困在怀里,逐渐加深这个吻,褚桐张开嘴用力,看到简迟淮往后退,单手压着嘴角处。

褚桐朝嘴上擦了擦,“简迟淮,是不是所有的事在你眼里,都是微乎其微的小事?小到让你以为,我还能跟你做这样亲密的事?”

17用你妹妹的丑闻,换姐姐的自由(精彩)

简迟淮松开手掌,一瞬不瞬盯着褚桐看,褚桐直起身来,“你知道你现在亲我,我是什么感觉吗?”

男人舌尖轻抵下嘴角,“什么感觉?”

“虚伪、欺骗、恶心。”

“恶心?”简迟淮冷笑重复着这个词,褚桐也学着他的样子笑,“对!”

男人目光凝到她面上,伸手攫住她的下巴,褚桐想要挣扎,却被他更用力捏紧,“褚桐,我要是真把你姐姐放了,你会怎样?还会留在半岛豪门吗?”

她没做细想,摇了摇头,“不会。”

男人听闻后松开手,“你已经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是。”

简迟淮垂在身侧的手掌握了握,褚桐见他要走,“我说了,如果你执意不肯放我姐姐出来,我会有我自己的办法。”

“好,那你尽管一试。”简迟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翌日清晨,简迟淮驱车离开,褚桐站在阳台上,看着男人的车逐渐行远,她视线别开,又目无焦点,心里一片荒凉,总觉得有些东西也在越来越远。

简家。

蒋龄淑起得比较早,梳洗打扮好后下楼,竟然看见自己的儿子坐在沙发内,她快步上前,“迟淮,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简迟淮连眉头都没动下,面色平静。

简天承换上功夫服也下了楼,本来要去打拳,看到儿子的身影后也走了过来。简迟淮抬头打声招呼,“爸。”

“大清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简迟淮双手交扣,手掌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尽量以一种平和的语态开口,“褚桐已经知道她姐姐没死的事了,也知道我当初娶她的原因。”

“什么?”蒋龄淑忍不住吃惊,“她怎么知道的?”

“您别管她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她一心想让她姐姐回家,俪缇的事,我怕终有天会藏不住。”

“怎么能这样?”蒋龄淑激动地扬眉,“当初可是说好的,难道你们这么些年的夫妻也白做了?这褚家可真是从来不做赔本生意!”

她气愤不已,简天承朝对面的儿子看眼,“迟淮,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如今,褚玥晴精神状态也不好,对于自己身上遭遇过的事早就忘了,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安顿她,等俪缇过了婚姻这一关,再说。”

蒋龄淑端详着简迟淮的神色,她微微皱起眉头,“迟淮,你不会真想放她出来吧?”

“妈,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我们迟早要面对。”简迟淮太阳穴处的青筋轻轻跳动,想到褚桐歇斯底里的样子,想到她看着他时双眼中充满的绝望,他剑眉紧蹙,手掌撑着额头。

蒋龄淑却管不了这些,“那就等包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简天承闻言,轻挥下手,示意蒋龄淑不要多言,“迟淮,这件事当年就是你一手安排的,我和你妈都没有操过一点点心思,你对俪缇的疼爱,也远远超过我和你妈,有些事你看着办吧。”

蒋龄淑欲言又止,如果真要那样,那他儿子的这段婚姻又算什么?简迟淮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两下,他和褚桐之间,总要有个人先妥协,那他退出的这一步,究竟能不能被褚桐看在眼里?

西城郊区。

褚玥晴拿着本书坐在阳台上,她一点没有精神,佣人过来,将一盆水果放到她手边,“吃吧。”

褚玥晴头也没抬,“我吃不下。”

“吃不下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吧?褚小姐,您下次可别这样害人,您父母妹妹闯过来的那次就差点害得我们丢掉饭碗,你居然还会偷东西,真是小看你了。”

褚玥晴轻皱下眉头,但依着她的性子,也发不出什么火来,“我没偷。”

“先生说了,不让你用手机电话,那手机一直在我身上,先生今儿把我说了一通,你还想狡辩?”佣人态度强硬,褚玥晴长期被关着,她们对她怎样,简迟淮也总是不问,再加上褚玥晴从来不告状,久而久之,有些习惯也养成了。

褚玥晴轻叹口气,不想多增烦恼,“好,我以后记着。”

“褚小姐,这不是记不记着的问题,如果再有下次,你能保证换来的佣人能有我们这样对你熟悉,对你好?”

“是。”她轻应声,目光望向院子里,看到一辆车开到门口,褚玥晴心神微松,“你先去准备晚饭吧,顾医生来了。”

佣人看了看,转身回去。没过多久,一名年轻的男人上楼来,褚玥晴起身回到卧室,她看到男人放下手里的包,对方身材修长,气度不凡,一副金丝框眼镜下藏着双黑邃锐利的眸子。褚玥晴拢紧肩头披风,“你今天迟到了。”

顾清回抬起腕表看眼,“迟到五分钟。”

“可你从来都不迟到的。”

顾清回轻笑,“你就是喜欢这样较真。”

褚玥晴跟着笑起来,她坐向沙发内,“我想离开这,一刻都不想待。”

“看出来了,需不需要我带你走?”

褚玥晴对上他的眸子,摇摇头,“那样,对你对我都不好,我还有家人。”

男人坐到她对面,“你从心里已经开始去接受他们了吗?”

“不是你教我的吗?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有家人,我的生活圈子慢慢找回去,我才能找回自我。”褚玥晴手指摩挲腕部的伤疤,“顾医生,像你这样专给别人治疗心理疾病的人,自己心里要是得病了,那可怎么办?”

顾清回一怔,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失声轻笑,“我不会允许自己心里得病的,我会自我调整。”

“真好,”褚玥晴展颜,“我挺羡慕你的。”

“这两日,睡得怎样?”

“不好,”她老实作答,“我睡不着觉,头疼,胸口疼,我很不喜欢这儿。”

顾清回闻言,站起身来,他走到褚玥晴身后,双手按住她的太阳穴轻揉,褚玥晴将身子往后靠,头枕着后头的椅背,男人袖间的檀木香味给人一种安神的抚慰,褚玥晴闭起双目,仿若置身于梦境。

她脸庞清丽,长期不晒阳光,皮肤宛如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只是比那种自然更要苍白些,她最最癫狂的时候,给顾清回的感觉,也不过是一种绝望的申诉。她没有做过特别出格的事,更没有像很多精神病人那样伤人或者侮辱自身,她要么过于安静,要么一直在讲话,她一遍遍说,她只是忘记掉很多事,她没疯。

许久后,褚玥晴睁开眼,笑容温婉,“谢谢。”

顾清回并未收起动作,“待会我给你点个精油,让你好好睡一觉。”

“我睡不着。”

“马上就能睡着了。”

“顾医生…”

“你喊我名字就好,我不算什么医生。”

褚玥晴坚持,“心理医生也是医生。”

“那是他们的说辞,对于这个行业,我有我自己的定义。”

“什么定义?”

“特殊人群的交流者,”顾清回垂下眼帘,望着这张距离很近的小脸,“你承认你是病人吗?”

褚玥晴菱唇微动,“我没病。”

“那就是了,你只是一时间迷失掉自我,忘记了自己是谁,我会帮你找回来的。”顾清回看向她的手腕,腕部的疤痕很明显,这么个女孩,当初究竟要有多少的决心,才会给自己那么一刀?

褚玥晴闭起双眼,其实顾清回算是跟她最亲近的人,爸妈平时根本不能来探望她,简迟淮除了偶尔有事外,也从不过来,只有这个男人,她心里难受到极点的时候,都要靠顾清回帮她走出来。

易搜。

褚桐呆坐在电脑跟前,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已经下班,最后一拨加班的人潮都在半个小时前全部离开。

褚桐盯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文档出神,这些文字,她早就敲好了,下方还有姐姐如今的照片包括当年的那些病历。褚桐双手抱着脑袋,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她唯一能想到的,能与简迟淮抗衡的方法,似乎只有这个。一旦这件事被公开,公众的视线势必落到简家身上,她就可以利用网络的力量,逼着简迟淮将姐姐交出来。

可这样的后果呢?褚桐痛苦万分,双手揪着头发狠狠用力,她想到简俪缇的无辜,毕竟她并不知道那个肾的来源,褚桐再想到她腰侧那道狰狞的伤疤,这个小姑娘承受得也已经足够多了,一旦曝光,她的生活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她一声声喊她嫂子,完全将她当成了自家人,再也不会猜忌和欺负。褚桐矛盾万分,仿佛站在十字路口,往前是死路,往左往右都是死路,那么后退呢?

无疑,也是死路。

褚桐前额抵着桌面,耳朵里嗡嗡作响,依稀听到褚玥晴的声音,她说她想回家。

褚桐直起身,将手指落到鼠标上,这篇报道,自然不能通过易搜发出去,有可能才上传,就会被人为删除。她联系到了另一个视频网站的朋友,想通过邮件传送给对方。褚桐手指一直在鼠标上滑动,却始终没有勇气点下去。

内心焦虑不安,仿佛被放在炭火上煎烤,那种煎熬的噼里啪啦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褚桐咬着自己的食指,皮肉的刺痛仍旧拉不回她的理智。她闭了闭双眼,两股力道揪扯,狠狠结在一起,她不想再让自己崩溃,手指不受控制般点了下,然后,关掉电脑起身离开。

回到半岛豪门,在玄关处换好鞋子进去,佣人听到动静打开最亮的那盏欧式水晶灯,“少奶奶,您回来了。”

褚桐有些不习惯这忽然而来的亮光,她看眼时间,“你怎么还在这?”

“简先生吩咐了,说您回来得晚,要给您准备好宵夜。”

褚桐无力地挥挥手,“我吃不下,你不必忙了,快回去休息吧。”

“那我给您弄些果汁吧?”

褚桐勉强勾勒下嘴角,“真的不用,去吧。”

“好。”

褚桐将包放到餐桌上,没有上楼,她径自走向客厅内的沙发,天气越来越冷,方才开车时把窗打开了,这会还手脚冰凉,她甚至不想洗澡,就想一觉睡过去得了,当然,睡得着是最好的。

简迟淮坐在卧室内,等了许久不见褚桐上楼,他起身往外走,来到楼下,看到客厅内漆黑一片,简迟淮开了盏小灯,佣人已经离开,自然也没给她准备任何宵夜。

简迟淮放轻脚步来到沙发跟前,看到褚桐蜷缩在里面,双手抱紧在胸前,她不想上楼,不想面对他,只是累了倦了,而这个家,却好像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她找个沙发躺下来总可以吧?

简迟淮拿起旁边的毯子替她盖上,然后熄了灯转身上楼。褚桐并未入睡,简迟淮离开后,她仍旧闭紧双眼,都这样了,人总不能先垮掉,该吃饭就得吃饭,该睡觉就得睡觉。

第二天清晨,褚桐起得很早,简迟淮还未下楼时,她就离开了。在外面的马路上游荡半个多小时,这才进了家面店,磨磨蹭蹭吃完东西,等到公司开门,然后刷卡上班。一切过得,好比行尸走肉。

坐在电脑跟前整理资料,一夜没睡好,褚桐头痛欲裂。忽然听到对面传来议论声,“你们看独家爆料,简家小公主原来换过肾啊。”

褚桐心头猛地一跳,睁开眼,她看到办公室内的同事们都凑到对面,“这简家平时不动声色的样子,究竟有多少家底也不知道,但在西城确实挺出名的…”

“换肾?你看,这简家女儿长得多漂亮啊,太可惜了吧!”

“不过就是个肾脏而已…”

“你懂什么?为什么要换肾,那还不是因为不健康吗?”

褚桐手一抖,想要去找网页新闻,却不小心打翻掉刚倒好的水,她慌忙起身,拿过纸巾去擦拭,桌上的座机电话却猛地响起,她瞬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种不好的预感迎面袭来。褚桐深吸口气,将电话接起,“喂?”

“你马上来办公室!”居然是简迟淮的声音,他直接打到了褚桐的电话上。

她丢下话筒,转身往外走,脑子里一片空白,凭着本能坐了电梯上楼,办公室门前,秘书见她过来,二话不说将门替她推开。褚桐一脚陷入绵软的地毯内,霎时觉得仿若踩在棉花上,差点往前栽倒。

简迟淮坐在巨大屏的落地窗前,一身纯黑色的西服将整个人衬出阴鸷森寒的气质来,令人有种说不明的惊悚感,褚桐也来不及顾忌这些,她大步上前,“俪缇…”

简迟淮抬起头,目光犹如鹰隼般攫住她,“原来你说的办法,居然是这个?”

“不是!”褚桐失声争辩,“俪缇的新闻,不是我。”

简迟淮双手放在电脑旁边,修长的手指呈现一种自然状态,身后的百叶窗全部掩起,外面的阳光却拼命想要挤进这个宽敞的空间,所以在所难免,那一道道细碎的金黄被分割成散落的光耀,点点撒在男人肩头。“不是你?”他挑高眉头,本就精致的脸因着这番邪佞动作而更显张扬,“那你告诉我,除了你还能有谁?还会有谁这样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