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越王突然有些惊慌,“你到底是谁!”

“长安,乃是我的名。”

长安……尔笙想,听起来如此平和安稳的名字,为何却是这个样子?

地上的霁灵等人听得此名却是浑身一震,极力的抬头想去看那人的相貌,但是终是败于强大的邪气之下,唯有辰渚,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的面容看得呆了去,他轻声呢喃:“堕仙长安……古仙门流波的最后一名弟子……”

越王听得此名,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你既已告诉本王不死草的传说,为何此刻还要阻挠与我?”

长安浅浅一笑:“不过是想快些送你去荒城罢了。”

三界外,上有万天之墟,下有无极荒城。皆是无日月、无生灵的死寂之地。无极荒城中皆囚禁的是罪大恶极永世不得超生之徒。与永世封印的万天之墟不同,无极荒城在送罪犯入城之时,会开启城门的,待罪犯入内,城门合上,不管是天庭人间抑或冥府皆看不见其入口。

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世人皆知,堕仙长安最喜送罪犯入荒城。

越王惊慌起来:“本王就要拿到不死仙草,马上就能习得长生之术了!什么无极荒城本王才不去那种鬼地方!”

“由不得你。”

光芒闪过,众人只听越王一声惨叫,接着空气中的邪气尽褪。越王眨眼间便被长安斩首,他将越王的魂魄束缚入一个小瓶子里,贴身收好,刚欲离去忽然瞧见深潭边上尔笙长渊两人。

“哦。”他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上古神龙。”接着他目光一转,落在尔笙身上,打量了许久,“司命……”

突然,空气中杀气暴涨,长安眉间浅色的堕仙印记倏地变得如血艳红,黑眸之中杀气毕现。挥手间一记光刃便直射尔笙而去。

众人皆不料他此时会突然动手,欲救已来不及。

尔笙只见眼前一花,有身影挡在了她身前,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接着“扑通”一声水响。周遭顿时没了声音。等她稍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长渊已经不在自己身后,而深潭之中一袭黑色的衣裳沉浮了两番终于沉了下去。

“长渊……”尔笙声音颤抖,在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已一头扎了进去。

她下水下得毫不犹豫,没人会知道此时的尔笙尚不会水。

霁灵等人没了邪气的压制纷纷站起身来,有几位会水的仙人欲下去将两人带起来。

长安伸手一挥在地上画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道:“谁敢救我想杀的人?”

众人皆默,无人敢上前。霁灵重伤在身,被人扶起来后咬牙切齿的望着长安,还没说话,忽然眼角金光一闪,竟是从那潭中泛出来的。

长安向身后一望,见潭中投出龙游动的影子,金光映入他的眼眸,带着几许光芒流转,片刻后又慢慢熄了下去。

众仙人惊疑不定,长安独自呢喃道:“龙冢果真在此地……运气倒好,此次未杀得了你。”他想,定是龙的血液打开了龙冢的封印,让两人得已自深潭下逃入回龙谷之中。

不过既然得知司命已投生为人,那么他定是要在世间将她杀一道才行的,尽管长安自己也清楚,死,对于司命来说无非就是回天归位,没什么大不了。但她若不在自己手上死一次,长安想,此生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心的。

他此生的宿命,所遭遇的一切,全都凭着司命星君所写的那一纸命格……这样的命,要他如何不恨。

长安望了一眼身边面带怒色,却又碍于他的力量不敢贸然攻上来的众仙人,道:“无方弟子道术不精,此次僵尸之难算是给你们敲个警钟。”默了默他又道,“让你们仙尊别睡得太安稳,世道安稳不了多久了。”

司命星君主天下命格,若她下界,这人世必会受其影响。

自然,这些话他是断然不会与无方的小辈们说的。他摸了摸怀中的小瓶子,腾云而去。

翌日,所有中了蛊虫的人皆不治而愈,自此僵尸之祸算是彻底结束,只是那些死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无方的仙长在天亮之后曾下得深潭去寻尔笙与长渊,但是遍寻无果,只得作罢,众人齐齐随赶来的仙尊回了无方。

尔笙醒来的时候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

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看见日光倾斜而下,刺得她眼睛微痛。尔笙坐起身来,觉得自己浑身酸痛不已。她捂着脑袋静静坐了一会儿,倏地蹦了起来大声唤道:“长渊!长渊!”

此时尔笙方才瞧全了自己所在的环境——

一汪清泉自脚下流过,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之上点缀着零星的野花,蔚蓝的天,洁白的云,但却奇怪的没有鸟儿或是蝴蝶,甚至没有虫鸣,全世界只剩下这叮咚泉水的声音。

“呼……”

正在尔笙疑惑之际,一声粗大的呼吸将她惊了惊,不对,还有别的生物。尔笙想,听这个声音应当是个大家伙。

她壮着胆子爬上了身后的一个小坡,看见坡下的物体时,尔笙浑身一震,又吓得从草坡上滚了下去。

是蛇妖!是那只巨大的黑色蛇妖!

要趁它睡着之时赶快逃,尔笙想,不然这次真的会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等等,长渊呢……

尔笙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浑身逐渐变得冰凉。她抖着手抖着脚再次爬上草坡,小心的探出脑袋往下望,仔仔细细的将那蛇妖打量了一遍。

它好似受了很重的伤,浑身皆是鲜血,呼吸粗重,双眼紧闭,染了一地的血,尾巴还浸在小河当中,有丝丝腥红的血液顺着水流慢慢远去。

它这个样子就像是尔笙第一次见到长渊那样,虚弱且戒备。

尔笙没有看见长渊的身影,脑海里面的那个念头慢慢的扩大,她的脸色迅速苍白了下去。但她仍抱着一丝希望,敛声屏气小心翼翼的走到蛇妖身边,一路找上去,就怕长渊被压在了蛇妖的身下,最后终是走到了蛇妖巨大的嘴边。

它的嘴咬得死紧,仍有带着腥气的呼吸喷到尔笙手上,尔笙吓得抖了好久,最后双眼一闭,近乎不要命的将手放到蛇妖的嘴上,将它的唇往下掰开,看见他森白的牙齿和牙齿上缠绕着的鲜红的血丝。

长渊……尔笙快哭了,她没看见大蛇的牙齿上有残留任何长渊的信息,哪怕连一块衣服的破布也不曾留下,就一些血,也不知是长渊的还是蛇妖自己的。

适时,蛇妖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杀气弥漫,嘴里粗重的呼吸喷了尔笙满脸。尔笙骇得摔坐于地呆呆的看着清醒过来的大蛇。

看清尔笙的身影,它金色的眼眸中杀气凝聚然后又慢慢散开。蛇妖探过头来,像是安慰一般,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

而尔笙只闻到了满腔的血腥气,她极力的忍耐害怕与颤抖,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哇”地一声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嘟囔着:“混蛋蛇妖!你吃了长渊!整个儿吞了……你连快渣也不给我留下。你还要吃了我……”

大蛇的金眸中闪过一丝茫然,见尔笙哭得厉害,它又凑了过来想去安慰她。

尔笙却怒了,一把推开它的脸,红着一双眼冲着它吼:“嗅什么嗅!我又不臭!你要吃就吃,不许把我嚼碎了!我要和长渊待一块儿!”

蛇妖不动了,耷拉这脑袋乖乖躺在地上。盯着尔笙的眼中带着三分好笑七分无奈。

尔笙又哭了一会儿,将心里的恐惧害怕都发泄得差不多了,终于慢慢安静下来,哽咽着转过头去看大蛇。它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尔笙愣了愣:“你不吃我么?”

大蛇哼哧着吐了一口气。

尔笙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我懂了,你定是方才吃了长渊饱了肚子,所以打算把我留着下一顿吃。”

对于尔笙这么理解它的意思,大蛇表示反对的哼哧了一声,尔笙却突然蹦起来,冲过去抱着大蛇就把自己的脑袋往蛇嘴里塞:“不行不行,待会儿长渊在你肚子里就不见了!变成便便出来该怎么办!你现在就吃了我吧。”

见尔笙这般动作,蛇妖忙转了头,怕一个不小心锋利的牙齿真把她弄伤了,它的尾巴绕过来轻轻卷住尔笙的腰,将她拉开。

尔笙拼命的挣扎,但是她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蛇妖,她越是挣扎就越是觉得无力,到最后只有认命的耷拉这脑袋,一遍一遍唤着长渊的名字。十分可怜。

大蛇似乎叹了一声气,转过头去,又用鼻子在尔笙脸上碰了碰,轻得温柔。

就像长渊在说:“尔笙,不怕。”

第九章不知分寸

敌我差距明显,尔笙识趣的选择了不再挣扎,只是情绪一直很低落。

大蛇把她卷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鳞甲之上,长长的身体一圈一圈将她松松的围着,就像在她的身边铸成了一道坚硬的围墙。它闭上眼静静养神。

尔笙坐了一会儿,见它确实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她仔细一想,好像这蛇妖根本就没对她表现出恶意。她大着胆子站起身来,伸手戳了戳它的爪子。

大蛇回头,睁开一只眼淡淡瞅了她一下,见她只是闲得无聊在戳着它玩,于是头一搭,闭眼继续睡。

尔笙见它没有表示不满,胆子更大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它身上黑甲,薄而坚韧,她得寸进尺的爬上大蛇的背脊,触摸这它的背鳍,心中越发奇怪,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头上的角像鹿,背上的鳍像鱼,还有爪子,简直……简直像夫子形容的传说中的龙。

尔笙顺着它的背鳍看下去,忽然瞧见它背上有块皮肉翻飞的地方,鳞甲像是被什么利刃切开,鲜血不断的流出。尔笙好奇的伸手碰了碰那块翻起来的黑鳞,忽然蛇身狠狠一颤,几乎把尔笙从它背上颠下去。

尾巴卷过来,将尔笙带到它面前,一双金色的眼眸盯着她,让尔笙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罪恶感:“很……很痛么?”

大蛇虽没说话,眼眸中也没流露出什么情绪,但是尔笙知道,刚才那么一碰确实让它不好受,她道:“如果……如果你现在把长渊吐出来,或是把我吃进去,我就帮你吹吹。”

对于尔笙的执着大蛇似乎有些无奈,想了一会儿,它用爪子在地上刨出几个字。尔笙盯着他爪子划过的地面看了许久:“你在画什么?”

尔笙不识字。她是个女孩,又是个孤儿,村里的夫子根本就没有收她为学徒。有时夫子讲课时,她会蹭去听听,但是学文习字要书,她没有办法,所以到现在除了一二三,别的字一个不认识。

大蛇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唯有定定的将她盯着,眨巴着两只和尔笙脑袋一样大的眼睛等了许久,尔笙终于开口问道:“你真不吃我?”

它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吃了长渊?”

他哼哧的吐了口气,摇头。

“你没吃?”尔笙呆了呆,“你没吃长渊,但是长渊不见了……所以是长渊、长渊不要我了……”

面前的大蛇,也就是长渊,他突然发现,他终于解释清楚了一个误会,但是又深深的陷入了另外一个误会里。他望着表情逐渐变得绝望的尔笙,头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奈何他现在实在伤重,直接被打回了原型,无法恢复人身也无法运用神力使自己口吐人言。他只好卷着尾巴,用尾端柔软的鳍轻轻拍了拍尔笙的头以示安慰。

尔笙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阵,忽然斗志昂扬的奋起:“不对!长渊答应了不会丢下我的。他一定是被坏人劫走了!他一定在等着我去救他!我得去救他!”说完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要往前冲。

长渊心里因为尔笙的在意而微微一软。见她急冲冲的模样忙用尾巴将她卷住,往自己身体这边一揽,让她乖乖的靠着自己站好。回龙谷里四处皆是沼泽,可不能由着她乱跑。

“大黑,你干嘛拦着我?”

听得这样的称呼,长渊的尾巴微微一紧。若是此时长渊卷着的是司命,那么她定会笑着说“所谓蛋疼菊紧是也。”但是现在他卷的是尔笙,尔笙只是奇怪的看他,过了好久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眸一亮:

“大黑,你知道长渊在哪里对吗?”

长渊唯有点头,尔笙眸中射出来的光几乎耀眼:“那你可以带我去找他么?”

长渊回头望了望自己背脊上血肉翻飞的伤口,又默默无言的盯着尔笙。尔笙立即明了他的意思,眼中的光慢慢散去,然后又心疼的摸了摸长渊的鳞甲:“我忘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那我帮你把伤养好了,咱们就去找长渊好么?”

哪能说不好,长渊想,等他伤好了绝对片刻不耽误,立刻变为人身。

尔笙的性子单纯,说放下倒就真的放下了,自然,她说要帮大黑养伤,自然也是要落实到行动上来的。她撕下自己裤脚上的一块布,拿到小河边搓洗干净了,跑到长渊面前道:“你身上流这么多血,肯定粘着不舒服,我帮你擦擦身。你放心我会避开你的伤口的。”

长渊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他以为擦擦就是随便擦擦……

尔笙得到同意,立马忙开了。对于她来说,这条“蛇”大得过分,爬上爬下的擦拭废了她不少力气。但是这是能带她找到长渊的家伙,尔笙想,绝对不能敷衍了。

于是她擦得相当仔细。但她若再细心一点的话应当能发现,当她仔细的擦洗某些部位时,那漂亮的金色眼眸里不断飘过丝丝尴尬与赫然。长渊坚硬的鳞甲里那颗许久不曾激动过的心,被拨弄得活跃的蹦跶了许多次。

在被关入万天之墟时,长渊只能算是一条幼龙,对龙族生育之事虽有了解却没有实践。知晓龙族被灭族以后,他从此就绝了生育后代的念头,毕竟他一条公龙要做这种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之后千万年里他一直独守万天之墟,再然后司命来了,司命豪迈得不像一个雌性,但是她好歹也是个雌性,司命虽喜欢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戏弄他,但是她仍知道长渊身上哪些地方要少碰,哪些地方尽量不要碰,哪些地方根本不能碰。一龙一人相处,司命把分寸拿捏得相当好,长渊自然也没什么别的念头。

但是尔笙不一样。她没了司命的记忆,对龙这种生物半点不了解,连他逆鳞处的伤口也敢伸手去摸一摸。擦到那种地方……那么仔细的擦……

长渊忍得浑身颤抖,然而她却浑然不知,长渊又怪不得她,只好自己要碎牙齿和血吞,把被尔笙撩拨起来的战栗感,死死的压抑下去。

偏偏尔笙的好奇心还该死的强……

“咦?”尔笙奇怪道,“大黑,你这里只长了一条腿,还没爪子,是被谁砍掉的吗?为什么没流血?”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尔笙用手戳了戳‘那条腿’,“痛吗?”

长渊转过头,金色眼眸中有了点近乎可怜兮兮的湿意和一些莫名的光,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许多。尔笙立即意识到,他定然是痛极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里也受伤了,我会避开的,不会碰到了。”

长渊把头放在地上,瞟了尔笙一眼,然后又拖着脑袋望向远方。

尔笙想了想,他刚才那个眼神,有点类似于……那个什么词来着?

哀怨?

忙了几个时辰才终于将他全身给擦拭干净。尔笙很高兴的蹭到长渊的头旁边,摸了摸他的龙须:“大黑,你一定要好快点啊。”

才经过一番‘搏斗’的长渊似乎有点没精神,哼哧了一声,算是应了尔笙。

尔笙忙活了半天,身体有些疲惫了,倚着长渊的嘴边坐下,这下倒是全然不担心他会将她吃掉了。坐了一会儿,睡意来袭,她脑袋点着点着眼睛就闭了起来,不一会儿舒缓的呼吸均匀的响起,彻底睡着了。

长渊用尾巴将尔笙小心翼翼的卷起来,然后团起身子,将她放在中间,细细的把她的睡颜打量了一会儿,头倚着自己的身体,也闭上了眼,静心调养。

回龙谷虽是被封印之地,但是仍有白昼之分。半夜的时候,月明星稀,凉风徐徐,尔笙半是冷半是饿,难受得清醒过来。

长渊的身上全是黑色的坚硬鳞甲,哪能取暖,她又整整一天没吃饭,还折腾了那么久,此时腹中空无一物,更是冻得难受。尔笙借着月色,爬出了长渊团起来的那个圈,刚往前走了两步,忽觉有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后颈之上,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衣领便被长渊咬住,乖乖的拖了回去。

“大黑。”尔笙也没挣扎,任由他将她拖回去,她站稳身子,转过身去望着他印着月色的金眸道:“我没有丢下你的意思,我只是肚子饿了,想去找点东西吃。”

长渊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现在的尔笙与以前的司命不一样,她仍是凡胎**,需要进食才能活下去。但是这回龙谷中根本就没有其他活物,唯一能吃的,或许只有这地里的草根罢了。

长渊有些愧疚,当初只记得逃命,却忘了逃进来之后怎么让一个人类活下去。

他尾巴摆了摆,将身后一处草地扫平开,又示意尔笙往那处走。尔笙不明所以:“这里有吃的么?”

长渊用爪子刨出两根草根,用鼻子顶到尔笙身前。

“这个好吃么?”尔笙捡起其中一个,借着月色看了看,奇怪道,“这个草的根怎么长得像萝卜?看起来挺好吃的,我去洗个尝尝。”

尔笙抱着‘萝卜’啃了一口,只听崩的一声,她脸色瞬间变了。长渊凑过脑袋去看,尔笙捂着嘴哭丧了脸。

长渊不明所以,心道,难不成这草根有毒?不等他多想,尔笙手从嘴边拿了下来,一颗断牙混着血水躺在手心里。

长渊一怔。

尔笙恍然失神:“萌牙……又磕掉了……木有了。”

这下可好,两颗白白的大门牙在这两三天内都磕没了,尔笙气得将草根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脚跺了跺。可是那草根仍旧分毫未损。报仇无果,尔笙伤心的扑到长渊面前,趴在他脸上,抱着他的鼻子狠狠泣了一阵,一边哭一边嘟囔:“木有萌牙,啃不了罗铺……唔等找熬长渊我嗅饿死了!”

没有门牙,啃不了萝卜,不等找到长渊她就要饿死了。长渊将她漏了风发音不准的话听了个明白,他这次已经知道没有门牙是死不了人的事,但听得尔笙这般哭诉他仍旧相信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态。

司命常说: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在回龙谷中,尔笙只有草根可以吃,而这草根似乎又超过了凡人所能咀嚼的硬度……

长渊想了想,忽然动爪子刨出了许多草根,然后用尾巴把尔笙卷到一旁,他一口咬衔起几个圆滚滚的草根,锋利的牙齿稍稍一用力,草根应声而碎,根中的汁液流出,闻起来甚为芬芳。长渊没急着把破开的根给尔笙吃,而是自己先吞了进去。隔了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如法炮制,咬碎了几个草根坚硬的外壳,放在地上。

尔笙,看了看几个破开了壳的草根,又将长渊的牙齿翻出来看了看,最后终于承认,这个世道是不公平的。

草根的内部比起外壳来十分的柔软,尔笙轻轻一吸,像喝粥一样,将里面的汁液吞进了肚子里:“咦?”她奇怪的打量了一眼满地的草,又喝了一口汁液,“这个……怎摸有虫子的味道?”

她这样一说,长渊忽然感觉腹内慢慢升腾出一股热气,就如同吃了尔笙找来的那些虫子一样的感觉。

他静下心来,慢慢凝聚体内渐渐生出的内息,然后欣喜的发现,这些草根疗伤的做用或许还比林中的虫子更为有效。

长渊不知,回龙谷中数千年无外人踏足,龙冢之中散发出来的残留气息令这片被封印的土地之中灵气氤氲,地里生出的花草千百年不败,其根更是将这千年灵气都蕴藏其中。尔笙村后树林中的那潭水便是与回龙谷的水相通所以才常年清澈,树林中的草木皆受此水恩泽,自然也常盛不败,而林中的虫子以林中草木为食,体内积聚了灵气,也就成了疗伤圣药。

如今这草根生长在回龙谷之中,自然是比外界的虫子更有效的治理长渊的伤。

尔笙吃得不多,但是已足以饱腹,身子也暖和了起来,她主动偎到长渊的脖子处,那里有一圈蓬松的长毛,正好可以用来畏寒。她道:“大黑,我睡咯,你别再把我卷过去卷过来的,我就睡这儿,暖和。”

长渊凝神调息,没有搭理她,但是脑袋却轻轻的往尔笙那处偏了偏,远远看去,倒像是一龙一人,互相依偎着的模样。

第十章一鳞剑

如此在原地不动的过了三天,尔笙眼瞅着长渊背脊上的伤慢慢愈合了,心中欣喜。可是等到第四天早上,她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睡在草堆之上,而大黑已不见了踪影。

尔笙登时惊醒,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寻找着大黑的身影。

今日回龙谷起了雾,笼罩了天地的大雾阻碍了尔笙的视线,她唤了两声大黑,声音消失在茫茫雾色之中,连回音也不曾有。

尔笙有点心慌,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天地间只有她一人一样。

忽然,不远处传来轻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雾色里显得尤为突兀,尔笙凝神细听,发现声音越来越靠近她了。她心中起了一丝戒备,而更多的却是一分期待。

那人的身影在雾气中影影绰绰的投显出来,尔笙渐渐瞪大了眼,没等完全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箭一般冲了出去,扑在那人的身上一阵摇头晃脑的猛蹭:“长渊!长渊!”

这一身黑衣打扮的正是恢复了人身的长渊。

见尔笙这般在他身上磨蹭,长渊微微僵了一瞬,经过上次的“擦身”事件之后,他对尔笙的亲昵难免显得有些不自然,然而感觉到尔笙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似安慰,又似亲昵的抚摸。

“你去哪儿了?我一醒来就在这里,旁边睡了一只大黑蛇,我还以为你被它吃掉了。”磨蹭了好一会儿,尔笙才抬起头来望着长渊,这话说得无比委屈。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看起来不太雅观,一说话不仅漏风,还四处溅唾沫。但是长渊不在意,尔笙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那不是蛇。”长渊纠正尔笙的错误,“是龙。”

“龙?”尔笙呆了呆,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可是龙……怎么那么猥琐……”

猥琐……

宛如一道惊雷划过长渊脑海,砸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是……是猥琐么?”

“它一直蜷缩着,看起来很不精神。”

“或许是因为受伤。”即便是面对司命长渊也不曾如此着急的想解释清楚一件事情。

尔笙点了点头:“是啊,他受了很重的伤,看起来一点不精神,十分猥琐。”

长渊又是一怔,心道,难不成,在她心里所有生物受伤之后就会变得很猥琐么?这、这……

脑海中隐隐划过一道光,长渊忽然想到尔笙素日用词不当这个毛病,琢磨了一会儿带着些许小心的问道:“你说的应当是萎靡吧。”

“咦?”尔笙一愣,恍然大悟,“啊,那个词叫萎靡么,我就说说起来怎么不大顺口。”

长渊沉默,他愈发深刻的认识到,或许在教尔笙法术之前他应当教教她写字。

“对了,说到大黑,刚才我就没看见它了。跑哪里去了?”尔笙在长渊怀里探出头四处张望。

长渊摸了摸尔笙的头,蹲下身来,望着她的眼睛道:“尔笙你知道我并非人类。”

“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