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轻寒并不想她死,她的罪也判不了死刑,但她必须吃几天牢饭好好清醒清醒。若是让她太容易就出来了,肯定一转眼就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回头又拿着枪满世界乱开,万一打死打残个惹不起的,他们全家都得给她陪葬。

段轻寒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算一算蓝希音已经睡了整个下午,他不免有些担心,便放下电话从书房里出来,转身进了卧室。

蓝希音还在熟睡着,屋子里窗帘都被拉了起来,能见度很低,只能隐约看到了个轮廓。段轻寒见她睡得熟,本不想叫醒她,但看看时间也快要吃晚饭了,又想起她中午似乎情绪不佳,吃得也不多,便走到床边去,蹲下来轻轻摇了摇她。

“希音,起来吃饭了。”

蓝希音没有回答,他又摇了几下,见她还是没反应,便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仔细查看起蓝希音的状态来。

她看上去睡得并不十分安稳,眉头微微地皱着,嘴巴也一直紧张地抿着,一点儿也不像睡眠中放松的状态。再看她的双颊一片潮红,红得有些奇怪。段轻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竟然是湿的,再仔细试了试才发现有些烫手。

他顺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耳温计来,放在蓝希音的耳朵里一量,跳出来的数字显示是38.5。虽然耳温计有一定的误差,但根据蓝希音表现出来的情况,段轻寒可以断定,她应该正在发烧。

段轻寒坐到床边,将蓝希音从床上抱了起来,轻轻地搂在怀里,然后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一面叫还一面轻拍她的脸颊。蓝希音这会儿全身酸痛,整个人难受得想吐,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段轻寒,眼神空洞无神。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哑得难受,嘴唇也有些干裂。段轻寒见状便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杯水,慢慢地喂她喝。

蓝希音喝了水之后,状态好了一些,吃力地开口道:“现在,现在几点了。”

“过五点了,你怎么样,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想吃东西,没胃口。”

“你发烧了,得吃点东西才能吃药。我煮了粥,稍微吃一点好吗?”

蓝希音是真的没有胃口,但她不想吃东西并不是因为发烧了,而是一想到穆萧声有可能会死,便忍不住想要吐。但她不想扫段轻寒的兴,尤其那粥是他亲手煮的,便顺从地点点头。

段轻寒见她答应了,便拿了个枕头过来垫在她的腰下,让她靠在床头休息,自己则出了房间,过了片刻后又端了一托盘的粥和小菜进来,摆在了床头柜上。

蓝希音没什么食欲,就随便让他喂了几口。段轻寒见她真的吃不下,也没有勉强,只是找来药让她吃下去,然后又让她重新躺了回去,裹紧被子好好发发汗。

蓝希音睡了这么久,其实已经没有了睡意。但她却不想要开口说话,便假装听了段轻寒的话,乖乖躺了下去,闭上眼睛装睡。

她能听到段轻寒去浴室洗澡的声音,也能闻到他洗完澡后身上特有的沐浴乳的清香,更能感觉到他爬到床上钻进了被子,然后从后面紧紧抱着她的动作。

这温柔又强势的一抱,让蓝希音不由一阵心惊,眼角不自觉地便湿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深深的情谊,一想到他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们在一起时美好而甜蜜的时光,她就觉得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可是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找不到任何理由继续将这段感情走下去。从她接起段雯珊的那个电话起,或许她就已经做好了和段轻寒分道扬镳的打算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段家的大大小小,每次一见到他们,她的心情就特别复杂。既痛恨他们纵容出了段雯珊这样蛮不讲理的女人,又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不安。

虽然警察并没有怀疑她什么,听了她的叙述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当时接那个电话,就是等于将穆萧声推入死亡的深渊。

她明知道段雯珊一定不会放过他,明知道段雯珊手里有抢,是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可怕女人,是个一点就会爆炸的炸药筒,但她还是点燃了那根引线。段雯珊就像是她手里的提线木偶,随着她双手的摆动,最终替她做了她想做却没能力做到的事情。

蓝希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出这么恶毒的一招来。所谓借刀杀人,说的应该就是她这样的吧。自己不出手,让别人心甘情愿去做某件事情,最后把他们两个一锅端了。

穆萧声身中三枪的事情,她已经从警察那里听说了,这人现在是死是活她也不清楚。段雯珊杀了穆萧声,一定会给自己惹大麻烦。这两个曾经纠缠了她很久的人,是不是终于要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蓝希音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但很快又被这样的自己给吓到了。她曾经是一个天真善良到有些愚蠢的女人,后来经历了一记巨大的伤害之后,她又变得冷漠而疏离。但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灵已经有些扭曲了。她整天和段轻寒在一起,明明可以有幸福的将来,美满的婚姻,但是她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段轻寒的双手依旧坚实地拥抱着她,但蓝希音却觉得,自己离他已经越来越远了。他们两个,是不是终于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了?

57

57、取消婚礼...

蓝希音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她吃了药又捂了会被子,烧已经退下去了。午饭吃得太少,晚饭也没吃几口,她这会儿是被饿醒的。

她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房间某处看,什么也看不见。脑中不停地出现那天穆萧声把自己推进屋子的情景,还有那个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发现段轻寒的双手一直围在自己的腰上,像是怕她会跑掉似的,所得紧紧的。她忍不住微微动了动,刚想把他的手挪开下床去浴室,就听得他在那里轻声道:“你醒了?”

“啊!”蓝希音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叫了出来,“你,你没睡着啊。”

“不太沉,你一动我就醒了。怎么,肚子饿了吗?”

黑暗中,段轻寒看不到蓝希音脸上微微地一红,她想了想,老实地点头道:“嗯,是有点饿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你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吗?”

蓝希音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拧开了台灯,靠在床头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中午回来后我就睡了,那时候天还是亮的。这会儿几点了,都快一点了,怎么睡了这么久。”

段轻寒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蓝希音的额头,喃喃道:“嗯,已经退烧了。看来之前真是烧得不轻,都不记得之前爬起来吃饭吃药的事情了。”

蓝希音被他这么一提醒,才隐约有了些印象。她轻轻拍着额头苦笑道:“果然烧糊涂了,都不记得了。你呢,你吃东西了吗?”

“吃过了,厨房里还有点粥和小菜,我给你热一热吃点好吗?”

段轻寒说完这话,也不等蓝希音点头,就起身披衣服走出了房间。蓝希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心口闷得慌,好几次想叫住他,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

她靠在床头默默地想事情,想不好接下来要怎么办。一直到段轻寒把饭菜端过来,她吃完了重新躺下,那种胸闷的感觉也没有消失。

他们两人平躺在床上,也没有关灯,似乎都盯着天花板的某个地方在看。过了片刻后,蓝希音先沉不住气,开口问道:“那个,穆萧声他怎么样了?”

“还在ICU住着,倪喆说活下来的机率大约有七成。我想他都这么说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那段雯珊呢?”

“她?”段轻寒的眼里有光一闪而过,“大概得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枪毙不至于,不过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你想让她坐牢?”

段轻寒扭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道:“难道你觉得她应该被放出来?”

“不是,我当然觉得她应该坐牢。不过我以为你,你会替她活动活动,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没事儿了。”

“你觉得我是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吗?”

蓝希音发现段轻寒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脸上,不由有些心虚,便将头撇向了另一边:“我,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轻寒,这么说,你真的要她坐牢。”

“嗯。”

“你这么做,是为了穆萧声,还是为了我?”

“我不单是为了穆萧声,也不只是为了你。”段轻寒转了个身,一手搂住了蓝希音,将头埋在她的胸口,继续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她。如果她这次无罪释放的话,我敢保证她以后一定会搂更大的篓子。我们家在北京确实有点背景,认识的人也不少。不过这样盘根错节的一个大家族,既让人忌惮也招人忌恨。如果有人想要扳倒我们,或许只要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就可以连根拔起。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没人动你的时候,你稳如泰山,一旦有人要动你了,说死也就死了。我不能让雯珊成为这一个致命的突破口,所以她的气焰,我一定要打压下去。”

蓝希音只是一个普通的检验师,从来没有想过官场的事情竟然有这么复杂的一面。在她看来像段轻寒那样的家庭,是不可能有走霉运儿的一天的。她接触的网络上电视上的宣传,像这样的人永远都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时候。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是不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就没有个踏实的时候,穷人有穷人的苦恼,富人也有富人的麻烦?

段轻寒见蓝希音半天没说话,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被我的话吓到了?还是我说得复杂了,你听不太明白?对了,你病还没全好,我不应该跟你说这种东西,还是早点睡吧,什么都别想了。”

蓝希音眨巴了几下眼睛,轻声道:“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那我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

“你要是愿意的话,能跟我说说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吗?”段轻寒去警局的时候已经大致了解过情况了,蓝希音的笔录他通过关系也看过了,不过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一说。

“你想知道点什么,你就问吧。”

“能把具体发生的过程和我说一说吗?”

“可以。”蓝希音淡淡地开始解说,从昨天回家被袭开始,一样一样地说给段轻寒听,基本上算是还原了整个事件的过程,甚至连细节也都一一说了。她白天刚在警局说过一遍,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只是在说到接段雯珊电话的时候,她省略了一些内容,只说自己接起来“喂”了一声,没有把全部的对话给说出来。

段轻寒从头到尾听完之后,一下子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电话上,直接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接那电话,你不知道那是雯珊打过来的?”

“我知道,不过我没想那么多。我当时就想着,她要是知道了,能过来把穆萧声给带走,我就谢天谢地了。”

蓝希音撒了个小谎,段轻寒却难分辨出真假来。因为蓝希音并没告诉他,穆萧声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比如说段雯珊经常拿枪指着他的脑袋,她是要知道自己和蓝希音在一起,一定会揣着枪过来干掉他们之类的话。

因为不清楚这一层关系,段轻寒不能轻易下结论。他想了想便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叫保安,不叫人把他弄出去,怎么自己反倒离开去住酒店了?”

“我不想待在那里,那屋子满是酒气,我一想到穆萧声酒醒了之后可能还要过来,我就觉得不寒而栗。所以我就离开了,走得太匆忙,连东西都没带。”

“那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真出点什么事情,我大概也会一枪毙了穆萧声那个王八蛋的。”

蓝希音将下马搁在段轻寒的头顶,沉默半晌道:“我怕你担心,再说你在欧洲也不能马上飞回来。”

“你忘了吧,我有这么多手下在这里,只要一个电话就会有人来救你,就算给倪喆打也行。下次别这样了,有什么麻烦就跟我说,知道吗?”

“轻寒!”蓝希音突然提高了音量叫了他一声,然后问道,“你问我这么多,是不是有点怀疑我,不相信我说的话?”

蓝希音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她不希望段轻寒再追究这件事情,想要置身事外。另一方面又有一种想要坦白一切的冲动。她既盼着段轻寒能把她的谎给戳破,又担心谎言被揭穿之后两人要如何自处。这种纠结矛盾的心情让她不由心跳加速,屋子里暂时的沉默就像是有千斤重,全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段轻寒沉默了片刻,突然用力搂紧了蓝希音,用一种坚定的声音说道:“不,我没有怀疑你。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相信。”

这简直就不像是段轻寒会说出来的话。他活到现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永远是个遇事冷静头脑清醒的人。说得不好听一点,他简直就有点冷血,看看他对自己堂妹的态度就能知道,他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不会因为亲情或是友情就放弃自己的一些原则。

但是现在,在面对和蓝希音的爱情时,他却放弃了这个原则,变得感性起来。一个向来理性的人,一旦感性起来,其实比总是感性的更为疯狂。他甚至不愿意再去多想这个事情,只要蓝希音说了,他便会相信,而且会一直一直永远地相信下去。

对于段轻寒这么无条件的信任,蓝希音更加觉得抱歉,仿佛她正在伤害一个人,伤害一个最最深爱她的人。这种感觉让她相当不舒服,她甚至宁愿段轻寒突然坐起来,然后冷冷地盯着自己,指出她言语中的破绽,毫不留情地将她斥责一顿。也好过他现在这样,像个被爱情蒙蔽的双眼的单纯的男人,一心一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蓝希音突然觉得很累,不光身体累,心也非常累。她不希望再持续这种状态,就像一直活在一出戏里,怎么也走不出来。演员演戏,总有出戏的时候,导演一喊“卡”,就会回复到现实生活中来。但她却没有一个能喊“卡”的导演,所以她好像只能一直演,一直演下去。

她终于决定,要自己给自己喊卡。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对段轻寒道:“我们,把婚礼取消了吧。”

***

对于那天蓝希音提出的取消婚礼的提议,段轻寒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根本就当没听见,连回答都懒得给。蓝希音等了大半天,只等来了一句话:“如果你觉得现在没有结婚的心情,或是想体谅我们家里人忙乱脱不开身的话,我可以考虑将婚礼延期。等过完夏天到九月结婚也可以。”

蓝希音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段轻寒直接截断了话头:“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那时候,段轻寒正坐在床上,眼神犀利地盯着蓝希音,就像那一次在酒吧里他盯着柯少时一样,默默地就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想要说点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深怕一开口就会被他的气势完全打压下去。

蓝希音于是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但她的情绪一直不太好,脸上总没个笑容,像是担着一堆心事似的。段轻寒见她这样,也觉得有些心疼,总是想办法要让她高兴起来。无奈他在讨好女人这方面,还真不太擅长。说起来他们段家三兄弟,似乎没一个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虽然从小到大主动粘上来的女人不计其数,但他们从来不知道怎么应付。

像他一般都是直接拒绝,二话不说掉头走人。他那个二哥头脑聪明,懂得用比较婉转的方法来和人把话说清楚,但往往说得太过高深,不是所有的美女都听得明白。至于他那个大哥,其实非常简单,只要那个女人和他在一起待上半天,就会被闷得头顶冒烟,不用人赶就直接走人了。

所以说,他们兄弟三人谁都没能遗传到他们爸爸那个风流倜傥的性子,让京城里各类名媛淑女扼腕不已,暗叹条件这么好的三个金龟婿,却是一个比一个难钓。

现在蓝希音突然闹了点小脾气,段轻寒就觉得有点棘手了。偏偏蓝希音又是个喜欢把话藏在心里的女人,心思令人难以琢磨。

段轻寒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到能令她高兴起来的方法,不得已只能放□体去请教他公司的女秘书,以此了解女人心里真正的想法。那秘书倒也是个快人快语的,托着腮帮子略一思索,计上心头:“送礼物什么的太老套的,您这么有钱,什么买不起,显得没什么诚意。要不您带她去旅游一次,好好玩玩散散心。女人嘛,都喜欢男人陪自己到处玩。特别是像您这样的大忙人,如果能放下所有的工作只陪她一人的话,我想她的虚荣心一定会爆涨。”

段轻寒心想那是你不了解她,就蓝希音那样的女人,就算把帝国大厦买下来放在她面前,她也未必会有什么膨胀的虚荣心。

不过秘书的这个提议倒是让他觉得不错,仔细想想他们恋爱这么久,还真没好好出去玩过。唯一两次去北京,也闹得不太愉快,特别是后一次,根本就不是去旅游的,简直就是去打仗的。所以这一次倒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单独出游,不带任何目的,纯粹就是去散心,顺带培养一下感情。

段轻寒回去和蓝希音把这个事情一说,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她立马就答应了。这有些出乎段轻寒的意料,刚想要说点什么,就听蓝希音在那里说:“我也真的很久没有出去旅游了,虽然总请假不太好,不过还是想出去走走。你就别去了,你公司事情太忙,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这下子段轻寒不免有些郁闷,觉得自己像是挖了个坑,最后却把自己给埋了。他虽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蓝希音却一眼看了出来,扯了扯嘴角笑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想要去散散心。我总想找个机会理一理思绪,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去不去就没什么差别了,反正我们整天也待在一起。其实偶尔分开一下也好,或许我们都可以想明白一些事情。”

段轻寒将头靠在沙发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才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了一声长叹:“我总觉得,你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似的。”

“怎么可能,我还有工作呢。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你可以去我家找我。反正我家大门朝哪开你也一清二楚,我也没有这个能力一夜之间在另外的城市置办一套房产,把我父母都接过去。都说没钱寸步难行,像我们这样的穷人,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说消失就消失的,因为那也是需要资本的。”

段轻寒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有些蛮横地将她整个人拽了过来,然后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双唇。这个吻持续的时间相当之长,蓝希音几乎觉得自己的整个肺都要让对方给掏空了。在她即将缺痒昏迷的时候,段轻寒才将她放开,双眼深情地凝望着她,嘴巴张了又合,似乎在话要说。但到最后他只是说了句:“好吧,那我就不去了,不过旅费我来出,让我也有一点做人男朋友的感觉。”

蓝希音觉得他真有点孩子气,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你倒是够大方的,谁跟你说做人男朋友就一定要花钱的?”

“当然要花钱,虽然钱不能代表一切,但可以想象,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花得越多,在她身上付出的越多,以后也就会越珍惜。人总是这样,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会疏忽,或许只有付出了所有争取得来的,才会放在心上珍惜。”

“哦,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太容易让你得到了?”

“怎么,难道你还想考验我一下不成?”

“我可没这么无聊。”蓝希音见他又有吻下来的趋势,赶紧往旁边一闪,咯咯笑着,“考验别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考验自己。那简直太遭罪了,我可不玩这种幼稚的小把戏。不过你这次可能要大出血哦,我可没打算替你省钱,要是花得太多了,你可千万别心疼。”

“没关系,我整个人都是你的,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不能给你呢。”段轻寒说着,直接将她从沙发打横抱了起来,一路抱进了卧室,然后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迅速地扑了上去。在扯她衣服的时候,段轻寒忍不住又添了一句:“同样的道理,你整个人也是我的,永远也别想逃掉。”

蓝希音嘴里虽然说要花段轻寒一大笔钱,但实际上她旅游的地点很近,就是去附近的苏州转一圈罢了。她请的假也不多,连双休日在内一共四天。主任批得相当痛快,好像认定了她不会在医院里久待,结婚之后就会当她的贵太太,所以也没太在这个事情上为难她。

蓝希音觉得自己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以前请假多少还会不好意思,如果批得太顺利还会思量一下是谁在后面帮忙。现在她直接不考虑这些问题,拿到准假条就回家去整理行李。

这里离苏州很近,坐火车也就个把小时,段轻寒提前替她买好了票,甚至连回程票都买了,又替她在苏州订好了酒店,恨不得亲自派个人跟过去,做全程的保镖兼导游。

临出发前一天晚上段轻寒替蓝希音收拾行李,不经意地就提到了穆萧声的情况。据倪喆说,穆萧声应该算是救回来了,虽然还没离开ICU病房,但情况正在好转,也没有下病危通知书的迹象。

蓝希音当时正在将一件外套叠起来往箱子里放,听到这话后不由微微松了口气。那动作非常细微,她以为段轻寒一定没有看到,心里只顾着琢磨他话里的意思。一想到穆萧声不会死,她总觉得心里的负罪感小了许多。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似冷血无情,其实比谁都圣母善良。像穆萧声这样的人渣,连宋悦然都说他该死,自己曾经也以为他这样的人没必要活在这个世上。但当他真的被枪击了之后,她才发现其实自己是过不了心头那一关的。她对他虽然已经没有感情,但天生的性格还在,做不到看着别人因为自己的小计策而送命。事情兜兜转转到最后,她又有些心软下来。

她有时候也会想,要是自己和段轻寒一样,有一颗坚硬如铁的心,或许早就让穆萧声这个浑蛋死上几百回了。

她只顾着想自己的那些事情,忽略了一旁的段轻寒,没有发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第二天一大早,段轻寒开车送蓝希音去火车站,亲眼看着她上了火车。然后返身回到车里,抽出根烟来抽了很久,接着一踩油门,直接往苏州方向开去。

因为他是开车的缘故,一路上都没有停过站,所以反而比蓝希音早了一步到了苏州。他在同样的酒店里定了一个房间,就在蓝希音住的那一层,开始他为期四天旅行。

这四天里他虽然不会和蓝希音手拉着手走在大街小巷,但他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关注她做的每一件事情,沿着她走过的每一个足迹,去体会她现在的心情。

段轻寒希望能利用这一次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蓝希音这个人,这个他决定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对手指,厚着脸皮问一句,有没有人想要这本书的定制啊?如果开定制的话,我就要去写番外了,如果没人要的话,我就直接更新到完结啦。

58

58、计划...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段轻寒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蓝希音。他有时候看到蓝希音出门了,过一会儿才会跟下去。有时候他猜到她今天可能会去什么地方,便会提前出门,在目的地等着她。

他在部队的时候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对于跟踪有很丰富的经验,加上蓝希音根本没料到段轻寒会跟着自己,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没有发现对方。

他跟着到处走走停停,第一天的时候见她去逛了观前,路过玄妙观的时候还去里面烧了炷香。第二天又跑到了石路,坐在一家小店里吃鸭血粉丝汤。到了第三天,她又起了个大早,跑到金鸡湖去吹风,沿着湖边的石子路慢慢地走着。身边不时有情侣走过,蓝希音有时候也会抬起头来打量他们一番,甚至有几次转过头来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每当这个时候,段轻寒就会找些隐蔽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努力想要看清蓝希音眼睛里的神情。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远,也可能是她掩饰得太好,段轻寒始终没能看得太过分明。

到了第四天,蓝希音再一次出门,穿一身运动装扮的衣服,搭了辆的士跑到了天平山。段轻寒以前也去过天平山。那时候他还年轻,还在北京,有一次来苏州玩才一时兴起去爬山。当时倪喆似乎也在,大家边爬还边说些以后的梦想。现在好多年过去了,有些人梦想成真,也有些人认清了现实,开始往另外的方向发展。

段轻寒回忆起自己当时说过的那番话,那时他说他准备以后入伍,一路从小兵开始当起,一直要当到他爸那个级别。现在想想他应该就算是梦碎的那一个,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虽然偶尔有些遗憾,但总的说起来还算是人生顺遂。

如果说他现在有什么不如意的,大约就是和这个叫蓝希音的女人有关。段轻寒远远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走过一片枫树林,然后一路往上,开始往山顶上爬。

段轻寒看着那叶子还正绿的枫树林,心里盘算着等到了秋天的时候,一定要带蓝希音再来这一次。天平的枫树相当有名,每当入秋时分,就会有人成群结队地来这里赏枫,听说不少情侣也会来这里,把这当作是约会的好地方。

段轻寒仔细想了想,觉得他们两人现在这样的状态着实有趣。明明都在同一个地方,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一前一后离得远远的,一个没发现对方跟着自己,另一个则不愿意让对方发现自己,就像捉迷藏一样。

蓝希音在运动方面其实并不在行,一个人爬山又有点闷,所以她爬得并不快,大约爬了两个小时才爬到了顶上。这期间好几次看得段轻寒心惊胆战,总觉得她会突然间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起来不来了。

就这么走走停停,等蓝希音到了山上的时候,时间已快接近十一点。段轻寒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个钱包和手机。这一路上上来在半山腰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买了点东西吃,所以就比蓝希音晚了半小时上山。

就在他即将爬到山顶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发现是蓝希音的电话,不由有些意外。

山里信号不太好,电话接起来的时候有些微的杂音,显得蓝希音的声音更加飘渺虚无,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打过来似的。

段轻寒当时坐在山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抬头望了望着晴朗的天空,轻笑着问道:“怎么了,突然想我了吗?”

电话那头传过来“滋”“滋”的声音,像是电流流过的感觉。蓝希音沉默了很久之后,似乎微微叹了口气,才开口道:“轻寒,我们还是分手吧。”

她当时站在山顶,看着远处的群山连绵,只觉得心头有千斤重,一直到把那句话说出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她其实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提分手,每天都要重复将电话拿起又放下,总是下定不了决心。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她就要回去了。她知道段轻寒一定会去火车站接自己,到了那个时候,她或许就说不出来了。她承认自己有点胆小,也有点不舍得,所以只能借助电话这种看不到脸孔的工具,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段轻寒那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就像听到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只是淡淡问了句:“能告诉我理由吗?”

“我,我觉得有点累,不像再继续下去了。我们本来就不适合,硬是凑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