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晌午站到日落直到星辰漫天,长安连姿势也未曾换一个。如同那折扇里有一个大千世界,任他怎么看也看不完。

月上中天,忽然十里亭旁闪过一道黑影,直直扑向长安的后背。

他耳朵动了动,头微微往后一侧,脸颊恰恰撞在一个柔软温热的唇畔上:“长安,长安,今日可有想我?”

长安侧过身子,后退一步,推开了扑过来的那个女子:“不可胡闹。”

“你成魔的那一阵可不是这么死板。”女子扫兴的挥了挥衣袖,举止间尽是妖娆,“你什么时候再成一次魔啊,我想念那般霸气十足的你了。”

香粉气息散了满亭,尔笙仿似也闻到了那阵阵檀香之气。

“我已堕魔两次,这也是第三次修得仙身,不会再堕魔了。你还是早点断了执念,离……”

女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有一有二必有三。且不说你会不会再堕魔……”女子纤细的手指在他胸膛画着挑逗的圆圈,“你必须得看清楚的是,之前你娶了过我,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有过夫、妻、之、实。”

长安倏地闭上眼转过头去。女子咯咯娇笑道:“长安,别害羞,当时你可半点不害羞。”

尔笙听得瞠目结舌。长安的妻……长安的妻不是那无极荒城中的女怨么!可是女怨不是在无极荒城之中么,怎的会到这里来,怎的又是这副德性,怎的又会与长安做出这样的举动……

尔笙细细思索了一番方才他们的言语,恍然大悟,而今她看见的这些竟是数百年前长安最后一次堕魔之前的景象。

但是她又如何会见到这样的景象呢?

长渊说那本《流波记事》乃是一本有灵之书,难不成是那书带她来看的?但为什么又是她呢……

正想着,下方的长安忍无可忍一般推开了女怨,随即把手中的折扇递给她:“拿去,你的真身,以后别再到流波来了。这里不是妖怪该来的地方。”

女怨睁着眼睛忘了长安许久,道:“我不要,我的真身给你了,随你怎么处置,烧了烤了蒸了煮了都行,别还给我,我不要。”

“你!”

“你若是真的不喜欢我了,便拿我当寻常妖怪处理掉吧,左右你们流波为了除妖而存在的。”

长安眉头一皱,握着折扇却怎么也没办法将它狠心扔掉。

女怨见状弯着眉眼,笑得无比欢愉:“长安啊,我是你的妻,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不会每日等在这里要把折扇还给我了。”

长安仿似生了闷气,转身便走。

女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长安,你这名字取得挺好,在嘴里念一遍便像在祈福,好像多叫你几声我就能变得幸运一样。”

“我原来的名字不好,但是后来你给我取的名字也极好。你还记得不,咱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你说‘无’这个字太难听,你说你瞅着我像水底的青苔,柔软得很,你说让我在‘无’字上面加个草字头,你唤我为阿芜。虽然音一样,但是我却觉着好听顺耳了许多。长安,我说的这些你还记得不?”

尔笙想长安应当是记得的,毕竟堕了魔之后不会忘却前尘,回归仙位之后也没理由忘记吧。

第三十九章阿芜

回想在无极荒城中见到女怨时她苍白的模样,尔笙全然无法将这个娇媚的粘在长安身边的女子与其联系起来。

她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他们一个三度堕魔,一个永入荒城,宛如生死相隔……至少他们现在看起来相处很是和睦。

“长安二堕魔道,现今终是换得仙骨,实在不该与那折扇妖怪过多接触,若是他再被诱入魔道,怕是……”

流波长老会议之上,有人提出了质疑,其他人纷纷附和道:“长安两次渡劫飞升,身怀神力早已今非昔比。而今流波天灾刚过,百废待兴,若长安再次堕魔,何人还能制得住他,实乃贻害苍生之患。”

“理当防患于未然。”

“扇妖必斩。”

“理应除掉。”

尔笙漂浮在大殿上空,听着这些长老七嘴八舌的讨论,心底莫名的起了厌烦,明明什么事都还没发生,这些人却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说着‘我是为你好’,理所当然的定了别人的罪名,还美其名曰未雨绸缪。

实在荒唐,无比荒唐。

“那扇妖与长安结为夫妻乃是二人私事,是合是离应当看长安的意思,他既已修得仙骨,心中必当有所思量。”

适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角落传出,尔笙顺着声线寻了过去,待看见那人时狠狠一呆,那可不就是无方仙尊么。与几百年后的他比起来,真是半点容貌也没有变过。

“长武此言差矣,长安如今虽已修得仙身,却没有斩断与那扇妖的联系,可见心中仍是挂念着的。若是那妖物使坏,拖长安再入魔道,便是天下大不幸。”

“哼,长安既已成仙,必是有所取舍。岂会那么容易便被诱惑。”长武不屑道,“为仙者若心性不稳至斯,不如堕了魔去。”

“长安便是你师弟,你想护短也是理所当然的。但留下扇妖后患无穷,必当除去。”

此言一出,众长老皆垂眸默认。长武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尔笙便跟随着长武的身影一直往殿外飘去,他跟着他下了流波山,在山脚湖畔旁的一间小木屋中找到了长安。适时,长安正立与湖边,安静的呼吸吐纳。

“师兄。”他未回头,却已知道了来着是谁。

“长老们不会再容忍她了。凡尘俗事快些处理好,你既已飞升为仙便不该一直耽搁在下界。”

长安平淡的微笑:“两次堕魔算是两次劫数,师兄,你可听过何人飞升成仙是要历劫两次的?”

长武皱眉。

“近来我仿似能看见一些未来之事,我见你成了一派之主,见朝代在战火中更迭。但是我却看不见自己,也没有流波。”长安闭着眼,感受微风拂过他身边,“若我没想错,我应当还有一劫未渡。”

“师兄可还记得重华尊者生前曾与我们讲过,飞升渡劫,一劫成仙,三劫成神。九重天上,司命星君为我写了三劫,当真是厚待于我。”

长武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可是这一劫,若我渡不过,便会真的永入魔道了。”长安转过身,定定的望着长武,“师兄,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何事?”

“我有预感,劫数将近,我要闭关数月,若是在此期间应了劫,至少不会连累到其他人。长老们既然要动手,你我必定都劝不住,我须得应付劫数,无法分心。你……能否帮我将阿芜带走,离流波越远越好。”

长武默了许久,待转身离去时才缓缓道:“我不会与她讲道理。”言下之意便是会直接将她打晕了拖走。

长安无奈一笑,微微叹息道:“也只有这样才行。”

然而即便他现在这样费尽心机的为阿芜安排,到最后却仍是没有躲得过无情劫数。尔笙忽然对长安生出了一点怜悯来。可是还不等她整理好思绪,四周的天色忽然变得黑暗,明月朗朗升上夜空,尔笙又被拉扯到了那个名叫“十里亭”的地方。

只是今夜站在那里的人换做了长武,他演化为长安的模样,想来定是为了引得阿芜自己投上门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道黑色的身影矫捷的翻入亭内,全身像没有骨头一样挂在了“长安”身上:“长安啊!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大大的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不想。”长武冷冷答道,随即解了幻术,变回长武的模样,他一手抓住阿芜,不让她逃脱。

阿芜大惊:“你!长安呢?”

“他让我带你走。”

“走?去哪儿?我不走!以前不走,现在也不走,我……”

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长武一掌劈在她的后颈,阿芜眼睛翻了两翻,终是极不甘心的晕了过去。

尔笙想:仙尊,果然是个狠角色。

四周的景色再次转换,尔笙看见阿芜被绑在一个山洞之中,初始还能听见她在大声喝骂流波道士卑鄙无耻,时间久了,她约莫是骂累了,便开始嘤嘤哭泣来,嘟囔着负心汉挨雷劈之类的言语,到最后她终是沉默下来,此后几天,她也任由长武带着她一直往北走。

她每日都只对长武说“我要见长安”这一句话,但是长武却连一句话也懒得回她。不知过了多少天,眼瞅着离流波越来越远,阿芜眉宇之间的不安之色便越发按捺不住了。

“我知道你们这些道士生来是看不起妖怪的,你们不让我和长安在一起,行,但是你们却不能让孩子离开他的父亲。”

数日来,长武第一次正眼看了阿芜一眼:“你说什么?”

“孩子。”阿芜轻轻捂着下腹认真道,“我和长安的孩子。”

长武清冷的表情被惊出了一丝裂缝,默了半晌,他揉着额角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入魔的时候,我们成亲,洞房花烛夜。”

长武眯着眼提出质疑:“已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没错,他入魔的时候既身为魔,我与他的孩子自然也是魔,魔胎需得怀三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你不信,初始我也不信,但是我去询问了容苏,他是活了千年的大妖怪,是我义兄,不会看错脉象的。”

天生魔胎……

长武眉头倏地皱了起来。尔笙看得心头一跳,那一瞬她以为长武会动手将阿芜杀死。

但最终长武也没有动手,他只淡淡道:“你见到长安又待如何?”

“一个妻子怀着孩子,她见到了她的丈夫能如何?我只想和他一起生活。”

“长安不会与你一同生活。”

“你不是长安,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阿芜道,“长安让你带我离开流波定有他的理由,我也相信他是为了我好的,但是这些决定都是在他不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的情况下做的。现在他要是知道了,或许会做其他决定,或许会有其他打算。”

“长安要渡劫,流波众长老都要杀你,他能有其他什么打算。”

阿芜一怔,垂下眼眸呢喃道:“成仙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么?”长武唇角微微一动,并未替长安解释什么,阿芜抬头望着他恳求道:“长安既然让你来带我走,心里定是极信任你的。你……能不能回去给他说一说,或许他会有想出其他办法。”

长武缄默不语。

“求你了,我知道流波天灾之后,长安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同门师兄了,你也只有他一个师弟了,不是吗?”

“罢了。”长武一声轻叹,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来,“这是流波的传音符,你自去寻地方藏好,到时我会来找你。”

阿芜欣喜不已,乖乖收了符,目送长武腾云而去。

看着阿芜欢喜的脸,尔笙心中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想将长武叫回来,让他别就这样离去,至少把阿芜送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但是,对于这段故事,她只是一个观看者,什么事都做不了。

果然,阿芜在那方等了长武数日,却始终没有等到长武带来长安的任何消息,只等到了流波两个铁面无情的长老。

他们见了阿芜二话没说,径直动手,招招毙命,想来是寻了她许久,今日是想至她与死地的。阿芜护着自己的肚子,招式放不开,没一会儿便落了下风,眼瞅着躲不过这一劫了,不料一个男子却横插进来,其招式横蛮霸道,三两下便逼开了流波两个长老。

他也不恋战,提了阿芜便快速逃走了。

待藏到一处密林之中,两人才停了下来。一看见这男子,阿芜眼角便含上了委屈的泪:“容苏哥哥……”原来这便是阿芜的义兄,千年的大妖怪,容苏。

“出息!”容苏骂道,“你瞅瞅你还哪里有个妖的样子,不就一个道士,踹了,哥再给你找个。”

“世间男子虽多,我却不巧的偏生没出息的喜欢上了这一个,哥哥别骂我,我也没办法。”

容苏气得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心情:“他不要你和孩子?”

一听这话,阿芜眼中又泛起了泪花:“不知道。”

“混账东西!我容苏的妹妹岂可被落魄至此的流波欺负。”

“容苏哥哥……”

“那混蛋现在定然呆在流波,我带着你去讨个说法,抛妻弃子的人还修他大爷的仙。”阿芜还有些犹豫,容苏拉了她便不由分说的便往流波走,“有我在,谁还敢欺负你,给妖怪长点出息!”

阿芜这仅有的一点抗议便被镇压了下去。

第四十章永不得安

“长安。”容苏一脚踢开守门的流波弟子,将阿芜护在自己身后,“给我速速出来!”

“容苏哥哥……”

“你别慌。”容苏安抚阿芜道,“如今的流波经过天灾**早已不是以前的流波了,不过是一群老道士和几个新招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样。”

阿芜还想劝说,高高台阶之上的流波大门“吱呀”一声沉重开启。五位长老自门后走出,他们神色皆肃穆沉凝,憎恶的瞪着容苏与阿芜,仿似恨不得立即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我叫的是长安,你这几个老东西出来作甚。”容苏一声冷哼,广袖一挥,浑厚的妖力卷出大风,吹得跟随长老而来的弟子们跟头连连。

长老们大怒:“大胆妖孽,流波仙门前竟敢出言不逊!”

“哼,现今的流波有何可惧,我亲自上门来要人已是给了你们面子。”

“放肆!”当下有一人按捺不住火气,祭出法器便怒气冲冲的杀了过来。

容苏狂妄一笑:“放肆没有,屁倒是放了一个,给你嗅嗅。”言罢,他一揽衣袍,妖气澎湃而出,呼啸着向攻来的那人打去,逼得那人不得不收招防备,妖气余威扫入仙门之中,径直震得在场修为较低的弟子呕出鲜血来。

长老们皆是一惊。没想到阿芜请来的助力竟如此蛮横强大。

阿芜见容苏已将流波众人震慑住了,立即拉住容苏,对流波长老们喊道,“我们不想伤人,我只想见长安,我有事要告诉他。”

“而今妖孽竟敢公然挑衅我仙门流波,背后定是有极大预谋,绝不可让她再见长安。”

“这群老犟牛!”容苏闻言登时大怒,举步便要上前。仿似察觉到容苏身上升腾的杀气,阿芜大惊失色,忙使劲拽住他,“容苏哥哥!长安心中最重仙门安危,你切莫杀了流波中人。”

“妖孽休得假慈悲,今日我流波定要替天下除妖,灭了你这祸患!”领头的长老一声大喝,“列阵。”

看着那五位长老吟咒摆阵,容苏再也抑制不住浑身杀气,一双黑瞳之中泛出了血腥的鲜红:“妹妹,你且看看清楚,今日是谁想杀人。”

阿芜面色一白,捂着小腹沉默下来。

这是你死我活的局势。即便是尔笙也看出了流波这几个长老列出的阵不好对付,杀气氤氲,绝不是普通的降妖阵法。她心里也替阿芜着急,这种时候仙尊去哪里了,更重要的是长安呢?

适时,牵引着尔笙的那股力量又出现了,它仿似想回答尔笙提出的所有问题,尔笙想知道仙尊与长安在哪里,它便真的引着尔笙寻到了仙尊与长安——

在流波的万隔楼。

长武被困在万隔楼底,四周的白色光符围成了一个坚固的牢笼,将他困在其中,显然是长老们知道了他带着阿芜逃走的事,特将他囚禁在其中,防止他再插手此间事端。而长安却在万隔楼顶闭关,对外界之事还什么都不知道。

尔笙心中焦急,真想冲上前去砸砸他的脑袋,你娘子和小孩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做丈夫的还修他大爷的仙啊!然而尔笙也只能想想,她现在只是个旁观者,无力插手任何事。

突然之间,流波大门那方蓦地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震得大地都是一抖。

尔笙心急的想往那方去,但是身子却动不了分毫,她也顾不得自己说的话长安能不能听到,焦急的大叫起来:“长安!出事了!出大事了!”

她的呼唤长安自是听不见的,然而伴随着先前那声巨响之后,大地又是一抖,且比上次晃得更为厉害一些,尔笙看见万隔楼顶摆放着的桌椅皆在颤动。

没一会儿长安倏地睁开了眼,他脸色难看的变了几变,突然“哇”的吐出一口乌血来。

尔笙吓了一跳,忽然想起之前在无方上学堂的时候,夫子曾说过,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入定之时便不能有外物干扰,如若不然,轻则伤其心肺,重则走火入魔。

长安这是伤了心肺,还是走了火……

哪给时间让尔笙想清楚这个问题。长安清醒过来,抹了唇角的血便疾步走到窗边,将流波山门那方望了一会儿,他便径直驾云而去。

尔笙便也被那股力量拖着一起随着长安而去,然而看见流波山门那里的场景之时,尔笙不由呆了。

就这么片刻功夫,山门前的青石阶梯竟如同被血染一般,许多流波年少的弟子躺在地上,挣扎呻吟。而空中的那扇大门,尔笙怎么也忘不了它的模样——无极荒城的城门。

尔笙惊讶,流波这些长老们竟然召出了无极荒城的城门!难怪方才那阵的气息如此奇怪。

容苏仿似受了重伤,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单膝跪着,阿芜挡在他的身前,手持一柄折扇,与三名长老僵持着。阿芜脸上染上了不少血迹,也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流波弟子的。

看见长安驾云而来,阿芜眼眸一亮,但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又垂下了眼睑。

趁着阿芜分神之际,立于她对面的一名长老忽然发难,直袭她的腹部。阿芜大惊,本能的像后一退,跪于她身后的容苏却暴怒起身:“流波无耻!”他一刀砍向长老,眼瞅着要活生生消掉他半个脑袋。

一道清明仙气自半空而来,打偏了容苏的刀刃。

“孽障!”长安怒极而斥。

阿芜面色苍白,急切的摇头解释:“我们没有杀人!我怀……”

长安不由分说的祭出自己的法器,长剑一挥,耀眼的青光携着怒火重重的击向容苏。

他显然是气极了,这一手下得毫无分寸,即便是容苏这样的千年大妖也被生生打飞出去,自然,阿芜也不可幸免。她顺着青石板阶一阶一阶的滚下,最后终是停在了一处平地上。

尔笙惊骇的捂住自己的嘴,长安仿似还在斥责些什么,但是尔笙已全然没听见了,此时她脑海中想的尽是女怨那阴气沉沉的嗓音和她死水一般毫无波动的眼眸。

难怪……难怪……

容苏挣扎着爬起身来,血红的眼瞳寻到阿芜身影的那一刻猛的紧缩起来。

他以大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的跪行向阿芜那方。

看见他如此作为,长安眼中莫名起了一层杀气。一位重伤的流波长老仍在苦苦支撑着法阵,看见长安,他顿时大喜过望,唤道:“此妖罪孽深重,吾等已召无极荒城之门,欲将其送入荒城,而今尚缺一人灵力开启城门。长安速来助我!”

长安身型未动,眼神紧紧盯着阿芜,却见她依赖般蜷缩在容苏的怀中,身子颤抖不已,仿似在哭泣。他眉头微皱,降下云头,缓步走到那位主阵长老身边。

“妹子……”容苏替阿芜将粘腻在脸上的发丝拂开,看见她颤抖着唇,喑哑道:“肚子痛……容苏哥哥……他不知道,他还不知道。”

长安嗓音冰冷,在高高的台阶之上,静静道:“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容苏恨得咬牙:“那种混账,你何苦还要牵挂。”

阿芜的泪水宛若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嘴里反反复复的呢喃着一句“他不知道。”像是要说服容苏,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长安眉头蹙在一起,广袖中的拳握得一阵紧似一阵,他闭上眼,淡淡道:“此妖,应入荒城。”话音一落,仙力注入阵中,本颓败将破的阵法顿时华光大盛,空中的荒城城门“咯”的一声沉重而缓慢的开启。

容苏看着头顶上缓缓大开的城门,沉了眉眼,他安置好阿芜,勉力站起身来,面向长安,不卑不亢道:“我容苏生而为妖,行事虽算不得正派,但却从来不愧于天地良心,不悖于天理常伦,你们何以让我入荒城这样的罪孽之都。”容苏狂傲一笑,充斥着嘲讽的意味,“有本事,拿了我的命去,别的,想也别想。”

长安盯着容苏,幽黑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

容苏将刀霸气的插入青石板阶梯之中,豪迈一笑:“今日斗到这般程度,你们即便不要我的命,我也会拼上一拼,拿这条命闹得你流波鸡犬不宁,好歹为我妹子讨个公道。”

“别拼命……”阿芜抓住他宽大的衣摆,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