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一幅画,水鸭的眼睛依然是康宁郡主的技法,顾惜惠亲眼见阿雾所做,越发觉得她和康宁郡主仿佛同一个一般,当初康宁郡主作画也是那样的动作,也是那样的胸有成竹,信手拈来。

胡雅和见阿雾不是作伪,讪讪地笑了笑,在唐音的瞪视下,低头给阿雾道了歉,“对不起,我…”

唐音可以瞪视胡雅和,阿雾却是没有这个资本的,赶紧道:“可不敢当,我知道胡姐姐是同我玩笑的。”

胡雅和点了点头,就算敷衍过这一关了。

在接下来的小宴上阿雾一直保持着低调,因为她将将才大显了身手,可不适合再出风头。席间行酒令吟诗罚唱,阿雾都表现一般,不出色但也不失中庸。

苏念对阿雾另眼相看,唐音本就喜欢她,柳和萱是个平和亲切之人,便是胡雅和对阿雾的不满意也少了点儿,觉得她还算有点儿小才,所以在座之人其乐融融,饮酒行令,好不欢喜。

到午后快要散席时,柳和萱有些忧伤地看着唐音几个,“哎,下回音妹妹生辰,我不知还能不能来?”

柳和萱是个长相温柔婉弱的女子,眉间一蹙,便让人心生怜惜。

“我可不依,下回你还得来。”唐音拉着柳和萱的手撒娇。

苏念在一旁问柳和萱道:“你真的要订亲了?”

柳和萱点点头,神色间有一丝娇羞,但并不见多高兴。

“萱姐姐怎么不高兴,不是说定的是孔祭酒家的大公子吗?”唐音道。虽然大家没见过孔家大公子,但都是书香门第,他家和柳家的学士府素有往来,还带着点儿姻亲,想来孔公子定然是个好的。

“她呀是担心今后出不了门。”翰林院掌院学士柳宗河为人古板,家中子女一旦定亲,就再不许出门走动,关在家中绣嫁妆。一是门风使然,二是杜绝可能出现的丑闻。柳府这样的清贵,又是书香门第是决不允许出现丑闻的。

大家“哦”了一声,情绪都有些低沉。

胡雅和为了活跃气氛,便道:“念姐姐,你也不小了,你家太太肯定也在为你相看了吧,你想嫁个什么样的啊?”

本来女儿家不该问这些,但她几个素来玩得极好,彼此任何话都是不避讳的,私底下哪个女儿又不曾有情窦初开的萌动。

“我,我嘛喜欢长得好的。”苏念也不含蓄,当然也有一点儿活跃气氛的意思在内。

“这京里长得最好的一个在音妹妹家,一个在顾姐姐家,你可得讨好着她们一点儿,准保你心想事成。”胡雅和戏谑道。

“臭丫头,戏耍你姐姐呐。”苏念不依地作势要打胡雅和。

胡雅和躲到顾惜惠的背后对苏念吐了吐舌头,“难道我说的不对?”

京城最出名的两大美男子,正是唐家的唐瑜唐秀瑾,还有便是阿雾曾经的二哥,长公主的嫡次子顾廷易。这两个人每上一次街,就不知要俘获多少京城少女的芳心。还有大胆的,香囊直接就抛过去了。

苏念脸一红,看来她的心上人果然在这二人之间。

“我就说你说的不对。”唐音装出一副傲然样。

“怎么说?”胡雅和追问道。

“我大哥虽然是美男子,可真要说京城长得最好的,还得数…”唐音指了指禁宫的方向,比了个“四”的手势。

“四皇子?!!”胡雅和问出声来。

…生辰宴上糊涂账(下)

唐音点点头,“不信你问顾姐姐。”在座这几个人里唐音以为就她和顾惜惠见过楚懋,却不知阿雾也是见过的。

顾惜惠被几个小丫头一看,脸顿时就红了,却也点了点头。

阿雾心奇,顾惜惠脸红个什么劲儿。

“比唐大哥还生得好,这怎么可能,”胡雅和不信。

“你这是自大的青蛙,坐井观天,怎么就不能有人比我哥哥长得好了。要我说,那位才是天下生得最好的,保准你见了他,连话也不会说呐。”唐音叹道,一副恨不能楚懋就站在她眼前任她看的模样。

阿雾对唐音几个热切议论的这个话题完全插不上嘴,她对男女之事素来放不开,当初对唐秀瑾那一桩心事还是因唐秀瑾的诗词传进了闺阁,看了后对他的文采倾心,再后来在长公主的宴会上见了他一面,人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这颗心也就陷了进去。

闺阁女儿,因为对男人的见识少,心很容易就沉陷,但毕竟不深,j□j也不会拖泥带水。可从唐秀瑾娶了顾惜惠之后,阿雾就一直是心如止水、清心寡欲的。

如今唐音几个毫无顾忌地谈论男女j□j,这让阿雾十分不自在,又尴尬又害羞。她极想让她们换个话题,但那几个眼睛都亮得跟太阳似的,完全不理会阿雾想转移话题的插话。

到唐音提到楚懋后,阿雾实在很想说一句,也不知唐音什么眼神,居然觉得楚懋是天下生得最好的。

“什么我不会说话,要是让我见上一见我才信你。”胡雅和不信。

“这有何难,今儿就带你去。”唐音是个说做就做的豪气性子,加之饮了酒,更是豪气万丈。

胡雅和又是个活泼泼唯恐天下不乱的任性人,“好,这可是你说的,咱们大家都去瞅瞅,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那么好看呐。”

苏念居然也点了头。

唯有顾惜惠一脸着急,“这可使不得,咱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可怎么了得。”顾惜惠毕竟年岁大些,思虑也周到些。

但唐音、胡雅和和苏念可顾不得这些,她们最是胆大妄为的,要不然也不会凑在一块儿成了好友。

“你怕你不去就是了,可若这事而传了出去,我们就只找你。”唐音霸气地道。

这话把顾惜惠气得跳脚,纯粹是被绑上了贼船。

“阿璇,你去不去?”唐音问阿雾,毕竟阿雾年岁小,恐怕对男女之事并无太大感觉,而她看起来对去看美男子的事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唐音才有此一问。

这一次阿雾当然是站在顾惜惠一边儿的,可是看唐音这架势,怕是怎么阻拦,她们都是要去的。阿雾有些为难,“我看那位四皇子未必就长得多好,所谓各花入各眼,何必费那个精神去看他,咱们坐坐多说说话不好吗?”

唐音拉了拉阿雾,“你个小古板,我只问一句,你去是不去?”唐音的潜台词就是“你要是不去,我以后可不理你了。”

阿雾万分无奈,在胡闹与失去唐音这个朋友之间来回掂量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好陪唐音去胡闹。

“可是四皇子的王府也不是咱们说进就能进的啊。”阿雾还想挣扎。

“这个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计。”唐音极为自得。

当一众人坐上马车出门时,阿雾才醒悟过来,她们这群人也太疯狂了,居然要去偷看一个年轻男子。阿雾觉得这样的事情极为稀奇,就好像她小时候爱美,偷着穿长公主的衣裙一般,尽管不合适,但极为稀罕。

都说童年里缺乏的东西是一个人一辈子毕生的遗憾。阿雾好运的拥有了下辈子,她自然也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比如同自己的手帕交胡闹一回。

因而阿雾的心也就不再挣扎了。

京城西边的祈王府,曾经是当今圣上的潜邸,如今赐给了四皇子——刚被封为祈王的楚懋。祈王府拥有京城四大名园之一的相思园,背靠鸿池而建。

唐家的马车停在了祈王府后门所在的葫芦巷里,从这儿可看到从后门进出王府的人。

车夫并不知道这几个姑奶奶为何要让他驾车来此,他本以为她们出门是逛珍宝斋去的,而唐夫人在唐音生辰这一天也总是由着她胡闹的,她觉得自己的女儿虽然任性了些,但聪慧灵敏,绝不会出岔子。

但偏偏唐夫人低估了少女情怀的萌动。唐音虽然才九岁,但胡雅和已经十岁,苏念十一岁,柳和萱和顾惜惠都是十二岁的姑娘了。

几个姑娘在马车里叽叽喳喳地,又激动又兴奋,偷偷打起帘子,一个劲儿瞅着王府的后门,每每有人进出,她们都要惊呼一声,“啊——”见不是楚懋,又懊恼一声,“哦——”

到太阳西斜时,总算等到身穿宝蓝团秀海棠纹长袍的楚懋外出归来。

其实楚懋是王府的主人,本该走正门,但他偶尔也从后门回府,唐音也不过带着阿雾几个碰运气,不想真让她遇上了。

楚懋从马上下来,宝蓝长袍上罩了一层亮蓝薄纱,越发衬得他容颜丰丽、器宇温雅。

朗朗如月悬空,耀耀似星临夜。

楚懋浑身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加上皇子高不可攀的尊贵身份,即便他容貌只有六分,在小姑娘眼里也能攀上十分。

胡雅和、苏念几个都看呆了,连即将定亲的柳和萱都看红了脸,胡、苏二人抢着要占据车帘处的最佳视线点。

阿雾先兴致勃勃地看看胡、苏二人的傻样,又转头看顾惜惠,顾惜惠脸红得猴子屁股一般,柳和萱这会儿连脖子都红了,只有唐音和阿雾两个还算正常。

大约是车里胡雅和和苏念争抢的动劲儿太大,楚懋本来迈入大门的步子顿了顿,侧头往唐家马车这个方向看来,对着身边的侍卫刘向使了个眼色。

阿雾当然没看见楚懋的这个动作,而胡、苏二人早被美男子迷了眼,失去了警觉性。

阿雾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马车上遮挡的帘子被人从外面大力掀开,刘向正立在马车前,黑着脸道:“出来。”

几个小姑娘面对五大山粗又黑着一张包公脸的刘向吓得直哆嗦,抖抖瑟瑟地下了马车,只见一旁的马车夫早被人架住了,还堵住了嘴。

刘向看着挨个儿下来的这一排看穿戴就非富即贵的小姑娘们,脑袋就疼了,他本以为是什么不怀好意之人在偷窥四皇子。

到刘向见到阿雾后,眼睛更是瞪圆了。

刘向处理不来这一宗,只好黑着脸赶着她们几个去到楚懋跟前儿。

楚懋看着眼前排成一溜的贵女,刘向不认识,楚懋却认得几个。他眯了眯眼睛,嘴角勾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说也奇怪,就楚懋这张清俊绝伦如日耀雪山的脸居然比刘向的包公脸还吓人,吓得阿雾几个全都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楚懋,弱一点儿的胡雅和脚和手都在抖。

阿雾却知道为何胡雅和等人是这个反应。尽管楚懋总装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其实最是冷酷残忍,再温和的笑容也遮挡不了他身上的杀伐之气。他大约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嘴角总是微微翘起,企图柔和他的冷血本质,可即使这样依然让人在面对他时还是觉得他可怕。

当然这只是阿雾对楚懋的带着私怨色彩的先入为主的个人观感,其实在苏念等人眼里,她们之所以会害怕发抖,其中羞涩占了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楚懋身上有一种令人仰望而高不可攀的气儿,只觉得他应是那玉皇宫里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容人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