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家贸易行都想让阿海去帮忙,但也有几位长辈和同乡劝他回去读书。阿海的母亲也很希望他能回到学校,几次去恳求初中高中的老师,他们终于同意阿海复学,但要求他再参加一次入学考试。但我想,只要肯学,初中的试题对他而言没有什么难度。”

齐翊点头:“入学的时候,他比班上大部分同学要大两三岁,而且因为在外面闯荡过,看起来要老成很多。”

“老成?”蔡满心忍不住微笑,“他和我讲过,上高中的时候,他经常逃晚自习,或者是上课睡觉。老师用粉笔头打他,他就拾起来扔回去,还正好扔到讲台上的粉笔盒里。老师很生气,让他选择去门口罚站,还是绕着操场跑圈。他选择去跑圈,说总比闷在教室里,一遍遍做试卷好。”

“我和他熟起来,因为我们都是学校排球队的。”齐翊说,“你猜他擅长打什么位置?”

“主攻?”

“二传。他喂的球位置都非常好,很舒服就能扣到对方的死角。”

“他是不是其他技术不够好,只能打二传?”

齐翊摇头:“他说自己做生意就是个掮客,比较适合当二传。”

“他那时就开始弹吉他了么?”蔡满心问。她抱膝坐在沙发的一端,头倚在靠背上。

“当时住校的男生里,很多人开始听摇滚。阿海的父亲曾经给他买过一把吉他,他就经常翘课,去和琴行的人切磋。后来他听说我小时候学过中阮,就问我要不要一起组个乐队,说有一些乐队,比如德国的Scorpions,就是以凌厉的双吉他闻名。我们还找了一个学钢琴的同学来做键盘手,拼拼凑凑,在学校新年晚会上演出。”

“唱Scorpions的Wind of Change么?”

“不,是Beyond的《海阔天空》。”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蔡满心笑,“倒满符合的。”

“这只是第一首。第二首彩排时,江海说,如果谁怕被老师骂,可以不唱。”

“是什么?”

“我们报了《同桌的你》,但其实主持人刚下场,我们就开始唱何勇的《姑娘漂亮》。”

蔡满心失笑,“那时候你们才多大,老师还不疯了?”

齐翊也笑,“阿海的这个提议,我们都没有反对。”

蔡满心想象一群十几岁少年在舞台上大唱“我的舌头是一道美味佳肴任你品尝”,不禁莞尔:“如果你们老师听懂了歌词,还没有发怒,那也真的是太前卫了。”

齐翊苦笑:“怎么会,那句一出来,坐在最前排的教导主任脸色就变了,唱到下一句,‘你抱着娃娃我还把你想’,她噌地就站起来,恨不得脱了高跟鞋砸到台上来。我们还很嚣张地将外套脱下来甩在地上,台下都是欢呼声和口哨声。演出结束,我们就被集体叫到训导处去了,所有人都要写检查,还要给主谋记过。江海要一力承担,但我们几个都拉着他,说法不责众。”

蔡满心想起齐翊曾说过,他试图淘气,但都被老师放过,便问:“因为有你这个优等生,老师不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所以把你们都从轻发落了,是么?”

齐翊颔首。

“这江海太狡猾了。”她咳嗽了两声,“明明就是早有预谋,拉你下水。”

“其实所有人心里,多少都有些叛逆吧,只不过平时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不过以后我们几个就一直混在一起,他们都喊我‘老怪’。”

“老怪?”

“因为大家说,齐翊奇异,还不如直接叫作奇怪。”

蔡满心身体乏力,双眼却仍熠熠闪亮,她不肯去休息,缠着齐翊讲高中时的种种趣事。

“你说,在我离开峂港之后,你曾经去过那里,并见到阿海?”她有些迟疑,“那么他……”

他有没有提起我,有没有在好友面前说起关于我的种种?

哪怕,只言片语。

“你知道,阿海一向很少说自己的事情,但那段时间他应该去东兴谈生意,却破天荒地在峂港住了两个月,我问他为什么不去东兴和芒街,他没有回答,却说,想去趟北京,说自己有些想念下雪的天气,可以吃炭火锅,喝二锅头;还说有人会请客。我问是谁,他拿出别的游客寄到乘客那里的照片。”

“哪一张?”蔡满心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

“他只拿出来扫了一眼,就又扔到柜台后去了。”齐翊答道,“就是你和他,都穿了连帽衫的一张。”

“我没有那一张。”蔡满心摇头,“我没有那一次旅行的任何一张照片。本来有许多数码的,但是后来,都删除了。”

二人沉默相对。

蔡满心轻笑了一声:“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也不会自作多情,想他对我有多念念不忘。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是么?我不相信自己能对他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我也不想问什么公平不公平了,我没有机会挽回这一局。”

浓重的倦意袭来,蔡满心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我好困了。”她揉了揉眼睛,“醒来再说吧。”她知道齐翊还知道许多关于江海的旧事,甚至是他和阮清梅的纠葛。但此时她忽然感到胆怯,怕刚刚产生的幸福泡沫就此消逝。

是的,她在嘴上一直重复着自己的理智,然而心中怎么会没有期盼?他说要去北京,他说要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吃炭火锅喝白酒。这些那些,曾经的对白和构想,原来并不只有她自己记得。

纵使江海曾提起此事,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如今这一切都再也无法成为现实。

在峂港时,蔡满心很少有任何孤单寂寞的感觉,仿佛他近在咫尺,或许只要绕过下一个街角就能遇到。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被孤寂的感觉深深攫取,这是如此苦涩,却又无人可以分担的感觉。她必须自己反复咀嚼所有艰辛的回忆,才能让它变得无味,但这过程冗长缓慢得如同永远不会结束一样。

蔡满心在半梦半醒间头疼欲裂,睡不着,便睁着眼睛,看暗青的天空染了一色玫瑰红,洇晕着,散开满天霞光。像什么呢?像和他一起在栈桥边看海边的落日。乌云和晚霞相遇,水墨灰和玫瑰粉交错,慢慢渗透着。

只有这样半梦半醒的冷清凌晨,可以放肆地想他。不考虑丑陋的背叛,只有幸福。真实的回忆、虚假的期盼,都无所谓了,是一场梦了,天大亮的时候,阳光自然会驱散一切晨雾样缥缈的思绪。

齐翊此时也感觉到清晨的凉意爬过肌肤。衬衣在潮湿的天气里还没有干,于是穿了短袖T-shirt,露一截胳膊。他坐在天井青苔丛生的台阶上,露水潮湿。站起来,牛仔裤沾了墨绿的苔藓。他走到蔡满心门前,转身,踱回来。辗转三年,留心过每一个和她有关的消息,以为是熟稔的旧识了;而今终于找到她在的地方,隔一扇门、或一座墙,却发现,和隔着千山万水一样遥远。

时近正午,仍不见蔡满心出现。齐翊心中不安,转到前台,问:“204的蔡小姐是否退房了?”

对方摇头:“今天还没见到她呢。”

叩响她的门,敲了很久,才听到蔡满心嗓音沙哑地问:“谁?”

“是我。”他应道,“你没事吧?”

她拉开门,面色憔悴:“还好。刚才就醒了,本来想再迷糊一会儿,谁想一下就睡到现在。”

齐翊知道她夜里定然睡得不安稳,也不再追问。

“鼻子怎么这么红?是昨天淋雨伤风了吧?”他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你带退烧药了么?我有阿司匹林。”

“没事,我体质还可以,就是伤风,多睡睡就好了。”蔡满心倚在门旁,揉着额角,“我想明天去西贡。秋庄的邻居在那里工作,说曾经在第一郡的新华大厦门前遇到阿梅。他本来想过去打招呼,可是大楼的保安很严,轻易不准入内。”

“车票给我。”齐翊并不阻拦,“你好好休息,我去Sinh Cafe帮你预约明天的班车。”

“哦。”蔡满心应了一声,回去拿联程车票给他。她知道不需询问,齐翊也会陪自己一同去西贡。

因为他是江海的挚友,心中更觉亲近。而他为什么来到峂港,为什么千里迢迢到越南来找她,还有在儋化酒醉后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亲吻,蔡满心不想深究。有人陪伴在身边总是好的,她并不是勇敢得可以独自面对一切,如果真的在西贡找到阮清梅,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一次被惶恐无助攫取。

齐翊在一家中餐馆买了白粥和小菜回来,蔡满心随便吃了两口,一下午都在昏睡。傍晚醒来时精神好了很多,肚子也觉得发空。“出去转转吧?”她敲开齐翊的门,歪着头,有些羞赧地笑,“我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是啊,吃饱了,才能恢复得快。”齐翊抓过背包,“走,我带你去吃‘白玫瑰’和凉拌面。”

这一日正是农历十五,全城都熄了电灯,街中各家各户门前都挂了五颜六色的灯笼,秋盆河上灯影摇曳。许多小餐馆和咖啡店将餐桌摆在街边。二人选了一家,芒果树下的小圆桌铺着深蓝色台布,摆放着绿叶缠绕的白瓷瓶,盛两朵粉红色蔷薇。树上挂着白绢灯笼,在桌面上投射明亮的圆斑。

当地的名小吃白玫瑰酷似粤式虾饺,用越南的春卷皮裹了猪肉和虾肉,包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还有四四方方的豆糕,两面是绿色的糯米凉糕,中间夹上黄色绿豆粉调制的馅料,撒上一层椰丝,有浓郁的豆香,却只微微的甜,一点都不腻口,正适合在这潮湿微热的天气去火。街边还有挑着扁担走过的小贩,叫卖各种水果;有编草鞋的老人坐在店门口,轻声聊着天。

朦胧月色中,不知何处传来轻柔的歌声,听不懂歌词,软软的越南语听在耳中格外缠绵。夜风清凉,青墙碧瓦的老宅子前,穿着奥黛的女子们背影婀娜,蹁跹而过。

“都说会安这边的越南姑娘乖巧秀气、温柔贤淑,”蔡满心转头看着结伴而过的几个少女,微笑着转着手边的凉茶,“你认识阮清梅么?她也是这样的么?”

“阿梅,和大家印象中的越南女生很不同。她母亲是华裔,所以从小会讲中越两种语言。她在儋化读了中文的预科班,又拿了中国的政府奖学金,我们大二那年她到北京念本科。因为是陆阿婆的亲戚,所以阿海一直很照顾她。她很爱玩,常常和留学生们去泡吧。有时候我们乐队彩排或者去演出,她也会来捧场。

“在大四上学期研究生报送推荐的关键时期,有人写匿名信给阿海的系里,说他行为不端,不符合推荐标准。为此负责学生工作的导员找他谈话,阿海说,‘我没有做错,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我本来就不想争这个资格,谁喜欢就拿去好了。’

“我们才知道,原来阿梅怀孕了,又执意要将孩子生下来。几年前学校对这种事情严苛得很,不同意延期考试或休学,她无法继续拿到政府奖学金,便退学返回越南。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阿海的学校那边,于是被人捕风捉影,说他和阿梅过从甚密。”

“那时阿海的母亲病重,他赶回家乡,之后母亲去世,等料理后事,返回北京的时候,阿梅已经回越南了。”

蔡满心紧抿嘴唇,不知该调整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只能点点头。“这些我在峂港听说过,这也是我想要找到阿梅的原因。”

“大学毕业后,阿海就继续去做边贸了,他很少说起自己的感情,我也是后来才渐渐知道,阿梅回到越南后,他请在芒街和东兴的熟人代为照料。但阿梅,他再也没有和我们提起。”齐翊沉默片刻,“你知道么,阿海在大学时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女朋友。”

蔡满心轻声哂笑,“这不代表,他不会犯错,尤其面对着一个漂亮姑娘的时候。”

“好,放下这个不谈,”齐翊说,“以我对阿海的了解,如果阿梅真的有了他的孩子,我不相信他会置之不理。”

“他说,他从不给别人承诺。”

“那是因为他知道信守承诺很难。但如果是他的责任,他不会躲避。”齐翊说,“看来,你并不相信阿海。”的

“我不是不相信,”蔡满心笑得有些无奈,“而是根本就不了解他。我对他的感情是单方面的,很盲目。”

【齐翊·现在进行时】

第二十章 此情可待(上)

会安开往西贡的大巴在清晨出发。车上冷气开得很大,两个人都只带了轻便的夏装,齐翊坚持把自己的外衣披在蔡满心身上。“你感冒还没有痊愈,不要再反复了。”

她的确还恹恹地没有精神,随着车的颠簸又昏昏欲睡,将衣领立起挡着凉气,整个人好像缩在一堆衣物中,只露了鼻子以上的半张脸。

蔡满心的额头不时碰到齐翊的胳膊上,他坐低一些,向旁边略顷身。于是她的头恰好依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中像小猫一样拱着脑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大巴在晨雾中穿行,窗外掠过葱茏的树木和青翠的稻田,透过轻纱似的雾霭,青山隐隐,奇秀峻峭。经过一道急转弯,蔡满心被猛然惊醒,意识尚未清醒,眼中跃入和儋化附近相似的风景。依靠在一道坚实的臂膀上,她在一瞬间恍如时光倒转,下意识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臂。

他什么也没说,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没有捉紧,没有轻抚,只是搭在上面,温暖着她冰凉的指尖。蔡满心醒觉到自己一直倚靠在齐翊肩头,连忙坐正,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

“我们在西贡不要呆太久,好不好?”齐翊用商量的口吻和她说。

“嗯。”蔡满心点头,“我也不想大海捞针。”

“就去新华大厦看看,兴叔也告诉我几个阿梅曾工作的地方。如果都没有下落,我们就回去峂港。”

“谢谢。”她由衷地说。

“我也想为阿海做点什么。”

“可你不是认为,阮清梅的孩子不是阿海的么?”

“我所说的做点什么,不是指阿梅。”齐翊叹气,“等回去峂港,我给你一样东西。”

“现在不能讲?”蔡满心好奇,“不是指阿梅,难道还是我?你这样对我算是安慰,还是麻醉?”

“口说无凭。”齐翊破天荒惜言如金。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么难以说服的?”

齐翊点头:“我一向没把握。”

西贡是胡志明市的旧名,但许多当地人还是愿意称呼它的旧名,听起来抑扬顿挫,带着湄公河岸沉积的诡魅和繁华。第一郡是西贡最繁华的区域,新华大厦是其间一栋高档办公楼,汇聚了众多跨国公司和银行的办事处。越南本国人进出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齐翊和蔡满心将旅行背包存放在范五老街的旅馆,挑了衣物中稍显正式的穿上,将中国护照一晃,便顺利地进入大厦。

在去会安寻找蔡满心之前,齐翊曾按照兴叔的指点去过河内,走访阮清梅曾经工作的家具厂,又辗转去过她工作的几家公司。最后一家说她结交了在银行工作的法国男友,一同去了西贡。在新华大厦内的银行众多,齐翊会基础的法语,他指指门口的咖啡馆,“我去银行打听,你去那里问问看。越南人都喜欢泡咖啡馆,如果阿梅真的在这边工作,他们一定见过。”您下载的文件由www.27 t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新华大厦附属的咖啡馆内,出入的也多是在此办公的白领,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咖啡馆内的西式情调和外面的嘈杂街市如同两个世界。蔡满心要了一杯越南咖啡,带着小小的滴漏,加上冰块,她借机和店员攀谈起来,依然借口自己久不联络的老同学或许就在此工作。

“阿梅……”店员摇头,“这楼里叫做阿梅的姑娘太多了,姓阮的也是数不胜数。不过,我基本都不知道她们的全名。”

“她叫阮清梅。”蔡满心拿出照片,“这是许多年前的了,但她应该没什么变化。”

店员接过去端详了半天,依旧摇头:“没见过,这样的美女,我是不会忘了的。”

“我可以看一下么?”一位穿着正装的男子走过来。

“没问题。”蔡满心答道,抬眼看见男子的胸牌,是国内某机构驻西贡办事处的职员,还用拼音写了姓名。她转用中文问道:“你认识阿梅?”

“哦,原来你也是国内来的。”男子笑,“那你怎么会有一个越南同学?”

“阿梅曾经在北京读书。”

“难怪。”男子点头,“两年多前我们和一家越南公司谈生意,她是我们的翻译,中文讲得很好。我们曾想过请她过来帮忙,不过后来她辞职不做了。”

齐翊在大厦门前和蔡满心汇合,摊开手:“无功而返。”

她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字条:“我知道,她曾经在哪家公司帮过忙。”

二人按照地址找到郊区一家房地产公司,阮清梅果然曾经在此供职,只不过一年多以前已经辞职。她在当地语言大学的中文系完成学业,随即就被导师聘用参与汉语教学书籍的编纂,同时在夜校授课。

赶回市区时已经华灯初上,一日奔波下来,蔡满心仍然双眼熠熠,两颊却有病态的绯红。齐翊知道她全凭一口心气支撑,心中担忧:“现在我们赶到学校,他们可能也下课了。不如回去休息,明天早点过去。”

“不。”她坚定地摇头,“我没事。”

正如齐翊所言,二人来到校区,正遇到夜校放学,众多的摩托车自街口呼啸而出,马达轰鸣。蔡满心望着只在咫尺的校门,心中焦急。她不顾川流的车河,跳下人行道,在几乎密不透风的摩托车阵中艰难前行。齐翊没留心,再去追赶,已经被车流隔开。

蔡满心冲到对街,距离校门数米之遥。学生们三五成群,结伴而出。她看见有许多人都在向其中一位年轻女子颔首致意,还有人用生涩的中文说“老师再见”。

浅褐色的长发,发稍微卷,她身量窈窕,自然随意中有三分不羁。一辆轿车停在路边,她拉开门就要坐进去。

蔡满心忍不住跨上一步,将信将疑地轻唤了一声:“阿梅。”

她一怔,倚着车门循声望过来。那声呼唤被散学后的人群淹没,她找不到声音的出处,坐进车中。

前灯亮起,蔡满心下意识眯起眼睛躲避强烈的光束。那辆车已经发动,向前驶去。

“等一下!”蔡满心追过去,将将拍打到车尾,“等一下!”

“满心!”齐翊看着她不顾车辆在路上飞奔,心惊胆战。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女子旋响CD,Scorpions激昂的歌声在车内唱起,

The wind will blow into your face

As the years pass you by

Hear this voice from deep inside

Its the call of your heart

Close your eyes and your will find

The passage out of the dark

她跟着清哼:“Here I am,Will you send me an angel。”

开车的男子笑着问:“你很喜欢这支乐队呢。”

“以前有几个朋友玩乐队,他们很喜欢,所以带着我听了许多曲目。”

“其中,有你的心上人?”

“你说呢?”她慵懒地笑,在后视镜里看见满街流泻的霓虹,和自己明暗变换的脸庞。忽然,她看见车后的倒影,高大英挺,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