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躁动

无方,言归殿。

望了眼在台上站了一排的师叔伯,又瞅了眼在殿两旁列了几行的无方弟子,尔笙心中有些虚。

她无助的抬头像身边的沈醉求救,然而沈醉只是向他的师兄们点了个头,便也走上了那方高台之上,站在了尔笙的对面。见没人帮得了自己,她便老老实实的垂了脑袋。

“跪下!”主持这场训诫的正是上次在海上所见的辰渚的师祖寂悟,他肃着一张脸,严厉的俯视尔笙。

师父说,师叔伯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骨气先放在一边。尔笙想着沈醉的话,扑通一声,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她仍旧老老实实的垂着头,但是缠在她手臂上的小黑蛇却有些躁动起来。尔笙忙抖了抖手臂,清脆的铃音响了两声,黑蛇像是通晓她心意一般,便也安静下去。

寂悟冷声询问:“何以私自闯入禁地?”

尔笙这才抬起花猫一样的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寂悟:“我……弟子修习御剑术的时候,未能将剑控制好……”

“御剑术?”寂悟蹙眉,“你才入门不到两月,何以能修御剑之术?”

尔笙无奈的叹气,嘟囔:“所以才没修好啊……”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哪里会听不到她这声叹息,沈醉刚勾了唇角想笑,寂悟便神色严厉的训斥,“沈醉,基础不牢,你为何要教授她御剑术?”

沈醉不由暗自打了个哈欠,见自家师兄动了真怒,才忙清咳一声,正色道:“师兄有所不知,尔笙天赋异禀,领悟能力极强,且在拜入我门下之前便已有了相当可观的灵力积累,是以阿醉在教授了她基础的辟谷与吐息之法后,见她领悟得好,这才教了御剑术。”

“领悟得好?”寂悟一声冷笑,“着实领悟得好,御剑一飞,便径直闯入了禁地之中,寻常弟子若要进去,却怕是不那么容易的。”

沈醉撇了撇嘴,没有搭腔。

“尔笙。”寂悟沉声唤她,“你拜入我无方,至今身份不明,而又身怀古怪灵力,现今私闯无方禁地,我若驱逐你,你可有话说?”

“师兄……”沈醉刚开口,便被寂悟止住。

尔笙睁着眼望了寂悟一会儿,随即挠了挠头,一脸老实的说:“听起来,我像是不该有什么话说。”

沈醉扶额。

寂悟点了点头:“念在你并无恶念,且确实天资聪慧,无方便暂不逐你出门。”尔笙脸上灿烂的笑还没来得及展开,寂悟话锋一转,“但是,你随身携带的那柄剑却要交予无方陈兵阁保管,此物灵气过重,你初入修仙之道,尚不能驾驭此剑,此时拿着它,于你有害无利。想必此次骚乱便是你不能驾驭此剑造成的……”

“要拿走一鳞剑么?”尔笙打断寂悟的话,盯着他问。

寂悟被她的态度刺得眉目一皱,但仍是耐着性子道:“并非拿走,而是暂为保管。”

“不给。”

大殿内一时有些躁动,众人皆抬眼打量尔笙,不知她的态度为何突然强硬起来。

寂悟脸色一沉,唬道:“若是如此,你便下山去吧。无方供不起你。”

见少挨板子的事似乎谈崩了,尔笙拍了拍膝盖,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望着寂悟。与她而言,她只是用平等的眼神在看寂悟,然而于此时的众修仙者而言,尔笙直望寂悟的眼神便是一种隐形的挑衅,大逆不道……

胆肥了……沈醉如是想。

尔笙挺直背脊道:“我师父不是你,为什么你要赶我下山?”

寂悟气得一脸青白:“沈醉,你来说,你说我能不能把这孽障赶下山?”

沈醉揉了揉额头:“师兄,那剑是我那徒儿失踪的丈夫留给她的信物,与她而言,意义自然不一般,想来此时她定是不曾领会到你话里的意思,且让我去劝她一劝。”

尔笙听了这话,脸色大变:“师父!你是叛徒!”

众人一片哗然。沈醉危险的眯了眯眼,咬牙道:“小耳朵?”

“没得商量!”尔笙大声道,“什么事都可以听师父的,就是这事不行!我学仙术只是为了找我夫君,如果你们非要拿走我的一鳞剑,我情愿自己离开无方,不拜你们这个师了!”

此时都情绪激动的众人,没有谁听见了尔笙腕间轻响不停的铃铛。

寂悟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看看你招回来的好徒弟!”

沈醉很是头痛,忽然有种养了孩子才知道小时候的自己有多可恶的感觉……

尔笙吼完这话,心道,左右她现在御剑的心法也学了,以后再抽时间自己练练就好,实在没有必要再呆在无方。此念一起,她拔了腿便往门外跑。

没人料到她说走还就真的走了。

寂悟气得浑身颤抖,沈醉也怒火上头,淡定了这么多年,倒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气得面红脖子粗,全然失了潇洒:“你给我站住!”

尔笙虽不情愿,仍还是听了话,站在了门边,梗着脖子撅着嘴,半是委屈半是气愤的看了沈醉一眼。

“无方是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地方?师父是你说拜就拜说甩就甩的衣裳?”沈醉怒道,“今天冲着你方才那句话,我便要赏你十个板子!责杖拿来,我亲自打!”

尔笙见沈醉真生了气,没出息的一哆嗦,一时软了腿。

她抱紧了一鳞剑,颇为委屈道:“我怎么错了?你们要抢我东西,我还双手奉上不成?你们说要赶我走,我自己走还不行么?凭什么现在还要揍我?”

对,你不该挨板子。尔笙说完那话,心里突然蹿出一个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其声阴沉,听不出男女,让尔笙心头一阵发毛,那声音又道:一群道貌岸然的修仙者,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你?

尔笙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而在台上拿了责杖的沈醉以为尔笙吓得要跑,一个闪身便拦住了她。

“把她给我抬到凳子上去。”沈醉如此吩咐,旁边立时有两个人要来捉住尔笙。一左一右,尔笙心中想躲,但不知为何却突然出手一掌拍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肩头,力道不大,但足以让那人摔在地上,半天也没起得来。

尔笙惊骇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慌乱的望着被自己打了的人:“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手……”

然而她解释的声音却淹没在了一片片指责的浪潮中,四周的修仙弟子们皆蹙眉盯着她,台上的师叔伯们都是一副愤慨的模样,不少人在骂她孽障。沈醉见她出手伤人,一时也动了大怒,冷了脸色道:“我教你法术,竟是让你来打伤同门的么?”

尔笙不知该如何解释,正无措之时,一鳞剑忽然微微闪出一抹蓝色的光,她心里的不安与躁动一时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黑蛇自尔笙的衣袖里悄悄探出了头,金色的眼眸静静望了她一下,像是得到安慰一般,知道还有人与自己是站在一起的,尔笙舒了一口气,再看周围的仙人们,她忽然觉得此时的他们都有些反应过度了,素日里,她从不曾见过哪个修仙者气青了一张脸与谁说话,而今日,在这大殿之中,众人的表现竟浮躁得像是江湖上的莽汉,或是整日与人掐架不够的泼妇。

躁动……

尔笙正想着,忽觉浑身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被一条金色的绳子捆了个结实。

寂悟在台上轻言道:“此等孽徒,心术不正,不听教诲反而出手伤人,今日,我便代无方施以惩治。”绑住尔笙的绳子寸寸缩紧,像是要就此揉碎她的骨头。

尔笙忍不住难受的痛呼出声。

沈醉仿似恍然惊醒,脸色大变:“师兄不可……”

话音未落,一鳞剑却仿似活了一般,蓝光大胜,“刷”的一声轻响,将缚住尔笙的金色绳索尽数斩断,尔笙有些脱力的摔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自己漂浮起来的一鳞剑。

它立在尔笙身前,随后慢慢抬起剑尖直指台上的寂悟,此等姿态,对尔笙来说保护的意味十足,而对寂悟来说便是十分的蔑视与挑衅。

殿中嘈杂之声更甚,众人皆道此剑妖异。寂悟眯起眼,杀气顿时弥漫,一人一剑竟形成剑拔弩张之势。

适时,一道清明之气自殿外荡进,言归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屋外炙白的日光洒进,隐隐映出一个广袖大袍的人影。沈醉微微一怔,随即单膝跪下,恭敬唤道:“师尊。”

随着他这一声唤,殿中的无方弟子尽数跪下,台上的众长老也都是一怔,接着全走下高台,恭敬的跪地行礼:“师尊。”

来者正是无方仙尊,他广袖一挥,殿中的浊气登时飞散:“愧修仙道,区区邪气竟能扰了尔等清明之心。”

众人皆愣,回神一省才发现自己方才的举动确有异样,忙低头吟诵静心咒以驱逐潜伏入心的浑浊之气。唯有尔笙依旧坐在地上,呆呆的将无方仙尊望着。她想,大家都仙尊仙尊的唤着,都做仙尊的人了应当一大把年纪了才是,怎么看起来竟比师父还要年轻一些呢?

一鳞剑悄然落下,乖乖的贴回尔笙手边。

银白的长发如瀑,拖曳在地,尔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务实的想,这么长的头发,不重么?还穿这么长的衣服,看起来漂亮又飘逸没错,可是要是踩到了衣角,那得摔得多难看啊。

仙尊面色清冷的扫了尔笙一眼,尔笙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将心里面想的都说出去了。

他缓步走过尔笙身边,站到那方高台之上,众人皆站起身来,尔笙依旧坐在地上,沈醉上前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尔笙一惊,这才忙爬了起来,一身灰溜溜的衣裳搭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在大殿中显得无比突兀。

“小徒尔笙。”仙尊轻唤。

尔笙直直的望着仙尊,一脸纯洁无辜的说:“方才寂悟师叔说要逐了我,我现在还是无方弟子么?”

没料到她此时竟会告起状来,寂悟恨恨的瞪了尔笙一眼,却又不敢发作,一个劲儿的在肚子里念着静心咒。

仙尊淡淡看了寂悟一眼,道:“既已入我无方之门,便无轻易驱逐的道理。”

尔笙便望着寂悟,得瑟的笑起来。

仙尊又道:“但既是无方弟子,便要谨遵无方门规,私闯后山禁地之错你可认?”

尔笙心想,禁地虽然不是她有意要去闯的,但是却是因为她控制不住一鳞剑所致,也算是她的错,于是她老实点头:“我认。”

“既有错,自然有责罚……”

尔笙有些着急的想澄清自己:“挨板子没有问题,我愿意受罚,但是师叔说要拿走我的剑,我这才不干的。”

仙尊稍一沉默后,又道:“此剑有灵,极为护主,寂悟此举鲁莽了。”

寂悟上前一步,鞠躬认错:“是弟子思虑不周。”

仙尊摆了摆手,又问尔笙:“邪灵珠可是你斩的?”

尔笙点头。

仙尊沉吟道:“如此,便是其间邪气入了你的身,以至影响了在场众人,才致使众弟子心浮气躁,扰了无方清明。”听罢这话,众人皆惊叹的望向尔笙。

大家都知道邪灵珠是上古邪物,数百年前曾被堕仙长安抛入无际大海之中再无踪迹。直至前月被寂悟等人带回,却已失了邪气,是一副残破的模样,而今被镇在无方玉塔之下,大家都没想到,把邪灵珠斩了的竟会是一个连御剑术都掌握不好的丫头!

尔笙关注的点可不在谁斩了邪灵珠上,她有些着急的问:“也就是说……也就是说猪……进了我的肚子里面?”

仙尊见她一副怕极了的模样,沉静道:“无需害怕,此邪气尚不成熟,只能在你心生不善之念时才会出现。而今,便罚你去思过谷思过三月,以清身中邪气。”

尔笙呆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什么反应也没有。

最后还是沈醉将她的头摁下去,道:“谢师尊轻罚。”

他将尔笙到思过谷之时,尔笙才恍然惊醒一般,苦着一张脸问沈醉:“师父,我、猪到了肚子里……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醉唇角微微一抽:“你命大着呢,死不了。”

“可是……”尔笙怕得落下泪来,“可是我不记得我煮过那猪的肉啊,它活生生的跑到我肚子里……活生生的啊!多恶心……”

沈醉扶额长叹:“傻徒弟啊傻徒弟。”

第十八章成长

思过谷位于无方一处偏僻的山坳之中,谷中地势极偏,难见日月,而自成一番气候,冬日无雪,春秋无风,谷中长的皆是长青树。

尔笙在此地过了四五天,才知道仙尊对她的责罚确实是极轻的。这山谷里除了没有人能与她说话,其实与在外面的差别并不大。当然,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尔笙静下心来诚心修炼的结果。自她知道自己肚子里装了一头活猪之后,每天便老老实实的打坐,凝神聚气,等着三月之后出谷,彻底将那什么邪气给排出去。

她虽然喜欢吃虫子,可是却不爱吃生猪肉的。

而提到她在谷中的生活便不得不提到与她一起进入谷中的小黑蛇。

尔笙静心修炼的时候小黑蛇也在静心修炼,尔笙耐不住寂寞想要玩的时候小黑蛇仍旧在修炼。

她看得出来,这条蛇一点也不简单,尔笙心道这虽是长渊的亲戚,但也保不住它有朝一日会突然有了想要吃掉她的念头,在这山谷中,只有她一人与这蛇相处,就算她死在这里了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她必须得防着他。

所以在尔笙想玩的时候,她也不让人家修炼,捡了木棍便指着黑蛇的尾巴打。直敲得黑蛇无奈的抬头望她,她才心满意足的扔了棍子,像个霸王一样命令道:“陪我玩。”

小黑蛇便带着点委屈的把她望着。

尔笙将一鳞剑握在手中,又捡了根小木棍给黑蛇,让他用尾巴把木头卷着与她对招。她的本意是让黑蛇认识到两人实力的差距,令此蛇不敢轻易招惹她。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两招过下来,尔笙手中的一鳞剑竟被蛇尾巴卷着小木棍给挑了出去,飞得老远,直直插入土中。

尔笙呆了又呆,望着黑蛇,一时竟觉得此蛇眼中有刺眼的笑意,她意识到自己丢大面子,随即怒极而起,凝气与掌便向黑蛇打去。小黑蛇尾巴一动,木棍以一个奇异的角度飞了出去,径直击打在尔笙的脚踝处。她只觉脚踝微微一麻,双腿立马软了,一头摔在地上,跌了满脸的泥。

黑蛇在原地颇为得意的摇了摇尾巴,但见尔笙久久的趴在那处没动,以为自己是没拿捏稳力道,真的伤了她,这才慢慢行至尔笙脑袋前面。

“哎……丢死人了,修了这么久的法术却连条蛇也打不过。”

他听得尔笙如此埋头长叹,心道,你才修了这么点时候,打不过我是应该的,若是打得过了,我便是真真丢人了。

尔笙接着埋头抱怨自己:“这样怎么去救长渊呐。”

黑蛇一时便心软了,将尔笙的头顶看了好一阵,才探出头,用嘴碰了碰她的脑袋。尔笙一脸颓然的抬起头来,黑蛇又蹭了蹭尔笙的额头,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撒娇。

“你干嘛?”尔笙奇怪的一巴掌拍开他的脑袋。

小黑蛇也不介意她粗鲁的举动,转过头来,依旧定定的望着她。尔笙的黑眸清澈无半分尘埃沾染,小黑蛇的尾巴忍不住微微一翘,像是忍不住心痒,它猛的一口咬在尔笙的嘴上。

这出其不意的一下将尔笙咬得呆住,她双眼睁得极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草!”她一手拉住蛇身,硬生生的将其从自己嘴上拖了下来。黑蛇本咬着她的嘴不想放,最后是怕真的咬伤了尔笙才不满足的松了嘴。

尔笙摸着自己的嘴,已经被咬得渗出了血丝,她怒瞪着黑蛇,而黑蛇却像是很羞涩一般扫了尔笙一眼,迅速的扭开脑袋,却憋不住想看她的念头,又悄悄的转过头来。

尔笙气得将他狠狠扔在地上,骂道:“小黑!你果然是个居心叵测的坏蛇!我就知道,你是想吃了我的!”小黑忙摇头想表明自己的清白,尔笙气道,“你别以为你不认账我就不知道你的心思。”见尔笙声色俱厉,小黑越发想澄清自己,然而尔笙既然认定了他是居心叵测的,哪还会让靠近自己。她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叫,“不准过来!你别靠近我!”

小黑跟着追了两步,见尔笙躲得厉害,有些伤心失望的垂了脑袋,他想明明说过“和喜欢的人可以互相咬一咬”这样的话的,明明这样说过……

是因为不喜欢了吗……

尔笙警惕的望着一动不动的小黑,躲到一块石头背后,想了想又捡了块石头捏在手里:“你再敢咬我,我就揍你!走远点!”

小黑没看尔笙,听了这话耷拉着脑袋,还真就转身慢慢爬远了,窸窸窣窣的进了草丛中没再出来。

接下来的几月,尔笙便真的没再见着小黑的身影。她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做得过分了一点,再如何说,那也算是长渊的亲戚……可自己的命横竖也就一条,可不能用这个来赌,过分就过分一点吧。

在思过谷独自思过的时间便如此平静无波的度过了。

霁灵来接尔笙时小小的诧异了一番,一是讶异于尔笙增长迅速的灵力,二是惊叹于尔笙的精神劲儿……

“师姐师姐!”尔笙蹦蹦跳跳的跑到她身边,“来接我回家吗?”

‘家’这个字眼有点小小的刺激到霁灵,她眉头微微一皱,扫了尔笙一眼,淡漠道:“思过三月,竟半分未有悔改之意。”

“我改了啊,我知道以后不能乱杀猪,也不能御剑乱飞了,师姐,我们回家吧。”

霁灵的眉头又皱了一皱却也不知该如何挑刺,一挥衣袖,冷冷道:“自行御剑。”两月时间哪里足够让人熟练掌握御剑之术,霁灵本意是想看尔笙出出丑,随后可怜兮兮的来求她。但没想到尔笙听了她这话高兴的答应了一声,便难看的爬上了一鳞剑。

出乎意料的是,她姿势虽然难看,但剑却驾驭得极为稳当。

“师姐,走吧。”

霁灵挑了挑眉,不由小声的喃喃半是酸半是感慨的赞道:“确有天资。”

尔笙在谷中待了这么久,日日防备着黑蛇的偷袭,耳目早已练得灵敏,听得霁灵这声叹,立即大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师妹!”言罢,御剑一飞,直上云霄。

霁灵望着尔笙的背影,轻轻一声冷哼,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来:“拍马屁。”随即身形一转,微风腾起,霁灵眨眼便倏地消失在原地。

两人走后,思过谷中寂静一片,不一会儿丛生的树林深草之中窸窸窣窣一阵响,但很快山谷又归于沉静……

回到久别的小院子,尔笙高兴的四处蹦跶。

今日沈醉出了门不在,尔笙便一边蹦跶着收拾自己的屋,一边左一个师姐今天天气好,右一个师姐暖风吹得好舒服的唤。直唤得霁灵不耐烦透了,一个咒语一念,径直将整个院子都打扫了干净,喝道:“安心修炼,休要多言。”

尔笙惊叹的望着瞬间被洗得干净的屋子,又厚着脸皮上前拽着霁灵缠着要学这个法术。霁灵不理会她,她便像只尾巴一样跟着转。

霁灵是个冷淡的性子,素日里为人又严肃,别说低一辈的弟子,就是她的师兄师姐看见她心里也是有些畏惧的,哪有人会像尔笙一样全然不要脸皮的缠着她。

被尔笙搅合得完全没法静下心来修炼,霁灵索性将法术口诀写在纸上,扔给尔笙让她自己去练习。

哪想尔笙拿着那张纸瞅了半天,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霁灵无奈,嫌弃道:“生得一副聪明的样子,怎么大字不识一个?”

“我识字!”尔笙澄清自己,拿起霁灵桌上的笔便认认真真的将长渊尔笙四字写下,“看,我还会写。”

霁灵叹息:“就会四个字有什么好炫耀的。”脑中突然转过一个念头,霁灵轻咳一声道,“无方有专供年纪小的弟子学字读书的书院,你可想去?”

尔笙眼睛一亮:“我可以去吗?”

“自是可以,不过去了就得一整天呆在那处,夫子是很严厉的。”

“我想去。”

“嗯,如此我便帮你打点一下,明日你便去书院读书吧。”

尔笙高兴的跳了起来,扑上前去抱着霁灵的手臂一边撒娇的蹭一边夸道:“师姐真好师姐真好。”

霁灵十分不习惯与别人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侧过身子推开了尔笙的手:“我要静心打会儿坐,你别闹。”

尔笙乖乖应了,她走后,霁灵轻轻闭上的双眼反而睁开,摸着自己被尔笙贴着蹭过的手臂微微有些脸红,她一声轻嗤:“会撒娇的小东西……谁对你好了。”

这夜,明月朗朗。

尔笙挂着甜甜的笑脸睡熟的时候,一条细长的黑影悄悄潜入了尔笙的房间。

他悄无声息的攀爬上床沿,立在尔笙的床头之上。一双金色的眼眸细细探看着尔笙的睡颜,见她笑,黑蛇的眼睛便也眯了眯,见她嘟嘴,蛇尾巴便跟着翘了翘,尔笙扭了扭身子,他的脑袋便跟着偏了偏。

尔笙在梦里嘟囔着长渊的名字,他便在一边轻轻点头,她唤一声,他便应一下,就算知道她根本就看不见。

第二天早上,尔笙起来之时,黑蛇早就不见了。

沈醉醉醺醺的回来之时正巧碰见霁灵要送尔笙去书院,他挥了挥手道:“学点文化还是好的,不过书院有人若是欺负你,你只管打,回来师父给你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