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要是换成母妃出身卑微甚至没有母妃的皇子,对皇后的威胁无疑小多了。

皇后对这些心知肚明,见齐王今日引起景明帝不快,齐王妃更是犯了大错,心情大好,十分愿意知会贤妃这个消息。

贤妃此刻颇有些心神不宁。

这两日头疼不见好转,而今天是老四媳妇与老七媳妇约好去上香的日子。

这个时候了,要是出了事,也该有消息传进来了。

贤妃怕露出端倪,今日反而不敢派人出去胡乱打听,以免燕王妃出事让人怀疑到玉泉宫来。

一名婢女进来禀报:“娘娘,皇后来了。”

贤妃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强撑着起身去迎。

皇后已经走了进来,见贤妃挣扎起身,忙道:“你还病着,就不要起来了。”

贤妃坚持起身给皇后行礼,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了,礼不可废。”

皇后抿了抿唇:“贤妃妹妹就是守礼。今日觉得如何了,有没有好一些?”

“头偶尔还疼,比前两日好些了。”贤妃说着请皇后坐下,揣测着皇后来意。

皇后接过婢女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盏道:“今日齐王妃与燕王妃一同去白云寺上香,出事了。”

贤妃握着茶杯的手一颤,一滴热茶溅到了手背上,强笑道:“出了什么事?皇后莫要吓我。”

内心已是喜不自禁:看来老四媳妇得手了!

姜氏一死,老七那个混账就要老实一阵子,回头她再从娘家挑一个侄女给老七当填房,慢慢哄着老七,就算老七一时没有帮老四的心思,至少对她这个母妃不会像现在这样离心。

至于老四媳妇,有害死姜氏的把柄在,以后也不愁拿捏不住。

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贤妃自是暗暗高兴。

皇后拍了拍贤妃的手,提醒道:“我若说了,贤妃妹妹可要稳住啊,本来就病着,可不能着急上火——”

“皇后直说就是,我受得住。”贤妃装出紧张的样子来。

皇后叹口气:“两位王妃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惊马,齐王妃险些跌落悬崖——”

“什么,齐王妃?”这一次贤妃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瞳孔骤然放大。

她是不是听错了?

见皇后面露诧异,贤妃忙补救道:“齐王妃没事吧?燕王妃呢?”

“齐王妃挂在悬崖边,被赶到的护卫救上来了,燕王妃没有什么事。”

贤妃掩下心头失望,面上松了口气:“两个人都没事就好。”

皇后再叹口气:“还是有事的,齐王妃破了相。”

贤妃嘴巴张开,眼神闪烁。

人没死却破了相?这可有点麻烦了。

“顺天府尹查出这次惊马并非意外,而是齐王妃指使人想要害死燕王妃——”

“什么?”贤妃腾地站起来,面色大变,身体不受控制颤抖起来,紧接着就是锥刺般的头疼袭来,令她身子一晃。

皇后忙伸手扶住贤妃,劝道:“贤妃妹妹可千万别着急,稳住——”

贤妃残存的理智控制着她没有大骂出口。

稳住个屁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算是看出来了,皇后是来看她笑话的!

这么一想,贤妃无端冷静了些,深吸一口气道:“皇后能否仔细给我讲讲来龙去脉?”

老四媳妇应该还没把她牵扯进去,不然来告诉她此事的就不是皇后了,所以万万不能慌。

皇后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把事情细细讲来。

听到最后,贤妃动了动干裂的唇:“这么说,皇上以后不许齐王妃见人了?”

皇后点点头:“发生了这种事,传出去毕竟不好听,为了皇家体面只能如此了。”

贤妃动了动唇,神色颓然,好一会儿后扶额道:“皇后娘娘,我有些头疼——”

皇后十分识趣站起身:“那贤妃妹妹好好休息吧,齐王妃的事你要放宽心,身子要紧。”

等皇后一走,贤妃往床榻上一坐,神色变幻起来。

李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氏还没醒,以后也见不了外人,不必担心李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可老四本就无子,再有个神智失常的王妃,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成,李氏只是“疯了”可不行,不能让她一直占着齐王妃的位子。

贤妃忽然觉得虽然谋算姜似没成功,换掉齐王妃也不错,回头给老四娶一个好生养的继室多生几个嫡子,比什么帮衬都强。

不过想要李氏死,现在还不行,总要等风波过了无人留意的时候再说。

齐王府那边,齐王妃终于醒了过来。

她动了动眼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摆设。

“这是哪里?”尚未完全清醒的齐王妃下意识问。

白云寺回来的路上那些惊心动魄似乎一时被遗忘了。

回话的婢女也是不熟悉的面孔:“王妃,这里是幽涧堂。”

幽涧堂位于齐王府西北一角,是个常年落锁的院子,非常偏僻安静。

齐王妃听到这三个字突然清醒过来,挣扎着起身:“王爷呢?”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齐王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盯着醒来的齐王妃。

第641章 至亲至疏

后怕、恐惧、慌乱…见到齐王时,那些委屈铺天盖地袭来,令齐王妃瞬间红了眼,张张嘴喊道:“王爷——”

齐王却无一丝怜惜的心情。

如果是个绝色美人这般,他或许就心软了,可李氏本就姿色平平,而今脸上伤口恐怖,瞧着比鬼还吓人,他会怜惜才怪了。

“出去吧。”齐王对婢女说了一声。

婢女屈了屈膝,低头走出去,顺势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夫妇二人。

处于委屈恐惧中的齐王妃没有留意齐王眼底的冷漠,哽咽道:“王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挂在悬崖边的那一刻,真的后悔了。

那时耳边是呼呼的寒风,吹得她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坠下深渊,她怕极了,也后悔了。

王爷坐不上那个位子又怎么样呢?她当不上皇后又如何?

只当一个闲散王妃,或许她也能像燕王妃与鲁王妃那般活得肆意,也不需要忍着心痛往王爷床榻上送一个又一个女人,更不会连一件想要的狐裘大衣都舍不得添置。

这些年来,为了那个遥远的艰难的目标,她付出了多少,又咽下了多少辛酸委屈。

当性命岌岌可危的那一刻,她确实后悔了。或许是该放下贪念,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了。

作为王妃的余生,以前她不曾多想,可现在想想似乎也不错,这其实已经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身份。

齐王迟迟不语,令齐王妃意识到不对劲。

“王爷——”

齐王看了齐王妃一眼,语气冷淡:“你的事,已经暴露了。”

“我的事?”

“你对车马做手脚想害燕王妃的事。”

齐王妃脸色顿变:“王爷,你在说什么?”

“父皇已经知道了。李氏,以后你就住在幽涧堂中,不要出去见人了。”齐王并不愿在这连地龙都没烧的屋子里久留,说完这些转身便走。

“王爷,王爷——”齐王妃不顾身上的疼痛追上来,死死抓住齐王衣衫,“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齐王转过身来,把情况简单说了,迎上齐王妃那张可怖异常的脸,神色越发冰冷:“事情已经这样,没有回寰的余地了,总之你好自为之吧,莫要闹腾。”

齐王妃看着这个冷漠无比的男人,有种魂飞天外的感觉:“王爷,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你照照镜子,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齐王淡淡道。

对齐王妃,他十分恼火。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害人把自己搭了进去,还险些连累他。

齐王妃听了齐王的提醒,环顾一番,立刻冲向摆在角落里的梳妆台。

菱花镜中那张恐怖的脸令她尖叫起来:“不,不——”

眼见着齐王妃发狂嘶吼,齐王越发不耐,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他伸手拉门,却被反应过来的齐王妃冲过来一把抓住。

“王爷,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齐王沉默着。

齐王妃越发绝望,不顾一切喊道:“我根本没有害燕王妃的心思,是母妃让我这么做的——”

“住口!”齐王转过身来,厉声喝道。

齐王妃安静了一瞬,看到那个男人眼神越发凶狠,仿佛要把她碎尸万段。

“李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把母妃牵扯进来,是什么居心?”

齐王妃摇摇头:“王爷,你清楚是母妃吩咐我的…”

齐王冷笑:“李氏,你是不是糊涂了,就算是母妃的意思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我去父皇面前说清楚,然后把母妃打入冷宫?”

齐王妃愣了愣,越发失魂落魄。

不是这样的,她当然没想着要让母妃受到惩罚,可王爷的态度明明不该这样。

“行了,你以后安生在这里待着吧,吃喝用度不会亏待你的——”

齐王妃再听不下去,嘶声问道:“王爷,我为你打算这么多年,事到如今,你就这般对我么?”

齐王眉头一皱,冷冰冰道:“李氏,软禁你是父皇的意思,你让我怎么办?”

齐王妃不断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齐王不耐冷笑:“你到底闹什么?难不成要我违背父皇的意思,还让你当齐王府的女主人?”

齐王妃眼泪直流,惨笑道:“王爷真的不懂么?我没有燕王妃的能耐,输给了她,我认了。事情败露,受到父皇的惩罚,我也认了。可你为何不能对我好一点呢?哪怕言语间对我有一丝安慰也好啊…”

她痛哭着,隔着朦胧的泪水望着那个面容有些模糊扭曲的男人,绝望又痛苦,可内心深处又残留着一丝希翼。

抱一抱她吧,对她说一声辛苦了,委屈了,哪怕从此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她也认了。

可齐王妃注定失望了。

那个男人在她的控诉下,神情越发冷漠:“李氏,你不要口口声声是为了我,你难道不是为了皇后的凤冠么?”

齐王妃一怔,脸色变得惨白。

齐王盯了齐王妃一会儿,叹道:“莫要闹了。除了几个丫鬟婆子,幽涧堂不会再有人来了,你就算胡言乱语也不会有人敢往外传。你安安静静,活得长久些,或许还能等到媛姐儿出阁。”

齐王妃面色大变,失声道:“你,你拿媛姐儿威胁我?”

齐王语气冷漠:“我不是拿媛姐儿威胁你,而是提醒你。总之你好好想想吧,闹下去没有半点用。我走了,以后这里除非必要不会再来。”

齐王说完,扒开齐王妃的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关门声传来,惊醒了失魂落魄的齐王妃,她冲到门口去拉门,却发现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开门,开门——”

齐王走到院子里还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快步往前院去了。

齐王妃与燕王妃上香回来的路上遇到惊马的事转瞬间就在京城传开了。

什么,燕王妃一点事都没有,而齐王妃险些掉下悬崖,吓得神智失常了?

同坐一辆马车,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等知道了两位王妃捐香油钱的数目,一时间白云寺收入大涨。

第642章 后续

齐王妃吓得神智失常,一时间登门慰问者不知凡几,齐王府大门前可谓车水马龙。

几位王爷自然不能错过表现兄弟情深(看热闹)的机会,纷纷带着王妃上门来。

齐王才应付走了秦王没多久,就听下人禀报说鲁王与蜀王到了,只得打起精神迎客。

“四哥,听说四嫂遇到惊马吓着了,现在怎么样了?”鲁王一见面就迫不及待问起来。

鲁王妃站在鲁王身边,微微抽了抽嘴角。

她还没问什么呢,王爷一个当小叔子的这么心急做什么?

齐王眉头紧锁,看起来忧心忡忡:“就是受惊过度,见不得人。”

鲁王眼神一亮:“见不得人?”

齐王沉默了一瞬。

老五眼睛发亮是什么意思?

这时蜀王开口了:“是啊,四哥,四嫂到底如何了?可否方便让内子探望?”

如果说齐王对鲁王有一种面对蠢货的无奈与容忍,对蜀王就警惕多了。

太子一死,在他看来剩下几位皇子中当属蜀王威胁最大。

蜀王的母妃是庄妃,身份不比贤妃低,甚至更得景明帝宠爱一些,而蜀王的外祖父乃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

更何况,相比四子齐王,景明帝明显更喜欢六子蜀王。

对这一点,齐王心里是清楚的。

老六两口子这是来看他笑话了?

齐王心中恼火,面上却不动声色,叹口气道:“多谢六弟与六弟妹关心了,不过你们四嫂受惊过度,一见到外人就惊恐不安,目前需要静养…”

“这样啊,那四哥好好照顾四嫂吧,我们就不打扰四嫂了。”蜀王微笑道。

鲁王妃与蜀王妃都没有说话的兴致,接下来就是兄弟三人闲扯,鲁王终于忍不住打听道:“四嫂真的只捐了四百两香油钱,而七弟妹捐了一千八百两?”

齐王的脸色当即黑了。

蜀王亦是目瞪口呆。

他想过老五心直口快,可万万没想到这么心直口快,这是当面打老四的脸啊。

不过这个脸打得好,他乐得看热闹。

“四哥?”见齐王黑着脸不回答,鲁王一脸纯真提醒道。

嘿嘿嘿,他等这个报复的机会很久了。

老四一贯假仁假义,恐怕都忘了小时候打破了父皇的笔洗,结果他背锅这桩事了吧?

鲁王想想那时候他竭力解释不是自己干的,而齐王也竭力解释不是五弟干的,结果最后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干的,那种憋屈简直让他终身难忘。

别以为他傻,他这没犯错的给犯错的背了黑锅,哪怕对方表现得再像个好人,都他娘的不是个好人!

鲁王在心里默默翻着陈芝麻烂谷子的小账本。

齐王当真不记得这点破事了,瞅着鲁王那张脸,有种想暴打对方的冲动。

可没办法,还得忍。

李氏才犯了事,他再闹出殴打兄弟的事来,在父皇心中的印象就更差了。

等等,他为什么用“更”这个字?

齐王暗道一声晦气,沉着脸道:“妇人间的事,我没有多问。”

鲁王摇摇头:“啧啧,四嫂就是太会过日子了。”

齐王终于忍无可忍赶人:“我还要去你四嫂那边看看——”

鲁王见好就收,笑道:“那我们就回去了。六弟,你们呢?”

蜀王飞快抽了一下嘴角,道:“四哥,你快些去看四嫂吧,我们也回了。”

热闹看完了,不走还留下吃饭吗?

两对夫妇施施然离开了齐王府。

鲁王走了没几步停下来,迟疑道:“要不要去看看七弟妹?”

鲁王妃眉一挑:“我与六弟妹去看就好。”

鲁王还没反应过来,蜀王就笑道:“也是,七弟目前不在府中,我们去多有不便。”

鲁王妃睇了鲁王一眼,与蜀王妃一同赶往燕王府。

此刻阿蛮正眉飞色舞讲着这番惊心动魄的遭遇,身边围着一圈丫鬟婆子。

小丫鬟抬着下巴环视一番,问道:“你们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吗?”

众人齐齐摇头。

“我知道!”阿蛮得意描述着景明帝的模样。

一名小丫鬟满脸崇拜道:“阿蛮姐,你可真厉害,都见到皇上了。”

几名小丫鬟跟着附和:“是呀,皇上可是咱大周最尊贵的人,阿蛮姐真是有本事啊——”

阿蛮嘴唇一抿,笑道:“我哪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因为跟着咱们主子,这才有了得见天颜的机会。所以你们以后也要尽心为王妃做事,才能交好运呢。”

迈出一脚想要阻止阿蛮吹牛的阿巧听了这话笑着摇摇头,把话咽了下去。

“对了,皇上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呢!”

阿蛮这话登时引起阵阵惊呼,还是一名丫鬟匆匆来禀报鲁王妃与蜀王妃到了,丫鬟婆子们这才意犹未尽散了。

姜似实现小目标的愉悦并没有保持多久。

兄长的死,丈夫的远行,这些痛苦与惦念才是长久的。

见过鲁王妃与蜀王妃没多久,姜似又收到了东平伯府送来的信。

信是姜依执笔,满是对她所遇之事的担忧,询问明日上门是否方便。

姜似见状干脆回了帖子,决意回伯府一趟。

东平伯府这边一收到姜似的回帖,早早就派了管事在外头等着,一见姜似到了,立刻把人请进了慈心堂。

“似儿,你没事吧?”姜安诚见到姜似就仔细打量着,见女儿不像受伤的样子,苍白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才刚失去了儿子,倘若小女儿再出事,他实在没办法撑下去了。

姜似望着消瘦不少的父亲,眼角微微泛酸:“我一点事没有,让您担心了。”

“担心算什么,人没事就好。”

冯老夫人开口打破了父女情深的场面:“王妃,好端端怎么会遇到惊马?”

姜似面色淡下来:“祖母这么问就为难我了,这种意外孙女哪能说出理由呢?”

冯老夫人虽然看出姜似的不快,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我听说在皇上面前你还顶撞齐王了?王妃,齐王毕竟是王爷的兄长,你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啊。”

姜似弯唇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