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依然没感到危险的临近,解释道:“儿子力气大,没想到二哥这么弱不禁风,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

“畜生,你给朕闭嘴!”景明帝吼了一声,看向废太子,“老二,你有什么话对朕说?”

形容凄惨的废太子垂着眼,小声道:“儿子错了,请父皇原谅。”

他的心中是滔天的怒火与愤恨。

他还是太子时,除了老七那个刺头,其他兄弟对他至少面上恭恭敬敬。而今成了静王,连老五这个白痴都敢打他了。

岳父大人说得对,他现在要做的只有忍。

只要储君一日没有立,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忍耐一时,争取让父皇回心转意,他就可以继续当太子了。

让他当一辈子静王呆在那个冷清清的静园,实在太可怕了。

废太子老老实实一认错,景明帝确实心疼了一下。

他是生气老二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可不代表谁都能踩被废的太子一脚。

老二毕竟是他与元后唯一的孩子。

景明帝看向鲁王,目光微凉:“多事之秋,你非但不思为父分忧,还殴打兄长,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父皇——”

景明帝一抬手:“朕不想听你的解释。潘海,传朕旨意,鲁王不敬兄长,恐有兄弟阋墙之祸,现由亲王降为郡王,望其他皇子能引以为戒…”

可怜兮兮跪着的废太子不由愣了。

老五打了他,父皇居然降了老五的爵位?

愣过之后就是狂喜。

父皇如此心疼他,他一定还有机会!岳父大人果然没有哄他…

废太子牢牢记着杨父的话,强忍着不敢露出半点喜色,觉得简直把长这么大以来的忍功都用上了。

比废太子更震惊的是鲁王。

降爵?等等,这结果不对啊。

老七打了太子只是蹲了几天宗人府,丝毫没有伤筋动骨,而他打了静王居然要降爵?

“父,父皇,您是不是弄错了——”

景明帝抬腿踹了鲁王一脚:“弄错个屁,给朕滚出去!”

鲁王被赶了出去,就只剩下了废太子老老实实跪着。

“你起来吧。”景明帝扫了废太子一眼,又生气又心疼。

对这个儿子他确实寄予了厚望,有着其他皇子不能取代的感情。

他曾看着他蹒跚学步,见他跌倒了把他抱起,还曾亲自教他写字,纠正他的用笔姿势…所有这些都是其他皇子没有过的。

景明帝的怒火在见到废太子如今的惨样时悄悄散了不少,问道:“你媳妇与淳哥儿在静园还适应么?”

直接问废太子过得好不好,他还抹不开这个面子。

“静园大,淳哥儿带着两个妹妹时常堆雪人,挺快活的…”废太子记着杨父的叮嘱,一旦有机会见到父皇,绝不能诉苦埋怨。

眼前仿佛出现几个孙辈堆雪人的场景,景明帝嘴角多了一抹笑意:“适应就好。”

他定定看了废太子一眼,道:“你身份不比从前,与兄弟们要和睦相处。”

“儿子谨遵父皇教诲。”

“家宴时记得把淳哥儿带来。”

废太子猛然抬头,巴巴望着景明帝。

父皇允许他参加正旦家宴?

“嗯?”

废太子泪流满面磕头:“谢父皇,我还以为父皇再不想见到我了…”

景明帝抖了抖嘴角。

当时恨不得掐死这混账是真的,现在看着这混账任人踩踏的可怜模样觉得有些可怜也是真的。

说他没出息也好,偏心也罢,对老二他确实无法做到铁石心肠。

恢复老二储君之位是不可能了,但他不能让人觉得老二失了势就可以任人践踏。对老五的惩罚与正旦家宴就是对那些人释放他的态度。

“莫要说这些废话,回去吧。”景明帝板着脸打发走废太子。

鲁王几乎是哭着回去的,到了王府门前,一个转身敲开了燕王府大门。

“五哥这是怎么了?”

鲁王抹了一把脸,咬牙道:“老七,你今天跟我说句实话。”

“什么?”

“老二还是太子的时候,你真动手打他了?”

莫不是做饵引诱他吧?

郁谨笑了:“这还能有假?我就在宫门口揍的他,当时很多侍卫都瞧见了。五哥问这个做什么?”

鲁王一听,登时失魂落魄,喃喃道:“我明白了,我可能是捡来的…”

第524章 没钱正好

郁谨哄媳妇尚且时间不够用,可没有哄五大三粗大男人的耐心,扯了扯嘴角道:“五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

鲁王直接炸毛了:“莫名其妙?老七你知不知道,我被降爵了!”

“降爵?”

鲁王抹了一把脸:“对,由亲王降为了郡王!”

“为什么?”郁谨终于生出些好奇心。

“因为我打了老二!”鲁王用怀疑人生的眼神望着郁谨,“老七,你能不能给我分析分析原因,为什么你打了还是太子的老二,以下犯上,只是去宗人府蹲了几日——”

郁谨忍不住补充:“还罚了一年薪俸…”

“就算罚三年薪俸又怎么样?你给媳妇买了脂粉铺子!”鲁王拍案而起,跌足长叹,“我是被降了爵啊,这么多兄弟你们都是亲王,就我从此以后矮了你们一头!”

郁谨默默移开视线,落在那只大汉传下来的蒜头瓶上。

这种时候还能记着他给媳妇买了个赚钱的脂粉铺子,可见这瓶子给老五留下了深刻印象。

鲁王抬手落在郁谨肩头,猛摇了摇:“老七,你分析一下啊,你打了太子没事,我打了废太子怎么反而降爵了?”

郁谨甩开鲁王的手,端起茶杯递过去:“喝口茶缓一缓。”

鲁王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比喝酒还痛快。

郁谨看鲁王一眼,道:“其实五哥已经说出原因了。”

“我说什么了?”鲁王一脸茫然。

“父皇罚我轻,因为我打老二时他是太子。父皇罚你重,因为你打老二时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高高在上的太子行事不像话,挨顿打皇帝老子会觉得给太子一个教训也好,这样说不定以后太子能懂事些。

可是废太子被打,只会让皇帝老子觉得这是落井下石,作践落难的太子。

两种不同的情况,受到的惩罚当然不同。

郁谨笑眯眯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他打老二可真是及时啊。

鲁王却越发听糊涂了:“老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什么老七打老二时老二是太子,他打老二时老二不是太子了,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郁谨笑眯眯又递过去一杯茶:“有些事情还是要五哥自己想明白。”

他和老五很熟吗?这种揣测圣意的话明明白白说出来,转头被老五卖了,害他也被降爵怎么办?

郡王妃一应待遇都比亲王妃差一等,他可不能让阿似比别人矮一头。

“五嫂知道这件事了吗?”

鲁王突然白了脸:“不知道…”

郁谨重重拍了拍鲁王肩头:“五哥还是早些回府吧。”

鲁王垂头丧气离开了燕王府。

郁谨把冷掉的茶往桌几上一放,忙回后院与媳妇分享八卦去了。

“鲁王打了废太子,被降了爵?”姜似几乎要忍不住笑了,“鲁王勇气可嘉。”

太子被废,看似谁都能踩一脚,实则在皇上对这个儿子没有彻底死心之前是最不能招惹的。

这世上,最难估测的就是人心,尤其是父母对偏疼子女的那颗心。

你以为这个人被父母打了骂了,父母一副弄死这个孩子的架势,可别人要是来踹这人一脚,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他父母。

人的心可以很硬,父母的心却能很软。

姜似对此十分笃定,至少太子之后被复立就证明了景明帝的心意。

鲁王真是无知者无畏,作大死。

姜似一句“勇气可嘉”令郁谨会心一笑。

他家阿似可比鲁王聪明多了。

“静王被复立的可能很大。”姜似道。

前世发生的事她虽然不能明说,提醒还是可以的。

“放心,我不会去招惹废太子的。”

所以说想做的事要趁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娶阿似是这样,揍太子也是这样。

鲁王回到鲁王府,硬着头皮去见了鲁王妃。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鲁王妃柳眉一竖,眼神杀气腾腾:“王爷莫非要带个外室回家过年?”

说完,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几,面无表情等着鲁王回答。

“要是这样就好喽——”鲁王感叹道。

“王爷说什么?”

鲁王紧了紧头皮,沮丧道:“我今天打了静王,被父皇降为郡王了…”

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暴风骤雨。

鲁王纳闷看向鲁王妃。

“就这事?”鲁王妃扬眉。

鲁王重重点头:“嗯。”

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知道了,要是没别的事,就洗洗开饭吧。”鲁王妃淡淡道。

鲁王眨眨眼,按住鲁王妃的手:“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什么?”

鲁王妃白鲁王一眼:“我又不是聋子。”

“我降为郡王了,你由亲王妃降为郡王妃了。”

“嗯。”

鲁王伸手摸了摸鲁王妃额头:“莫非发烧了?”

鲁王妃头一偏,不耐烦道:“王爷还吃不吃饭了?”

“饭当然要吃,可…可你不生气?”

鲁王妃又丢了个白眼过去,直接起身:“降爵就降爵,少些年俸还省得你有多余的钱养小妾通房。好了,我饿了,去吃饭吧。”

看着鲁王妃那张明艳的脸,鲁王莫名涌起几分感动。

没想到母老虎也有瞧着顺眼的时候,他眼睛怎么这么酸呢?

咳咳,定然是风大迷了眼睛。

鲁王按了按眼角,露出笑容:“我也饿了,吃饭去。”

鲁王被降爵的旨意正式传到鲁王府,更飞快传到了几位皇子耳里。

老五打了废太子,居然被降爵了!

不对啊,凭什么老七打太子没事?

看来得去鲁王府找老五喝两杯,再去对门燕王府找老七喝两杯了。

一时间众皇子心思浮动,鲁王府与燕王府中间那条青石板路立刻热闹了。等到静王一家会参加正旦家宴的消息传出去,就连去静园探望废太子的人都多了起来。

一开始还担心景明帝厌恶废太子不敢去,现在有皇上表态,去静园的理由都是现成的:静王被鲁王打得那么惨,肯定要慰问一番啊。

对于这番热闹,燕王府、鲁王府以及静园的表现出奇一致,皆闭门谢客。

憋着一股劲儿的众人总算等到了正旦那日。

第525章 正旦

正旦,便是正月初一,春节的第一天,乃文武百官以及外国使节向大周天子进表行礼的隆重日子。

与此同时,公主、王妃等够品级的内外命妇需向太后、皇后行礼。

一番折腾下来,等到长生殿里摆好家宴,众人已经有些疲惫。

然而身体上的些许疲惫挡不住众人对废太子、鲁王、燕王三方的关注。

废太子来得早,坐在角落里老老实实喝茶,比起当太子时的意气风发,就显出十分落魄来。

众人用眼角余光时不时瞄上一眼,唏嘘的同时只觉痛快。

可算等到这烂泥从墙上掉下来了,他们还绝望地以为会糊在墙上一辈子。

不过要凑过去说风凉话,无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有鲁王的教训在先,他们可不敢犯傻。

众人又瞄向鲁王。

鲁王虽然没有被媳妇怪罪,可突然间就比兄弟们矮了一头,这种场合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他灌了一口茶,又灌了一口茶,忍不住对离着最近的湘王低吼道:“老八,你那双眼要是想看,就正大光明看,别跟个娘们似的暗送秋波行么?”

湘王抽了抽嘴角,暗骂:娘的,暗送秋波是这么用的?

“五哥何必这么大火气,弟弟不是关心你嘛。”

鲁王把茶杯往桌几上一放,冷笑道:“用不着你关心,你还是操心一下什么时候娶媳妇吧。”

湘王陡然变了脸色:“五哥,你什么意思?”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现在最听不得“娶媳妇”这三个字。

他以为迎亲路上碰到崔明月的奸夫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万万没想到啊,崔明月和奸夫成了亲,居然杀了亲夫跑了!

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就冷汗直冒。

女人太可怕了,让他绿光笼罩丢大脸算什么,他还得感谢对方不杀之恩。

娶媳妇?这辈子他都不想娶媳妇了…

湘王被踩到了痛脚,盯着鲁王的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

此时的鲁王正处于破罐子破摔的无敌状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挑衅道:“就是八弟想的那个意思啊。八弟这么看着我,还想打我不成?”

反正他已经被降爵了,老八要是敢打他,说不定就有作伴的了。

鲁王用饱含期待的眼神望着湘王。

湘王立刻警觉起来。

老五想让他受到父皇责罚?休想!

湘王恢复了平静,淡淡笑道:“怎么会呢,我心疼五哥还来不及。”

鲁王如意算盘落空,忿忿喝了几口茶。

女眷那边,同样是暗潮涌动。

“有些日子没见三嫂了,三嫂怎么瘦了?”齐王妃语带关切。

晋王妃深深看了齐王妃一眼,温声道:“过年事多。四弟妹瞧着气色不错。”

她从来没像这些日子这么惶恐不安过。

原先王爷前头有太子,王爷根本没有想过那些有的没的。可现在太子被废,王爷成了最年长的皇子,这段时日与齐王的暗中较量令她胆战心惊。

守着儿女就这么过下去不好么?王爷说要给她挣一个后位,可她并不羡慕当皇后啊。

然而嫁夫随夫,男人有了决定,她只能咬牙跟着,而不能拖他后腿。

听了晋王妃的话,齐王妃笑起来:“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个孩子没有折腾我。我怀媛姐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一天不知道要吐多少次,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足足瘦了十几斤…”

晋王妃笑笑:“四弟妹好福气。”

“三嫂才是好福气,福哥儿乖巧懂事,两个姐儿也都大了。”提起这个,齐王妃心里就泛酸。

要说起来,晋王妃确实是有福气的,晋王的两女一子俱是嫡出。再看她,庶女已经有四五个了…

齐王妃一阵心堵,转而宽慰自己:庶女有多少都无所谓,儿子是她生的就行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是男孩,让王爷没了短处,那就稳稳压过了晋王。没有了争位的资本,谁在意一个普通王妃生下的是男是女呢。

她这般想着,扫了姜似一眼。

姜似眸光一转,看过来。

齐王妃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匆匆收回视线,而后又一阵懊恼。

她刚刚居然有些紧张,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也不奇怪,燕王妃刚刚干掉了荣阳长公主…

想着这些,齐王妃对姜似越发忌惮,暗道等寻到机会定要让燕王妃不能翻身才安心。

死人是肯定不会翻身的——齐王妃心中晃过这个念头。

姜似垂眸盯着面前的水杯。

杯中是清水,能映出她的影。

齐王妃是什么时候对她生出杀心的呢?前世齐王妃亲自动手,贤妃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她拿起水杯慢慢喝了几口,耳边又传来齐王妃对鲁王妃的劝慰。

“五弟妹想开些,说不定父皇过些日子就消气了。”

鲁王妃明媚的面庞挂着莫名其妙:“四嫂在说什么?大过年的我舒坦着呢,有什么想不开的?”

往常过年王爷那个色胚话里话外想讨要个美妾当新年礼物,今年半个字都没敢提,她心里爽着呢,倒是齐王妃这张假脸莫名给她添堵。

在鲁王妃看来,人长得丑些没什么,可连笑容都是假的就没法原谅了。

对这样的人,她只想敬而远之。

齐王妃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暗暗咬牙切齿:等她有朝一日当了皇后,定要狠狠收拾这些小贱人。

随着帝后宣布开宴,众人暂且收起了各自心思,吃着酒老老实实欣赏起了乐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